第6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周林翟贤 本章:第68章

    唐肃迟脸色一变再变,始终紧抿着干枯的嘴唇,不发一言,只是那股锋锐的气势慢慢收敛了,似乎又变做了那个垂垂暮已的腐朽老头,眼光中又多了一丝追忆和痛苦。

    楚啸也不指望对方说什么话,他彬彬有礼地朝老者行了一个西楚皇室的礼节——晚辈对长辈的礼节,即使是最严厉的宫廷女官也挑不出丝毫毛病。

    他优雅而从容地慢慢跪坐下来,视线与对方平齐:“唐先生,楚某是奉我家王爷的命令,前来与先生就三国战事议和的。”

    唐肃迟耷拉一下眼皮,眸中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嘶哑道:“你家?你知道你自己是谁,认谁为家?!”

    楚啸毫无迟疑道:“哪里养育了楚某,哪里就是楚某的家。”

    “你别忘了你生在西楚,你身上流淌着西楚皇室的血脉!怎么能——反叛的你祖国,还认贼作父?!你国家的子民在遭受苦难,你竟然帮着敌人来攻打你的子民?!你怎么能——怎么能——咳咳....”唐肃迟低哑的嗓音越来越激烈,最后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认贼作父?我的子民?”一直面无表情的楚啸忽然像是听见了什么大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倏然笑容一整,冷冷道:“先生口中的‘子民’不知是何人?在楚某出世之时,未曾见过;楚某的母亲被杀之时,未曾听过;待楚某遭人接连不断的暗杀、下毒、迫害,甚至诈死以逃出西楚,流落他乡之时,这个‘子民’也未曾伸出援手,有的,只是落井下石以求赏金,亡母被陷害时人云亦云的侮辱和谩骂!”

    “二十年前,西楚和东玄后宫几乎同时发生了那么大的血案,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真相是什么,唐先生,你可别告诉楚某,你毫不知情。倘若没那位‘父亲’的授意,贼人岂能那样容易就得手?”

    楚啸略略一顿,扬声问道:“谁是贼?谁是‘子民’?父亲又是谁?”

    “唐先生,楚某虽然少不更事,心中却是再清楚不过!”

    唐肃迟一滞,默然半晌,苦笑道:“你恨我,你恨先皇,恨西楚....”

    老者颤抖着嘴唇,淡淡道:“不错,当年你贵为皇长子,即将被立为皇储,是桀儿的母亲勾结了东玄后宫,策划杀死你和你的母亲,这件事,本座和先皇都是知情的!之所以没有阻止,任由他们下手,乃是因为——”

    楚啸冷冷的接口道:“因为楚某的母亲被发现乃是蜀川人。”

    唐肃迟蓦然闭上了嘴,眯着的眼眸露出浓浓的追忆之色,良久,才叹息道:“不错,你还是那么聪明——本座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聪慧的孩子,二十年前你还不到八岁便是如此,稳重过人,出类拔萃,在你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本座就收你为徒,还跟陛下保证,将毕生所学尽数交与你,将你培养成天底下最雄才大略的帝王!”

    楚啸深黑的双目如无波古井,丝毫不为所动:“是么,可惜楚某辜负先生厚望了。”

    “....嘿,”唐肃迟摇头苦笑,咳嗽两声,“当年局势动荡,血脉问题太过敏感,本座也不好插手此事,并非你不好,错不在你啊....”

    有谁错?是崇尚血脉的西楚先皇,还是贪图权势的后妃,抑或是为了维护西楚王室统治、明哲保身的魇皇教主?

    或许他们都没有错,错的是这天,是这命运。

    然而——就一定是错误么?

    楚啸默默想了一会儿,才道:“王爷曾经对楚某说过,上天看似不公,其实再公平不过,赋予你某样东西的时候,必将拿走你的另一样东西,西楚不要我,天下之大,自有楚某容身之处。昔年我深陷厄难,一身武艺尽数被废,甚至损害了经脉以至于一生再也不能动武,可是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引起老王爷和老王妃的同情而带入萧王府。”

    “我也曾经羡慕王爷,有个充满美好回忆的故乡和童年,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孜孜不倦的追求,可是到头来,终究没有成功。”

    “虽然我失去了曾经显赫尊贵的身份,可是老天补偿了我另外真挚而温馨的情感。”

    楚啸顿默一瞬,凌厉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望着若有所思的老者,道:“唐先生为西楚奉献出了一生,此时此刻,三国一统已经是大势所趋,不可挽回,何必再添兵伐?方才先生也说,西楚的子民在遭受苦难,为何不及时结束了它?正如同这命运,你看不见未来,又怎么知道未来就一定是悬崖绝壁?”

    唐肃迟合着眼睛,口中念叨着最后那句话,思索良久,才低声冷笑道:“你抛弃了西楚王室的血统,却还念念不忘为蜀川王做说客。哼,倒对他情真意切。”

    话虽如此,语气相较于初时,却是缓和了许多。

    老者深深地叹了口气,萧索道:“本座没有多少时间了,兴许明日、甚至下一刻就要重归黄土,去见先皇了。所幸最后一桩心事,如今也了了。未来的事....未来的事——总归是管不了了。”

    楚啸一怔,纵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这话中的死志和解脱的味道。

    他望着唐肃迟那张衰老而灰败的脸孔,还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老者疲惫的闭着眼睛摆了摆手,低声道:“你出去罢,把桀儿叫进来,你恨我可以,但是别恨他,桀儿并没有对不起你什么。另外,替我对你家王爷带句话,就说他还欠我一个人情呢!别忘了,你终究是姓楚的!”

    刹那间窗外风声大作,“哗”的吹起垂落的青帘,朦胧地遮起老者沧桑的面庞。

    楚啸默默颔首,往门外去了。

    整整一下午那扇门就那样闭上了,里面的有个苍老的老头子,静静躺在吱嘎摇曳的躺椅上,却是再也没有出来过。

    谁也不知道西楚国师大人对楚帝陛下谈了些什么,众人只知晓第二天皇上下令禁军放下武器、打开城门,正式迎请东玄耀帝陛下和蜀川王爷入城和谈。

    当天晚上,一方漆黑的棺木抬进了那座孤高飘渺的通天塔。

    至此,曾经显赫一时,名震八方的大宗师魇皇教主唐肃迟,在他出生的地方离开人世,据说他死的时候,神态安详,甚至嘴角挂着一丝淡然笑意,手里还捏着一小块人皮。

    他正面朝着那扇落地大窗,对着雄伟的西楚王宫,永远守护着这块土地。

    当这个消息传到玄蜀联军的耳朵里时,蜀川王爷默默倒了一壶酒,尽数浸染进脚下大大地。

    对于唐肃迟这个老对手,当真是恩怨交缠,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纵观此人一生,跌宕起伏,敢作敢为,心狠手辣,亦不失为一个枭雄,令人钦佩。

    不管是恨得牙痒痒,还是敬佩叹息,也总归随着人的逝去而慢慢消散了。

    无论是谁,人死万事空,恨也好,爱也罢,最终化为一抔黄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萧初楼神色萧索地轻抚着膝盖,经过这么久的修养,稍微抬抬腿、伸伸腿已经不难了,甚至偶尔也能下地走动,但是要想恢复从前那样灵活,恐怕还需大半年的功夫。

    “啧....”仰头喝了一口酒,萧初楼头也不回,淡淡道:“躲什么躲,准备会西楚认祖归宗,便不要本王了?”

    “咳,”从幢幢树影后面走出来的男人清了清嗓子,低声笑道,“自然——自然不会。”

    萧初楼随手将酒壶递给他,问道:“你倒是沉得住气,藏着掖着,一瞒就瞒了本王十多年。”

    楚啸笑容淡去,闷头喝了一口,道:“我以为再也不会回到西楚了,也以为不会再和这里扯上任何瓜葛,万一说出来,你不信那还罢了,若是信了反倒麻烦。”

    顿了顿,楚啸郑重地转过头望着萧初楼,轻声道:“很抱歉,初楼。”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初楼也没了脾气,面对这样严肃的楚啸,他当真是好不习惯。

    摇了摇头,他眼光眺望着高悬的月亮,问道:“那往后,你准备怎么办?”

    楚啸却没有回答,话锋一转,道:“耀陛下与楚轻桀谈的怎么样了?”

    “唔,谁知道。”萧初楼皱着眉道,“楚轻桀可以退位,但是必须保证西楚朝廷大小官员的身家性命,还有西楚军队的问题,总之一团乱麻,这些事就交给凌耀去操心吧。”

    楚啸瞥了他一眼,道:“恐怕耀陛下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楚轻桀罢,毕竟身为皇帝,这种事可是犯忌讳的。”

    萧初楼从怀里掏出烟杆来,低声道:“西楚朝廷自然不能再存在了,上下都必须大换血,否则连我无法放心。你....很担心?”

    不待对方说话,萧初楼吐了口烟圈,忽而眼光灼灼地盯着他道:“凌耀有意将西楚化为数个郡省,战后协整,军民安置,尤其是西楚和东玄百姓们融合,必须有个信得过,而且熟悉西楚之人负责此事,你——可愿意?”

    楚啸浑身一震,这话....相当于郡王爵位了。

    “如果....我说我要的不是这个呢?”

    第一百零四章

    开国(第二部完)

    楚啸的声音很低沉,比平常听来更低哑,带着略微试探的、怅惘的复杂味道。

    萧初楼面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整个天下间大抵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身边这个永远裹在黑色里的男人,就像没有人比这个男人更了解自己一样,即便是风花雪月,即便是耀帝。

    “那么,你想要什么?”在静默了一会之后,萧初楼侧过脸来,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我要什么...”楚啸睿智深沉的黑眸恍惚间弥漫着一层微微的迷茫,他低声喃喃着,“啊,这个倒真难住我了,小时候想要的已经再也得不到了,就像有次我在王府的厨房里偷偷藏起来的一块酥饼,等到高级管事走开,却发现已经被老鼠吃掉了。”

    “....就像我攒了好久的工钱换来的名家字帖,却被你不识货的拿去当了草稿纸。”

    “后来长大了,权力大了,当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心里真正想要的,却错失了...”

    “人生啊...”

    萧初楼抿着唇静静听着,眉梢带笑不曾说话,清冽的酒水涓涓滚过喉咙,目光悠远得似乎飘向过去令人怀念的年少时光。

    却听楚啸叹了口气,带着自嘲的意味笑道:“真是寂寞如狗屎。”

    “咳咳咳——”一口酒呛在气管了,不上不下,萧初楼猛咳了一阵,通红了脖子,无语道:“你那是吃饱了撑的。”

    舔了舔嘴角的酒渍,萧初楼上下抛着空荡荡的酒壶,道:“这么多年来,把你困在萧王府,你应该有更大的舞台。”

    楚啸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好吧,算本王其实有私心的,原本是不想放过你的,但是...”萧初楼罕见的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我知道你并不想再趟进西楚这摊浑水里面,可除了你之外,我们是在找不到更好的人选。”

    这次楚啸连眉毛也没掀了。

    两人对瞪了半晌,萧初楼首先败退下来:“好吧好吧,你直说你的要求吧。”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看在你多年在王府兢兢业业的份上。

    整了整衣领,楚啸终于开了金口:“原本王爷的吩咐,属下自当遵从,不过王爷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

    “.....”萧初楼抽搐着嘴角示意对方继续。

    楚啸咧开嘴笑了一下:“三年,我应你三年,呆在西楚。”

    萧初楼在心里盘算了会,三年时间应该差不多能把这个家伙的剩余价值榨干了,于是点头算作答应:“看你样子似乎还有别的要求?”

    对方唇边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点:“嗯,三年之后,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日,四处去走走罢,天下这么大,二十年来呆在同一个地方总会腻的。”

    听到这个决定,萧初楼起先是怔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又并不太意外。

    于是他接口便问道:“那也好,是该四处看看。玩得累了就早些回来吧,再过几年你也老大不小了。”

    楚啸嘿的一笑:“你怎的就肯定我一定会回来?听闻东玄江南风景秀丽,令人流连往返,东北山川恢弘,百姓心思朴实,出了大路边缘,还有海外,又不知是怎么样的....”

    萧初楼嗤之以鼻:“那又如何?总归还是要回家的,不回来你能去哪儿啊?”

    忽然就安静下来。

    楚啸抿着嘴沉默片刻,才失笑舒了口气:“....说的也是,不回家还能去哪儿啊。”

    “好,我去做三年苦力,然后放个长假,玩累了——就回家。”

    无论想要什么,权利也好,物质也罢,时光抑或是...爱情,总有那么个期限,一旦错过就不再回来。

    自由总是令人向往的,但是四处流浪就像无根的浮萍,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永远不知道自己某天会死在那个无人知的角落。

    幸好,幸好还有一个家,在累的时候要想休息的时候,始终等待在原地,永远不会担心失去它。

    “你虽然不会武功,不过以你的才智应当也没什么危险,”萧初楼从怀里掏出从不离身的小型火枪,舍不得似的掂了掂,最终还是递给楚啸,扬了扬下巴,“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拿着防身吧。”

    “那你怎么办?”虽然口中这么说,楚啸手上却是毫不客气的拿过来,摸了两把连忙收进怀里。

    萧初楼不在意地笑笑:“再做两把便是。”

    “等我从西楚回来,你的腿也该好利索了吧。”楚啸上下打量对方的老残腿,轻轻笑道。

    蜀川王爷冷冷哼了一声,左手拍的木椅噼啪响:“哪里用得着那么久。”

    “...原来你也知道久啊....”

    “.....”

    天策三年五月初,三国停战,楚王正式投递降书,耀帝受之,甚悦,谕令大赦三年,举国欢庆。帝遵守约定保留原西楚王室一脉,分封封地,而大多封地偏僻冷清之所,然无人敢有丝毫怨言。

    五月中,大陆最后一块庞大的版图最终并入大玄。同时,经蜀王举荐,帝赐蜀人楚啸楚郡郡王之尊位,统领就王都附近三郡,啸之名由此为世人知也。

    ——《大玄野史》

    经过一个月的整顿和清洗,西楚也在楚轻桀的刻意低调和容忍之下,慢慢接受了并入东玄的事实,虽然在此之前,人人都知道这一天终将降临到头顶上,只是一天不成为事实,总会有某种侥幸心理,可谁也没料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干脆。

    旧国西楚曾经的国都处处可见严密巡查的东玄士兵,反抗的火焰虽然层出不穷,但是大多小打小闹,没有一个成气候的,即便如此也被耀帝冷酷扼杀于摇篮之中,想必数年后当彼此融合不分你我,这些妄图复国重新掌权的组织也会再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就在耀帝留下北堂昂驻守楚王宫,准备和蜀王离开西楚王都回到东玄帝都的前一天夜里,亡国皇宫之中忽然毫无征兆地燃起了一场大火。

    此刻国都郊外的一栋宁静的庄园之内,已经实质上成为大玄帝国开国大帝的玄凌耀,正静静端坐于太师椅上。伺候在外的太监惊慌的跑来禀报此事之时,他只是朝王宫的方向瞥了一眼,冷笑道:“倒是聪明。”

    这场看似突兀的火其实并不突兀,他至少此刻知晓这件事的大部分人,只有脑子还没打仗打坏掉,都多多少少明白是个怎么回事。

    唯一引人猜测的是,这把火究竟是谁放的,那火中的人究竟是被斩草除根抑或是金蝉脱壳?

    在翌日东玄军大动干戈四处密不透风的搜查之后,人们纷纷倾向于第二种答案。

    可是不管如何,最终依旧是不了了之了,只从东玄掌权者传来一句定论:旧国楚王不幸丧生于意外的大火中,帝追封谥号西魇,以郡王之礼厚葬之。

    却说那夜楚啸离开以后,萧初楼慢慢扶着轮椅晃悠回自个儿卧房。

    夜幕已经十分暗沉了,月光也不甚明亮,鹅卵石的小道曲径通幽,寂静得很。

    亲卫为了方便暂时不良与行的萧王爷进出房间,特意将门槛给撤了。

    萧初楼滑进里间的时候似乎听见窗棂上发出“咯噔”轻微的一响,他虽然腿受伤了,耳朵依旧灵敏,顿时没有再动一下。

    然而那被纱帘遮挡的阴影处已经重归于寂静。

    萧初楼将目光从那里移开,漫无目的的游移着,漫不经心道:“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过了很久很久,都没声音回答他的问题。若非他大宗师的境界尚在,恐怕都感觉不到那里还藏着一个人。

    迟疑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你我不该见面。”

    有一瞬间,萧初楼微张了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一皱:“那你还敢跑到这里来?”

    又等了好一会儿,那道加了些许叹息的声音才响起:“总归,该道个别。”

    萧初楼垂了眼,用很轻很低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回了一句:“又是道别....我讨厌这个词...”

    那人似乎并没有察觉,自顾自道:“若是留下来,在那位心里才是根大刺吧,指不定哪天那位抹了面子不要也看我不顺眼,非要除掉我,到时候要走可就不容易了。如今身上的担子卸下来,似乎也不错。”

    萧初楼静静听了一会儿,淡淡说道:“你不单单是为道别而来吧。”

    “...嗯。”那人仿佛陷入了短暂的缄默,而后道,“师尊走前,叫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你还欠他一个人情,希望你不要忘了。”

    坐在轮椅上的蜀川王换了个姿势,神色终于正经了些:“自然没忘,说出他的要求吧。能做的,本王自当尽力而为。”

    本来也没指望提出什么无礼要求的楚轻桀,还是勾起一丝自嘲的苦笑,道:“其实对你而言也不算什么,师尊担心楚——楚啸将来的安全,倘若那位万一容忍不得他,还请王爷务必护他一命。”

    听到这个答案,萧初楼倒是意外了一把,原以为是要自己安排楚轻桀远离这个是非地保住一条小命,却没想到竟然是那样一件事,就算对方不提,他也会做的。

    “你确定?那你——”萧初楼住了嘴,没有再往后说,这事他本就不该开口。

    阴影中的人似乎愉悦了一些,嗓音染上了笑意:“放心,我这条命硬得很,日后——多保重。”

    萧初楼滑前了一步,郑重道:“你也是。”

    回答他的只有窗棂再次发出的衣料摩擦声,夜风微微扬起纱帘,月光洒进来,那里早已没有人了。

    天策三年的夏初,这位奠定了大玄未来疆土版图的耀帝陛下,终于率军班师回朝。

    这场吞噬了无数生命和野心,梦想和誓言的战争,最终落下帷幕。

    东玄帝都——如今大玄帝国的都城,那高耸雄浑的城门高高悬挂着两个烫金大字:玄耀。

    无数的百姓蜂涌而至,人山人海的挤在十里长街之上,雀跃欢呼,激动的勾着脖子瞩目着那架由远及近的明黄色龙撵平稳驶来。

    原本宽阔的正阳大街俱都是攒动的人头,黑压压一片,就为了一睹天子风采,若非有御林军身作人墙死守着,怕是连中央的过道都要被挤满了。

    “啧,瞧瞧,瞧瞧...”隆撵的车帘被一只手挑起,蜀川王爷探出半个脑袋扫了几眼铺天盖地的人海和欢呼声,急忙把脑袋缩回来,扭头望着闭目养神的耀帝陛下,摇头晃脑道:“人民群众的力量啊,要是开疆扩土能拿出这种一窥陛下真容的八卦劲头,西楚早就没了,怎么会等到今天?”

    玄凌耀莞尔一笑,睁开双眼,那双漆黑的眸子上下仔细打量着对方。

    今日可是大军凯旋的大好日子,耀帝陛下着装分外庄重,反观萧王爷一身青白素色绸衫,倒像是赶丧似的。

    看了一会儿,玄凌耀才道:“待会回宫换件衣服。”

    萧初楼不以为意地嘻嘻笑着:“今天主角是你,本王怎好抢了陛下的风头?”

    玄凌耀认真摇了摇头:“不行,今天你要一直站在我身边。”

    这话说得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萧初楼眨了眨眼睛:“难道开国大典,你上紫金顶祭天也要我站在身边不成?”开玩笑,这种祭祀礼节可马虎不得,他可不想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被天下人唾骂说觊觎帝王之位,简直嫌命长。

    萧初楼夸张了笑了一会儿,却见对面的男人默默地望着自己,黑色的瞳孔写满了坚持——他是认真的?!

    “凌耀,你说什么傻话,这似乎于理不合吧?”萧初楼皱了皱眉,企图说服这个不知道那根筋不对的九五之尊。

    “你还知道礼节是何物?”玄凌耀嘴角的微笑柔和了硬冷的眉眼,淡淡道,“朕是天子,朕说了算。”

    “为什么?”萧初楼愕然。

    玄凌耀抿了抿嘴,沉默片刻,才开口:“祭天大典,象征着三国纷争的时代正式结束,天下正式大一统,如果——”

    他前倾了身体,右手紧紧握着萧初楼的手腕,低声道:“如果你最后还想离开...也必须在我眼前!”

    萧初楼蓦然巨震。

    车辙不疾不徐的驶向高大的城门,远远地,已经可以听见老百姓山呼着“吾皇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轰隆隆的呼喊冲破云霄,滚过旷野。

    “朕说过,有生之年,永不负你!”

    “朕也说过,如果注定要死,黄泉路上,陪你一起!”

    “朕还说过,到那时,亲自送你走!”

    玄凌耀扣着对方的五指越收越紧,狠狠地勒出了红印,极轻而缓慢一字一顿道:“朕——从——不——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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