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周林翟贤 本章:第62章

    第九十四章

    黄泉碧落

    大爆炸之后的山路几乎被凌乱的石块给封死了,玄蜀联军将整座山周围都封锁围住,一面和西楚军对持,一面心急如焚地搜山寻找耀陛下和萧王爷。

    两天一夜,没有半点消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的心渐渐沉下底去,这两位两国最重要的人物倘若身死于此,那后果....没有人敢去想象。

    天是灰色的,充斥着烟尘土石的沙屑,蒙蒙胧、扬滚滚一片。

    正午的日头也被挡了个严严实实,细碎的光影掠过荒凉的山顶碎石堆,缓慢地蒸发掉本就不多的雨水汽。

    呼呼刮嚎的风声,在悬崖边上盘旋。

    细细听去,寂静的石堆里似乎传来极其微弱的、悉悉索索沙石摩挲声。

    “啪嗒”一下,一块半丈宽的岩石被撬翻过来,从石堆坡沙沙滚了下去,“砰”的一声碎成了好几块。

    “咳咳咳...”一只手从石头缝下面伸出来,颤抖着扣在一块坚硬的巨石上,那原本修长圆润的五指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沙粒甚至嵌进磨开的皮肉里,每碰一下就是钻心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手的主人才艰难地坐起身来,男人衣发散乱,浑身几乎都被污血和尘土覆盖,甚至看不清面容。

    也不知道身上肋骨断了多少,稍稍动一动,都是全身的剧痛。

    然而他终究没有死,他竟然没有死?!

    他茫然呆坐了一会儿,意识似乎还没从轰鸣的爆炸、死亡的边缘回过神来,耳朵里、脑海中乱糟糟一片。

    刺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钻入他的鼻喉中,猛的咳了几声,他怔怔望了一会儿四下废墟般的断石残骸,突兀地,模糊的视线骤然一凝!

    不远处的石块下面,一只手臂横在那里,像尸体一样死寂而冰冷。

    玄凌耀黑色的眼瞳失神地微微转动了一下,他死死盯着那只手臂,猛然浑身不可抑制地、剧烈的颤抖起来。

    “不....”玄凌耀挣扎着从乱石堆里爬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跌跌撞撞地爬过去。

    “初楼...初楼...萧初楼!”帝王的嗓音像是磨砺在岩石上的沙粒那样嘶哑,干涩的喉头几乎发不出声音,只是依稀有微弱的气流抽噎着送出来。

    他依然固执地低叫着,固执地用仅有的右手一下一下抠挖着压在上面的碎石。

    “萧初楼...回答我...快说话啊....”右手结痂的伤疤也重新被磨破,鲜血横流,玄凌耀手抖动着越发厉害,然而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

    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悲凄痛楚如鲠在喉,压迫在玄凌耀一点点紧缩的心脏上,压的几乎喘不过起来。

    玄凌耀血色尽褪的脸越来越苍白,他很害怕,他怕自己费力挖出来的只有一条断掉的手背。

    他更害怕,巨石崩塌,下面男人身躯毁砸。

    “萧初楼...说句话...”玄凌耀的手停在空气中,怔怔望着那人看不见一丝生气的脸容。

    他好像睡得正香,安安稳稳地静躺。

    不见天下第一的蜀川王,绝代风华,尊贵雍容,不见他含笑上挑的丹凤,转眼之间,一切成空。

    那占满土灰的发,长而凌乱,露在衣外的皮肤,到处是狰狞的伤疤,和血痂。

    玄凌耀慢慢地伸出手,轻触那人脸颊。

    满手都是擦不尽的血,狼狈而邋遢。

    “说句话...”玄凌耀用力揽起他的头,搁在怀抱,他没有哭,哭不出,只是颤音都变调,嘶哑如同濒死的哀号,“萧初楼....求求你...说句话...”

    “萧初楼——不要走!”

    你还没有履行答应我的承诺,你怎么能走?!

    ——“到那时,我亲自送你走。”

    可如今明明不到时候,明明不到时候!

    玄凌耀双眼怔肿,漫天黄沙飞扬,掩埋他心中悲恸。

    苍凉低喃紧紧压抑喉中,他像一个孤独无依的孩子那般手足无措,心慌、心怆,心痛!

    悲凉的风声在灰蒙蒙的苍穹流动,孤零零的山崖寂寥、空荡。

    看这碧落黄泉,太匆匆,无人送!

    “凌...耀?”

    细弱得仿佛风中残烛般的哑音,若有若无地飘进男人耳侧,细若游丝。

    玄凌耀蓦然心中巨震,他僵硬着垂首看去,那人眼缝裂开一丝,干枯的嘴唇,吐出浅淡的呼吸。

    帝王紧闭呼吸,从地狱飞跃云端的感觉太过不真实,唯恐吹一口气,就让眼前的奇迹吹得分崩离析。

    “凌耀...”

    萧初楼又轻轻地叫了一声,意识渐渐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苏醒,脑海中嘈杂而刺耳的杂音如浮云远去,睁开双眼,朦胧的视线中似乎看见一个黑影,怔然在头顶。

    很想伸手去触碰他,感受男人的温度,为了确认那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影。

    还没适应突然的光线,他眯着眼睛,努力想要扯出一个微笑,可是只得僵硬着嘴角。

    萧初楼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办不到,无法动弹,什么也办不到。

    忽然头顶黑影落下,是男人猛的紧紧抱住了他。

    帝王的左手垂在一侧,满是伤痕的右手铁箍一般牢牢攒在他脊背。

    狠狠蹭上来的下巴,稀稀有胡渣,粘附着污血和石沙,生疼的扎在萧初楼脸颊。

    “凌...”萧初楼蓦然住了口,他感觉到男人在发抖,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风沙阵阵,他依稀听到耳边传来哭声哽咽泣抽。

    玄凌耀哭了,低哑着声音,他抱着劫后余生的爱人,埋首在对方胸膛里,强忍的哽咽再也抑制不住,开始放声大哭。

    我好怕...好怕你走,你一个人远走,独留我孤单在此,形单影只。

    耀帝陛下堂堂一国之帝君,一生只为三个人哭过,五岁那年母妃惨死,二十五岁那年父皇离世....还有二十七岁这年,在西楚茫石山崖,萧初楼死地还生。

    萧初楼微微仰头,面颊有泪,一滴两滴,缓缓而流。

    他用唯一可以动的手臂按住男人的头,使劲按在脸颊后。

    他望见男人垂下的左手,嶙峋骨瘦。

    记忆中,这似乎是玄凌耀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泪水顺着流到嘴角,萧初楼尝到了眼泪微咸的苦,很快干涸凝固。

    他手掌薄茧摩挲着男人的长发,漫天风沙,时光也似乎就此停住。

    静静地,不知过了多久,等玄凌耀平复下心情,他抬起头抚摸着萧初楼沧桑的脸容,双眼通红,布满血丝。

    男人低首浅吻:“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走。”不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走掉!

    萧初楼闭了眼,深深叹息:“...好。”

    玄凌耀淡淡翘了翘嘴角,正欲拉萧初楼坐起来。

    却见那人涩然苦笑着摇了摇头。

    萧初楼再醒过来的一瞬间就发现,他竟然没有感觉到双腿传来疼痛。

    没有疼痛,甚至整个腰椎以下,都没有任何知觉!

    正午的太阳终于从阴沉的厚云之后略微露出半个脑袋,炙烤着北方这片干燥而又荒凉的大地。

    茫石山空荡荡的山顶,灰蒙蒙无际无涯的,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岩石和沙粒。

    放眼望去,漫漫石灰色和土黄交织融合,最终在远方灰白的天际汇合。

    没有一棵树,哪怕一株草,也没有任何动物,哪怕一只土鼠。

    最绝望的是,这里没有水。

    距离那惨烈的一夜已经过去了整整三日。

    援兵迟迟没有出现,山路完完全全被堵死,搜救军队一路开辟道路,一面还要寻找两人下落,这茫茫大山,毫无标志信号,等到找到二人所在,恐怕尸骨都要化为灰了。

    萧初楼靠在巨大花岗岩的阴影下,默默地想着。

    他嘴唇已经干裂的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肩上伤口深可见骨,没有药石,恢复得极其缓慢,然而尾椎以下....

    萧初楼试着想要动一动腿,可是那里如同假肢一般,不再是自己的了....

    他双手平摊在膝盖上,忽然握成拳,猛的击在双腿上——不痛不痒,毫无知觉!

    颓然靠在岩石上,萧初楼怔怔凝视着这双腿,沉寂下来。

    这个残废的模样,即使在山崩中活下又如何呢?

    终究,还是是要难逃一死,而且还是如此狼狈地在那个人面前,慢慢等死...

    是会饿死、渴死,还是血流尽而死?他想起曾经的风光无限,意气风发,机关算尽,如今终究不过是转眼灰飞烟灭。

    同那些埋骨疆场的卑微小兵一般,化为一抔黄土,默默埋藏于此...

    萧初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泛起一抹淡淡的自嘲,就算他要死,可是玄凌耀不能死,他受的伤虽然也不轻但是还勉强能够走动。

    只要他立刻下山,说不定就能遇上东玄的军队,不论如何,也比在这处绝地陪在自己这个废人身边等死好得多!

    一片阴影慢慢笼罩下来。

    “你在想什么?”玄凌耀在他身边坐下,神色很是疲惫。

    萧初楼怔了怔,摇摇头,低声道:“如何?”

    玄凌耀眼光黯淡,仍勉强笑道:“没有看到人,不过已经三天了,应该就快到山顶了...”

    萧初楼伸手拨开对方微汗的额发,淡淡道:“没那么快的,这里太难找了....不若,你先下山罢。”

    “你胡说什么!”玄凌耀脸色一沉,皱眉道,“山这么大,且不说能不能遇到,就算遇上也不知何时去了,一来一去耗时不知凡几,你....你怎么办?”

    萧初楼轻松地笑笑:“别担心,那天爆炸都没炸死我,区区几天怎么会等不唔咳咳——”话音未落,肩上的伤口突地扯痛,禁不住一阵猛咳。

    玄凌耀眼神暗了暗,伸手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在耳边低哑着嗓音淡淡道:“不必骗我了,倘若当真要死——我也陪着你...”

    萧初楼蓦然一震,止住了咳嗽,眼眶倏然湿红。

    又听那人续道:“有时候我会想,你总是要走的,没有人能改变你的决心。”玄凌耀头搁在他肩上,将脸藏起,声音闷然而暗哑。

    “其实我骗了你,我说我会忘记你,可是那不光是骗你,更是骗我自己。”

    玄凌耀稍稍抬头,认真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缓慢而执着道:“我忘不掉,永远也忘不掉,我爱着一个人,他永远住在我心里。”

    “他叫萧初楼。”

    “我曾想过,如果我们当真要死在这里,其实也——也不错...”

    玄凌耀偏过头,鼻尖轻轻蹭着萧初楼的颈项,有些痒。

    萧初楼环抱着男人的削瘦的肩,闭上眼,静静地听。

    “如此,你我就可以永不分开,横竖,你也离不开我了...”

    玄凌耀慢慢说着,忽然觉着有些不对劲,忍不住轻唤了一声:“初楼?”

    那人没有反应。

    玄凌耀脸色霍然变了:“萧初楼!”

    第九十五章

    复仇

    风沙肆虐着漠北的每一寸土地,越往北,越是干燥,水分在空气中一点点砂网被蒸发,只剩下筛过的沙粒在风中四散飞扬。

    只有一条河,贯穿着西楚的国土,曲水的河水也是土黄色的,滚浪奔腾,浩浩汤汤。

    当北堂昂收到西楚军埋伏的消息急速赶至曲水河畔之时,那场惨烈之极的战役已经悄然结束了。

    干涸的血迹从磐石坡一路流淌到曲水边,染红了灰黄霜草,刻入了苍茫大地。

    荒凉的疆场尸横遍野,到处是残肢断臂,锈剑弓弩。

    放眼望去,满眼都是身着西楚军服的死尸,肮脏的几乎辨不出颜色,无数的残骸堆积着,横七八竖堆在那里,无人收骨,大约是战况太过惨烈而无暇顾及罢。

    浓重的血腥味犹在,仿佛硝烟未散。

    在尸体最密集的地方,有一具具极为醒目的黑色胄甲,他们的死状极为可怖,身上不知道被戟槊刺穿了多少个血窟窿,也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战马都被砍断了四肢倒几步开外的地方。

    即使如此,他们依然死死扼住敌人的脖子,再多拖一个垫背的!

    这些黑甲兵们,一个人周围至少陪葬了十倍以上的敌人,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也不知是被杀红了眼的敌人分尸了,还是死后的报复。

    北堂昂所率领的腾龙军看到眼前这片人间炼狱,即使身为见惯了战场杀伐的百战铁军,也不禁悚然动容。

    整个大军有一瞬间的骚动,却是俱都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蜀川的士兵们赤红着双眼,在东玄军不约而同让开的道路中默默地走出来,将那些永远埋葬在这片巨大坟场的战友一个个找出,拼凑着那些血肉模糊的肢体,将它们拼成一个个完整的人。

    ——曾经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将背后交托的同伴。

    一个、两个....两百个,整个亲卫营的终结者骑兵尽数在此,全军覆没。

    然而这区区两百人,却狠狠磨掉了西楚三千精锐伏兵近半数的敌人!

    这是一场惨烈的大败,亦或者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胜?

    北堂昂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他在尸体堆里丝毫不顾威严的一个个翻找着,蓦然大喝一声:“朗风统领呢?快去找他!统统去找!”

    不用他吩咐,蜀川将士早在第一时间就在痛苦地寻找着他们的最高统领大人。

    他们继希望快点找到朗风,又害怕最终只找到大人的尸身,这种矛盾之极的心情纠缠着将士们的心,无疑在同伴全军覆没的沉痛上多撒了一把盐。

    “找到朗大人了么?”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去看看那边...”

    北堂昂银灰色的战袍处处都染上了污血和土灰,他皱着眉头,一脚深一脚浅的在尸山中寻找着,一直都没有找着,然而又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倘若不是朗风,这一场毫无准备下被偷袭的硬仗,本该是自己接下的...

    仅以两百人的代价杀残了西楚伏军,这实在是一场胜利,可是...没有任何人能高兴的起来。

    ——即使杀再多的敌人,也换不回一个朗风。

    “元帅大人!这里——!”

    传令兵突兀的禀报令北堂昂心中猛地一沉,莫非...朗风终究也死在这里?

    朗风啊朗风....这叫他该如何跟陛下还有萧王爷交代!

    北堂昂僵硬的立在那里没有应声,静默良久,他才沉着一张脸,默默地往曲水河畔去了。

    轰隆的水声仿佛丧钟一般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漫漫河川奔腾不息,惊涛拍岸,怒吼雪千重。

    蜀川士兵们在河岸边上收敛了最后一具亲卫营的战士尸体。

    他的旁边插着一柄巨大的钢刀,锋利的刀身深深陷入土地之中。

    众人目光凝视在刀刃下方——那里有一截小腿,森然的白骨狰狞的戳出来,殷红发黑的血迹随着一道长长的拖痕延伸到河边。

    四周恐怖瘆人的龟裂和尸首无不显示着这里曾经爆发过的战斗。

    那截小腿上赫然是蜀川统领专用的黑甲护腿,如今已被划破了无数道血口,孤零零地贴在冰冷的腿上。

    北堂昂怔怔地看了会儿,又转头失神地望向那波涛汹涌的莽莽大河不知奔涌向何方。

    即使是大型船只都不敢在如此湍急之处过河,而他一个重伤濒死之人,又岂能活命?

    朗风...难道你是宁愿自我了结,保存蜀川统领的荣耀,也不愿被俘虏在西楚军之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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