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走,小房间里就留下了小情侣两人。
房间里没有外面那么寒,谈云舒的风衣已经脱下,就只穿着衬衫和短裙,她好看的眼睛眨了眨,一把拉过方逾在自己的腿上坐下,环着方逾的腰,将脸埋在方逾的胸口,抱得很紧。
方逾的手指插入她的发缝,两人的呼吸和心跳都同频。
“她们不怎么打游戏的。”方逾过了会儿才启唇。
谈云舒闭着眼,听她这么说,笑了声:“我知道,那么明显的借口。”顿了下,又抬起头来,“方逾,你快捏捏我的脸,告诉我眼前的一切不是假的。”
方逾低下头去,咬住她的唇瓣,又舔了下,才问:“现在还觉得不真实吗?”
第129章
翌日是周一,
方逾坐着谈云舒的车来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以前还会避着什么,但自从她跟谈云舒的事情被爆出来以后,
她倒是坦荡了许多。
所以在电梯口遇到同事,
她的神情很镇定,对那些打量和探究的目光也不放在心上。
她经历过薛奕那次事件,
对这样的眼神已经习惯,这次反倒是主动起来,
主动跟这些同事们笑一下。
而后就会看见这些人有些僵硬地点头。
这样的场面一直持续到方逾进公司。
她这次出差太久,如果不是一直有澳洲那边的进展汇报着,
恐怕都会有人怀疑她其实已经被辞退了,路过公共区域时有同事还主动跟她说想念她,她也一如既往地弯眼回应。
等到在久违的办公室,她又先去窗口检查了下自己的多肉,
过去的这两个多月里,
沈映之来帮她的多肉浇过水,
现在这几盆多肉长得还是很茂密丰盛。
除了窗外的天气比以前灰暗,从夏天到了深秋,其他的,
好像没什么大的变化。
早会依旧要开,
她的汇报也要做。
这次在澳洲待了那么久,对她而言也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做汇报时侃侃而谈,看上去比以前更自信了些。
沈映之在首座坐着,表情认真。
她不时地提出一些建设性问题,
方逾也都能回答得很圆满。
随后沈映之就会挑下眉,
扫一扫在座的其他人,
就差把“谁还敢怀疑方逾业务能力”这个问题贴脸上了,一些心虚的人讪讪挪开目光。
这个项目方逾的完成度非常高,谁也无法挑出毛病。
不过在开完会后,沈映之就把方逾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等下午澳洲那边的团队过来,你招待一下,明天就可以休年假了,下周二再来。”沈映之转了下笔,她看着方逾,内心有些复杂。
复杂的地点在于她以前挖的那些人里,现在就剩下方逾一个优秀的独苗了,本来谭颂也在列,奈何谭颂在过去几年里,慢慢地就被她堂姐开出的条件浸透、腐蚀,哪怕她现在抢到了这个位置,谭颂也早有异心。
还专门搞这出事来。
方逾抿了下唇:“谢谢沈总。”
“嗯?”
“不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方逾郑重地道,“我都很感激沈总。”
沈映之看着她,一时间想说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哪儿能想到就那么凑巧啊?而且她们之间其实一直不怎么聊私事,交流的时候都跟工作有关,只有那么两三次才会提到谈云舒。
现在方逾这样的态度,让沈映之略微有些不适应,更何况,她当初在知道方逾和谈云舒关系时,还有过换人的想法。
过了好几秒,沈映之才想到怎么回答:“想谢我的话以后就更加努力工作,我可是黑心资本家。”
方逾笑笑:“好。”
“回去吧,辛苦了。”
方逾退出总裁办,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
对于沈映之,她其实有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去相处,因为沈映之和谈云舒的关系在那里,但现在她已经逐渐摸索到了她们之间相处的方式,那就是跟工作有关就可以,少谈私事。
不过在沈映之面前说的话不是假的,如果不是沈映之六年前的善举,她现在过成什么样都不知道,可能比现在差,但很难比现在更好,她也清楚沈映之在知道自己跟谈云舒过去的关系时,或许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过放弃自己。
但那又如何,她现在不还在这里好好坐着吗?
想着这些,方逾呼出一口气,又开始忙活起来自己的本职工作。
但她中午没在沈氏集团的公司吃饭,而是来到了隔壁那栋楼君灵集团的食堂——
谈云舒昨晚又故意磨着她不给她,在她求饶时就开口让她换个食堂吃饭。
她迫于当下的“形势”,只好答应下来。
可答应是一回事,真的来到君灵集团的食堂,那又是另一码事了,在端着餐盘选菜的期间,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监视着她,她可以感应到每一道或好奇或不可置信的视线,比早上在自己公司经历得夸张得多。
谈云舒在她一旁,给她的餐盘左上角夹了一块水果,提醒道:“吃点饭后水果也不错哦,方小姐。”
“……”方逾忍了。
一直到跟外面的职员隔开到人少的管理层餐厅,她才觉得好受些。
谈云舒单手托腮,表情散漫,她侧着头,问坐在自己一侧的女友:“味道怎么样?”
方逾咽下嘴里的美味菜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味蕾出问题了,她觉得君灵这边的食堂要更好吃些,现在听谈云舒这么问,她又端过一旁的水喝了小半口,才回答道:“是还不错。”
“方小姐喜欢就好,以后可以常来。”
方逾翘了下唇:“再说吧。”
刚在一起时她也想过如果她跟谈云舒的关系被别人发现了会怎么办,以前读大学时,她跟谈云舒就一直在阴影里接吻,现在大家都比以前更成熟,可要面对的也更多,但在这个问题上,她其实也想不出答案。
现在经过那些人的操作,她跟谈云舒的关系就这么曝光,她比想象中要镇静很多,哪怕现在并不能完全适应那些眼神,但也没有那么慌张。
而且,在阳光之下恋爱,不就是她以前想着的吗?
给自己洗脑了一通,方逾坦然了些。
她又没有通过谈云舒而额外获得什么,她还是她自己,她也还在她的岗位坚守。
不过在她的这个回答之后,谈云舒的眼皮就垂了下来。
“怎么了?”方逾问。
谈云舒又掀眼,如实道:“你明天要回柳城。”她无奈地扯起唇,“又是待在一起一天就分开,什么可怜的小情侣。”
方逾很久没跟家人见面了,早就订下了回柳城的行程,周二回去,周五再来。
周六跟她一起过生日。
“这次没有时差呢,还只有四天。”方逾也知道自己的安慰很笨,但别的话她又说不出来,因为分开是已定的事实。
谈云舒失笑:“谢谢你,这么想觉得好受多了。”
“真的吗?”
“假的。”
“……”方逾看了一圈四周,悄悄地拉住谈云舒的手捏了捏,“别不开心了,等我回来给你过生日,嗯嗯嗯?”
—
周二中午,方逾回到柳城,她直奔“阿芹早点”,又跟方芹坐上回镇上的轿车。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她觉得方芹在见到她时的情绪不对,没有那么开心,有些默然,跟以往见到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因为不是节假日,回镇上的人不多,五人座轿车都还剩了个空位。
母女俩一路上都没怎么讲话,谈云舒在认真工作,也没有什么消息过来,方逾偶尔在轿车停下时就拍拍路边的风景发过去,就这么慢悠悠的,两个小时以后,她们到了镇上,直接到了镇医院。
但镇医院的变化还是让方逾小小惊讶了下,墙面那些都被刷过,医院那些年龄比她还大的椅子都换了,还有病床也是如此,还多了很多功能,更方便。
隔了小半年再见到爷爷奶奶,方逾又有些鼻酸。
奶奶努力眨着浑浊的眼,还试着动嘴巴,想跟她说话,到最后只能困难地发出让人听不清的音节。
方逾握着她骨瘦如柴的手,这只手已经是皮包骨的状态了,点头:“是的,奶奶,我回来了。”
方逾像是自问自答:“什么?我瘦了吗?哪儿有,我的体重还是那么多,别担心,我过得很好……”
这样的流程她跟爷爷这边也走了一遍,但还是免不了泪如雨下。
因为在路上的时候就听方芹说两位老人家估计坚持不久了,身体的机能一降再降,现在就是一口气吊着,差不多就是今年的事情。
可今年只剩下两个月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那么努力地工作赚钱,就是想让家里的生活过得更好些,可是生老病死她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甚至已经记不起来他们当初冲她灿烂笑着喊她“小愉,我的乖孙女”的样子。
一切都模糊了,她记得的只有镇医院难闻的味道,和病床上躺着日渐苍老的面孔。
在镇医院待到天黑,方逾才准备跟方芹回乡下。
柳城的深秋冷寂,更何况是山多的乡间,她穿得不那么厚,打了个寒颤。
方芹看着她这样,想问她跟谈云舒的事情,又开不了口。
但两人刚回到家里见着方德明和金秀,镇医院的护士就打来电话——
两位老人家离世了。
第130章
方逾一整夜没有合过眼。
她没有想过自己回来是这样的结果,
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到她哪怕做好了面对别离的准备,还是被巨大的悲伤冲击,
眼睛都哭肿了,
一直在回忆父亲离世前的那些场景和画面。
可是,过去了整整十六年,
一切都太久远了,她的眼前只能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大概,
像家里以前的那台老旧电视机遇到信号不好的时候,她能捕捉到里面的轮廓,
但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
天亮以后,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跟着状态也不好的妈妈坐上方正大叔的车又去了镇上。
这些年她都是趁着节假日回的家,
参加同村人的婚礼有好几次,
但葬礼又不能挑日子,
所以她上次参加葬礼还是父亲去世的时候。
现在再参加,是自己爷爷奶奶的葬礼。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将泪意给压下去,
穿上孝服回村报丧。
即使父亲那边的乡亲们许多人都不认识现在的她,
但还是出来相迎,一听她报上名字,看着她这副模样,拉着她止不住地感慨,又拍拍她的肩表示自己会去吊唁。
乡间的小路两边全是杂草,
还带着一些水气,
脏了她的鞋子,
她也无暇顾及。
她的眼泪一颗又一颗地往下掉,她抬起手来抹了一次又一次。
跟多年前父亲去世时一模一样。
不止她,方芹也在忙着,请人相助搭灵棚、准备饭菜这些,方德明和金秀也在这里面,两位老人家心里也不好受,亲家这么多年,大家都是心善的人,从没觉得亲家两位是拖累过。
而眼下,人就这么走了,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棺材里。
天空阴沉一片,灵堂显得格外冷清。
白色的花圈在一旁为逝者默哀,沉重的哀伤弥漫在葬礼现场,空气仿佛凝结了,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前来吊唁的乡亲有不少,大家做着磕头的礼节,方逾在垫子上也回磕过去。
不知道磕了多少次头,天才暗下来,长明灯在这期间没有灭过。
灯影摇晃间,映着方逾苍白的一张脸。
方芹架起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道:“小愉,去吃饭。”
方逾今天一直都没什么胃口,午饭也是草草对付的,再不吃晚饭的话肯定受不住。
方逾拖着身体在长凳上坐下,请的帮厨做的饭味道不赖,但她现在就是味同嚼蜡,尝不出个咸淡,她机械地往嘴里扒了几口,这才摸出在衣服兜里的手机。
昨晚到现在,她跟谈云舒的联系不多,她的脑子还没转过来,没有向谈云舒说自己爷爷奶奶去世的事情。
谈云舒在今天下班过后发了不少消息过来,跟她分享着今晚的晚餐,还有京城的天气,以及明后天忙碌的工作安排,还有想念她这样的话,只是她迟迟没回,谈云舒末尾问起来她去哪儿了,在忙什么。
方逾盯着谈云舒的明后天工作安排。
这两天谈云舒有个酒店行业的会议要开,差不多是她们这一行最重要的会议。
方逾又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她费劲地咽下去,敲字:
谈云舒还发了个猫猫闪现的表情包。
方逾的眼前又模糊一片,她擦擦泪,继续说:
谈圆圆:
谈圆圆:
方逾咬住唇,想了想还是问:
方逾不说话了。
遗体将在周六早上安葬,而周六是谈云舒的27岁生日,逝者已矣,她不能一味地活在悲痛里,而且她已经答应过谈云舒要给谈云舒过生日,她不想食言。
但谈云舒的问题还是让她的心都跟着抽了下。
谈圆圆:
没再多聊,方逾就觉得自己吃差不多了,又回到灵堂守灵,夜逐渐深了些,她提前穿上羽绒服,望着长明灯失神。
方芹在她一旁待着,见到她这副样子,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