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雅娴将手中的东西猛地往天上一抛,粲然一笑,随即整个人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满地鲜血淋漓的都是尸体,那些谋反的士兵早已经是毒发身亡。
几个侍从紧紧的搂住了曾雅娴冰冷的身体,眼泪滚滚而下:“主子,主子,您撑住,您忍住!”
“您毒喝的不多,再忍忍,叫宋院判来救您,一定能撑到宋院判来的主子!”
眼泪滚滚而下,滴在曾雅娴的脸上,让曾雅娴勉强的恢复了些许的神智。
她看着眼前的哭泣的女子,一瞬间像是看见了自己的黑隐。
曾雅娴突然笑了:“……不要哭……不要哭……”
“黑隐,我来找你了……”
她说完这话,便将手掌间的长剑猛地望自己的心窝一刺。
“噗”的一声,长剑便瞬间贯穿了她的身体。
侍卫几人眼眸皆是猛地一缩,发出了一声尖叫:“主子!”
她低头,便发现曾雅娴嘴唇一张一合的,像是要说些什么,等她侧耳凑近了曾雅娴的嘴边。
才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要和离……我要……和离……”
大门在顷刻间打开,贺景砚率领着士兵,破门而入,看见的却不是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却是满地的尸体。
装备精良的叛军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就像是流成了河,而尸体则是像一座座小山一样。
眼前的场景看得所有人都是一怔。
宋熹之心下一惊,眼皮直跳,她急急往前走了几步看见的就是曾雅娴满身是血的倒在了血泊里。
所有的下属都跪在了她的身边。
长剑从她的心窝处刺入,贯穿了她的后背,可她的表情却宁静又温和。
宋熹之浑身一凛,心跳都像是漏了一拍,她急切的跨过满地的尸体,跑到了曾雅娴的身边。
但是当她触及曾雅娴脉搏的时候,感受到的却是冰凉的皮肤。
宋熹之只觉得自己的耳畔是嗡的一声,大脑几乎在此刻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耳畔是侍卫嘶哑的声音,干脆利落的禀报:“曾家联合赵庆舒叛变,如今已有八千精兵兵临城下,另外还有曾家军在风雨兼程赶来的路上。”
宋熹之呼吸一窒,贺景砚的眼眸在一瞬间都变得锐利了起来。
他立刻转身,吩咐了身边的副官。
女侍卫悲怆的声音接着道:“主子在酒里下毒,又是为了哄骗他们,率先喝下,最后她斩断了曾氏父子的首级,为黑隐复仇了。”
宋熹之闭了闭眼眸,声音嘶哑的询问:“她最后有留下什么话吗?”
只听侍卫带着颤抖的声音:“她只想要和离。”
在场的所有士兵,胸膛都是一震。
……
因为曾雅娴的选择,赵庆舒苦心筹谋的谋反毁于一旦,所有入城的士兵也完全的被控制住了。
所有涉案人员全部被罢黜了官职,接受调查。
而赵庆舒因为只喝了一半的酒,所以中毒不深,在被割了命根子之后,又是被抢救了回来。
如今正在天牢里关押着。
宋熹之听闻了赵庆舒已经苏醒的消息,她的心底实在是有太多的东西要问,最后便决定和贺景砚一起去一趟天牢。
等他们到了天牢,看见的便是赵庆舒穿着囚服,脸色苍白,眼皮浮肿,还微微弓着身子,是一副无比憔悴的模样。
他再没有了从前的嚣张和得意,就连声音都变得细声细气了起来。
第318章
吱呀的一声响,牢房的木门被狱卒缓缓打开。
赵庆舒虚弱的坐在稻草上,强忍着浑身的剧痛,缓缓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
他缓慢的掀开耷拉着的眼皮,看见的就是贺景砚和宋熹之两张严肃的脸。
两人虽是来了天牢,可依旧打扮的高雅贵气,仿佛这种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而他,赵庆舒,原本也带着这样与生俱来的贵气。
可不过是几日之间,就变成了这副憔悴衰老的模样,就像是宫中低贱的太监,浑身还散发着一股臭气。
他的计划是那么的万无一失,他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沦为阶下囚!
赵庆舒想着,盯着宋熹之的脸,又是扯了扯嘴角。
“感谢你呀,过来看我……若不是曾雅娴那个毒妇,你现在不应该站在我的面前,而应该是躺在我的身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赵庆舒发狂的大笑着,不顾自己浑身的疼痛,可下一秒,却感受到一股血腥的寒意横亘在了他的脖颈间,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贺景颀长的身体护在宋熹之的身前,手中的长剑横亘在赵庆舒的脖颈间,侧身挡住了赵庆舒放肆的眼神。
可宋熹之却毫不畏惧这样的目光。
她走到赵庆舒的面前,嘴角弯起了一个轻蔑的弧度,根本没有理会他的眼神,而是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
“你是怎么和西戎有了关系?”
她冰冷的声音赵庆舒一愣,原本放肆的眼神也在一下变得茫然了起来。
可宋熹之却是斩钉截铁的继续道:“你私宅地下的销金窟、你的两册账本、你卧房内使用的工具,你和赵千兰的奸情,我早已全部知晓。”
“你不必觉得可惜,也不必觉得愤恨,因为成王败寇,你在一开始就没有底牌。”
女人的话掷地有声,让赵庆舒的胸膛一震,又是一震,明显的是一副错愕自
所以宋熹之继续开口:“当年韩氏一族被陷害的事情,是不是你和曾家联合干的?”
“先皇后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
贺景砚站在原地不言一语,可听着她的最后一句话,心底却是倏忽一动,他的余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女人莹白的侧脸。
赵庆舒此刻也望着宋熹之的脸。
他望着此刻的宋熹之,脸上的轻蔑和愤恨已然消失,神情多了几分痛苦和些许的畏惧。
不过赵庆舒最终垂眸敛下了脸上的所有神情,咬紧牙关,是一副什么都不肯说的模样。
宋熹之笑着点了点头,早就料到赵庆舒是这一副态度。
于是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贺景砚的手臂,随即又是甩给了他了一个眼神。
贺景砚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起宋熹之方才交代的话,有些僵硬的从胸膛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手帕。
宋熹之含笑揭过手帕,又是在赵庆舒的面前展示了一下:“给你带了礼物,想不想看?”
赵庆舒始终阴沉着脸,低着头:“无论你给我带什么东西,都无法从我的嘴里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宋熹之笑着,一点点打开包裹好的手帕:“好哦,那我就把这根命根子拿去喂狗了。”
赵庆舒浑身一颤,感受着下身的空空荡荡,神情陡然变得激动了起来。
他虚弱的身子猛地往前磨蹭了几步,就要夺走宋熹之手上地东西。
可贺景砚拽着她的手腕,敏捷的将她往后一拽,赵庆舒便是整个人都扑了个空,面朝着地直直的倒了下去。
宋熹之的声音仍旧是很平静:“你的毒是我解的,我的医术也是有目共睹。”
“若是我说,我能接上你的命根子,你愿不愿意说实话?”
赵庆舒的眼眸猛地一亮,眼睛里带着几分狂热的渴望。
任谁都知道,命根子对与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算是那些走投无人入宫当太监的贫苦百姓,也会在净身后拼死留下自己的命根子,保证来世不坠入畜生道。
更别说宋熹之现在说,能接上他的命根子了!
赵庆舒感激涕零的连连点头,甚至连泪花都要出来了:“我说,我说,无论是什么我都说。”
宋熹之闭了闭眼眸:“回答我的问题。”
赵庆舒忍住疼痛,讨好的笑了笑:“我与西戎没关系,我与韩氏一案也没关系。”
宋熹之和贺景砚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你什么都不知情?什么都不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宋熹之猛地捏紧了拳头,看得赵庆舒心脏骤停:“当年韩氏的案子,我不过是趁机而上,推波助澜,从中获利了而已!”
宋熹之深吸了一口气:“那你手中那些成瘾性的毒药,床榻上的那些西戎工具,到底是从何而来?”
“又为何几次三番的派人来刺杀我和贺景砚?”
赵庆舒咽了咽口水,眼神仍旧是在宋熹之的手上流连:“不,我没有!”
“我只是在太后寿宴当日,让曾雅娴去刺杀你,其余的什么都没做!”
宋熹之垂了垂眼眸,心都沉了下来:“没有在曾雅娴之后安排第二次刺杀?”
赵庆舒斩钉截铁的摇头:“没有!”
贺景砚与宋熹之对视了一眼,突然开口询问:“你在寿宴当夜,派人去苏绍元嘉做了什么?”
赵庆舒一愣,咬死了不承认:“我没做,我什么都没做!”
贺景砚从宋熹之的手中接过了那帕子:“若是你如实回答,回答正确,你的命根子便还能保住。”
他说完,又是将那命根子直直往空中一抛,随即便操起手中的长剑,猛地往命根子的方向劈了过去。
冷冽的剑风卷起了地上的稻草,眼看着便是要将那命根子劈成了两截。
时间似乎在此刻凝固。
第319章
赵庆舒猛地抬头,望向了在空中翻滚旋转的命根子,脸色煞白,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他几乎是撕扯出声,不顾一切的便想要去接住自己的直线下落的命根,阻拦贺景砚的动作:“都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
“我派人刺杀苏绍元!我派人刺杀宋熹之!全都是我干的啊啊啊啊啊!”
贺景砚听见他的答案,神情一凛,将空中翻滚的命根重新接回了手里。
他与宋熹之对视了一眼,再次询问:“你没有说实话,你到底是如何刺杀的苏绍元?又是派了多少人?打算怎么杀了他?”
赵庆舒的大脑已经是完全空白了,他望着贺景砚手上完好的命根,心有余悸的喘息着,声音都尖锐了不少:
“呃……呃……隐卫……我派出了一半的隐卫……因为我我……宋熹之,所以我想要苏绍元的性命!”
贺景砚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命根甩给身边的狱卒,带着宋熹之便出了天牢。
身后还能听见赵庆舒撕心裂肺的声音:“我的命根!”
“宋熹之!你说了你要接上我的命根!我都承认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把命根还给我!”
贺景砚闭了闭眼眸,脸色很阴沉。
“事情不是赵庆舒做的,因为你的外祖那一夜根本没有遇到刺杀,而是遇到了火灾。”
“家里的所有人都被迷晕了,甚至是各处都被泼上了油。”
宋熹之眼皮一跳,并没有想到当日的情况竟是这样严重。
不过她也没有心思顾及从前的事情了,因为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赵庆舒先前什么都没有承认,若是他说的是真的……”
“那联络西戎,陷害韩氏,知道先皇后下落,刺杀你我,甚至是在封禅大典时炸破山石,策划异象的人,就是另有其人。”
贺景砚掩下心底的沉重,安抚的拍了拍宋熹之的手背:
“别担心,赵庆舒仍旧会被严刑拷打,看看之后他的证词里,有没有什么突破口吧。”
宋熹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点了点头,等之后的消息。
之后这几日,京中风声鹤唳。
赵庆舒的事情牵连甚广,京中有无数官员受到了牵连,接连下狱。
朝廷中皆是人心惶惶。
而宋熹之一直记挂着曾雅娴的遗言,也终于是办妥。
陛下最终下令,让曾雅娴和离成功,同时因为她大义灭亲、平叛有功,于是被追封为忠贞侯,以军礼安葬。
听闻曾自勇号令,从边疆赶来的曾家军,将会带着曾雅娴的遗体回到边疆,不入曾家祖坟,而是与她的父母葬在一起。
宋熹之听见这话的时候,眼眶都有些湿润。
曾雅娴的愿望就是前往边疆,看一看她从未踏足的故乡,没想到这个愿望只能在死后完成。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曾雅娴在最后,竟然是那样倔强的自尽了。
她本可以不用死,其实她根本就不想活。
宋熹之想着,又是闭了闭眼眸,随后才抬起头来,看着方桌对面的人:“那黑隐呢?”
贺景砚盯着她眼下的湿润,垂眸从胸口里掏出了帕子。
直到看见宋熹之没接自己的帕子,而是用手背随意的擦了擦眼底。
他的手才微微一僵,又是缓缓缩了回来:“我吩咐了下头的人,黑隐随她一起。”
宋熹之松了一口气,她真心实意的对着贺景砚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是要感谢你。”
若不是有贺景砚,想必陛下因为曾氏父子叛变的事情,根本不会宽恕曾家军,也不会同意曾雅娴和离,更不会对她进行死后的追封。
可宋熹之清楚,曾氏父子带进京城的士兵,是他的亲信,可随后赶来的那数万曾家军,恐怕只是被蒙在鼓里。
若不是如此,赵庆舒根本不会让曾雅娴在那么多士兵面前露脸。
贺景砚听着这话,眼底终于多了几分笑意:“无碍,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
宋熹之抬起眸子看着他:“什么?”
贺景砚微微蹙了蹙眉:“昨夜,赵庆舒被拷打致死,就算是他目睹自己的命根子被竖着切成了数截,却也无法清晰的交代他与西戎的首尾。”
宋熹之只觉得自己的心是咯噔了一声:“那你是怎么想?”
贺景砚道:“所以我怀疑,他说的是实情。他与西戎没有直接关系。”
宋熹之叹了一口气,也是点了点头:“我心底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的身边,有那么多关于西戎的蛛丝马迹。”
贺景砚安抚着回答:“或许从你查出的那些官员中,能找到些许的线索。”
毕竟赵庆舒说,那些有关于西戎的床笫之物,都是底下的人送来的。
宋熹之一边思索着,一边点了点头,语气缓慢的道:“希望是这样。”
她说完这话,又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于是突然抬起头:“你说与赵庆舒有关的官员,都要株连问罪,那宋家呢?”
“就是我爹,他有被牵连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