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至极,丑陋不堪。
叶初苦笑一声,却听水牢那个小窗外,隐约响起了烟花炸开的声音。
而狱卒的抱怨也传入她耳中。
“今日怎么偏偏就到我轮值,好好的千寿节,我本来答应了我婆娘孩子要带她们上街凑凑热闹的。”
“听说陛下会带着未来的皇后娘娘登城楼与民同乐,据说陛下为了讨皇后娘娘开心,还特意拨了十万两白银给工部,令他们造出‘娘娘万福’字样的烟花……”
叶初有瞬间的发怔,千寿节,北澜专为皇后寿诞设立的一个节日。
去年千寿节,贺昱淮还没有登基,却兴冲冲拉着她去了京郊,给她放了一场美得惊心动魄的烟花。
烟花灿灿下,贺昱淮吻上她的唇:“初儿,今日虽不是你的寿诞,却是你来到我身边的日子,每年今日,我都会为你放一场烟花。”
不过一年,那个说要给她放烟花的人,就给了旁人一场更盛大的烟花。
寂静的水牢中,叶初垂着头,盯着水面的自己喃喃出声:“很疼,对不对?”
水牢窗外的烟花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她仿佛能听到百姓欢呼‘娘娘千寿’的声音。
可那声音太过喧闹,闹的她有些恍惚。
直到贺昱淮的声音在水牢里荡开:“放她出来。”
叶初下半身都被冰冷的水冻的毫无知觉,只能被侍卫拖到贺昱淮面前。
贺昱淮低头,说的是:“要不是清晚替你求情,朕定不会就这么饶了你。”
“是朕从前太过纵容你,竟让你恶毒到连自己孩子都能下手!”
叶初艰难抬头,看着满脸冷意的贺昱淮,干涸的唇动了动。
“贺昱淮,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贺昱淮厌恶的看着她,嗤笑一声:“不就是你当初来到我身边的日子么,很重要吗?”
叶初怔怔看着他,直到贺昱淮冷声开口:“你又哭什么?”
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落了泪。
原来贺昱淮什么都记得,他只是……不在意。
叶初的胸口像被掏出一个大洞,灌进了比水牢还要凉的风。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进宫的。
直到看到坤宁宫的牌匾,她才恍然醒神。
贺昱淮眼中浮现温柔:“明日就是朕跟清晚的大婚之日,朕本想将你囚禁在景阳宫,省的你出来闹事,坏了清晚的心情。”
“可清晚却说,你陪朕十年,该见证朕的幸福。”
贺昱淮看向她,眼中温柔骤收:“清晚如此体贴,你不可辜负她的心意。”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以及眼里对明日的期待,如同一根削尖的长矛,狠狠扎进叶初早就破烂不堪的胸腔。
叶初咬着牙,将那些痛意一点点压回心底,声音几不可闻:“我知道了。”
贺昱淮,夫妻十年,儿女成双,我最后能做的,竟是看着你和别人走向幸福。
叶初垂下眼,眼中的泪仿佛流干,干涸成了一口枯井。
这一夜,叶初坐在坤宁宫的偏殿门槛上,仰头望着窗外的月色。
手边放着那个她要带走的包袱,里面只有三样东西。
贺昱淮亲手摔碎的那块玉牌碎片,贺玉窈的一缕胎发,贺远宁第一颗掉下的乳牙。
除了这些,她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再也没有想带走的东西。
圆月照耀人间,叶初抬手,低声呢喃:“爸,妈,你们别担心,我很快……很快就能回家了。”
“奶奶说你们活着的时候很相爱,我一直以为我也能找到一个人,过上跟你们一样的生活。”
“可到头来,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
“要是当时我听了奶奶的话,没有踏进那间书房就好了……”
寂静的偏殿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无人能给她任何回应。
第二天晨曦初起时,叶初是被坤宁宫外的喜乐扯着回过神来的。
她看向坤宁宫的正门口,一队由宫中侍卫扮成的喜乐班子浩浩荡荡而来。
为首的侍卫扬声道:“陛下听闻娘娘期待一场如寻常夫妻的婚礼,特让我等前来,请娘娘出阁!”
随着他的声音,周清晚被人搀扶着从正殿走出,身上那套凤凰于飞的喜服,正是当年贺昱淮带着叶初一起看的那套。
周清晚一如往常被众星捧月的上了那顶华贵的花轿。
坤宁宫瞬间冷清下去,叶初忍不住站起身,坐了一夜的腿脚,让她僵的踉跄了两步。
可七星连珠在即,她想再看贺昱淮一眼,见他最后一面,跟他说一句‘再见’。
十年相伴,他们至少该有个好好的道别。
就在她要踏出宫门时,就被两道身影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