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耶中坊里不乏常年驻扎的兽人,像是一些游商、部落副首领或者摊位主等等,他们不少人是见证过之前控梦雌性的厉害。
人们对于未知不可控的人和事,都会生出些恐惧来,谁愿意在自己头上架起一把铡刀?
如今那控梦雌性出现了,即便不是针对自家雌性,谁能保证这次他们的坐视不理,不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的助力?
一时间人心惶惶,广寿城几个大家族和其他部落副首领们,商讨后开始组织兽兵们挨个雌性进行排查,而且冬耶中坊彻底戒严。
其实大家伙都明白,他们的兴师动众,顶多是给那位雌性敲个警钟,有个忌惮,该入梦的仍旧躲不开。
司烁怕自己吓自己,便拿出手机听歌玩小游戏。
她现在是孕妇,每天吃好休息好,还多多少少走动下。
伊莓和她的兽夫们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纷纷帮着一起排查和探听事情。
两天时间,冀凉手里已经整理出密密麻麻五张名单,有三分之一的雌性被确定无害,另外三分之二都是异能不确定的圣雌以及普通雌性了。
一个比较大、全是用白虎皮缝制的兽皮包中,面容清秀的中年雌性冷冷地勾着唇角,“愚蠢,真当我还是当年喝点药剂,就口出真言的小雌性?
他们不长脑子,我这些年可没少历练!”
“行了王姹,伱的异能是厉害,却不是夜夜都能用的。你看这都几天了,那个圣雌还好好的,反倒是让她的几个兽夫都回来守着了。”一个大象兽人阴沉着脸道。
“郎广二当家,好事多磨嘛,在我的梦境里还没有哪只小白兔逃脱呢。你不觉得整个冬耶中坊被我吓到,是很有意思的事情?”王姹轻笑着说:“小雌性不经吓,尤其是她还怀着崽崽,一不小心可能就一尸两命了。而且,她的兽夫们可都忙着捕捉我,没空去你的场子里搅和,不一样达到目的?”
郎广眉目不展:“南大陆的兽人们战力等级普遍不高,就因为他们生存环境恶劣,所以他们往往都有越级而战的本事。
不说冀凉和须赤在擂台上大放异彩,就是她参加春猎的两位兽夫,也都入选兽兵。
八级兽兵,这是什么概念!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王姹嗤笑声:“郎广二当家,你们清西部落挺富有的,还心疼从指缝里洒出来的三瓜两枣?
擂台上有输有赢是很正常的,哪里什么便宜都被你们占了?”
见郎广不悦地瞪着自己,王姹点点头:“好好好,今晚我再次将她拉扯入梦,前几次是我在试探她,上次也是她运气好没被我寻到。
还没有哪位心里有牵挂的小雌性,能在我的梦境里逃脱呢!只不过……”
郎广淡淡地从怀里掏出两张兽皮制的地契:“广寿城地理位置最好的两处商铺,日进斗晶!
我们清西部落向来大方,既然求到你跟前办事,报酬自然会给得足足的。
等你将这事办成,我们还有一套一百亩田地相赠!”
王姹听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双手捧过地契,稀罕地摸了又摸,“田地契书一起给我吧。就你们清西部落私底下蛮横行事,我还真怕你们赖账。
我向来守信,不然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事成之后,我绝对不会透漏你们一点消息。
咱们就当没认识过!”
郎广冷笑着将那地契也给了过去,“此事要是出了一点纰漏,那你就等着面对所有兽人的怒火吧。”
地契是广寿城统一烫制的,上面不仅绘制出那块地所处位置,还有大小。一式两份,一份在所属人手中,一份则在舍属处备案。
王姹笑着接过来,认真看了会,“放心吧,这事我做得太多了,还没失败过呢。保管你们部落抱得美人归!”
郎广也不否认,“那些雄性没有了威胁,是护不住小圣雌的。”
冀凉一行人每天都跟随众人排查可疑圣雌,不过他们也探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比如控梦圣雌和其想要算计的兽人必须要呆在一定的范围内,才能一起入梦,只是一旦俩人入梦过,那位兽人就被控梦圣雌标记上了,逃往哪里都能被寻出来。
不过,其在施展异能的时候,必须要有绝对安静的环境。
换句话说,白天环境嘈杂,不利于控梦圣雌异能施展。
司烁便调整作息,白天睡觉,晚上吃饭和活动!
不过她是孕雌,本就睡眠多,除非是刚睡醒以及吸收晶石的时候,才会极为精神,其余时间都眼皮沉重,甚至吃饭的时候都能睡着。
更何况夜间环境安静,温度适宜、风呼呼地吹,连虫鸣都带着一种催人入睡的魔力。
瞧着小雌性抱着小鱼干都歪倒在怀,贡游握着她紧握的手,看着掌心流出来的血迹,跟其他几个结侣兄弟对视一眼,面无表情轻声道:
“这么耗下去,我们身体好能撑住,乖崽体弱又怀了崽崽,迟早要出事。”
这么疼痛感,她都能睡沉,可见身子的疲乏了。
冀凉也眯着眼,压抑住怒火点头:“嘶嘶,既然她上次入梦被那位雄性救了,咱们这几日大张旗鼓地寻人,恐怕他也时刻准备着。
我们只能相信他在梦里,继续护着小烁烁。”
须赤冷肃着眉眼说:“正好我们趁机将那位圣雌给揪出来!”
白天人多嘈杂,有太多的干扰了,可是晚上只要那位圣雌施展控梦异能,那么不管是她还是守护着她的兽夫们,肯定要露出些破绽的。
“咱们赌不起,所以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支勒深吸口气缓慢地说着。
他们早就商讨好计划了,只是司烁一直偷偷硬撑着,白天强迫自己睡觉,晚上用各种刺激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们心疼又感动,对那些算计的人恨得直磨牙。
支勒虽然有分身的异能,但是本尊还是比分身强悍些。
他的分身留下,随时往空间通传消息,家里其他兽夫喊着伊莓的兽夫越亨,一起悄无声息地散落在冬耶中坊……
司烁冷不丁惊醒。她不能睡的,睡了就会被那位控梦圣雌给蛊惑。
“乖崽醒了,要喝点水吗?”贡游的声音近在耳侧。
司烁点点头,嗯的声音要从嗓子里溢出来,但是她又被人用温软给堵住了!
她这会瞪大眼睛,对上熟悉的漆黑眸子,那眸子的主人白皙的脸上泛着绯色,没有第一次的安分,他竟是尝试着慢慢辗转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司烁明白自己又入梦了,而雄性竟然打着护着她的名义占她便宜。
她伸出手,一手挡住他的嘴,一手紧捂着自己的,眨巴下眼睛告诉他,自己不会出声。
雄性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似是想将她刻入记忆里,又带着一种乖巧和淡淡的缱绻。
司烁被他看得受不住,微微侧头,不过她竖着耳朵听。
刚才她睡觉前是窝在贡游怀里的,所以那位控梦雌性就模仿贡游的声音,让她在脑袋不清晰的时候,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不由地会发出声音回应。
要不是雄性堵她及时……司烁脸跟着红了下,自己怕是要被那位控梦雌性给蛊惑住,不定干什么蠢事了!
她也颇为懊恼,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
她是幸运遇上了能够勘破幻境的雄性。
司烁完全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位雄性,那她跟自己的兽夫们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悲惨。
至少兽夫们被解契、掉级和折损半数寿命……
如此想来,她忍不住心里泛软,也正是因为有他,司烁明知道这是一场被控制的梦,也没了之前的恐慌和害怕。
那种无端升起的信任与依靠,让她松开手,环抱住他的脖子轻轻蹭了蹭。
小雌性的依赖与无声感激,让殷姜整个身子僵直,那份温香软玉太让人拒绝不了。
他的初衷不是这样的,本想护着她,却忍不住过了线,如今这份美好令他觉得自己更加难堪和丑陋。
殷姜脸色微沉,两颊肌肉紧绷,自己现在连拥抱她都不能,也只有帮她度过眼前这一关。
司烁也有点疑惑,明明她感觉他是喜欢自己的,为什么他没有回拥她呢?
难不成是她会错了意?司烁情绪略微低落,手从他脖子上放下来,改为抓着他两侧的衣服,一种怪异感袭上心头,不等她去细想。
雄性竟是又堵住她,那吻又凶又猛,像是穷极生命的一种虔诚献祭,让司烁震撼和沉沦。
泪水从眼角滑落,殷姜动作一顿,怜爱地亲吻着她的眼角,“对不起小雌性,我,我不是有意要欺负你的。
你的兽夫们很不错,已经寻到那位控梦圣雌了,可能,我们不会再见了。
你能平安快乐,我便心满意足了。”
司烁忍不住抓紧他的衣服,“伱是谁?”
殷姜目光贪恋地看着她的脸,微微勾着唇角:“我是谁不重要,我想你也不会想知道我是谁的。
能够跟小雌性梦两场,我此生无憾。”
司烁蹙眉,执着地不撒手,“你,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殷姜轻笑声,轻啄了下她,学着她的样子,轻轻蹭了下她的脖颈,眸子里却遍是荒凉和绝望,“小雌性,你就让我留点体面吧。
快点回去,不然你的兽夫们要着急了。”
说着他一个巧劲挣脱她,渐渐消散在她的梦里。
“别走……”司烁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就被冀凉给揽入怀里了。
“嘶嘶,小烁烁没事了,我们已经寻到那位控梦圣雌了,以后你不用害怕睡觉了。”
司烁眨巴下眼睛,闷闷地抱住冀凉,蹭了蹭他的怀抱。
冀凉微叹口气,轻抚着她的头发:“小烁烁,那位雄性是不是又入了你的梦?”
司烁点点头,这会儿家里的兽夫们都进来了。
她轻轻将梦给说了。
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神经,尤其是入梦后,是人最放松和不设防的时候了。
别说小雌性了,换成他们,也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试想一下,睡觉前他们拥着怀里的小雌性,迷蒙中,她出声喊他们,谁会不应声?!
贡游忍不住将她搂入怀里,心里愧疚又无奈,她真切入梦第一次,可是在他怀里,她得多害怕才以为自己是另一个幻想,睁眼到天明?
“乖崽别怕,已经过去了。我们已经寻到了那个圣雌,并且废掉了她的异能,往后她不会再继续兴风作浪了。”
王姹不知道利用控梦异能,做下多少恶事。虽然她不会直接杀人,可是很多人却因为她的异能,间接丢掉性命。
死对她来说,惩罚还是太轻了。
曾经的她可以造梦任意玩弄别人的人生,自以为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如今她依仗的异能被剥夺,对她来说比被凌迟还要难受。
冀凉递上来三张兽皮,“喏,小烁烁,还有这些,广寿城的两间铺子和一百亩田地。
嘶嘶,能够拿出这么多东西的,应该不是普通的部落和家族。
而我们一向不与人交恶,唯一触动了利益的便是清西部落。
这算是他们给的赔偿了。
当时捉拿王姹的时候,我们特意喊了几个见证人,只要清西部落想要捂着面子,就必须吃下这个闷亏。”
“不过,我们也算是跟清西部落彻底结下梁子了,”支勒清冷着说:“这是早晚的事情,我们想要变强在广寿城扎根,就不能一味隐让藏拙。”
须赤握了握拳头,“事情结束了,我去参加下一次的春猎。在广寿城想要出头,还是实力为先,要么靠家族,要么在城里兽兵中攀爬!”
兽兵并不是天天都当值,而是上一天歇一天,这样能够保证兽兵精力充沛,也能顾家照顾雌性。
省得他们天天在外赚晶石,反而跟家里雌性的感情淡了,闹出矛盾来。
冀凉勾下唇角,“嘶嘶,那兄弟们,你们在兵中奋斗,我就用晶石开道!”
司烁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心里的负面情绪一点点散去,轻笑着说:“等到了广寿城,我们看看包括石抚给的铺子在内的三间铺子,是什么情况。
如果可以的话,就开个医馆,给兽人看病抓药。”
在哪里医馆都是不嫌多的,更何况药店!
“小烁烁别累到自己就行,”冀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你动动嘴巴,我们来忙活。”
见她眉间还有些愁绪,冀凉挑眉:“小烁烁,还在想你梦里的雄性是谁?”
司烁抿抿唇瓣,还真不好开口。
贡游低声说:“乖崽伱可以想想梦里的细节,咱们也好寻到他。
他不愿意告你名字和身份,可能有两种情况,第一是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雌性,没法跟你在现实中结侣,也过不了我们这一关,所以没脸跟你提。
第二个或许是他遭遇了什么事情,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梦里的雄性存在感很强,又对他们有着救命之恩,司烁那个好奇心如何都压不下去。
支勒也补充道:“如果是前者,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算我们欠他个人情,回头还回去。
若是后者,看看我们能帮忙解决不。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他能跟我们成为一家人。
这次我们为了逼迫出王姹,控梦异能传遍了冬耶中坊,我担心以后会有圣雌许愿这种异能。
咱们能度过这一次危机,难保不会遇到下一次!”
司烁觉得那位雄性更像是后者,最后的吻带着诀别的意味,让她到现在还有些慌。
她忍不住微眯着眼睛,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认得她,特意入梦来帮忙的。
冬耶中坊雄性那么多,她完全没有头绪,只能按照贡游说的回忆梦里的细节。
她好歹有四个兽夫,也看过不少别人结侣的过程,哪怕雄性对雌性有好感,也不会说一上来就发生亲昵的事情。
他阻止她出声,完全可以用手的……
司烁猛地睁大眼睛,是了,难怪她拽着他衣服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他没有胳膊!那岂不是……
“可能是殷姜,”司烁面色略微发白,“殷姜可能不想活了!我们去找他!”
几个雄性脸色都是一变。支勒化身成雪豹,驮着司烁,一行人往鹰族那奔去。
殷姜睁开眼,眼里还带着未消的缱绻,唇瓣挂着浅浅的笑痕。
真好啊,他遭受了这些,还能有两场美梦,拥抱过一位那么漂亮香软善良的雌性。
他们算是两清了吧?
殷姜站起身,走到关系一向不错的族人跟前,轻笑:“任邱,带我去看看大草原吧?”
他走过来的时候,围在一起的族人已经感知到什么,心里的悲痛像是澎湃的潮水,拍打得生疼。
但是他们都知道,殷姜有自己的骄傲,尤其是他们鹰类、隼类,归宿只能是蓝天!
任邱强忍着泪水,故作轻松道:“殷姜,你想去哪个山头看啊?”
殷姜笑笑:“最高的那座,麻烦任邱送我一程了。”
几个鹰族兽人通红着眼站起来,“我们也一起送你!”
殷姜点点头:“嗯。”
任邱化成红尾隼,扭头看向殷姜,“我现在飞得又高又稳,殷姜坐好了!”
如今的殷姜不能飞,连胳膊都没有。
殷姜盘挺直地坐在任邱身上,随着一声清亮带着丝悲痛的叫声,他们齐齐飞上蓝天,身后跟着十几只不同种类的鹰类和隼类的兽人。
但凡对他们有些了解的兽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去,喃喃道:“那是鹰族特有的天葬……”
司烁他们赶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天葬?”司烁侧头看向冀凉。
冀凉低叹口气:“嘶嘶,鹰族能预知生死,一旦他们觉得自己活不长久的时候,不是想着苟活,而是在生命终结的时候展翅归于天际。
那里有他们的梦想、荣耀和骄傲!不过,鹰族声望高的族人赴死时,会有族人们自发去相送,用各种队形表示着祝福和怀念,也是大家熟知的天葬!”
司烁的心骤疼了下,扭头看向须赤。
“阿烁,我带你去救他!”须赤立马说道。
司烁点点头:“我们先出去追赶上他们,装作在下面接住了殷姜。”
支勒他们没有迟疑,直接冲着外面飞奔着,瞧得众人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