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夜阑沉默须臾,道:“别信你三哥。”
元徵惊咦了一声,在岑夜阑耳边小声说:“阿姐也这么说,说不能和三哥太好。”
岑夜阑眼神沉了沉,道:“她还说什么?”
元徵不假思索道:“阿姐说三哥深……深不可,可测,要小心他,”他努力回想着,神秘兮兮地说,“阿姐说这里好多坏人。”
岑夜阑看着他,轻声说:“你阿姐说的对。”
元徵盘着腿,托着自己的脸颊,看着岑夜阑,说:“哥哥你生病了吗?”
岑夜阑:“嗯?”
元徵拿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说:“哥哥脸色不好,刚刚还吐了……”
岑夜阑神色一顿,
有几分不自然,淡淡道:“不碍事。”
元徵突然咕哝道:“三哥要给阿徵看病,那些人也是坏人,拿针扎我,哥哥要是生病了不要找他们。”
岑夜阑若有所思,元徵却已经躺了下去,拿手按着脸上的面具玩,他看了元徵一会儿,道:“我走了。”
元徵看着岑夜阑,说:“哥哥你还会来吗?”
岑夜阑目光落在他脸上,道:“元徵,你当真疯了?”
元徵那双眼睛透过面具望着岑夜阑,岑夜阑和他对视了片刻,又道,“罢了,疯了就疯了吧。”
“记着,明天告诉你阿姐,有人想借刀杀人。”
群整理.2021-05-02
17:14:38
64
关山月64
燕都四月繁花似锦,越见热闹,过了国丧期,京畿长街中挂的白都被摘下,又慢慢恢复惯有的热闹,百姓熙攘,生活如常。
好像没人会在意明堂之上高坐的谁。
岑夜阑既回了京,自然要和京官一般上早朝。这一日正当下雨,春雨如织,淅淅沥沥地笼罩着整个皇城。他出了殿,就已有宫人打开伞迎了上来,“将军。”
将将散朝,文武百官三三两两而行,岑夜阑性子孤僻冷淡,鲜少同京官打交道,也没有人敢往他跟前凑。
岑夜阑刚想走,突然察觉有人正看着他,他偏过头,就见一个穿着深青色武官朝服的青年打着伞慢慢走了过来。
青年面容清秀,身形颀长,颇有几分书卷气,他朝岑夜阑微微一笑,道:“岑将军。”
岑夜阑颔首道:“司将军。”
司韶英笑了声,说:“自回京之后琐事缠身,还未亲自拜访岑将军。”
岑夜阑接过宫人手中的伞,不咸不淡道:“司将军客气了。”
二人并肩走着,司韶英道:“新君登基,边军守将还朝是历来的传统,自你我回了京后,燕南来了个小娃娃,西境封帅告病,”他叹了口气,道,“当年的边军四府如今是越见凋零了。”
岑夜阑擎着伞,步履舒缓,目光落在绵密的雨幕里,说:“封帅正当盛年,燕南小王爷聪颖,年纪虽幼,却已有大将之风,边军薪火不息,何来凋零一说。”
司韶英笑了声,说:“当真如此么?”
“你岑家呢?”
岑夜阑抬了抬伞,目光未变,道:“司将军此话何意?”
司韶英说:“岑亦叛变已是不争的世事,岑家如今除了岑将军,只剩下一个三岁的岑墨,更遑论他的父亲还是个罪人。”
“岑家的靖北令又将传承在何处?”
岑夜阑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司韶英,语气冷漠,说:“北境自有岑家,用不着司将军费心。”
“倒是司将军,”他看着那张清秀的面容,道,“鹤山州守将弃城而逃,河东军不过应对胡人旁支便节节败退,不得不让人怀疑,莫不是自含斗之后,司家便无人可为将了?”
司韶英脸色微变,直勾勾地盯着岑夜阑。岑夜阑这番话说得诛心,司家兄弟多,无论是在河东还是回京畿,人人都要拿他们比一比。旁支倒也罢了,司含斗和司韶英是嫡系亲兄弟,司含斗在世时,就处处压司韶英一头。就连当年皇帝留司家一子在京,司老将军留下的,都是司韶英。
岑夜阑不闪不避地看着司韶英的眼睛,先前鹤山州丢得莫名,河东一再袖手旁观,岑夜阑心中本就有所怀疑,更不要说司韶英如今还敢对他旁敲侧击。
司韶英扯了扯嘴角,道:“司家有没有人可为将,岑将军就睁大眼好好看着。”
说罢,他打着伞就走了。
岑夜阑看着他的背影,其实司韶英说得边军四府凋零不无道理。且不提河东北境,燕南小世子年幼,如今不过七八岁,实际掌权的是个寒门出身的年轻将领。而西境封帅正当不惑,身体却一年不如一年,西境封家就是一滩浑水,将来兵权还不知会落在何处。
岑夜阑轻轻叹了声,他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儿还能顾得上别人?
孟府。
春雨不歇,孟怀雪掀帘进来时,孟昙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一丛芭蕉在雨里,被风刮得簌簌抖着水珠子。
孟怀雪走上前将窗户关上,道:“二叔,您身体还未好,当心着了风寒。”
孟昙生得清瘦俊逸,脸颊苍白,眉宇之间浮着几分病气仍难掩钟鸣鼎食之家的清贵,他微微一笑,抬手掩着咳了声,道:“不碍事,已经好多了。”
孟怀雪道:“不如让苏小神医来给您瞧一瞧。”
孟昙摇了摇头,说:“我身子如何心里有数。”
二人说着,一道在桌边落了座,孟怀雪挽袖倒了杯温茶给孟昙,道:“今日苏小神医又来给阿徵看诊了。”
孟昙:“如何?”
杯中的茶是温差,孟怀雪小小地抿了口,茶里还透着清香,沁人心脾,一尝就知道是孟九的手笔。孟九原本是孟家养出的凶刃,是护卫主子的影卫,在孟昙身边待久了,凶刃也多了几分风雅。
孟怀雪放下茶杯,摇摇头,她看着孟昙,道:“二叔,这样——还要到什么时候?”
孟昙抬起眼睛,看着她,语气很温和,说:“累啦?”
孟怀雪说:“不累,我就是……看着心疼,”她垂下眼睛,道,“前些时日府中进了刺客,对方摆明了就是试探阿徵,逼迫他,还险些要了他的命,若非岑夜阑……”
孟昙脸色未变,缓缓道:“我在等先帝的遗诏。”
孟怀雪霍然抬头,怔怔地看着孟昙,说:“不是说没有遗诏,只有口谕?”
孟昙哂笑道:“我和陛下君臣十余年,以陛下之心性,怎么会不立遗诏?何况若是没有遗诏,刘公公又怎会死?”
刘公公是先帝的御前大太监,是先帝近侍。
孟怀雪细细的柳叶眉皱了起来,道:“那遗诏在何处?”
孟昙屈指敲着茶杯,说:“刘公公有一义子,叫成槐,宫变那夜后就消失了,遗诏应当是在他身上。当晚刘公公是腹部受了剑伤,我让孟九去翻过他的尸体,他的肚子被剖开过,而且不止一次。”
孟怀雪登时抽了口气,又听孟昙道:“现在不但我们在找那位小成公公,咱们的新陛下也在找。”
孟怀雪道:“若是元珩先我们一步找到成槐……”
孟昙说:“所以我们要在陛下之前,先找到遗诏,才能保阿徵名正言顺地拿回皇位。”
孟怀雪沉默了片刻,道:“二叔,岑家一贯不涉朝中事,北境军真的能为我们所用?”
“不是为我们所用,”孟昙语调平缓,“自先帝将阿徵送去北境,岑家就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以元珩的多疑性子,一旦等他坐稳皇位,他不会放过岑家。”
“岑将军是为了保岑家,各取所需罢了。”
孟怀雪若有所思,半晌,又道:“……可阿徵和岑将军——”
“我在崖下将他救上来时,他烧了几天,浑浑噩噩,叫了不知多少声岑将军的名字。”
她脸色有些古怪,孟昙无奈一笑,按了按眉心,道:“由他吧。”
“人总要留些念想。”
群整理.2021-05-02
17:14:41
65
关山月65
苏沉昭是奉圣旨给元徵看诊,和京中御医一起商议诊治之策。可一连半月,元徵病症并无任何好转,他在宫中还犯了一回病。
太皇太后自先帝驾崩后悲恸过度,就一直卧病在床,春日多雨,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后来还昏厥了过去。所幸宫人及时唤了太医,太皇太后醒了后,就想宣元徵入宫。
众人都知,元徵回京疯了之后就不肯入宫,一进宫就发疯。他将回京城能下床行走之后,皇帝原想接元徵入宫,结果马车进了宫门,元徵一下马车望见巍峨宫门就犯了病,疯疯癫癫地就要往宫外跑。
那时宫中巡守的禁军纷纷去拦他,可元徵一身蛮劲,禁军又不敢伤了他,好不容易捉着元徵的手臂想让他停下,元徵却似头痛欲裂,歇斯底里地惨叫了起来。其状之惨烈宫中禁军宫人有目共睹,无可奈何,皇帝只能让孟怀雪将元徵带了回去。
后来元徵就不曾进过宫了。
太皇太后出身孟家,先帝在时,就对元徵颇为宠爱。皇帝子嗣众多,长在太皇太后膝下的,只有元徵和元珩。
谁都没想到,元徵在太皇太后宫里会发疯症。
事情传到岑夜阑耳朵里的时候,岑夜阑手一抖,烧了一半的密信就掉在地上,隐约可见河东,司韶英几字。
元徵是孟怀雪带进的太皇太后寝殿,那时皇帝也在,元徵躲在孟怀雪身后。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老来丧子之痛犹在,眼见着疼爱的孙儿成了这般模样,眼睛都红了,抖着手要碰元徵。孟怀雪哄了许久,才让元徵挨着床边坐下,任那双苍老干瘦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可没成想,元徵突然就发了疯,捂着脑袋整个人都在地上惨叫,太皇太后都吓坏了,挣扎着想抓住他,元徵却似逃一般,慌不择路地殿中乱跑,将偌大寝殿搅得兵荒马乱,太皇太后本就虚弱,又生生昏倒了。
岑夜阑挥退了心腹,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就想去元徵府中。可他一动,腹中都似隐隐有几分不适,一手撑着桌才稳住了身体。他竭力平稳着呼吸,抬手轻轻摸了摸小腹,孕期尚短,他穿的是轻薄春衫,还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岑夜阑才发现自己怀孕时,这个孩子仿佛不高兴岑夜阑不想要他,铆足劲儿的折腾岑夜阑,极力宣告着自己的存在。直到岑夜阑启程返京时,岑夜阑的孕期反应才慢慢小了。
岑夜阑无奈地想,这可真是个小祖宗,同元徵一般,不让人省心。
可想是这么想,岑夜阑却好像能感觉到这个孩子根植于他的血肉当中,正在他的身体里慢慢成长,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就连他所带来的负担都变得微不足道,甚至有几分甘之如饴的意味。
岑夜阑耐着性子在书房中枯坐了半晌,临近黄昏,苏沉昭才脸色凝重地回了府。
苏沉昭手里拿白巾裹了些药渣,细细打开,放在岑夜阑面前,皱着眉说:“七殿下的脉象一向平稳,我今日诊脉,却发现他脉象紊乱,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岑夜阑神色微变,说:“怎会如此?”
“我也不解,”苏沉昭盯着那些药渣,“这段时间我和宫里的御医都看着殿下,按理来说,不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殿下的药方我看过,都是寻常的方子,我想不通,殿下怎么会突然犯病——”
苏沉昭眉毛拧得紧,接着说:“回府的路上,我请陆照大哥回去给我取了些药渣。”
陆照和齐铭都是岑夜阑的心腹,齐铭死后,岑夜阑带着陆照进京。京中局势诡谲,凶险万分,岑夜阑索性让陆照跟着苏沉昭。
岑夜阑道:“这些药渣不对吗?”
“倒也不是说不对,”苏沉昭道:“御医换了一味药材,药效相同,本也无妨,只不过……”
他顿了顿,望着岑夜阑,声音突然轻了,说,“我今日在殿下身上闻到了檀香,不单单是檀香,还有一股极淡的异香……”
岑夜阑心中一寒,直勾勾地盯着苏沉昭,只见苏沉昭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那香我问了太医,太医说太后礼佛,殿中长燃檀香,可我问的根本不是檀香。我想了许久,那香我记得当年和师父前往南疆时曾见过,师父说,自古医毒不分家,此香能治病,亦是毒香。”
“这香正和御医换上的那味药相冲,能乱人神志。时日久了,当真会使人发疯的。”
岑夜阑沉默不言,苏沉昭一贯迟钝,心中只有医术,从未想过人心诡谲,阴谋算计,他琢磨明白的刹那间,浑身都冒冷汗。
岑夜阑许久不说话,苏沉昭慌了神,没有说起医理的有条不紊,捉着岑夜阑的衣袖,轻轻唤了声,“……阿阑。”
岑夜阑沉声道:“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发现了?”
苏沉昭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宫里的御医有没有发现,药渣是陆照大哥偷偷拿回来的。”
岑夜阑说:“沉昭,今天的事你只做不知道,明白吗?”
苏沉昭茫然道:“那七殿下……怎么办?”
岑夜阑静了须臾,道:“没事,一切有我。”
“阿徵——”
孟怀雪手里端着一杯温水,见元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当即扶住他,他脚边有盆花,花是新搬来的,盆里乱七八糟,都是元徵吐出的药。
元徵喝了口水,没忍住,又吐了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盆花,原来的那株花半枯了,他借着发疯,砸了那盆不知替他喝了多少药汤的花。
孟怀雪低声说:“今日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元徵声音嘶哑,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恍惚道:“我那时突然心悸头疼得厉害,整个人都失控了,我看不清祖母,只看见父皇,看见许多人……”
“阿徵,你别想了,”孟怀雪当即打断他,一边扶着元徵坐在床边。
元徵沉默了好一会儿,说:“祖母见老了许多。”
孟怀雪叹了口气,突然听元徵说,“溶香坊。”
“什么?”
元徵摊开自己的掌心,他垂着眼睛,看不清脸上神色,眉宇之间却笼罩着阴霾,道:“祖母抓着我的手时,在我耳边说了三个字,溶香坊。”
“阿姐,你派人暗中去溶香坊一趟。”
孟怀雪说:“好,我马上安排。”
元徵掌心多了道疤,那是他坠落山崖时,死死抓着尖锐的山石留下的,棱角划破了他的掌心,几乎切断了他的掌纹。
为了让他回京,齐铭死了,方靖命悬一线,孟九重伤,护送他的北境精锐无一生还。
元徵忍不住又想起岑夜阑,闭了闭眼,心中只觉酸楚又怅惘,岑夜阑说恨他,说杀人诛心,深夜却来看他,还出手相救。
岑夜阑啊。
元徵心口都蔓着一股子酸软疼痛,想得深了,不知怎的,颅脑中骤然生出剧痛,他按了按眉心,孟怀雪说:“阿徵,又疼了?”
元徵说:“阿姐,便是寻不到成槐,也不能再等了。”
孟怀雪看着元徵,元徵抬起头,说:“再拖下去,我就会真的变成一个疯子。”
偌大府邸中的人早就换了一批,药是御医开的,宫人日日看着他,元徵为了掩人耳目,即便是有意识地吐出那些药,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饮下过许多。元徵虽不知那些药有什么古怪,可他自回京之后就处处如履薄冰,每过一日,无不是杀机遍布,危机四伏。
孟怀雪迟疑道:“可,二哥说——若没有遗诏,不但你要背上篡位谋反的骂名,萧太傅未必肯让萧梦生出手相助……”
元徵凉凉地笑了声,“篡国骂名,便是真的背了又如何?”
孟怀雪道:“皇位本就是你的。”
元徵闻言恍了恍神,他安静了片刻,说:“萧太傅虽然古板却不是傻子,于他而言,大燕江山重于父皇遗诏,他心里摆了一面镜子审视着我和元珩谁更适合那个位子。”
禁军统领萧梦生是萧太傅的独子,元徵年幼时,先帝就曾让萧太傅为元徵授业。萧太傅曾喜爱元徵天资聪颖,可谁知他年岁越长越是纨绔,浪荡不堪,回回都将老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甩袖而去,后来还骂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自甘堕落的一块朽木。
元徵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元珩从帝位上掀下去。”
群整理.2021-05-02
17: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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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66
溶香坊名字叫得风雅,实则是燕都城中的贫民窟,坊间多是贫民,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岑夜阑抬起头,看着陈旧的牌匾,头上戴着斗笠,抬腿慢慢朝里间走了进去。
燕都是京都,繁华光鲜,溶香坊却像是那浮华背后的另一面。
街道长,屋舍低矮,路上行走的多是布衣百姓,逼仄的巷道里隐约可见几个或躺或坐的流浪汉,乞儿。
溶香坊里鱼龙混杂,岑夜阑做了江湖人打扮,又戴了斗笠,垂落的黑纱遮住面容,行走在街道时倒也鲜少人会看他。
不多时,岑夜阑在一家铁匠铺子前停住了脚步,一个中年汉子正在哐哐哐地锤炼着手中堪堪成形的粗劣刀具,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就问,“随便看看。”
岑夜阑笑了笑,说:“周叔。”
周磬猛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岑夜阑,又惊又喜,一声将军险险脱口而出,瞧见他的装扮,伸手道:“贵客,里面请。”
二人进了里间,周磬谨慎地将门关上,直接就跪了下去,抱拳道:“周磬见过将军。”
岑夜阑当即扶住他,说:“周叔不必多礼。”
周磬面容黝黑,露出个憨厚朴实的笑容,就着岑夜阑的力道站了起来,说:“我早就听说将军回京了,没想到,您会来这里。”他一边说,一边热切地去给岑夜阑泡茶,壮实的汉子,行走时却一瘸一拐的。周磬曾是北境军,是岑熹的心腹,后来在战乱里伤了腿,就从军营里退了下来,岑夜阑念他一人孤苦,索性让他留在京畿过寻常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