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喜欢你,你说知错,你错了我便要原谅你?”
元徵愣了愣,喃喃道:“可我喜欢你……”
岑夜阑心口骤然发疼,他垂眼笑了笑,说:“喜欢,呵,只你这天潢贵胄的心意珍贵,你喜欢了人,就要接着捧着受着,将你所给的屈辱痛苦都轻描淡写地揭过,凭什么?”
“元徵,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元徵仿佛被他这话伤着了,有几分无措,竟松开了岑夜阑。岑夜阑手腕伶仃,刺眼的红了一圈,元徵下意识地想碰一碰,岑夜阑却挥开了他的手。
元徵手中空了,只觉心里也空空的,肩膀上匕首的伤开始疼起来,疼得厉害,心脏都叫人掐着。
元徵艰难道:“岑夜阑,你给我一点时间——”他想说,他从来没有爱过人,想让岑夜阑多给他一点时间。岑夜阑却打断了他,神色冷静,说:“元徵,你知不知道北沧关为什么会成为孤城?”
刹那间,元徵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苍白。
岑夜阑说:“固然有岑亦通敌,可若不是有你七皇子,鹤山州不会丢,我也不会陷入那样的绝境。”
“北境军一向不涉朝中事,”岑夜阑目光冷冽,看着元徵,他在亲手碾碎元徵捧出来的那颗真心,轻声说,“是你,将北境军卷入了皇权之争。”
元徵身体晃了晃,嘴唇颤动,却抿得紧紧的。
岑夜阑说:“元徵,我已经三十了,想让我多活几年,就离我远一点儿。我不想有朝一日,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肮脏的阴谋诡计里。”
元徵一口心头血哽在嗓子眼,胡乱地抓着身边踢翻的秀墩慢慢地支起身,脸色惨白,他看着岑夜阑,说:“你怪我?”
岑夜阑袖中的手紧了紧,道:“是。”
元徵再压不住,嘴角溢出血,他笑起来,嘶声道:“你竟怪我?连你都怪我?”
“那我又去怪谁,嗯?”元徵看着岑夜阑,两两无言,半晌,元徵仿佛已经心灰意冷了,他轻声说,“岑夜阑,你对我,果真是只有恨的。”
元徵拔出身上的匕首,松开手,刀刃带血,滚了几圈,摔在岑夜阑脚边。
元徵不再看岑夜阑,转身就走了,背影孑然。
岑夜阑看着脚边的匕首,过了许久,他慢慢蹲下身,将匕首捡了起来。
岑夜阑伸手摸着匕首上的血迹,血水犹有几分温热,却一点一点地凉了,凉得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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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56
“阿阑,我没事,”苏沉昭捧着一盅药,往嘴里灌了几口,又塞了两颗蜜饯,含糊不清地说,“七殿下那一下看着凶,还是留了分寸的。”
岑夜阑应了声,脸上没什么表情,苏沉昭瞧着,问他,“阿阑,你和七殿下,怎么回事?”
岑夜阑垂下眼睛,淡淡道:“没怎么。”
苏沉昭说:“你不要瞒我,他看着好像……”他思索了片刻,说,“喜欢你,阿阑,七殿下喜欢你?”
岑夜阑屈指按了按眉心,没有吭声。
苏沉昭看着岑夜阑,眼睛一点一点睁大,连嘴巴都微微张开,想起年前有一回岑夜阑没来由的发热,住在药庐,元徵那时就上了门,二人之间气氛很是古怪。
苏沉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咬着蜜饯,贪糖,又往嘴里送了一颗,说:“你喜欢他吗?”
岑夜阑顿了顿,冷硬道:“不喜欢。”
苏沉昭噢了声,说:“其实这人就是脾气坏,军中将士倒是都很喜欢他。”
岑夜阑看着苏沉昭,脸上浮现几分笑,说:“他前日还伤了你。”
苏沉昭不高兴地揉了揉自己胸口,道:“所以说他脾气坏,嘴巴也坏,我不喜欢他,”他又看向岑夜阑,道:“不过阿阑要是喜欢他,我就不生他气了。”
岑夜阑僵了僵,叹了口气,道:“沉昭,我不喜欢他,不能喜欢他。”
苏沉昭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说:“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不能喜欢?”
岑夜阑:“若是寻常人便罢了,可他是皇室,是先皇后唯一的皇子,身上还背负着孟家的兴衰,世家的荣辱,岂能事事由他。我也放不下北境,更不能有负于义父,我这一生,只有马革裹尸,青山埋骨这一条路。”
苏沉昭似懂非懂,不知怎的,只觉得心里有些难过,“阿阑……”
岑夜阑神态却很平静,道:“何况,元徵该离开了。”
苏沉昭看着岑夜阑,岑夜阑目光露出几分冷意,说:“我前几日收到京畿的传书,京城已经乱了。”
京城的信传到元徵手上时,已经是第二日,他宿醉醒来,就看见了孟九,方靖脸色难看,“……阿徵。”
元徵闭了闭眼睛,说:“孟九,你怎么在这儿?”
孟九直接单膝跪在地上,沉声说:“殿下,孟九是来接殿下回京的。”
元徵睁开眼,冷漠地看着孟九,孟九是他舅舅孟昙的近侍。无论孟昙去了哪儿,孟九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是他的影子。
元徵头重脚轻的,泛着恶心,头疼得不行,他漠然道:“你不待在我舅舅身边,就为了叫我回去?”
“我舅舅呢?”
孟九抿了抿嘴唇,轻声说:“主子遇刺受了重伤,我离京时他还……还昏迷不醒。”
元徵猛地睁大眼睛,看向孟九,孟九迎着他的目光,道:“主子昏迷前,特命孟九接殿下,请殿下务必速速回京!”
元徵头更疼了,脑中嗡嗡作响,没来由的,心头泛上冷意,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靖在一旁,道:“陛下突发急症,早朝时呕血昏了过去……”
元徵不可置信地盯着方靖,只听方靖说:“这是七天前的事情了,京中封锁,消息根本传不出来。”
元徵怒道:“我离京时我父皇还好好的,怎么会突发急症,太医都是废物么!”
孟九轻声说:“殿下离京后不久,陛下就染了风寒,后来一直没有大好。直到主子遇刺,陛下早朝时突然呕血昏厥,京中如今已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了。”
元徵脸色苍白,“……我父皇和舅舅,如何了?”
孟九沉默不语。
元徵急道:“说话!”
方靖抓住元徵的手臂,“阿徵,你不要着急。”
“京中尚没有消息传出,一切都不知晓,”孟九咬紧嘴唇,一个头磕得重,伏在地上,说:“孟九恳求殿下,请殿下以大局为重,马上回京!”
元徵安静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孟九的身影,他咽下嗓子眼里让人作呕的苦意,抬手碰了碰肩膀的伤,哑声说:“方靖,去传我的令,即刻回京。”
自燕都至北境瀚州城数百里,天高地远,绕是快马加鞭,消息传到北境业已过了好几日。元徵根本不敢去想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是出身宫闱,如此突如其来的动荡,不消多想,就知回了京,必然是一番天翻地覆。
元徵甚至隐隐有种感觉,他此番回了京,踏上的将是另一条路。那条路,尸山血海,还未走,浓郁的血腥和森冷气已经扑面而来。
元徵回京的消息迅速传开,彼时岑夜阑正和城中将领商议北沧关新建一事。他静了须臾,只吩咐齐铭赵一青等人去为元徵送行。
瀚州城墙高,绵延开去,如同坚硬的脊梁,卧在这无垠的天地间。
元徵想起他抵达瀚州那天正当秋时,天高云淡,北雁南飞,岑夜阑领了城中将领在城门相迎。
他一路颠沛,又是被罚的,心中不快,一掀帘子,干冷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沙砾,越发不高兴。
方靖先下了马,在旁边小声地说:“阿徵,到了。”
元徵抱着臂靠在车厢里,还未说话,就听马车外一记低冷的嗓音,让元徵想起了冬日的初雪,将融的碎冰。
他说:“末将岑夜阑见过殿下。”
元徵眉梢一挑,慢吞吞地拨开车窗,就见岑夜阑立在外头,玄衣墨发,腰封掐出一截细韧的腰身,佩着雕貔貅的白玉佩,身姿挺拔如青松,不可摧亦不可折。
岑夜阑抬起脸,二人目光对上,元徵慢慢露出个散漫的笑,说:“岑将军,久违了。”
转眼数月,如今已是冬末初春,北境依旧一片萧瑟凄寒,不见半点春意。
元徵骑在马上,目光自来送的北境诸将中一一掠过,不见岑夜阑,他压下骤然翻腾的尖锐痛楚,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齐铭身后领了一支精锐,恭声道:“殿下,将军命属下护送殿下回京。”
元徵沉沉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方靖若有所觉,驱马挨近了,小声地叫道:“殿下?”
元徵勒紧缰绳,猛地甩下一记鞭子,马蹄踢踏声里,声音冷静无波,说:“走。”
书房内。
“阿阑,你不去送一送吗?”苏沉昭说。
岑夜阑握着手中的公文,淡淡道:“不必了。”
苏沉昭小声嘀咕:“你这本公文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
岑夜阑猛地松开手,公文啪地落在桌上,他垂下眼,慢慢将公文合得齐整,说:“相送无益。”他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声音说得轻缓,“不必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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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57
回京路途遥远,元徵一行人快马加鞭出瀚州一路南下。马是快马,过驿站而不入,风餐露宿,除了护送的北境军精锐和孟九,元徵和方靖几人都有些吃不消。
可元徵脸色难看,一路沉默,其余人虽大都是纨绔,事关家族存亡,到底也知轻重,无人敢多言。
没成想,他们离开瀚州的第三天,却遇到了死士截杀。
那时他们正骑着快马,官道宽阔,战马驰骋而过踏起厚厚的迷尘。陡然,一声凄厉嘶鸣,开路的将士猛地勒紧缰绳,马却已经踩中了地上的铁蒺藜摇晃着轰然倒了下去。
“保护殿下!”孟九神色冷了下来,他年纪尚轻,不过二十五六,一张脸生得清秀,抹上腰间鞭子的一刹那却透着股子锋利的杀气。
鞭子通体漆黑,手柄处却嵌了极罕见的翡翠,鞭子长,一甩间飞快地卷住了不知何处飞来直逼元徵的暗箭。
元徵攥紧缰绳,抬头看去,道旁已出现了数十黑衣死士,无不面覆铁面具,手中提剑,纵身就朝他冲了过去。
齐铭和北境军中的精锐反应极快,已经以保护的姿态将元徵护在了身后。
元徵看着那些死士凌厉凶狠的攻势,无不是好手,个个都奔着要他命来的。空气中血腥味越发浓郁,元徵越看心头越沉,这赫然是有人不想他回京,想让他直接死在路上。
元徵心中陡然升起强烈的不详,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危机感,仿佛刀已悬在脖颈处,直逼生死。恍惚间,元徵仿佛看见无数的毒蛇猛兽在暗中窥伺着,蠢蠢欲动。
所幸孟九本就是孟家千里挑一养出的影子,又有齐铭所领着的北境精锐,死士没有讨得好。元徵本想留两个活口,对方却直接咬开藏在口中的毒药,不过须臾,就已经气绝身亡。
孟九摘下死士的面具,又搜了身,对着元徵摇了摇头,道:“殿下,他们都是死士,身上没有任何信物。”
意料之中,元徵阴郁地看着满地的尸体,说:“先离开这儿。”
“父皇病重,如今最不想我活着回去的就是老五了吧,”他们改了道,临到黄昏才暂且休整,元徵拿着水囊喝了大口水。
孟九说:“陛下龙体抱恙时,确是定王监国,”他迟疑了一下,“宫中也是程贵妃侍疾,照顾陛下。”
元徵捏紧羊皮水囊,说:“我三哥呢?”
孟九道:“宣王殿下进过几回宫,后来受了阻,同定王起了争执,结果不慎摔下石阶,伤了腿,就一直在府中静养。”
元徵恨声道:“元承!”
元珩自小身子差,书读得最好,弓马骑射却平平,他们几个兄弟都一清二楚。元承向来跋扈,元徵和元珩交好,元承拿元徵没办法,明里暗里的没少欺负元珩。
元徵脑中思绪翻腾,他看了眼站着的齐铭,说:“岑夜阑特意让你们送我回京,他早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
齐铭咂摸着他的语气,小心道:“回殿下,殿下身份尊贵,回京路途迢迢,将军只是以防万一。”
元徵扯了扯嘴角,说:“他想的倒是周道。”
京中变故元徵知道,身为北境统帅的岑夜阑不会不清楚,元徵想,既然恨他,对他无意,为什么不干脆袖手旁观?
元徵不可控地又想起岑夜阑,心里泛上几分酸楚。
即便元徵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却也没有想过,不过短短几日,他们已经又遭遇了三次截杀。
过洛州,南下经蘅阳,自桓水,北境的萧瑟凄寒一点一点褪去,如同一抹山水画,画里渐渐显出几分春意。可春意泼了血,浓郁猩红,残酷又冰冷。
大雨如瀑,天上浓云翻滚,早春的夜雨在阵阵春雷里声势越发骇人。几遭以命换命的截杀下来,元徵当机立断,直接分成了几路,让人扮成他的模样四散回京混淆对方视听。可离京愈近,对方攻势越发不要命,简直成了疯狗,锲而不舍地咬在身后,北境精锐都折了大半,更不要提那些纨绔贵子,或死或生死未卜。
齐铭骂道:“真他娘的阴魂不散!”
他带的都是岑夜阑特意挑选的,不但是北境军中的精锐,更是岑家着意培养出的好苗子。齐铭是岑夜阑的心腹,临行前,岑夜阑曾亲自对他说,此行危机重重,九死一生,让他一定要护送元徵平安回京。
齐铭不惧死,他只怕有负岑夜阑所托。
“殿下,这么下去不行,”齐铭一开口,滂沱雨水打在脸上,声音都是喊出来的,“他们人太多了,从这儿回京还要三天,照这么下去,根本甩不开!”
元徵骤然勒住身下的战马,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眉宇之间透着股子血腥杀戮之后的凶狠。方靖见元徵停下,也猛地攥紧缰绳,可春寒料峭雨水冰凉,他手指已经冻得僵硬,缰绳一下子抓得太紧,险些从马上甩下去。方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回头看了眼漆黑的来路,又看向元徵,咬了咬牙,说:“阿徵,孟九保护你先走,我和齐铭将他们引开。”
元徵想也不想:“不行!”
方靖急道:“没别的办法了,我扮成你去引开他们,孟九护着你,或许还有生机。”
雨水噼里啪啦,沿着元徵绷紧的下颌滚落,他恶狠狠道:“我说了不行!”
方靖吞下落在唇齿间的雨水,大声道:“阿徵,你得活着回去,”他看着元徵,眼睛微红,说:“你不要任性。”
元徵心中一震,用力攥紧掌心缰绳,方靖笑笑,说:“有齐铭他们护着我呢,你就一个孟九,用不着担心我。”
元徵舌尖发苦,嗓子眼仿佛堵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
方靖说:“我打小就是你伴读,整个京都都知道贤宁郡王府同殿下一条心。你出了事,他日若江山易主,我父王还有整个郡王府只怕都要——”他顿了顿,坐在马上,抬手对元徵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道:“请殿下务必好好活着回到京都主持大局。”
元徵僵着身体,目光死死地盯着方靖,他是知道方靖的,方靖虽然是他的伴读,却也是贤宁郡王府嫡出的世子。
这人骨子里贪图安逸,没野心,最是胆小怕事。被他父亲送来做他的伴读,却只想着等元徵哪一天做了太子,皇帝,他承袭爵位,借元徵的势安安生生做个混吃等死的郡王。
元徵没有想过,方靖有朝一日会不惜拿命为他搏这一线生机。
方靖说:“殿下,珍重。”
元徵死死地盯着方靖,眼眶发热,半晌,嘶声说:“方靖,我等你回京一起喝酒——玉娘亲手酿的塞上春。”
方靖愣了愣,旋即笑开,点头道:“好!”
天空陡然一道紫电撕裂夜幕,轰隆雷声不绝,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浩浩荡荡,仿佛要将天地都淹没。
桓水骤雨不歇,北境却无风无雨,天色阴沉沉的,乌云覆顶,沉甸甸的,无端多了几分冷冽的寒冷。
元徵一遇袭,齐铭就将消息传回了北境,寥寥数语,却将个中凶险写得清楚明白。京中如今风起云涌,元徵此时回京,路上必然险象环生,所以他才着意遣齐铭护送。
这是元徵必须要走的路,他别无选择。
岑夜阑起身打开窗,看着阴沉的天色,不知怎的,突然生出几分莫名的心慌,整颗心都悬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岑夜阑抬头看去,是他的亲侍,躬身行了礼,说:“将军,京城传来消息,陛下……驾崩了。”
岑夜阑神色骤变,亲侍低着头,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清州去的人迟了,殿下在临京西山遇袭跌下了悬崖。”
“清州的人找了两日才寻着殿下,殿下受了重伤,疯,疯了……”
岑夜阑恍了恍神,仿佛没听清,脸色苍白,轻声说:“什么?”
“什么叫疯了?”
亲侍小心翼翼地看了岑夜阑一眼,被他的神态骇了一跳,嗫嚅不敢再言。
岑夜阑脑中不断地回旋着跌下悬崖,重伤,疯了……无论哪个字眼,岑夜阑都无法将同元徵放在一起。他只觉眼前一阵头晕目眩,抬手紧紧攥着窗子,陡然间胸口泛上强烈的恶心感,岑夜阑忍了又忍,方才咽下那股不适。
他茫然地想,元徵,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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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58
太和二十三年不是个太平年。
那一年,文帝驾崩,定王元承逼宫,宣王元珩临危受命登基成了新帝。短短数月,江山易主,燕都就换了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