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元徵岑夜阑 本章:第16章

    延勒眯了眯眼睛,拊掌而笑,道:“好一个大义灭亲的岑将军。”

    “岑夜阑,来日方长,这场仗,咱们没完!”

    说罢,延勒便率众离去,岑亦直接被胡人丢在了地上。

    城上所有人都一动不动,透着死一般的寂静。岑夜阑慢慢放下弓,看着城外孤零零的岑亦,尖锐的痛楚如潮水一般轰然破开闸门,掀着浪头兜头罩了下来。

    岑夜阑身体晃了晃,手中长弓也落在了地上,还没等元徵扶住他,岑夜阑已经转身下了城墙,他越走越快,耳边嗡嗡的,所有声音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岑夜阑是跑过去的,他跑得急,短短十丈距离,他停在岑亦身边时,呼吸都变得急促。岑夜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将岑亦抱了起来,喃喃道:“大哥,大哥……”

    岑亦浑身都是伤,胸口汩汩淌着血,再不复当日半点温雅儒将的姿态。岑夜阑抱着岑亦,岑亦天生心脏比寻常人偏了几分,岑夜阑知道,他那一箭看似要命却不致命,可岑亦身上的伤却远比他想的重。

    岑亦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的。

    岑夜阑双手发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要回城,却听怀中岑亦轻轻吐出一口气。

    岑亦说:“岑夜阑……”

    岑夜阑颤了颤,没有说话。

    岑亦声音微不可闻,“日后,不可将北境交给……交给岑墨,他有,有胡人血统……”

    岑夜阑睁大眼睛,“大哥……”

    “他母亲是细……细作,”岑亦说得艰难又虚渺,他脸上陡然出现几分恍惚的神情,手也伸了伸,牵得锁链作响,失了眼珠的眼眶却淌出血泪,“小叔叔——”

    话还未落,那只手重重垂了下去。

    岑夜阑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哥!”

    群整理.2021-05-02

    17: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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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亦死了,带着通敌叛国的罪名。

    ——通敌叛国,谁能想竟有一天会冠在岑家人头上,还是岑亦,瀚州城里的将领不信,百姓不信,就连岑夜阑自己也不信。

    岑家镇守北境数百年,祠堂灵位不知凡几,多少埋骨疆场马革裹尸的,从未出过通敌叛国之人。

    可岑亦已经死了,还是死在岑夜阑手上。

    那一日,岑亦身死,岑夜阑刚回城就吐血昏了过去。他身上带伤,心绪起伏之下当天就发起了高热,整个人躺在床上,烧得人事不省。

    苏沉昭给岑夜阑施了针,元徵守在病床前,看着面色苍白的岑夜阑,岑夜阑总是强大而坚韧,仿佛无坚不摧,可在这一刻,元徵却察觉出了几分脆弱,仿佛不堪重负,只消任意一点摧折,就能让他生生崩塌。

    这让元徵想起岑熹去世,岑夜阑回京那一年,岑夜阑越见沉默寡言,如同他手中的长枪,锋芒毕露,绕是他安静地坐着,也满身拒人千里的冷漠。

    岑夜阑看着冷淡不近人情,却极重情,尤其是亲情,大抵是因着孤儿出身,越缺什么,便越看重什么。

    如今他身边只剩下一个岑墨,偏偏他杀了岑亦,岑墨焉能不恨他。

    元徵心里突然就泛起了几分心疼,他碰了碰岑夜阑的手,手是冰冷的,骨节修长,指掌却粗糙,结了厚厚的茧子。元徵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拢在了掌心,握住了,心里陡然变得踏实。

    元徵想,他要和岑夜阑在一起。

    不是想,而是要,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明确清晰过。

    岑亦是世袭的望北侯,可他是戴罪之身,不能以王侯将军之礼设灵堂。

    底下人踌躇难定,只好请示元徵。

    元徵思索片刻,让他们简单地布置了一个灵堂,他还吩咐岑夜阑的副将齐鸣去往北沧关一趟。

    他原本以为岑夜阑还要再昏睡两日,没想到,第二天他就醒了,神色平静,毫无半点昨日的失控。

    他去了灵堂看岑亦,岑亦躺在棺中,眼睛上蒙了三指宽的白布,衣冠齐整,看不出生前经受了多少痛苦。

    岑夜阑一只手撑在棺前,沉默地看着岑亦,想起岑亦临走前的那句小叔叔,他想,这么多年来可能岑亦都恨他。

    兄友弟恭是假的,互相扶持是假的,只有恨是真的。

    岑熹让他看好岑亦,他竟连这样深的恨都不曾发现。

    岑夜阑从来不了解岑亦。

    岑夜阑五脏六腑都在作痛,他轻轻吐出口气,低声说:“哥……”

    说什么呢?好像没什么可说,岑夜阑恍了恍神,想,大概岑亦也是不想听的。岑夜阑闭了闭眼,没有再说什么,抬腿朝门外走去,还未到门口,就见岑墨从远处冲了过来,他下意识地要扶着岑墨,却被岑墨撞得后退了几步,身上一痛,岑夜阑低头看去,却是岑墨拿着把木枪扎在他身上。

    岑墨甩开岑夜阑的手,又拿枪捅他,小孩儿声音带着哭腔,却夹着恨,“你把爹爹还给我!”

    岑夜阑喉头仿佛被堵住了,沉默不言。

    岑墨一双眼睛是红的,凶狠地瞪着岑夜阑,像一只小狼崽,“为什么要杀我爹爹,你是坏人,你不是我小叔叔!”

    岑夜阑张了张嘴,说:“墨儿……”

    岑墨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掉,他一边擦,一边呜咽道:“我要爹爹,你把爹爹还给我。”

    “我讨厌你,我恨你,我恨你!”

    岑夜阑几乎被小孩儿的指责压得喘不过气,“墨儿,对不起。”

    元徵在门口一见急匆匆的奶娘就变了脸色,还未穿过拱门,就已经听见了岑墨的指控,他当即抬腿走进去。

    岑夜阑却恍若未见,蹲下身,将岑墨掉在地上的木枪捡了起来,岑墨却扑上来抢了过去,“不要碰我爹爹给我的东西!”

    他拿枪指着岑夜阑,木枪,毫无锐利可言,岑墨攥着,却已经小有架势,红着眼眶说:“你杀我爹爹,我要杀了你!”

    奶娘脸色都白了,从后头搂住岑墨,忙对岑夜阑说:“将军,小少爷一时伤心过度,又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胡话,他……”

    岑夜阑说:“无事。”

    “带小少爷下去,”他顿了顿,又哑声说,“看好他。”

    岑墨却闹起来,胡乱挣扎,大叫道:“放开我,我要看我爹爹,你们都是坏人。”

    奶娘忙捂住岑墨的嘴,旋即却惊叫一声,被他咬了手,岑墨跳下来就往灵堂里跑,还没两步,岑夜阑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

    岑夜阑垂下眼,看着岑墨,岑墨挣脱不开,恶狠狠地瞪着他,岑夜阑说:“你要杀我?”

    岑墨眼睛更红,蹬着手脚全然无用,他说,“你杀我爹爹!”

    岑夜阑点了点头,“你现在杀不了我。”

    他语气很平静,道:“岑墨,想杀我就给我老实点,乖乖听话,等你长大了,或有一搏之力。”

    “带下去。”

    岑夜阑从未对岑墨用过这样冷淡的语气,他愣住了,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般,呆呆的,奶娘来抱他,竟也忘了反抗。

    直到岑墨被带走,元徵才说:“何必这么对他说,直接告诉他,他父亲——”他顿了顿,看了眼岑夜阑的神色,将“罪有应得”几个字吞了下去,说,“你便是不射那一箭岑亦也活不了。”

    “何况,你本就别无选择。”

    岑夜阑沉默片刻,淡淡道:“他年纪尚小,不懂。”

    “墨儿其实心里很仰慕大哥,”岑夜阑说,“大哥待他严格,他便想大哥能多陪陪他,夸夸他。”

    没有哪个孩子会接受自己的父亲通敌叛国。

    岑墨还这样小。

    元徵看着岑夜阑,伸手要去摸岑夜阑的额头,却被他躲开了,他看着元徵,眼神冷淡。

    元徵不自然地笑了笑,说:“看你烧退了没有,怎么一大清早就来这儿?”

    岑夜阑没有回答,道:“大哥在北沧关中埋下火药不会不留痕迹——”

    元徵道:“我已着齐铭去北沧关了。”

    岑夜阑怔了下,看着元徵,道:“多谢。”

    元徵啧了声,说:“如此见外。”

    岑夜阑远比他想的要清醒,岑夜阑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杀岑亦,可北境上至将领,下至百姓,都将信将疑。

    人心浮动,久则生变。

    岑夜阑要拿证据坐实岑亦的罪名,以此来安定军心,堵住悠悠之口。

    至于岑墨,岑夜阑想,他只会是岑家的小少爷,燕人,和胡人没有任何关系。

    群整理.2021-05-02

    17: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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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山月44

    “我知诸位对我大哥一事心存疑惑。”

    元徵居首位,岑夜阑坐在他身侧,下首是瀚州的将领,包括赵一青,郭融等老将。

    齐铭手中捧着自北沧关带回的账本,悉数给每一个人都呈了一份。

    岑夜阑冷静道:“这是北沧关的账本详情,我着人誊抄了几份。半年前起,陆续就有硝石、硫磺等物流入北沧关,量远比往年大,这些东西最后收在了烟花铺里以掩人耳目。”

    “可据查,”岑夜阑环视一圈,道,“朱雀大街两家烟花铺,城东三家,都在半年前以各种方式易了主。”

    “诸位久居北境,想必清楚,在我大燕中火药只有京中禁军用的多,边军无论是北境还是河东,都不用火药。”

    屋中将领不乏人精,一时面色都有些凝重,郭融用力合上账簿,梗着脖子道:“这和少将军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不过都是你的揣测!”

    纵然岑亦当众承认通敌,可他是岑家的少将军,是望北侯,事出突然,又是在两军对峙的场景,他们始终不相信,岑亦竟当真会做出那样的事。

    岑夜阑波澜不惊,接着道:“十一月,因朱雀大街的一间茶楼突然倒塌砸死五人,伤二十人,所以开始大肆修缮,包括绸缎庄,茶楼酒肆等,当中又以朱雀大街为主。这些事若有不信,自可去查证。”

    “北沧关的火药爆炸,就是以朱雀大街为中心。”

    “这些事乍一看毫不相关,”岑夜阑抬起眼睛,淡淡道:“可诸位,当真毫无干系么?”

    场上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过了片刻,郭融艰难道:“可少将军,为什么这么做?”

    岑夜阑沉默了下来,他说:“无论大哥——岑亦所求为何,他通敌叛国一事,证据确凿。我知此事诸位难以接受,可我之沉痛,不会比在座任何一人少。岑亦是我至亲,更是我的手足兄弟,当初义父临终前嘱托我两件事,一是照顾好岑亦,二是守好北境。”

    一提起岑熹,几位将领脸上都有所动容,岑熹虽然逝世多年,在他们心中,远非岑夜阑和岑亦可比。他们也同样想起了,眼前这人才是当初岑熹选择的人,甚至有人想,岑熹当初没有将北境交给岑亦,是不是早料到了有今日,一时间,心中都有了几分动摇。

    “岑亦今日铸此大错,我难辞其咎。”

    “可北境——”岑夜阑沉声道:“北境如今正遭遇这十年来最艰难的一场恶战,胡人就在城外虎视眈眈,妄图一举攻破瀚州,犯我国土。”

    “孰轻孰重,相信各位心中自有考量。”

    书房中一下子变得沉重,岑夜阑没有再说话,只看着这满堂的将领。

    过了片刻,一个人先站了起身,是瀚州城内的将领,他本就是岑夜阑一手提拔起来的,当下拱手道:“末将唯将军命是从!”

    有人表了态,陆陆续续便有其他人站了出来。岑夜阑到底已经握着北境十年了,岑亦叛国已成定局,一些老人心中再有不平,城外有延勒大军压境,岑家人除了岑夜阑,便只剩下一个三岁的稚子。

    只有岑夜阑能挑起偌大北境。

    岑夜阑环视一圈,只有郭融和另外两个将领面色难看,没有动静。岑夜阑不开口,只安静地看着郭融,几人僵持了半晌,郭融到底是退了一步,他起身,心不甘情不愿地俯下身体,甲胄碰撞发出声响。

    岑夜阑说:“大敌当前,我等本当戮力同心,驱逐敌寇,岑亦一事到此为止,还望诸位皆以大局为重。”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透着股子冰冷的肃杀,“若有因此事怠慢战事,乱我军心者,一律——斩!”

    不多时,书房中的将领都退了出去,元徵一直旁观,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京畿内多世家门阀,边军同样如此,如北境岑家,河东司家。他们扎根边境已久,盘根错节,百年下来高阶将领大都出自世家抑或是世家提拔上来的心腹,寒门武将寥寥无几。

    军中年轻一辈如李景绰,元徵曾听方靖说此人颇有行军打仗之才,看着年纪轻,从军却已有十载,立下不知多少战功,至今不过是个从六品武官。

    绕是岑夜阑,纵然顶着岑家养子的身份,可他到底是寒门出身,在郭融这些人眼里,远不如岑亦。

    元徵屈指叩了叩桌子,他的目光落在岑夜阑身上,见他皱着眉,小心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顿时那些涌起来的念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元徵说:“伤口疼?”

    岑夜阑放下手,说:“无事。”

    元徵道:“我瞧瞧,”岑夜阑今日穿得常服,他凑过来,直接伸手就去扯岑夜阑衣襟。

    岑夜阑退了步,道:“有什么可瞧的——”

    “不过是生新肉,有些痒罢了。”他有些不自在,元徵却笑了,二人挨得近,他摩挲了一下岑夜阑的锁骨,调情似的,说:“那可别挠,挠坏了疼,我瞧瞧长成什么样子了。”

    岑夜阑看了他一眼,嘴唇抿得紧,又听元徵笑盈盈地说,“岑将军,难不成是害羞?”

    少年人一把嗓音带着狎昵的热乎,岑夜阑耳根莫名地有些热,不咸不淡道:“伤疤长肉有什么可看的,殿下不若对镜看看自己。”

    元徵笑:“看我有什么意思,我只想看长在将军身上的。”

    他在岑夜阑耳边说,“乖乖的,别动。”

    元徵拉下岑夜阑的衣襟,记着他身上的伤,动作轻,敞露出大半肩膀后背。乍一见,元徵就抽了口气,苏沉昭医术顶好,血肉模糊的烂肉已经刮了,不知用了什么药,已经长出了新肉,粉里透着狰狞。

    元徵伸手摸上去的时候,岑夜阑抖了下,直接拨开元徵的手,将衣服拉了起来,说:“可以了。”

    元徵手指尖还残留着岑夜阑身体的温度,不自觉地搓了搓指头,他心不在焉地说:“太医院里有祛疤的药,回头我让人送些来。”

    岑夜阑目光落在元徵身上,道:“不必,我是男人,留几道疤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元徵说:“这怎么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岑将军不善待不心疼,我心疼。”

    岑夜阑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元徵,元徵被他看着,二人目光对上,心也快了几分。他舔了舔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岑夜阑却倏然站了起来,道:“舒丹已死,以胡人可汗对舒丹之偏爱,必会问责延勒,想必延勒这两日就会攻城。”

    元徵看着岑夜阑,岑夜阑几乎承受不住少年人炽热直白的目光,他含糊道:“我还有事,殿下随意。”

    说罢,就匆匆离去。

    元徵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躲什么,你躲得了么?

    可一想落荒而逃的是岑夜阑,这人锐不可当,冷淡持重,如今却露出这种比少年还青涩的无措姿态,元徵有些想笑之余,心里不可抑制的柔软又泛起了甜。元徵甚至有那么一时半刻地觉得,岑夜阑对他,其实并非全然无意?

    群整理.2021-05-02

    17: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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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山月45

    诚如岑夜阑所料,没几日,延勒率军攻打瀚州。

    瀚州易守难攻,于胡人而言就是一块极其难啃的硬骨头,纵然他们已经拿下了数关,可在瀚州城外,没讨得好。

    延勒有些恼怒。

    舒丹死在北沧关的消息传回王庭,他父王怒急攻心,当众昏了过去。他父王一向偏宠舒丹那个废物,王庭中渐有传闻,说是延勒算计舒丹让他死在了北沧关。

    因为本该进入北沧关的该是他,而不是远在上渭的舒丹。可偏偏最后却是舒丹进入北沧关,不但他进去了,还带着数万精锐,临了都葬在了北沧关的爆炸火海里,再也没有出来。

    延勒和舒丹一向不合,舒丹一死,延勒首当其冲。

    延勒心里忍不住又骂了舒丹一声废物,他闭着眼睛,军医在给他换药。延勒一只眼睛被岑亦毁了,至今尤痛。

    想起岑亦,延勒就想起北沧关,情不自禁地生出几分后怕。

    当日若不是舒丹急于抢功,埋骨北沧关的,说不定就是他了。可正因为如此,可汗怀疑上了延勒,甚至隐隐有诏回延勒的声音。

    延勒屏退军医,面无表情地将密函架在火上,火舌舔舐,转眼间密函就变成了灰烬。

    延勒想,他不能回去,一旦回去,他们将会功亏一篑。胡人部族多,百年前尚且统一,可如今四散分割,纵然他们这一支占据王庭,可底下部落蠢蠢欲动者不在少数。

    延勒花了整整两年,才让胡人部族结盟,共商南下。可这场仗打到如今,虽说胡人仍占上风,却同样损失惨重。尤其是舒丹连带着数万精锐都死在北沧关,更是让胡人士气大损,而这数万人中,不止他这一支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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