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裕的人类村庄里的钱币和这点物资，对魔族来说也没有意义，因为联盟不会与他们进行贸易往来，打劫村庄还不如在旁边的中央森林里住下，起码不会因为攻击了卡诺村的结界，而触发典赞城的边防警报。

    打卡诺村唯一的理由只可能是膈应阿卡兰德了，可打他学生的家乡来恶心他，怎么想也有点……智商不高。

    打卡诺村还不如打博恩家族的老家，至少能通过破坏那里的地脉，摧毁阿卡兰德晋升的一条路。

    至于真的战争来临，那别说卡诺村了，他们的部落也不会安全，涅罗回去也只能求得一个母子俩并肩作战罢了，到时不用玉梢催促，涅罗自己就会冲回去找她。

    思及至此，玉梢也没了涅罗人身安全方面的疑虑。

    “原来是这样，你的老师很重视你。”

    维尔利特笑着点头，“有老师们的照顾，我很幸运。另外我们村还有很多冒险者常住，大家也会一起保护村庄。”

    “我明白，你们人类在对抗外敌的时候一向很团结，”玉梢眨了眨眼，以眼神示意维尔利特她已经没有了担忧，“涉及到我唯一的孩子，难免话多了些，谢谢你的解说，但愿你不会觉得我很烦人。”

    “哪里，关心孩子是母亲的本能，涅罗有您爱着他，很令人羡慕。”

    这也是维尔利特愿意解释那么多的原因之一，玉梢问的越多，代表她对涅罗越是关心。

    他对这类母亲一直很有耐心，在回答她们的疑问时，他能想起即便成年了也会念叨着他多穿衣服、多吃饭的院长妈妈。如今也会想象，如果薇欧拉没有离世，会如何宠爱他。

    他看着玉梢用力地搓揉着涅罗的耳朵，说他交到了好朋友，心中百感交集。

    席尔方斯在维尔利特和玉梢交谈的时候，自觉没有用得上他的时候，被涅罗一拽就和他一起看着哈贝吃饭去了，哈贝最近有点挑食，会偷偷藏起口粮里不爱吃的蔬菜。

    这会儿听到交谈结束，涅罗也被玉梢拉去一边谈话了，他便转回了身去看维尔利特。

    都在一个房间里，那些谈话内容他想听不到都难，看到维尔利特微垂着眼睑抚摸茶杯，便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低落了。

    他将自己本就不远的座椅和维尔利特的并到一起，贴着后者坐了下来。

    “不知道薇塔阿姨的甜点做得怎么样了。”

    安慰的话不必多说，他们之间足够默契，知晓对方一举一动的意图。像是未竟之意那样出现的误会，自从入学晚宴的那次的开诚布公后，鲜少出现在他们之间。

    维尔利特轻叹一声，放松了身体，靠进椅背中，“我有提醒她糖霜要确认客人有嗜甜的表现才放哦。”

    席尔方斯赞同地点头，“明智的决策，不然薇塔阿姨可能会责怪我赶跑了她的客人。”

    “不，薇塔阿姨只会用下午茶来威胁你交出真正的配方。”

    两人侧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

    下午时，涅罗没有回自己已经空置了近一个月的公寓，玉梢也没有去自己刚定下的旅馆。

    因为维尔利特询问了涅罗一件事。

    “木匠铺现在活不多，你的木匠师傅被亲戚叫去城里过破魔节了。你要不要来训练场上班？和盖伊先生轮班工作，之后还想去木匠铺当学徒也正好能错开。

    “以后你就直属于卡诺公司，基本工资和盖伊先生一样，这样就不用你经常去狩猎维持家用了。当然，你上岗后想继续狩猎也没问题，和盖伊先生以及木匠师傅协商好上班时间就行。”

    涅罗听后猛猛点头，他以前当学徒还维持狩猎是因为木匠铺不止他一个，工资不足以填饱他一个武者的胃，而且他只是出于兴趣和木匠师傅对他的关心才去学习，本身也没指望靠做学徒养活自己。

    盖伊先生他早上见过，对方虽然是胃口不大的魔法使，但维尔利特给他的工资能养活他和他的召唤兽，涅罗觉得自己的胃不可能比召唤兽大，于是还未听到具体的福利待遇，就直接同意了。

    于是维尔利特将他交给了席尔方斯，让搭档带他去过一遍训练场管理员要负责的事项，自己先和玉梢陈述了这一岗位需要负责的事项。

    “以我看来，这是份不错的工作。不过涅罗他……真的能做到指导吗？”

    玉梢的表情有些微妙，不是她看低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内向到和人交流时都要避开视线，还浑身僵硬的孩子，一年不到的时间，真的能指导他人吗？

    “陌生人的话可能不会，但涅罗在村子里真的有很多朋友，和他们对话并不会紧张。”维尔利特说着邀请玉梢登上了休息区的三楼。

    这里是管理员处理文本工作的地方，这栋小楼本就建在两个训练分区的中间，从三楼往下看，能将整个训练场纳入眼中。

    此时有不少冒险者吃完了饭，找了些轻松的器材缓慢训练起来，其运动幅度约等于普通人的饭后百步走。

    有人看到涅罗的身影，立即和他打招呼。

    “涅罗！上个月你去哪了，我还想找你打听毒箭蜂的新巢建在哪呢。”

    涅罗闻言抖了抖耳朵，“你最好别去，我前两个月发现那些毒箭蜂又合了一个小蜂群，想弄到它们的蜂蜜难度太高了。考虑考虑南面的果蜂吧，虽然更凶一点，但等级比毒箭蜂低，而且族群也不大。”

    “南面有果蜂了啊？行，我到时候去看看，弄到蜂蜜了送你一罐。”

    “好，谢谢了。”

    见他们的交流结束，另一个冒险者连忙发问，“涅罗，上次你发现高吼魔猪的地方，还能找到它们吗？”

    “不知道，你找它们做什么？”

    “我半个月前接了个任务，要高吼魔猪的獠牙，我和队友根据冒险者公会提供的信息找到地方已经猪去树倒了。”

    “有解剖的时间要求吗？我那还有点獠牙，你需要的话可以卖给你。”

    “两个月内的就行，你的獠牙是多久的？”

    “一个半月前剖的。”

    “好好好，那我晚点去你公寓拿？”

    “明天早上吧，我刚回来要打扫。”

    “没问题！谢了兄弟！”

    玉梢向前倾身，两手扶着护栏，大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头顶的耳朵轻微动了动直挺挺地竖着。兽人斥候的种族优势让她在认真倾听时，能捕捉到比席尔方斯这种听力敏锐的人类更远的声音。

    涅罗和冒险者们的对话在她听来非常不可思议，就像是……

    “……和普通兽人的社交表现毫无区别。”

    她惊讶地看向维尔利特，看上去很想问问他，卡诺村是不是有什么奇药，竟然创造了医学奇迹。

    她很清楚地记得，涅罗在试炼结束回部落时，对和其他兽人的交谈仅仅是能正常交流的地步，话还是很少。可是现在，他能和这些冒险者如此熟络……

    总不能是他在卡诺村一年，人人都喜欢他了吧？人类现在喜欢这么内向的狐狸了吗？

    “刚遇到涅罗的时候，我告诉他可以跟我和席尔做朋友。我们在学院的上学时候，涅罗会给我们写信，或许文字比口语更容易倾诉心事。

    “信件往来的次数多了之后，他和我说过一些他过去在部落里的情况。我不便评价您和他的部落，但有一点还是得说一说。

    “您有没有想过，涅罗或许不适合在您的部落里生活？”

    玉梢没有急着反驳，而是皱着眉头问道：“你可以直说，没关系，我重视部落，但没有固执到不允许他人评价的地步。”

    “也并非是坏话，您愿意听我便说说，”维尔利特转头看向换了一个冒险者聊天的涅罗，“就像有人选择离开故乡后会过得更好一样，涅罗离开了部落，也发现了更适合他生活的地方。

    “兽人崇拜勇者，赞美英雄，我们人类也是如此，寿命相近的我们在许多地方的思维方式是一样的，但有一点，是人类和兽人最大的不同。”

    “什么？”

    “宽容心。”

    ————————

    虽然说要补上昨天的份，但是比标准量还差了1k字（心虚吹口哨）

    补到明天好了，分期付款嘛！（你）

    ??[445]第

    445

    章

    相较于大陆上的其他种族，人类的数量是庞大的。但并非所有人类都是职业者，用一个不太准确的比例来表述，职业者和普通人的比例是3:7。

    如果换作其他种族中，职业者和非职业者比例差距如此之大，恐怕早就出事了。

    那么人类的数量为什么能一直稳定增长，并在这片大陆上占有最大面积的土地呢？

    因为他们足够团结，他们有独特的价值观念。

    作为大陆上寿命最短的种族，他们的生命是最脆弱的，或许是为了弥补这一点，人类又拥有着强大的繁衍能力。又或许是为了平衡这一点，人类的职业者和非职业者的比例又如此悬殊。

    更有意思的是，人类仅仅靠着一百五十年的生命，和其他种族并驾齐驱。

    这一项项的特殊性，让人类成了这片大陆上“最亮的闪光”。一道道仅有百余年的光辉，却能令其他种族铭记于心。

    不仅是这些生命的特殊性，人类还有着最神奇的种族行为。

    强者会保护弱者，而弱者同样有不低于强者的价值，他们能以平凡的身躯，创造无数的新事物来回馈保护他们的强者。

    简单地从四英杰时代开始，强者们聚集起来，却不是为了在乱世中寻求一处能够自保的天地。而是为了保护同胞，为了所有人类而迎上强大到恐怖的魔王军。

    他们甚至在斗争中还不忘帮助其他种族，总是有受到他们帮助的遇难者问起原因，他们永远是那一句振聋发聩的发言。

    没有任何利益牵扯，也会有人愿意保护他人，这便是高尚者。

    纵然不是所有人类都有如此高尚的节操，在危险中会摒弃一切，竭力为自己争取生存机会的卑劣者同样很多，而最神奇的便是这一点。

    职业者和普通人、高尚者和卑劣者竟然能同在一座城市生活，这或许是因为这个种族十分“宽容”的结果。

    如今的人类社会没有战时那么团结无私，但职业者依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保护普通人，只是因为这并非是无偿无私，而是金钱与社会地位，让他们这些强者能够接受这份社会分工。

    同理，普通人尊敬职业者，同意国家用他们的税金来给职业者优待，愿意在各方面为职业者做出一定的让步，也是因为他们能够保护自己。

    而无私的高尚者和自私的卑劣者依然存在于人类中，只是在这个庞大的群体里，他们不会是“唯一”，也不会是“所有”。

    没有人会觉得所有人都该是高尚的，卑劣者也同样有活着的资格。

    这便是人类的宽容心。

    “若是这样，人类确实和我们兽人的思维差别很大，‘一切都是为了部落、为了种族延续。’，听起来很团结对吧？”

    维尔利特赞同她的说法，但也有他自己的解读方式，“‘一切’太过绝对，如果面临亲人和部落二选一的难题，你们也会选择部落？”

    “自然，不同的兽人有不同的习性，并不是所有部落都像我们一样，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许多年。例如羽族有迁徙的习惯，他们的部落永远跟着风走，风到哪他们就到哪。

    “在迁徙的过程中，难免会有‘掉队’的兽人，如果没能跟上族群的脚步，便会一生都在追逐着部落。”

    “部落不会停下等待吗？”

    “不会，”玉梢说到此处时也明白了维尔利特的意思，她转头看向涅罗，“流浪，或者下定决心，与部落告别，又或者是极为幸运地追上了部落，都有可能。”

    涅罗选择离开部落生活，或许是下定决心与部落告别的情况。

    “我听说有的部落会遗弃老兽人，你们部落会吗？”

    “……若是过于年迈，成为了部落的……那么他们会自己离开。”

    “对孩子呢？”

    “我们对幼崽自然是好的，保护幼崽、团结族群，在这一点上我们和人类是非常相似的。”

    兽人们本就爱护幼崽，在经历过破魔战争后，成年兽人们将自己和他人的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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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尔利特点点头，继续问道：“您这么些年来，有和涅罗好好沟通过吗？”

    玉梢抿了抿唇，在心底长叹一声，“没有，他爸爸在世的时候我们忙于族中事务，后来……就是我自己抚养他长大，小兽人的成长消耗太大，我只能积极参与族中的狩猎，将他送去育幼园，让部落里的老人们帮忙照看着。”

    “难怪……”维尔利特叹了一声。

    难怪涅罗向他诉说的故事，是那么的沉重。

    兽人们没有人类这样分阶段的教育体系，但是有育幼园这种下到2岁，上到18岁的托管机构。里面的老师一般是无法再参与高强度狩猎的老兽人们，他们能将平生所学和宝贵的实战经验教授给下一代兽人们。

    涅罗从幼儿到少年，便是在育幼园长大的，而他受到的欺负也因此过于漫长。

    成年兽人们不会欺负孩子，但也不会插手孩子之间的事，除非事情到了影响小兽人生命安全的程度。这是每个兽人部落都遵守的通则，想在这片大陆上生存下去，就必定会面对无情的现实，而心智的锻炼更是从小就要培养。

    有些孩子们没有那么清晰的善恶分辨能力，许多时候他们欺负同龄人并没有特别的理由，“看不惯”、“不喜欢”，甚至单纯想找个人“娱乐”一下。

    这些理由对有完整善恶观念的成年人来说很离奇，但对这些孩子来说已经很充足了。

    在艾比斯特大陆上，因为种族差异，善恶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

    对兽人来说，幼崽们本就是在打闹中成长起来的。幼崽的父母都外出狩猎时，他们会被送到育幼园里，由年老的兽人代为照顾，直到他们的父母回来。

    涅罗本就是有些内向的性格，很少和人说话，因此在育幼园中的朋友很少。结果又因为狐兽人的特点从小就是一副好相貌，有不少女孩悄悄喜欢着他，这就导致有些男孩不爽了。

    借着学前训练的机会，他们总是合起伙来欺负涅罗，只不过涅罗的父母都是职业者，这些恶劣的小兽人只能以二对一情况演练为理由进行训练，才能占得一些上风。

    育幼园里都是些精力不济的老兽人，在教育方面会有些缺失之处，他们欺负涅罗的时间大多是在训练中，老兽人们感官已经迟钝，再加上他们过去条件比现在更艰难，训练力度比如今更狠，所以也很难发现这些幼崽是在借训练的机会欺负人。

    涅罗曾经悄悄找一名老兽人说过自己被欺负的事，只是欺负他的同样是小兽人，所以那名老兽人只是冷漠地表示训练对战本就有输有赢，让他下次赢回来就好。

    老兽人们的目光放在了未来，认为现在苦一些，他们严格地认为将来就不会轻易丧命。如今部落的情况比过去安全太多，小兽人们就更应该刻苦地训练。

    他们的想法是好的，只是没有把握住一个合适的度，也没有意识到不同问题该用不同的眼光去看待。

    而涅罗的父母因为忙于部落中的事务，也对他忽略了太多，涅罗本就不是强硬的性格，受挫几次之后就开始忍耐。在他的父亲为保护部落而死后，就更沉默了。

    但也不是所有事都那么糟糕，在不幸中仍然有幸运的事。

    育幼园的一名羊兽人终于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但等他想干预的时候为时已晚，涅罗的性格已经成型。出于愧疚，他想要弥补，便问了涅罗今后想在部落里担任什么职务。

    涅罗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为他对部落没有其他兽人那样的感情，当时的他十分抗拒和部落里的兽人交流。

    最终是他在小兽人10岁的狩猎测试时，展露出了盾卫一职应该具有的坚韧性格，甚至在奔奔兔的攻击下解救了以前欺负过他的孩子。

    羊兽人决定传授涅罗关于盾卫的知识。涅罗知道，身为盾卫最重要的便是保护队友，兽人们的狩猎队往往是同龄人一起行动，最多是有个经验丰富的长辈带队。

    也就是说他将来得在狩猎时，保护他的同龄兽人，也就是欺负过他的那些人。

    当时涅罗是十分抗拒的，他救人只是因为不忍心看到有人死在自己眼前，虽然那些同龄的小兽人欺负过他，但并没有在训练以外的时候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一直待在部落里的小兽人们，也不理解什么叫言语侮辱对人格的侵害。

    涅罗只知道自己讨厌他们，却不至于见死不救。但要是让他今后承受魔兽甚至魔族的攻击，用自己的身躯去时刻保护讨厌的人，这对他来说太过糟糕了，他难以接受。

    直到羊兽人和他分析有些兽人的职业在狩猎时，如果没有盾卫的援护，危险性不亚于直接往魔兽嘴里冲锋，比如身为斥候的玉梢便是标准的，需要盾卫援护的类型。

    涅罗回去后，看到了挂在家里客厅墙上的破损圆盾，那是他父亲曾经使用的防具。

    涅罗的父亲其实是一名剑士，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听玉梢说，本来他爸爸是不用副手盾的，直到认识了玉梢，他才在手臂上配了一只圆盾。

    护卫队伍迎敌回归的那天，这只圆盾半挂在父亲手臂上，被一起抬了回来。玉梢那天哭得很伤心，什么都听不进去，第二天凌晨涅罗跟着玉梢一起，将他们的英雄埋葬。

    这只圆盾成了玉梢的念想，被挂在墙上，玉梢每天都会擦拭一番，如果她需要离开家几天，就会嘱咐涅罗代她清理。

    那几天玉梢跟着队伍出去狩猎了，都是涅罗来打扫，他摘下了圆盾，用湿润的毛巾擦拭，再用干燥的毛巾擦去残留的水份，最后要挂回墙上时停止了动作。

    这面圆盾对于10岁的他而言很大，能遮住他大半截身体，但是涅罗记得，在父亲曾感叹过，这面圆盾太小了，等有机会要换个更大的。

    当时玉梢还笑他，要是再大一点，他就能改行做盾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