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会客室外的助手朝她恭敬地一躬腰，等到拜厄蕾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才感叹了一句。
“三年前接待拜厄蕾阁下的时候她就是现在的模样，长生种族真厉害啊。”
他是五年前升到助理的，只在三年前接触过精灵们，此前都没机会仔细观察他们。
“三年算什么，对精灵来说过去三十年都不会有多少变化，”米洛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桌上的信报，“那些年轻的精灵们已经在城内自动活动了，让骑士团的人都盯紧点，长生种族的法律与我们不同，别让我们的市民受委屈。”
联赛即将开幕，波比城前所未有地要同时招待那么多各族各国的重要人员，他这个城主压力可是非常大的。可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矛盾冲突。
“是。”
“伊斯特国立魔武学院的师生预计后天能到，北门的‘欢迎仪式’准备好了吗？”
说到这事，助手脸上的表情都更严肃了几分，他打开手中的记事本说道：“已经准备好了，明天早晨第一骑士团的支援也能抵达，仪式难度比先前第三骑士团在时更低一些。”
伊斯特一方来波比城，不是绕路就是架桥，这次是为了联赛，其他国家的人都在看着，多半是会采取架桥的形式，展现一番他们伊斯特帝国的威风。
这架桥的末端准确度，可就考验了伊斯特的参赛队伍和波比城防御工事了。
所谓的“欢迎仪式”，欢迎的是外国队伍，而仪式则是不让伊斯特帝国的桥架得过近。
桥架近了，就是在打波比城，打斯诺特帝国的脸。
这种顾虑不是空穴来风，近两年来，伊斯特帝国每次采用架桥的方式渡过峡谷，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误差。为了国家荣誉，他们必须控制住这种行为。
“好，幸好第二骑士团还算靠谱，即使只剩下他们也加紧赶完了工事。”
米洛一想起第三骑士团就来气，四国联赛这么重要的事落在波比城头上，拜伦家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要不是第二骑士团是团长亲自带队，这突然少一个团的情况还真说不好会变成什么样。
也要感谢第一骑士团接到调令后，直接豪气地派出了团内速度最快的骑兽队前来，否则可赶不上伊斯特帝国的队伍抵达。
哎，西格斯王也是，什么事不能等到联赛结束再算。
眼前最紧急的几件事有了着落，米洛的心虽然没有完全安下来，但神情已经放松了不少。
“说起来我们国立魔武学院的学生已经在城中自由活动了，他们会不会和精灵们碰上？”
助手疑惑地从手中的记事本中拔出视线，转头看向他的上司，“精灵……不是不喜欢接近人类吗？”
在他的印象里，精灵们都是高岭之花，他们很少去接近人类，就连和公馆的员工提需求时都隔着5米以上的距离。
米洛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有这种刻板印象？”
“……这算刻板印象？”
“怎么不算，光精灵都是很温柔的，就拿拜厄蕾阁下举例，我小时候她还给过我糖呢。”
助理：“啊？”
先不论城主的助手被“拜厄蕾在城主小时候给过他糖”这件事砸得多震惊，维尔利特和席尔方斯此时的确遇到了精灵。
甜点店挂在门上的铃铛被碰响，席尔方斯转头看向那处。
有着一头灿金色长卷发的精灵少年走进了甜点店内，坐在门口附近的客人下意识震惊地喊了声“精灵！”，顿时店内顾客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维尔利特和席尔方斯的座位和门口隔了两三道镂空屏风的隔断，对那边的情况看得不真切，所以两人只看了几眼就没在意了。
服务员愣了一下，没想到精灵会光顾她们店，随后立即反应过来上前接待。
“欢迎光临，亲爱的客人，我们店的甜点选用优质食材制作，保证让您享受到最美味的幸福！”
席尔方斯小声地说道：“就是这句，所以我才点了这么多。”
维尔利特顿时笑起来，“好在这些甜点确实不错。”
精灵对服务员摇了摇头，转头径直走向了维尔利特和席尔方斯的桌前。
他走出了隔断的遮挡范围，席尔方斯听到有脚步声接近，立即抬头看去。从精灵的发型和衣服的颜色来判断，刚才从甜点店窗外飞掠而过的精灵就是这位了。
席尔方斯立即告诉了维尔利特，“是刚才路过的精灵。”
“嗯，不知道他为什么过来。”
维尔利特没有转头去，而是很镇定地继续享用眼前的美食。
他见多了文学作品中的精灵，虽然对真实的精灵有些好奇，但是一直盯着对方看也有些失礼。
席尔方斯虽然没有见过精灵，但这些长生种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眼前的甜品。只不过是因为精灵的路线是直接朝着他们而来的，所以才没收回视线。
精灵一直走到了他们的桌前，这下维尔利特也不得不看他了。
他垂着翠绿如翡翠的双眸，看着这满桌的甜品，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
片刻后他问道：“你们吃得完这么多吗？”
他的表现就像是刚数完桌上有多少甜品一样。
维尔利特有些摸不准他突然的搭话目的是什么，只能就事回答，“可以。”
见维尔利特回答，精灵立刻转头看向他。
“那我能吃完这么多吗？”
维尔利特茫然了，“……你应该是魔法使？恐怕会有点难。”
“你也是魔法使。”
“所以主力是我的搭档。”维尔利特指了指坐在他对面的席尔方斯。
精灵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在视线和席尔方斯对上之后，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你们人类总是和自己的搭档在一起。”
“可能是文化差异导致的？精灵没有这套搭档制度吗？”
“没有。”精灵回答得干脆利落。
维尔利特觉得他们这样问答有点好笑，决定把这初次见面的画风拉回正轨上。
“你好，我是维尔利特。”
“温泽莱克，”精灵少年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视线重新放在了维尔利特身上，“你们是参加这次联赛的学生？波比城魔武学院的？还是国立魔武学院？”
“国立魔武学院，温泽莱克，我们刚才看到你从这边飞了过去，怎么又折回来找我们了？”
维尔利特不喜欢拖泥带水地绕弯，不需要思考利害关系的时候，他一向很直接。
尤其是温泽莱克一出现说的那几句话，都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如果去绕着弯交流，或许他们聊到天黑都没法抓住重点。
他问得直接，温泽莱克答得也很直接，“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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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尔利特：精灵和人类之间可能真的存在代沟。
席尔方斯：我的直觉警报在响。
温泽莱克：人类，不太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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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第
158
章
“因为我？”
“对，因为你。”
温泽莱克见他们一直没有留自己的意思，于是他决定化被动为主动，伸手轻轻一挥，他后方座位的椅子非常突兀地转了过来，并飞到了他的背后。
“维尔利特，你身上的魔力波动频率很特别，在我见过的魔法使中属于特例。我想知道原因，所以就过来了。”
“特别的魔力波动频率？”
维尔利特心头一跳，他认为自己身上的魔力波动频率特别之处，只有可能是因为他五大元素亲和的天赋。
如果只是经过身边就能判断他的特殊，即使没有猜到真相，也会对他的安全构成一定的威胁。
现在他出门在外，身边没有阿卡兰德他们的保护。如果眼前这位无法判断具体年龄和等级的精灵不怀好意，那他的身份恐怕很容易就会被公之于众。
维尔利特皱着眉头，闭上眼感受了一番自己的魔力波动，还是和过去一样的活跃，并没有出现变动。
温泽莱克经过甜点店时他也没有使用魔法，所以不用考虑施法时的波动变化。
高等级的魔法使可以很轻松地观测低等级魔法使的魔力波动，而低等级的魔法使在没有五大元素亲和的前提下，是无法在对方没有施法的时候，探查高等级魔法使的魔力波动。
老兰斯之前教过他，如何让元素粒子们为他的魔力波动打掩护，让他的魔力波动仅仅是符合一个天才的活跃度。
所以一直没有被其他高等级魔法使们发现他的天赋，难道精灵在这方面有特殊的途径探查？
维尔利特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瓣，声音平静稳定地问道：“我没有感觉到自己的魔力波动有什么奇怪的，温泽莱克，你是不是看错了？”
温泽莱克摇了摇头，“我们精灵有一部分是天生的魔法使，对大源的反应非常敏感。不会在这种事上出错。”
“可是我的老师们从未和我说过，我的身上有什么不同于别人的表现。”维尔利特的眼神更加迷惑，就像是突然被人问责一样。
看到他这副表情，温泽莱克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表达方式有问题。
他斟酌了一番用词，再次开口，“我不是说你有问题，在三十年前，我在坎贝尔见到过频率和你差不多的人，刚才路过这家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出现在了波比城。”
“坎贝尔……我大概知道原因了，谢谢你告诉我。”维尔利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温泽莱克三十年前遇到的应该是坎贝尔的魔导院首席，也就是原本出生在斯诺特的，上一位五大元素亲和的魔法使。
对方与维尔利特同为五大元素亲和，两人都是时刻吸引元素粒子的存在，在魔力波动的频率上会相似也很正常。
维尔利特的话反而让温泽莱克疑惑起来了，“你知道原因？”
温泽莱克：我都没弄清原因，这个人族的小孩是怎么知道原因的？
维尔利特：他都认出了我是和坎贝尔的魔导院首席魔力波动的频率相似，但是自己没搞清原因？
两人的心里都是一阵惊骇，但是脸上却都没有显露出来。
前者是因为长生种本身情绪起伏就很小，后者则是真的演得好，绷得住。
“嗯，有点猜想，在确认之前还不好说。”
“好吧，如果你确认了记得告诉我。”
“怎么告诉你？”维尔利特疑惑地看着他，“联赛结束后我就会回德尼亚了。”
“嗯……”温泽莱克沉吟了片刻，接着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从自己的储物魔导器里拿出了一根羽毛。
看上去像是维克领鹭鸟羽毛，这种鸟类魔兽全身的羽毛都是白色，并且具有柔和璀璨的珠光光泽。
它们的羽毛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与光影，这如梦似幻的华丽虹色很受喜欢美好事物的精灵们青睐。
除此之外，维克领鹭鸟的内脏还有能够令人重返青春的妙用。
正是因为这种超凡脱俗的美丽，和传说中的神奇功效，给繁衍本就困难的它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由各种族中那些唯利是图的“疯子”们，掀起了一股“捕鸟潮”，为期百日的恐怖捕猎，让整个维克领每天都能听到鹭鸟们的凄厉的悲啼声。
最后是于心不忍的精灵，将它们引进静谧之森，由精灵王出面呵止了疯狂的“捕鸟潮”。
根据各国魔兽研究部门的调查，当时维克领鹭鸟的数量仅剩下两百只。
目前艾比斯特大陆上的维克领鹭鸟的总数量已经增长到了一千只，它们的栖息地从伊斯特帝国的维克领，变为了精灵族居住的静谧森林中。
美丽却又不够强大的它们，被喜欢美丽事物的精灵保护了起来，并非豢养，而是真正的保护。
精灵们不会对外售卖维克领鹭鸟的任何一处部位，同时精灵弓箭手们巡逻时还会出手逮捕偷猎者。
“这是维克领鹭鸟在换毛期掉下的羽毛，精灵们在成年之前每十岁能分到几枚，我分到后把其中的几枚做成了这个护符，在你得出结论之前拿着它，等有答案了，烧掉这枚羽毛就能通知我过去找你。”
席尔方斯的眉头顿时皱紧。
这类销毁后，能给主人送去信号的护符制作技术，并非精灵族独有，其他种族的炼金术师也能做出一样的东西。
他在意的不是这枚护符的功能，而是维克领鹭鸟的羽毛含义——如梦似幻的爱。
考虑到精灵和人类之间存在不小的文化差异，席尔方斯一时吃不准这名精灵魔法使是什么态度。
维尔利特的反应正好和席尔方斯相反，他还不会制作护符，维克领鹭鸟的羽毛也是很珍稀的材料，在毁掉这枚羽毛之前，他可以好好研究其特性和内里附加的魔纹。
他是五大元素亲和的事，等到他晋升了高级魔法使就会公布于世，这枚羽毛也并不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至于上面会不会附加什么奇怪的魔纹，就算他看不出，这不还有克莱恩老师吗？
他没有急着伸手接下羽毛，而是问道：“维克领鹭鸟的羽毛太珍贵了，即使是暂时保管也不太合……”
温泽莱克听到他要拒绝，立即拉过他搭在桌沿上的手，将护符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拿着，我还有很多。”
维克领鹭鸟每十年就会换一次羽毛，精灵们把羽毛收集起来储存在族地的公库中，如今保护了它们三百年，公库里的羽毛已经堆起了一座山。
虽然每十年才给几枚，但温泽莱克已经快两百岁了，手中也攒了不少。
为了心里的未解之谜，而牺牲一枚，对他来说是超值的。
“那……好吧，我就暂时保管它。”
直到看到维尔利特将羽毛收进储物魔导器，温泽莱克淡漠的眉眼才有了些喜意。
他的注意力再次放到了桌面的甜点上，“这些好吃吗？”
维尔利特：话题是怎么又跳回这里的？原来你之前是真的想吃甜点，不是找话题的开场语吗？
席尔方斯自从温泽莱克要给维尔利特羽毛开始，脸色就有些不太好，为了不让维尔利特再继续和对方交谈，他只好出声接过话题。
“你喜欢甜味还是一般的？”
温泽莱克抬头看了他一眼，翠绿的眼中倒映出席尔方斯完美无缺的营业微笑。
精灵的直觉让他一眼就看出，席尔方斯此刻的笑容仅仅浮于表面，这个人类武者对他并没有什么善意，甚至有点戒备，还比不上接待他时嘴里说着广告语的服务员。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还带着微笑，温泽莱克只当这是人类在人际交往时常见的虚假表现。
但是他为什么会对初次见面的自己产生戒备？精灵族一向与人为善，只要没有利益冲突，大陆上很少有讨厌他们的人。
温泽莱克左思右想，得不出一个答案，他们精灵的情感起伏太小太慢，席尔方斯没缘由的戒备只能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们两个，一个戒备对方，一个看不懂对方情绪。
维尔利特观察一会后有些想笑。
明明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能在这对上，实在是有点好笑。
思考了半天没得出答案，温泽莱克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回答问题，立即答道：“一般吧。”
“我推荐这款莓果酸奶蛋糕，只有莓果的甜味，精灵喜欢水果，应该适合你。”
你看，即使是在推荐甜品，席尔方斯的声音都不见那份对甜品的热情了。
他和温泽莱克说话的态度，就像是在对石头说话一样。
“好，我会买一份回去邀请同伴一起品尝。”温泽莱克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从魔法袍中拿出一枚雕刻着精灵母树纹样的时计表，看清现在的时间后他的眉梢微抬。
“虽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我现在还有些事没解决。我住在波比城北面的公馆，维尔利特，如果你在联赛期间确认了原因，可以随时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