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江池一声都不敢吭,低着头,一眼都不敢跟江连舟对视,摆明了是心虚。
“我还没死呢,你们就闹成这样!”半晌,江连舟捂住自己的心口,喘着粗气沉声开口道。
江连舟生了病,去年刚查出,是不治之症,最多还有五年的寿命。
倘若不是这个原因,家里老爷子让他赶紧找到许家给江耀定下人生大事时,他也不会那么着急。
谁知,情急之下,弄了个大祸患回来!
“连舟你别激动!别气伤了自己的身子!”蒋以禾见状,立刻强忍着耻辱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搀扶住了江连舟:“你身体最重要!”
江连舟见她有服软的意思,险些没接上的一口气,这才缓了过来。
他沉默了会儿,继续开口道:“订婚宴那晚的事,无论是谁的错,以后,都不允许再提起!”
“但是假如许长夏还要继续乱来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他说话间,看向了江耀。
这个家,虽说他是一家之主,但实际上,是靠江耀撑着。
他得了病之后,退居二线文职,已经不行了,只有靠江耀维持着江家的里子面子。
可以这么说,假如江耀真要闹起来,他根本拿他没办法。
江耀还没开口说话,蒋以禾却又道:“反正我是咽不下被人污蔑泼脏水这口气!要我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不可能!”
她眼里噙着眼泪,既倔强又委屈的样子。
“阿耀从小就跟我不对付,要不是因为他,临产前阿池也不会在我肚子里窒息,也不会造成他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心脏病!”
“你忽然说这些干什么?”江连舟不等她说完,立刻喝止住了她。
蒋以禾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恶心江耀,故意重提旧事,让江连舟心生愧疚,不得不顺着她和江池!
“他没有妈,你向着他也无可厚非!”她继续哭着道:“反正我和阿池两个人早就习惯了你这样!”
江连舟听她这么说,咬紧了牙说不出话来了。
难道,真的是他错怪了江池?
江耀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蒋以禾演戏,半晌,淡淡开口道:“那就请乔致远过来。”
“你一定要让别人来看我们家的笑话?”话音未落,江连舟大声道。
江耀看着他和蒋以禾,又看向地上的江池,笑了笑,道:“什么叫家?什么叫我们?你也配说这两个词。”
这儿,从来都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蒋以禾嘴上说着江连舟从来都向着他,实际上,江连舟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儿子看待。
对于江家来说,他就是多余的。
江连舟见他满脸写着淡漠,心里莫名,有一丝愧疚闪过。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那你说,你到底想要怎么办?”
江耀微微挑起一边眉头,道:“剁掉江池的手,两清。”
“不可能!”江连舟想都不想回道。
再怎么样,他的儿子不能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变成残废!
江耀也从没奢望过,他的事,需要江连舟来主持正义。
所以,他今天回江家,不是来讲道理的。
江连舟见他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只是不说话,想了想,硬着头皮道:“我知道,你觉得我对你不公平,确实,你在北城这些年,我也没有给你足够的关注。”
“既然你不喜欢回到这个家,那就等你成家后,等到你这次从边境回来,我替你在外面买一处房子,你……”
“行,那就分家。”江耀没等他说完,冷冰冰打断他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连舟愣了下,随即错愕否认道。
“但,不是等我回来,而是现在,立刻!”江耀说着,朝陆风道:“上楼,搬东西。”
一小时后,江连舟看着楼下摆满了东西的大厅,有苦难言。
然而让江耀自立门户的话是他自己先起的头,一家之主,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哪儿有收回的道理?
“阿耀啊,这套紫檀家具是我房间里的,你怎么……”蒋以禾上前查看了几眼,急得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
她原本觉得分家也好,反正江耀清高,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搬走了最好,以后这些值钱的老物件就都是她和江池的了!
谁知江耀几乎要把二楼给搬空了!
“新家自然不能空着。”江耀看都没看她一眼,朝江连舟道:“我记得,这些老家具,是我妈当初的陪嫁,既然分家,这些东西还给我,不过分吧?”
“是。”江连舟僵硬地点了点头:“你记性好。”
“还有,刚好我下午出去逛了逛,买了套小楼房。”江耀朝他继续道。
“江指挥长说要出这笔钱,还作数吧?”
第39章
“楼房?多大?”一旁蒋以禾却不干了,瞪圆了眼睛问道。
原本蒋以禾心想,江连舟一向做事低调,给江耀许长夏买套两三居室的小房子也花不了多少钱,最多也就几千上万块钱。
她是江家管家的,家庭支出收入她最清楚,一套小房子罢了,能把江耀赶出去,也是值得的。
谁知江耀竟然买了套楼房!
“两层楼,能有多大?”江耀笑了笑,反问道:“难道阿姨是想替江指挥长做主反悔?”
“我……”蒋以禾一下子憋了气。
“行,买房的钱我出。”江连舟猜想两层楼也不会有多大,硬着头皮点头回道。
是他自己刚才说的,要给江耀在外面买套新房子,那这钱就得他来出。
他转身回楼上书房,拿了一本存折下来递给江耀:“你看够不够?”
江耀翻开看了眼,两万块整。
“不够。”他撇了下嘴角。
一旁陆风和他交换了个眼神,立刻从车上拿了一份买房合同过来。
江连舟接过看了眼,二百多平的楼房,要三万八千块!
合同是傍晚刚签好的,墨迹才干透,江连舟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才确定是三万八千块没错。
蒋以禾也凑上前看了眼,看到三万八这个数字时,眼前一黑,差点儿晕死过去:“你这……什么楼房要这么贵!”
“白纸黑字,有各自的盖章,有问题吗?”江耀平静地反问道。
“你和许长夏才两个人,要这么大的房子做什么?你爸爸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蒋以禾急得几乎语无伦次。
虽然江连舟在退居二线之前履历军功,经常会有奖金,加上各种补贴,加上家底子厚,这点儿钱不算什么,但一下子要掏出这么多,蒋以禾的手都在发抖。
“我和她是夫妻,你说会做什么?”江耀不以为意地回道。
蒋以禾被这一句话堵得一张脸通红,说不出话来了。
江耀不要脸,她这个年纪了是要脸的!
“川妈,把那本绿色的存折本拿下来。”一旁,江连舟忽然开口道。
“连舟!”蒋以禾急得直跺脚。
那里面有五万块!是她留给将来江池结婚要用的钱!
“拿下来!”江连舟紧皱着眉头道。
江连舟差不多知道家里的存款有多少,而且,家里的钱有一部分,是江耀的亲生母亲那个时候陪嫁带过来的,她家祖上是当知府的,有个小园子,卖掉了给她做了陪嫁。
三万八千块虽然多,但和当时的陪嫁比起来,也算不了什么。
他知道,江耀今天这架势,就是分家产的意思,他想要借今天这事儿,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夺回去。
也好,既然如此,他就把这些年欠给江耀的,都一并给他。
江耀接过绿色的存折本看了眼,五万整,虽然不多,但也勉强过得去。
他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问江连舟:“密码?”
“你和阿池的生日。”江连舟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江耀的动作,微微顿了下。
随后,面色如常地将两本存折本都收到了自己口袋里。
“你七万块都要拿走?”蒋以禾尖叫道。
“江指挥长给的,我岂有不收的道理?”江耀笑了笑,反问道。
蒋以禾快要怄死了,她快要喘不上气了,江耀这一下子就拿走了家里近一半的存款!
“让他拿走。”江连舟开口发话,蒋以禾也只能闭上了嘴。
陆风还有两个来帮忙的江耀的朋友,已经把搬到楼下的家具差不多都装好车了,他们特意开了两部卡车来装东西。
厅里一清空,家里几乎就空了。
蒋以禾欲哭无泪地看着周围。
嫁到江家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家徒四壁。
尤其是那些摆件,比如花瓶木雕之类的,虽说只是近代的值不了太多钱,但也算得上是古董,留着以后肯定有很大升值空间的!
“那些都是江耀母亲带来的陪嫁,江耀要分家,理所应当还给他。”江连舟看出蒋以禾的心疼,低声安抚道。
江连舟这人就是好面子,蒋以禾要好好跟他过下去,也只有忍着。
她眼睁睁看着陆风将最后两只清代的花瓶一手一个抱了出去,身上力气好似一下被抽空,无力地坐在了一旁椅子上。
江耀朝周围仔细看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下的贵重物品,转身就往外走。
“你走了?”江连舟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低声问。
“嗯。”江耀冷冰冰地回道:“过两天我会通知你们回门宴的日期,到时还请江指挥长赏脸。”
江耀已经很久都没叫过江连舟一声爸,他这都要走了,下一次回来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还是没叫他。
“好。”江连舟强忍着情绪,低声应道。
江耀上车时,外面下起了雨。
他隔着雨望向江家的客厅,江连舟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走。”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视线,朝陆风道。
他跟这个家里唯一的羁绊,是江家老爷子,老爷子不住在这儿,所以他也不必再回来。
他欠江连舟的养育之恩,这些年早已经还清。
他没有把亲生母亲留在江家的所有资产都带走,已经是对江连舟格外开恩。
……
许家。
夜里忽然下起了雨,正在收拾东西的许芳菲打开窗子看了眼,朝许长夏道:“夏夏!赶紧把三轮车上的鸡蛋收回来!”
许长夏刚洗完澡,头发都来不及擦,立刻和许劲两人把小张刚送来的几百只鸡蛋往屋里搬。
搬完最后一筐,许长夏推着三轮车往棚子里面躲,朝许劲道:“三舅,你伤口不能沾水,快去擦干净!”
许劲知道伤口要是发炎,又要去医院费一笔钱,二话不说便回了屋里。
许长夏锁好三轮车,松了口气,正要回屋,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
只敲了一下,就没了动静。
许长夏站在雨棚底下,默不作声地看向大门处。
约莫半分钟后,她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外面的人,似乎是打算走。
第40章
许长夏听着门外的脚步声,犹豫了几秒,拿起角落的伞走到了门边,轻轻打开了大门。
她眯着眼睛看了眼,一下子认出对方的背影。
“江耀哥?!”她愣了下,立刻撑着伞跑了过去。
听到许长夏的声音,江耀也是一愣,扭头看向许长夏。
“怎么不打伞呢!”江耀也不知为什么没打伞,此刻浑身都被雨淋透了。
许长夏心疼得不行,一边替他拍着肩上的雨水一边急道:“这么冷的天!赶紧进屋去换身衣服!”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便被江耀用力扣住。
许长夏这才意识到,江耀有些不对劲。
她浑身僵了下,抬头对上江耀的视线。
他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不知是被雨淋的,还是什么原因,一双眼睛眼角有些微的泛红,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许长夏和他对视了几眼,下意识将自己的手往回抽了下:“你捏疼我了……”
然而,江耀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愈发用力地扣紧她的手腕。
“你……”许长夏正要说什么,江耀的另一只手猛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低头,朝她的唇压了过来。
许长夏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只觉得他冰凉的唇,一下子覆住了她的。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江耀的脸。
他双眼微阖,紧皱着眉头,浓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他咬住她唇的力道,凶猛而又温柔,不容她反抗。
许长夏能感觉得到,他没有什么经验,技巧异常的生涩,然而他吐出的气息,却越来越炙热,几乎要将她吞没。
许长夏快要喘不上气了,她没有打伞的那只手,下意识撑在了两人之间,想要推开他。
她的手刚触碰到他,江耀便顺势一带,将她拖入自己怀中深处,一只手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腰。
许长夏从没想过,她和江耀的初吻会是在这样一个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江耀拎上了车,她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像是氧气都被他吸干耗尽。
他们两人坐在后排座上,她坐在他的腿上,面对面的姿势,她的呼吸间都充斥着他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她小口小口喘着气,垂眸看着江耀的脸。
他深邃的眼眸像是带着什么魔力,几乎要把许长夏的魂都吸进去。
她的指尖,下意识轻轻触碰向他好看的眉眼。
“江耀哥,你的眼睛真好看……”她轻声嘤咛道。
“嗯。”江耀抓住她的手,轻轻啄了下她的指尖。
许长夏只觉得这一下,让她的身子莫名一下子软了下来。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不如,就大胆一些!
她心一横,直接闭着眼,吻向他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