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桁看了他俩一眼,把自己借给他们的院校资料从他们面前拿回来,塞进了书包。
顾川不满地“啧”了一声,又从他书包里翻出来摆回自己面前:“你什么品种的小气鬼?”
宁濉哈哈大笑,被李言“啪”的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脑袋上才消停。
几人打打闹闹,就在这时,林桁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林同学?!”
几人寻着这惊喜的声音看去,看见叫林桁的正是那天在KTV里缠着他的女生。顾川他们不清楚KTV里的事,但这女生他们见过,之前宁濉还帮她给林桁送过小零食。
林桁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他礼貌性地点了下头,很快又把脑袋转了回来,一副不想和她多牵扯的模样。
顾川见林桁态度冷淡,本能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眯着眼,面色狐疑地在林桁和那女生之间来回扫了好几眼。
女生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图书馆,她和朋友小声说了几句后,小步朝林桁跑来,兴奋地看着他:“好巧啊,林同学。”
而后又对其他几人道:“你们好。”
宁濉和李言都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但小霸王却眯着眼看着林桁和女生没吭声。
林桁的表情看起来可不觉得“好”巧,他微微颔首,淡淡回了个“你好”。
女生似乎已经习惯林桁冷淡的态度,并不在意,反而兴致冲冲地问他:“我上次和你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呀?”
图书馆宽阔安静,她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林桁听不见,双手撑在桌上,靠得很近,眨巴着眼睛笑看着他。
林桁似乎觉得这距离太亲近,他眉心微敛,往后拉开距离,果断回道:“不行。”
李言抬手附在嘴边,小声问宁濉:“他们在聊什么?”
宁濉茫然地摇头。
那女生听林桁拒绝她,拖长语调失望地“啊”了一声,似乎没想到林桁依旧不肯答应,她有些激动地撑着桌子靠向他,委屈道:“为什么嘛?”
林桁一句“不为什么,我有喜欢的人”还没出口,忽然听见身边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他转过头,恰见顾川刚把手机放下去,看样子,像是对着他拍了张照。
林桁一见顾川那表情就觉得他没安好心,心中警钟震响:“你在干什么?”
“你管我干什么。”顾川回道,说完把手机揣进裤兜里严实捂着,还把拉链给拉上了,像警察保管证据似的谨慎。
小霸王不允许林桁过问他,又正大光明地八卦起林桁的事来。他不像宁濉和李言两人偷偷摸摸在一旁猜,直接越过林桁问那女生:“你俩聊什么呢?什么不行?”
理直气壮得和林桁老家村口的老太太似的。
女生并不藏着掖着:“我想请林同学做我男朋友。”
李言和宁濉安静地吃瓜没出声,顾川却是抱着手,夸张地边“啧啧”叹气边摇头:“这怕有点难度。”
女生也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呀,我都被拒绝两次了,可是为什么嘛?”
女生眉眼灵动,语气柔软,说话像是在撒娇,在其他男生面前很吃得开,唯独在林桁这处处碰钉子,怎么也想不明白。
突然,她恍然地“啊”了一声,看向林桁,低落道:“难道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林桁正准备承认,顾川却笑了一声,抢先道:“之前有,现在可就说不准了——”
他这荒唐话林桁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他打断顾川,对女生道:“对,我有女朋友,上次没说清楚是我的问题,抱歉。”
女生听得这话,还想再说什么,她的朋友却快步走过来将她拉走了。
女生一走,顾川立马伸手勾住林桁的脖子,用臂弯一把将他锁死,怒道:“好你个小子,背着我姐跟其他女生暧昧!”
林桁皱眉辩解:“我没有!”
“人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没有!”
林桁道:“之前在KTV的时候我就没有答应她,姐姐知道这事。”
“KTV?!”顾川一听,手里顿时加重了力道,“那么久之前的情债你还没处理干净,你可真行啊你!”
少年身高力足,这一用力简直像是要把林桁勒死。林桁抓着他的手臂,被他勒得有些喘不上气,脸都红了。本来他说话的声音就压得低,这一憋,林桁几乎是用气声在讲话。
林桁反驳道:“你别胡说,这不是情债!”
顾川咬牙切齿:“这不是情债是什么?你听听你自己说话心虚成什么样了!”
林桁解释不清楚,索性不和顾川解释了,但顾川却认定林桁干了对不起衡月的事,当天回去就把林桁在图书馆和这个女生见面的事添油加醋地向衡月汇报了一遍。
后面还附带了那女生双手撑在桌上近距离靠向林桁说话的照片,正是那时候他偷拍下来的证据。照片里,林桁微微仰头看着女生。因为角度问题,他当时半张脸的表情乖巧得和平日看衡月时几乎一模一样。
衡月就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下午大约三四点钟,衡月给林桁打了通微信语音。他在浴室洗澡,漏接了,看见的时候时间已经显示是二十分钟以前。
林桁怔了一下,扔下擦头发的毛巾,想给衡月打回去,又担心她此时开始工作了,自己贸然联系会打扰到她。
于是他就拿着手机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等着衡月再给他打回来。
他自己都觉得这行为有点愣得没边了。
好在衡月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大约过了十分钟,林桁手里的手机就响了。微信自带的单调的语音铃声只响了半声,他便立马接通了。他不自觉坐直了身板,举起手机放到耳边,开口道:“姐姐。”
他快一周没直接和她说过话,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急切。
手机那头的衡月听见他的声音,微微勾起嘴角,“嗯”了一声应他。
他接得太快,衡月几乎可以想到他盯着手机等她再次打来的乖巧样。
她问他:“刚才在忙吗?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
林桁轻轻眨了下眼睛,乖乖道:“在洗澡。”
“刚刚洗完?”
林桁习惯性地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点完才反应过来衡月看不见,又老老实实回她:“刚刚洗完。”
衡月想到他以前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那副又湿又润的毛躁小狗样,挂了语音通话,转拨了视频。她的声音太过温柔,林桁想也没想便接通了视频。
衡月的脸却没有如林桁想象中出现在手机里,屏幕一片漆黑,只有右上角他自己的视频小窗口有画面。
前置摄像头对着他的胸膛,露出一片湿润的脖颈和一点白皙的下巴,没看见脸。少年颈上的青筋时隐时现,头发还湿着,滴下来的水珠微微打湿了衣服。
林桁皱眉点了下屏幕,像是觉得衡月的脸没露出来是因为手机坏了。
他说:“姐姐,我看不见你。”
衡月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哄着他:“我这里不方便,过会儿再见,好吗?”
林桁有点失落,但还是应道:“好。”
他知道衡月工作繁忙,一般都只发微信给她,很少给她打电话,更别说视频,这是衡月出差以来两人的第一次语音通话。
如果林桁之前和衡月打过语音,就该知道异国间语音通话延迟严重,根本不像他们此刻交谈般流畅。
林桁坐在床边,用手举着手机和衡月视频,镜头时不时有点晃,衡月看着视频里模糊的身影,道:“乖仔,我看不清你。”
林桁听罢,立马站起来开始换地方,镜头随之晃动,少年的面容在屏幕中一晃而过。
很短的时间,衡月没看得太清楚,只瞥见一双深邃得仿佛玉石般的黑眼珠和红润的薄唇。
屏幕视野变动,最后稳定在桌前。林桁坐进书桌前的椅子里,将手机立在了桌面上,房内光线明亮,这个视角几乎能将少年整个人都囊括入摄像头中。
他伸手调整着手机的角度,问道:“这样能看见吗?”
衡月回道:“可以。”
此刻他身上穿着一套宽松的短袖长裤,白上衣灰裤子。白黑灰,他衣柜里最多的颜色。
衡月想起顾川发给她的那张照片里林桁也是简简单单穿了一件白T恤,她想起这事,开始“兴师问罪”:“乖仔,你是不是背着我做坏事了?”
林桁压根儿不知道顾川在背后将他在图书馆见到了那女生的事添枝加叶地告诉了衡月,衡月也没信顾川的大部分说辞,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林桁有多听话。
她这样问,不过是兴起了想找个理由逗一逗他。
但林桁似乎误会了什么,他听罢蓦然愣了好一会儿,而后耳根子一红,身体不自在地动了动,将视线从手机上瞥开了。
他一副被人撞破了秘密的心虚相,说话都有点结巴:“什么、什么坏事?”
如果忽略林桁升温发红的耳朵,他此刻乍一看去和刚才没什么两样。可衡月却一眼看出他紧张了许多。他两条长腿微微往两侧分开,手放在膝盖上,连坐姿都有些僵硬。除此之外,整个人还透露出一种强烈而隐晦的羞耻感。
手机另一头,衡月轻轻挑了下眉。
林桁似乎没注意到自己的嗓音从通话开始就有些沙哑,仿佛午睡时间过长,睡昏了头,呼吸却又不似睡太久时的闷缓,反而有些沉重。
衡月方才只当他才洗了澡的缘故,眼下突然反应了过来。
她看着从他发尖滴落在肩上的水珠,又问:“你身上流了好多汗,家里很热吗?”
“啊?”林桁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这么问,他感觉这话有点不对,说不上来哪里古怪。若非要理清楚,那就是他觉得衡月此刻兴致很高,而她兴致高的时候,总爱一本正经地戏弄他。
学校篮球场上,不少男同学觉得热时就直接撩起上衣擦脸上的汗,或者干脆脱下揉成一团随手扔在篮球架下,大大方方地展露身材。
但林桁并不太习惯裸着上身,外面也好,家里也好,他都喜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衡月还记得当初在安宁村见到他时,他在地里热得全身汗湿,但短袖也好好穿在身上。
他的头发此时有些乱,两道清晰坚硬的锁骨横在肩颈下,皮肤已经被汗水打湿,在光线里泛出抹湿润的亮色。
“好白……”衡月感叹道,“是因为手机自带的滤镜吗?”
她压低了声音:“还是喝了牛奶养白了?”
林桁听她这么说,意识到衡月正在透过手机认真看他此刻的模样。他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下意识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没觉得哪儿白。
“不知道……”他支支吾吾。
少年也好,男人也好,身上总比女人多了些力量感十足的青筋血管,看起来异常的粗野,有种原始的美感。衡月看着他结实的手臂上一道醒目的青筋,用手指隔空抚过。
林桁不知道衡月在做什么,但他的身体似乎能感受到衡月的视线,手臂不自觉握了下拳。
“姐姐……”他忽然叫了她一声,犹如祷告般的低语。
衡月被他这一声叫得心尖发颤:“怎么了?”
他安静了许久,缓缓低下头,低声道:“我、我有点想你。”
少年的声音从声筒清晰地传出来,他习惯压抑自己,一般不会说这些情话,忽然和她说“有点想她”,必然是想得难受了才会告诉她。
说了一句,第二句似乎也变得简单起来,他第一次在衡月工作时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这话听起来乖得不像话,隐隐带着央求之意。衡月看着屏幕里少年的黑发,一颗心像泡进蜜罐子似的又胀又软,她回道:“很快。”
林桁听了,只当她在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感到高兴。
可衡月并非在骗他,她的飞机中午落的地,她没有告诉林桁她已经回国,林桁眼下怕还以为她与他仍隔着一万多公里的遥远距离。
衡月走到家门口时,挂断了和林桁的视频电话,少年心思纯,压根儿没想到衡月也会玩惊喜这一套。
她开锁进门时,林桁似乎没听见开门声,还在卧室里待着。衡月将手里的东西轻声放在桌上,横穿过客厅走向林桁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