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琴轻巧的回答,却勾起了谢旭白心中的恐惧。
南州是什么地方?距中州万里!
闹个脾气,至于跑去那么远的地方?
“有件事,侯爷一直不知道。”问琴继续说,“夫人怀小姐时,遭了暗算,小姐打娘胎里出来就带着蛊毒。”
“老爷和夫人想尽办法,才压制住了蛊毒。但小姐意外流产,元气大伤,蛊毒便复发了......”
“她必须去南州医治。”
谢旭白的脑中似乎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
祝长岁失去孩子时那绝望悲痛的神情,她吐血时苍白的脸色,她高烧梦中胡乱的呓语......
所有东西都从记忆的角落里爬了出来,带着潮湿的味道,一点点缠绕上谢旭白的心脏。
蛊毒?
竟是蛊毒?
这么多日来,她一直受着蛊毒的折磨?
怪不得,怪不得她怨恨自己......
“她走何道去南州?”谢旭白平复许久,才能完整地问出这句话。
他自然不能拦着祝长岁去疗养身体。
但他可以追上祝长岁,陪祝长岁同去!
“我不会告诉您的。”
在谢旭白发怒前,问琴又道,“小姐走前,将所有祝府旧人的卖身契都归还了。此后回祝府还是脱离奴籍,都任由我们。”
“侯爷如今已无法逼问我们。”
谢旭白的手收紧,手中的“和离书”被揉皱。
让所有自己从祝府带来的人离开......
祝长岁竟不愿在镇南侯府留下一丝痕迹吗?
第十二章
“你不说,我也能找到她。”不知过了多久,谢旭白看着问琴,一字一顿地说。
问琴蹙起眉头:“侯爷,小姐给过您很多机会,是您自己不加珍惜。如今,你已经有了宋夫人,何必再纠缠小姐呢?”
谢旭白低头看着自己的腰间。
那里挂着一玉佩,是祝夫人所赠,和他送给祝长岁的玉镯有着同样的含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祝长岁是他的妻子啊,他怎么能让祝长岁失望到如今这地步呢?
“我会找到她的。”谢旭白又重复了一遍,执拗得可怕。
宋浅浅在此时踏入。
她垂眸看着失魂落魄的谢旭白,神情复杂:“旭白哥哥,你要去南州吗?南州距中州万里,路途遥远,要不......带上我吧?”
谢旭白僵硬地扭头看着宋浅浅的脸。
理智告诉他,一切是他之过,他也不应该怪罪宋浅浅。
只是宋浅浅的神情难免让他想起祝长岁的目光,是那么漠然,那么冷淡。
他心中一痛,道:“你刚没了孩子,身体虚弱,不宜奔波,在府内休息吧。”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提步离开,衣角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
宋浅浅站在原地良久,目光落在窗外。
积雪渐融,外头那可以在严寒中绽放的紫牡丹竟也打了蔫儿。日头渐渐暖起来,冬日竟不知不觉便要过去。
她真的以为她赢了。
可机关算尽,却比不上一纸和离书。
檐上雪融成水滴,和她眼角的泪珠一起倏然坠下。
......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向南。
祝长岁撩起马车的帘子,好奇地看向外头。
祝家教女,从来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一套,祝长岁的长辈中,有不少女子年少时便游历天下。
她生来体弱,做不到这些,但她父亲特地为她请了夫子,让她在游记文字中领略过天地广袤,山河壮阔。
中州往南,途经九川三岳,五城四府,便能抵达四季如春、风景冠绝天下的南州。那里盛产草药,医道鼎盛,无数年轻弟子拜师学医,悬壶济世。
一路上,祝大人已经为祝长岁安排打点好了一切。
她虽不能如长辈一样背着长剑混迹在江湖儿郎中,却也能悠哉游哉地赏遍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