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强将《乌鸦4》的前期镜头交给了他，他在仔细对比了剧本后就发现，这与其说是《乌鸦4》，不如说是《小丑2》。

    “小丑”的恋人“应魁”，完全就是女版的小丑。

    可有了傅航的“小丑”在前，应亚男一个新人演员，如何去驾驭这样的角色？

    虽然，傅航也是“新人”，但谁家新人是这样的？

    导演很认真的看了应亚男“十三妹”的表演，对应亚男的表现给予肯定，但距离傅航，却是还有很大的差距。

    可是随着拍摄开始，他愕然的发现，应亚男入戏的速度非常快，而且入戏很深，哪怕拍摄结束，也依旧保持的着那个状态。

    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

    这也导致，《乌鸦4》的拍摄进度，也非常快。

    要不是这边这场爆破戏的场景实在是难以复刻，他都舍不得停掉那边的进度，过来拍这边的镜头。

    诸葛筠到片场后，变的非常的老实。

    这段时间方天戴不在身边，她其实经常利用职务之便，偷偷跑去找应亚男的。

    可是自从应亚男入戏后，她就不太敢上前搭讪了。

    因为应亚男看起来，竟然和老板越来越像了。

    虽然那股子疯狂越发的让她着迷，但现在只要看到应亚男，就会让她不自觉的想到傅航。

    想到傅航，她就会……

    很矛盾很纠结的一种心态。

    两天的筹备一晃而过，各部门准备就绪，整整三组爆破专家在几十次演算后，终于确定了最终方案。

    爆破组的负责人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和傅航解释着引爆器的开关、保险、爆破距离等。

    他其实是反对由演员亲自来引爆的，这违规了。

    但见鬼的是，在这个老板提出为了真实，应该由“小丑”亲自按下引爆器，现场竟然没有人阻止。

    安全员是假的吧？

    他向导演提出了质疑，但导演却是给他甩来了一张免责协议以及有关部门的报备。

    爆破组的负责人沉默了。

    第303章

    不过是个小丑

    站在废弃养老院内，傅航显的很深沉，脸上浓重的小丑妆让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怪异。

    他的视线在养老院内的那些设施上游走，因为遣散工作刚刚完成不久，这里还能看到生活的气息。

    养老院其实是个挺悲凉的地方，虽然所有的养老院都在宣传宾至如归，有着家的温馨。

    傅航以前没来过养老院，他的记忆中，还保留着那些广告宣传的画面，又或者，是逢年过节新闻的中出现的那些温馨且温暖的关怀慰问场景。

    然而，当他真正走进养老院，那种被世界遗忘的萧条却是扑面而来。

    那厚重的大门像是隔绝了外界的温暖与生机。那几栋半新不旧的建筑，在灰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落寞，许是因为走的匆忙，墙壁上的油漆大片剥落，如同老人脸上沧桑的皱纹。

    傅航望着其中的一个院子，脑海中仿佛出现几位老人坐在轮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他们的子女或许因为忙碌的生活，或许因为其他的原因，很少前来探望。每一次电话里的承诺，都像是遥远的梦，在等待中渐渐破碎。

    房间里，狭小而昏暗，一张小小的床，几件简单的生活用品。傅航依旧感觉到，老人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听着时间滴答流逝的声音，回忆着曾经的欢笑与温暖，可如今，只剩下无尽的孤独。他甚至还听到老人的咳嗽声传来，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像是对命运的无奈叹息。

    在这养老院里，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被遗忘的悲凉，那些未被说出口的思念，那些无人倾听的话语，都被深深埋葬在这寂静之中。

    被世界遗忘……这就是失忆？

    所以，失忆到底是遗忘世界，还是被世界遗忘……

    此刻里面空无一人，有的只有角落里绑着的炸药。

    傅航听着通话器中忙碌的声音，安静的站在他准备出场的位置，视线却是渐渐难以聚焦。

    这几天他的情绪格外的敏感，一点点细微的触动，往往都能让他想到很多。

    他这才想起，他本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侧过头，对着窗户的玻璃认真的端详着自己，那夸张的小丑妆让他看的出神。

    小丑……自己好像一直都是。

    从小，单亲家庭长大，受尽了各种闲言碎语，哪怕至今，他都不清楚自己的父亲是谁。

    三年前，那是真舔啊……舔的痴情、舔的卑微、舔到义无反顾、舔的忘记自己。

    他自己不知道吗？

    他知道……傅航不傻。

    沈青鸾只是他情绪的一个宣泄口。

    他需要将他二十年所积压的情绪，一股脑的倾泄出去，而沈青鸾只是恰逢其会，而又具备了接纳他宣泄的完美条件。

    如果沈青鸾当初就答应了他的追求，和他甜甜蜜蜜或轰轰烈烈的谈一场恋爱，估计也很难善终。

    傅航的性格是有先天缺陷的，这一点他自己知道。

    只是后来觉醒了系统，他有了新的宣泄口，他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他感觉他有了人生的目标。

    但那三年，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小丑？

    他以为自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游戏人间，他不把自己当人，也不再把其他人当人。

    他脸上的面具，变的更厚实了，他依然是个小丑。

    然而，那个女人出现了。

    秦幼楚，她就那么突兀的站在街口，用那怯懦的眼神透过厚厚的镜片和凌乱的刘海，就那样无助的看向他。

    那时候的傅航很惶恐，因为从那纯净的眼眸中，他看到被他遗忘许久的人性。

    他开始试着卸下伪装，至少在她面前。

    他变的越发的纠结和彷徨，他一面告诉自己，他有系统啊？他是挂逼啊！

    但另外一面，他却享受她所带来的真实。

    而这份真实，却让傅航渐渐的看到了更多的真实。

    沈青鸾的执着、李未央的率真、应亚男的天真、诸葛筠的呆萌、拉娜的野性……

    她们不是客户吗？为什么会给自己如此真实的感触？

    他察觉到自己是个人的时候，他恍然大悟，客户好像也是人。

    “傅航？准备好了吗？”通话器中，传来刘导的询问，各部门准备就绪，只等傅航走出镜头，按下那惊天一炸，铸造电影史上的辉煌。

    傅航缓缓抬头，望着天空夕阳的余晖，有着大师级摄影技能的他清楚，这时候的光线很完美，爆炸的火光会在残阳下格外的绚丽。

    “等等。”傅航却是微微皱眉，太多的感触让他的情绪有些不稳定。

    远处的刘导一愣，紧紧盯着面前的监视器。

    没有人催促，包括外围那些饰演路人的群演，他们安静的站在固定的位置，等待着导演的指令。

    傅航从口袋中掏出根烟，默默的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世界显的很安静，傅航许久没有享受这种宁静了，他忽然有些不舍。

    低头看着指尖闪烁的红芒，袅袅升起的烟雾仿佛在眼前凝聚成一个窈窕的轮廓，她处理在便利店门前的广告牌下，手中晃悠着一支插着鱼丸的竹签。

    傅航看不清她的脸，烟雾摇曳，被微风一卷，消散无踪，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

    傅航恍然，却发现香烟已经快要燃尽。

    “各单位注意。”刘导平静的开口，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监视器中的傅航。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操控摄像机的摄影师甚至感觉手心开始冒汗。

    然而，傅航却是又掏出了一根烟，也没用打火机，就那么烟头对烟头，续了一根。

    刘导扯了下嘴角，将憋在胸口的那股气吐出。

    但依旧没人敢催促傅航，这时候，情绪需要傅航自己去调整。

    这场戏，只能一条过。

    “系统，秦幼楚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傅航猛抽了口烟，在心底问道。

    一如既往，系统没有任何反应。

    傅航却是自嘲的笑了。

    这句话看似问的是系统，但其实问的是他自己。

    而他，同样给不出答案。

    幼楚不是客户，她是活生生的人，是他生命中的那道光。

    为了幼楚，放弃其他所有客户，他可以毫不犹豫。

    可为了幼楚，放弃系统？他能做到吗？

    没了系统，他可能永远是个小丑……

    第304章

    舞台与灯光

    光……这道光，也许变的不纯粹了……

    系统所带来的安全感，不是一道光所能替代的！

    傅航松开手指，任由指尖的烟头滑落，坠向地面，溅起零散的火星。

    他的视线扫向远处的片场人员，那一张张屏气凝神脸一一落入他的眼眸。

    没有系统，这些人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

    而此刻，几千人的团队，却是在等自己抽烟。

    他们有黑帮成员、有著名导演、有歌坛新星、甚至还有天王巨星……

    傅航的视线被一颗硕大的光头吸引，他一脸凝重的举着手机，却又用另外一只手捂住嘴角。

    傅航的眼眸一颤，心底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暴虐。

    光……

    他紧抿着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了森白的牙。

    “我可以了。”傅航用力的吸气，仿佛要将这最后的宁静吸入体内。

    “各部门准备，倒计时，3-2-1，A！”随着刘导一声令下，所有的摄像机按下了录制按钮。

    群演开始自由互动，道具车缓缓行驶，而在镜头外，临时调派来的消防、应急小组、医护小组也进入待命状态。

    三号机位的特写镜头前，忽然闪过出了一个脑袋，小丑的妆容并没有掩盖住他灵动的眼眸，那五彩斑斓的油墨反而放大了他眼中的戏谑。

    那俏皮的样子，仿佛一个窥探世界的精灵。

    远处的刘导微微一愣，出场不是这样的啊？

    不是直接跑出来就好了？之前彩排不是这样的啊？

    又给自己加戏？

    刘导的内心隐隐不安起来。

    这种大场面，最怕的就是演员临场发挥了。

    而随着那俏皮的眨眼，傅航缓缓的探出身子。

    他就那么悠闲的走出大门，脚下踩着古怪的步伐，从那涂满鲜艳口红的嘴角能看道，他好像还在唱歌。

    “这个感觉很好。”刘导的感觉很奇怪，但挤在一边的刘天王却是眼眸一亮。

    刘导恍然，这才是对生命的淡漠，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喜庆的小丑，马上要炸掉这家医院？

    傅航的脚步越发的古怪起来，仿佛是跳某种特殊的舞蹈，却又没有任何规律。这夸张的动作渐渐吸引了远处那些群演的视线，虽然和彩排的时候不一样，但这些群演反应的很真实。

    傅航的舞步时而轻快时而癫狂，但特写镜头下的眼眸，却是时而冰冷、时而涣散。

    角落里观看的诸葛筠神情呆滞，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傅航的时候，没有脱鞋的欲望。

    他……他好像变了。

    她看过傅航之前的戏，那时候她感觉，傅航演了一个疯子。

    而此时傅航给她的感觉是：傅航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应亚男微微张嘴，眼眸内流露一丝痴迷和向往。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随着傅航的走动，他身上那沉重的、无形的枷锁在一点点崩碎、脱落。

    见龙卸甲……他在升华……他好像自由了……

    应亚男的眼眸忽然有雾气涌动，她的脚不由自主的左右摇摆起来，像是要跟上傅航的步伐。

    “这小子真是个妖孽。”刘天王由衷的感慨，手心全是细汗。

    他的感觉同样直观，那边走来的不是演员饰演的疯子，而是疯子扮演的演员。

    那无意间扫向镜头的眼神，透着来自灵魂深处的痴狂。

    “各部门注意，其他人员按原定路线行径。”作为总指挥，刘导异常的清醒，他需要关注到方方面面。

    群演继续移动，走向安全的位置，道具车也驶出了镜头，快速的开向远方。

    傅航来到了马路中间，却是在一个原地转身后，静止不动了，像是一个行为艺术的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靠！绝了！”刘导忍不住赞叹。

    这一停，由极动到极静，简直如神来之笔，瞬间将观众的情绪给掐的死死的。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静静欣赏着傅航妙到毫厘的表演时，傅航背后忽然火光冲天，特质炸药带来的绚丽光效充斥天地间。

    然后，巨响传来，猛烈的气浪席卷……

    “他才走了一半！”刘导的心脏仿佛被12.7MM的狙击枪近距离打中，他的声音歇斯力竭。

    最担心的事情又双叒叕发生了。你他娘的就不能按剧本来吗？

    类似的画面在过去半个月里其实发生了很多很多次，傅航很喜欢临场发挥，虽然每次的效果都很不错。

    但是，这是实地爆破啊？

    你至少走到安全距离外再来吧？

    漫天的火焰冲天，身后的大楼轰然倒塌，爆炸产生的气浪如海啸般的席卷而来，冲击着站在马路中间那一动不动的身影。

    小丑的衣服和头发在冲击中如野草般飘摇，但小丑纹丝不动，那扬起粉尘中，他的表情却像是听到了世间最美妙的声音，带着迷离与陶醉。

    “躲开啊！”

    “老板！”

    “快跑！”

    无序的呐喊和嘶吼杂乱无章，场面失控了！

    因为从这边的角度能看到，一块厚重的墙体正带着呼啸，从身后向傅航砸来。

    众人的视线中，仿佛已经看到傅航被砸成肉泥的画面。

    然而，那如雕塑般的小丑，却是头都没有回。僵硬的身躯猛的颤抖了一下，像被声浪震碎的木偶，机械的向左边跨了小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