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谢却山 本章:第59章

    她下意识地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章月回的眸子暗了暗,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镯子不许摘掉,不然我怎么救的谢却山,就能怎么出卖他。”

    南衣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这镯子上包了多少金?”

    章月回一愣。他跟她说情谊,她问他价格。他的话口真是被堵得死死的。

    他哑然失笑:“你走吧。”

    ……

    南衣悄无声息地回了望雪坞,先跟甘棠夫人报了个平安,她不好多说谢却山在这其中都做了什么,只说宋牧川安全了。

    阖府上下同往常一样,热热闹闹地用着三餐,鹘沙死的消息根本瞒不住,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说着外头的局势,无不拍手称快。

    南衣有点高兴,她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任务,但她的喜悦无人能分享,只能等着谢却山回来找他邀功。然而对于谢却山的缺席,大家都习以为常,无人置喙,无人过问。

    只有南衣独自一人焦灼地等待着,从白天到晚上。

    ——虎跪山一来一回,一日绰绰有余。他被扣在完颜骏府上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南衣坐在矮墙头候着,这儿一眼就能看到府门处,进进出出的人都在眼底。天气潮湿得很,像是要下雨,天边却又没半点动静,厚重沉闷的水汽蛰伏在空气里,叫人喘不过气来。

    起初一点动静都能让她立刻抬眼望去,到了后来,她故意不抬头看,只仔细听着脚步声和门房的声音,倘若连脚步声都不像,门房也不曾问好,那肯定不是他。

    时间在日晷上锵锵行走,这样漫长而束手无策的等待放大了南衣的感官知觉。她发觉白天的时间悄无声息地变长了,蛰伏的生机破土而出,在绿丛中竞相开放。抬头一望,远处归雁成字,掠过天边。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远处廊檐下一溜灯笼,眼睛稍稍一眯,光便散开了,在视线里模糊成一滩海。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那么不好。

    夜色越来越浓,宅子里走动的人逐渐少去,再在外头便有些显眼了。南衣从矮墙头爬下来,到谢却山的房里去等。

    春衫覆在身上,不消一会便出了一身薄汗。南衣等得心焦难耐,几近暴躁,她脑中掠过了无数种可能,心悬在那儿始终无法落定。这一天像是看不到头。

    他还活着吗?明天他们还能相见吗?

    南衣盯着房中那面空空的屏风,脑中胡思乱想着,又很快出了神,觉得这屏风实在是寡淡得让人厌烦。子时的更声刚响过,周遭越来越寂静。

    她突然就很生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她研了墨,找出最大的一支毛笔,开始在那素白的屏风上乱涂乱画。

    她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谢却山其实是一个很讲究的人,读书动笔前都要净手。

    可她肚子里一股压不住的怨气,她非但不洗手,还要把破坏搞得彻底。

    谁知道这日子过完今天还有没有明天,这整整齐齐,端的做派是给谁看?

    谢却山要是回来了,这点小事算什么事,大不了就被他臭骂一顿,她可是他的大恩人,谢却山要是没回来,那更无所谓了。

    她就是掀翻了屋顶,他也不会来找她算账。

    想到这里,眼泪竟然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委屈。真委屈。

    画了个大王八。

    还不解气。

    得写上谢却山的大名。

    用狗爬一样的字。

    外头轰隆隆的春雷闷响,终于畅快地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混着泥土的味道,似有若无地飘入鼻中。

    南衣无意间回头看,呆住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抱着胸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胸口那团闷气四散开来了,像是打开了一个闸口,眼泪反倒越掉越凶,索性嚎啕大哭起来,还不解气,直接将手里的毛笔砸了过去。

    墨水砸了他一身狼狈。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气还是凶得要命:“你是人是鬼啊!”

    “你说呢?”

    他走过来,微微眯起的眼睛盯着屏风上的杰作,透出一丝危险的光。

    某种大魔王的压制还是深入骨髓的。

    尤其是在做坏事被抓包的时候。

    南衣一下子心虚了,所有的理直气壮荡然无存,眼泪都忘了抹,连忙抄起砚台,将墨都泼到屏风上,把王八和大名都生硬地遮去。

    “我就是想给你房间里添幅山水画。”

    “从未见过如此丑的山水。”

    “……你,你平安回来就好,那我就先走了。”南衣脚底抹油想开溜。

    手腕一下子被扣住,人被拽到了一个滚烫的怀里。

    衣衫还是湿的,他冒着雨夤夜赶回来。

    完颜骏心思重,事情全部查清楚已经是夜里了,外头早就宵禁,照理说谢却山该明晨再回来,可他一刻都等不了,命人连开几道坊门,径直回了家。

    他不确定,她会不会在家里……还是,章月回已经把她带走了。

    此刻看到她平平安安在这里,哪怕房里乱糟糟,像是被洗劫过一样,他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他看着淋淋的墨沾上屏风,顺着屏上轻纱的纹路往下蜿蜒,荧荧月光下,像是流淌的、融化的山。

    前头山高路险,恶水急流,一低头,唯有轻舟一片,难越关山。

    哪怕已经转危为安,他心里依然沉重,他并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并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更不知道此刻的温存能弥留多久。

    放眼望去的渺茫,却和此刻踏踏实实握着她手的真实感,矛盾又微妙。

    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南衣,到底是重逢的喜悦占据了上风,看她哭得都花了脸上的胭脂水粉,他竟生了一丝逗她的心思:“我这屏风可贵,你该怎么赔我?”

    南衣急了,为自己辩解道:“你这人好没良心,我可救了你一命——呀!”

    南衣一低头,发现自己踩到了那支毛笔上,罗袜被墨汁洇湿了一片,浸到了脚底。她忙想跳开几步,整个人却被拦腰抱了起来。

    “别乱跑,踩得我满屋都是。”他又嫌弃又无奈。

    谢却山将她放到榻上,握着她的脚踝,摘了罗袜,又从一旁取了帕子,替她擦拭脚底的墨痕。

    她的脚很凉,被他滚烫的手一碰,浑身便起了微小的战栗。不知是紧张还是些微的痒,南衣不自觉蜷着脚趾。

    他喉结滚动,莫名觉得燥热,想说点正事转移注意力。

    “你和……”

    他本想问问她去找章月回之后发生的事情,话还没说完,目光忽然注意到了她的手腕,上头套着一个包金的镯子。

    又是这阴魂不散的镯子。

    后头的话瞬间都咽了回去,偃旗息鼓,什么都问不出来了。那一点醋意和占有欲在不动声色的皮囊之下迅速膨胀,又不好发作,只能自己生着闷气,目光偏偏在这个时候不经意扫过她的身子。

    她的腿搁在他腿上,只能用手撑着榻支起上半身,胸膛微微挺着,一片饱满的山丘随着她的呼吸若隐若现地起伏着,梨白的春衫被雪一样的月光笼住了,衬得她肌肤似雪,朦朦胧胧的,像是一条晶莹的河流穿过沟壑,流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脑中无数光怪陆离的念头闪过,抓不到一点头绪,又气章月回,又气他自己。

    她浑然不觉此刻他脑中已有了如此多的思绪,自顾自便絮叨起来,试图打破忽然尴尬下来的气氛:“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以为你要死了……你这么一个可怕的人,居然死在我前头,真不可思议。难道我还要来给你敛尸吗?”

    谢却山听得心不在焉,浑身的注意都落在她娇小的足上,整个手掌正好全部裹住了她纤细的脚腕,握在手里,像是一段洁白的藕。脆弱的,温软的,像是一捏就要碎了,又像是柔韧地承受着他所有失控的力。

    “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就要去对二姐和小六说出你的秘密了——”她发现了他的失神,有点生气,他居然没有认真听她讲话,脚非常自然地往前伸了伸,踹了他一下,“诶,谢却山,你有没有在听我……”

    声音忽然就噎住——她好像踢到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玩意。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它的坚硬和炙热。

    轰的一下,电闪雷鸣在他身体里炸开,他猛地抬头,也忘了藏起目光,就这么赤裸裸、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是要溢出来的欲望。

    他咬牙切齿地在忍着,她偏偏要招惹他这么一下。

    他不知道抽什么风,报复似的在她足底拂了一下,她惊呼一声,痒得要缩回腿去,他早就有预料,手上的力气一紧,直接握着她的小腿往前一拉。

    这么一来一回,她就被压制在了他的身下。

    热腾腾的体温贴在一起,心脏对着跳,又从阎王手里挣来了一个昼夜。

    第105章

    春雨骤

    夜幕沉沉。

    谢却山本来也只是想逗南衣一下。他一直都是一个擅长克制的人,即便眼眸里涌动着黑潮般的情欲,他也有办法戛然而止。

    他觉得自己有。

    她大概看穿了他纸老虎的本质,因此他不得不用一些更危险的方式,才能与她势均力敌。虽然这种方式,经常将他自己也搭进去。

    比如此刻,南衣没有躲,含着水雾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浓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水雾聚拢了,凝出了一粒珍珠般的泪,嵌在眼尾欲坠不坠。他才看清了她眼里的后怕与庆幸。原来在她心里,他是珍贵的。

    他本以为那水面同往常一样风平浪静,殊不知一脚踩进去,才发现那是激烈的漩涡,将他整个都卷了进去。

    咫尺的距离里,他失去了支点,只觉得被涌动的浪潮推着走。他所有的伪装都在潮水中分崩离析,只剩下一个他自己。

    他们都到了深海里,这里没有世俗的一切,只有他们。

    他曾以为她是依附在自己身上漂浮的蒲草,原来她早就是那振翅向他飞来的蝴蝶,无声而壮烈。

    南衣好像有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降临。

    她微颤的眼皮像是藏着一个邀人共往的迷,谜底是他们的生与死,原来是一场关乎风月的双向奔赴。

    她诚实地面对了自己。

    那些穿在身上漂亮的衣服,教人正直的三纲五常,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在漂泊的世道里,过完今天没明天的日子里,重要的只有当下。

    她披上了人皮,皮下却依然是一只原始的兽,她靠着本能生存。此刻她就是渴望着肌肤相亲的密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填补等待的巨大空虚,才能证明失而复得的真实。

    她经历了极悲的一天,就让她享受一下虚无的喜悦吧。

    可等了半晌,他都没有一点动静,只有手贴着她的腿侧滑动,力道大得有些不自然。潮湿的空气里像是有无数水汽在蛰伏,一部分化成了他掌心的薄汗,一部分沿着她的身体蜿蜒,和血液一起沸腾着。

    她不自觉绷紧了双腿,睁开眼茫然地看他。

    谢却山嘴角似笑非笑,偏着头专心地看她:“你在想什么?”

    南衣的脸忽然红到了耳后根,羞恼得想跑——然后这个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地吻了上来。

    他吻得细致缠绵,寸寸辗转,全然没了之前的霸道,她被亲得浑身发软,思路断断续续,脑中还有最后一根弦摇摇晃晃——他什么时候这么会亲了?这诡计多端的男人,在任何时候都要占据主动,不甘心被她撩拨了一下,要反败为胜将她一寸寸点燃。

    可她又隐约觉得,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他们之间的亲密。

    他也好绝望,却在极力用什么办法粉饰太平,掩盖着这种无望。

    肉体的靠近是一种本能,是走投无路。刀山火海,惊涛骇浪,而他们只是一粒微尘。他们都没有办法,只能离彼此更近一点,再近一点,仿佛这样他们就可以共享软肋与铠甲,厮缠着相互取暖,索取到足以对抗严寒的力量。

    可他们只是他们而已。人的意志能抵抗得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这叶孤舟会去往哪里,能抓住的只有彼此的手。

    檐下春雨急骤。

    窗内帷帐轻垂,罗衫堆在了腰侧。

    他三下五除剥了她的抱腹,她的手也很忙,非要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礼尚往来。可那玉带钩扣得是巧劲,她不知道怎么解,愈发手忙脚乱,拨弄不开。

    不着寸缕的细长手臂上,只剩一只镯子晃荡着,看得人碍眼。

    他去捉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要将这镯子撸下来。

    南衣一惊,脱口而出:“不能摘。”

    声音又急又软,含了半分喘息。

    她紧接着想解释道:“这是……”

    他哑着嗓子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昏暗中一双眼眸亮得像野狼:“不许说,不许提他。”

    她被凶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慢慢地又品到了什么,抬手去勾他的脖子,好看清他脸上的神色,她忍不住弯起了一个笑,意乱神迷的眼中跃上一丝狡黠:“谢却山,你是吃醋了吗?”

    他可不止吃醋,他还嫉妒,小气,会发癫,很可怕。他在某种界限的边缘,所有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往回收一分尚有理智,再过一寸就变成野兽,恨不得将她全部占有。

    她无心魅人,偏偏声音软得发嗲,像是一条红线从耳畔缠到心上,轻轻那么一拉,绷得他浑身震颤。他忘了分寸,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往裙下一探。

    凉意和炙热同时入侵,她第一声失控的呻吟破碎在他指缝之中。

    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在他的攻城掠地之下,喉头只能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和呻吟声。钗头流苏在松垮的发髻上摇晃着,簌簌作响。

    春夜熄了炭火,却仍有一丝寒意萦绕,她的肌肤凉如白瓷,不自觉地想要贴近他。

    他腾出心来去吻她的眼睛。下巴新长的胡茬又青又软,刮过她的脸颊。她终于缓过神来,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看他。她抬手想去抱他,他的身子便配合地塌了下来,伏在她身上。

    她的手掌一寸寸抚过他的肩背,指腹滑过紧实的肌肉坚硬如铁,像是牢不可破的一道关隘。

    她恍惚极了,在情欲之巅竟生出一些错觉。仿佛这是他挽的每一次弓,拔的每一次剑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这是他策马扬鞭,脚步踏过千山万水的每一个日夜在他身上垒起的城墙,这是他过去一切的总和,铸造成了现在的他,他的所有都诚实地展露在她面前,一下一下,都揉进她的身体里。

    他们在深海,他们在地狱,他们在这个秘而不宣的黑夜里共同沉沦。

    岂管那天下何处得秋霜。

    ……

    直至天明,她的魂儿都还没归位,双腿打着颤,软绵绵地被他抱在怀里。可她还不想睡,总觉得有什么会稍纵即逝。

    终于抵不过精疲力尽的困意,半阖着的眼皮再也抬不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听到有人在外面喊谢却山,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有了些意识,但人还在睡梦中,抱着他的手不肯放。

    谢却山轻吻了她的额头,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在她耳侧道了声天晚便回来。

    她继续陷在梦乡里,不知昼夜,直到一缕夕阳落在窗棂上,她才幽幽转醒。

    脚踩在木板上,老化了的地板发出不合时宜的咯吱声。脚步一停,这声音也跟着停下来,周遭静得不可思议,连远处几点乌雀声都听得真切。

    若非身上的酸痛,她几乎都要觉得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了。

    她披起衣衫起身,停滞已久的大脑缓缓恢复运转——这里是谢却山的景风居,想必是他走得匆忙,昨夜的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衣物散在地上,钗鬟扔得到处都是,那面涂得乱七八糟的屏风还伫立在那,像是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

    南衣恍惚了一会才想起来,他早上走时说天晚便回来,可似乎到现在他都还没回来。

    她猜测完颜骏不好对付,定有许多琐碎的事拖住了谢却山。她一件件敛起地上的衣服穿好,简单地收拾了一番,才悄默声地准备溜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要命的是,她现在连一堵墙都翻不过去。

    只能夹紧尾巴做人,从正门回去。她躲在墙根观察许久,趁着外头四下无人的时候,一鼓作气冲到游廊上,装作路过的样子。

    刚拐过弯来,便遇到了一队女使,大家只是寻常地对她行礼,她却一下子心虚地不得了,脸烧得通红,生怕被看出什么异样来。

    放纵的时候心里只想着破罐子破摔,毁天灭地,不顾明天,可真的到了清醒的时候,才发觉烂摊子还在那,甚至更烂了。

    这到底是望雪坞,他们还得实实在在地生活在这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往后要怎么办?

    南衣想着,她不能以少夫人的身份再留在望雪坞了。

    不过这事还得等谢却山回来之后商量,她以什么方式走才最稳妥,日后又用什么身份在沥都府里行事。

    她又乱糟糟地想着,等他回来,在外人面前,她该怎么面对他呢?

    熄了灯是一回事,走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又是另一回事。决不能露出半分异样来。

    她板正了脸,朝着虚无的空气轻轻颔了颔首。

    不成,这样也不好,显得太装腔作势了,大家都怕他,她要是端着些做派,岂不是要叫人起疑?

    还是低眉顺眼地行个礼吧。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给他使个眼色,约他相见。

    不行不行,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嘿,现在倒还想起了体统,南衣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满脑子胡思乱想着,昏昏沉沉地回到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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