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谢却山 本章:第50章

    第90章

    虎山行

    南衣手足无措,一头雾水地看着章月回,章月回却只是朝她笑,狭长的眼微微蹙起,让人觉得又真诚又狡猾。

    她转而求助甘棠夫人,但甘棠夫人比她更不清楚这是什么局势。

    目光最后才躲躲闪闪地落在了谢却山身上,他八风不动地坐着,如玉的指节摩挲着手里的杯盏。她有点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但看上去,他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甘棠夫人还是出来打了个圆场:“孀妇再嫁,与普通的婚嫁不同,多少是一件要谨慎的事……而且说到底,我们也做不了这个主,还是要看南衣自己的意思。”

    “章某愿以整个归来堂为聘。”

    南衣彻底合不拢惊讶的嘴了,她眼里的章月回又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她少时的心上人,他们朝夕相处,她虽然不够了解他,但她也算得上是世上为数不多了解过他的人。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个洒脱而有趣的人,不过他对事物有一些奇怪的要求,任何经他手的事,都要完美、圆满、一丝不苟,但这些迹象是内敛的,他从不将这些偏执施加于他人身上。

    然而世事不能次次都如人意,非常偶然的,他会露出一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偏执,又会很快清醒过来,将这抹情绪掩盖。从前的南衣便隐隐觉得,这可能才是真实的他。

    重逢之后,她窥见了他最大的秘密,她竟觉得荒诞之中也有一丝合理。原来他将惊天的执着放在了另外的事情上。

    她主动退了一步,大方地原谅了他,不想再细究过往的伤害,没有人是洒脱的,只是假装不去看而已,她以为他们之间尘归尘土归土了。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宣告着他对她的执着。

    她觉得惶恐又困惑,她回忆不起来,他们之间有什么让他放不下的?

    章月回终于敛了面上的笑意,认真地对上南衣的眼:“只要你点头,归来堂以后再也不会跟岐人做生意,任凭秉烛司差遣调用。”

    他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筹码彻彻底底地抛了出来,把所有的主动权都放在了南衣手里。

    他就是个偏执的人,他的人生从来就没有中间地段。

    堂中一片寂静。

    “等一下,你说什么?”

    南衣脑子嗡嗡的,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他说秉烛司?他当着谢却山的面说秉烛司?那不是……?

    “你们什么身份,他心里都门清。”章月回淡定得很,朝谢却山抬了抬下巴。

    南衣被这几招连环冲击打得措手不及,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人人都讲究话里有话,让人捉摸不透,但章月回根本就是个没顾忌的混不吝,他喜欢把话直接甩人脸上,把遮羞布全撕了,大家都别要脸了。

    秉烛司,在别人那里是禁忌,而在堂上这四个人的心里,却只是心知肚明、没摆到台面上的小秘密而已。

    章月回就是拿捏准了,揭穿了也无伤大雅。

    谢却山没法否认——他难道要装作刚知道?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章月回的每一句话都在逼他,他脸上阴沉得像是一片摧城黑云。

    他半天才挤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章老板真是好大的诚意。”

    “我也是怕谢公子为难。毕竟您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一边要在岐人那里交差,一边一家子都是抗岐的勇士。家里人私底下在做什么,您暂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难保哪天不得已要出卖谁……令福帝姬带着传位诏书的事,不就是却山公子主动透露给完颜大人的吗?您是靠这在岐人跟前长了脸面,可秉烛司却因此被架在火上烤了。”

    砰——甘棠夫人的手一抖,手中瓷盏砸在地上,像是喝了个满堂倒彩。

    南衣亦难以置信地望向谢却山——他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这不是把令福帝姬往火坑里推吗?先前的新年宴上,他分明还帮了帝姬一把。

    她能理解他各为其主,有时候不得不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可她一直觉得,他不会做什么真正伤害别人的事情。

    “真的吗?”她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否认。

    不要承认,不要承认……她在心里在祈祷。

    “是。”谢却山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他给章月回下的套,章月回不动声色地咽下了,借着他的陷阱反过来将了他一军。而此刻,他也不得不全盘咽下。

    他袖中的拳头攥紧,但面上端着极力冷漠。终于,他缓缓开了口,平静地道:“既然章老板把话都说开,那我再拦也显得不识趣了,南衣可以自己做决定。”

    谢却山起了身,迈过地上那一片杯盘的狼藉。临了到了南衣身边,一抬眼便看到门外那抹刺眼又鲜艳的红色,又顿了顿。

    他恨不得一把火将那人掏出来的真心都烧个干净,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甚至连这些都给不了她。

    他无法反驳章月回的话,在谢家,在他身边,绝非安稳之所。为了得到岐人的信任,又为了帮助暗中的战友,他不得不把身边的人放到危险的位置再救下来。可在南衣身上,他赌过一回,九死一生,险险过关,他有了软肋,已经不敢赌了。他清楚自己必须送她走。

    章月回是个有本事又自私的人,这样的人,才能在乱世里立得稳,活得好。

    他都已经决定放手了,她嫁给别人是迟早的事情,他又管得了什么?他袖中拳头骤然松开,面上一抹苦笑,在她身畔道了一句:“章老板也不一定不是良人。”

    可他不想听她的宣判,说完便面无表情地拂袖径直出门。

    甘棠夫人将颤抖的手拢到了袖中,面上已没了血色,语气像是含了霜:“章老板说得对,谢家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看向南衣,眼中悲悯:“南衣,名门望族又如何,在乱世里说倾覆便倾覆了,护不了你长久,我也希望你能寻个好的安身之处。”

    “难道只有男人的庇护才是好的归处吗?我不信,我不嫁。”南衣咬着牙,倔强地驳道。

    刚迈出门槛的谢却山步伐顿住,回头望去。

    “章月回,你想要怎么处置你的产业,你想要帮谁,这都是你的意愿。归来堂本来就跟我没有关系,我不会去贪图不属于我的东西。”

    章月回眼里的光黯淡了一些,但还是朝她笑了笑:“没关系,你可以再想想,不用着急做决定。”

    更多的话,对着章月回此刻柔软的眼,南衣竟说不出口了。她逃也似的离开。

    她的回答出乎谢却山的意料,一丝喜悦从心底生出来,却又有更大的不安盖了过来。他有些挪不动脚了,看着她走出来,目光飘忽着不敢看她,可她越过他的时候,竟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

    宅子里没有不透风的事,富可敌国的大商户竟来求娶一个望门寡妇,这稀奇的事很快就在望雪坞里传开了。

    这样下去,南衣只会越来越显眼。她必须尽快走。

    隔日谢却山去给二姐递了两句话。甘棠夫人便把宋牧川请过来了。

    浪荡子章月回带不走她,人畜无害的宋牧川总可以吧?这小子满脑子礼义廉耻,不敢肖想什么别的,也不会给南衣压力。他们在秉烛司,配合得也很好,想来已经有了默契。

    做出这些决定的时候,谢却山一点都不轻松,心里酸溜溜的。他觉得自己窝囊极了。他并不能操控着全盘每一个细节的走向,当一点点的失控来临时,尤其是这些失控在南衣身上,便会放大成成千上万倍的痛苦啃噬着他的心。

    他已经在某种临界点了。再不解决,他要先疯了。

    但即便宋牧川来,南衣还是一样的回答。

    “我不走。”

    宋牧川有些奇怪,他以为南衣回望雪坞只是一个意外。

    “为何?”

    南衣沉默了许久,似在思索。

    宋牧川不着急逼迫她,跟她讲了一些这两天外头的事情。

    令福帝姬已经被安顿好了,不用担心。

    完颜骏因为诏书之事失职,黑鸦营有先斩后奏之权,于是将人软禁扣押在府里,等待王庭的裁决。鹘沙如今独揽大权,他的风格就是铁血镇压,外头的形势愈发严峻了。

    不过巧的是,就在昨日,韩先旺的密信到了沥都府,提及了诏书一事,幸好他们早一步行动。

    听到这里,南衣皱起了眉头,问道:“也就是说,岐人迟早会知道帝姬身上有诏书的事?”

    “是。”

    有一个念头在南衣心中升起,可她仍有些不敢确定。也许有的时候,打草惊蛇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抬头望向宋牧川,认真地道:“宋先生,谢却山消息灵通,我留在望雪坞里,可以从他身边打探到一些情报,必然对秉烛司的行事有帮助。”

    宋牧川愕然。

    “这可是个火坑!”

    “我偏要跳。”南衣答得笃定。

    ……

    宋牧川走后,南衣在园子里坐了许久,才让身体里莫名的沸腾安静下来。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极其冒险又有些冲动的决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对是错。

    有千万个理由让她走,可她就是被一个近乎不可理喻的理由绊住了脚。

    天暗下来,她才闷头回到自己的小阁。刚推开门,就被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量拽了过去。

    那人反手将门撞上,掐着她的脖子直接把她摁在了雕花门上。

    她疼得轻呼一声,对上了谢却山发怒的眼。

    “为什么不走?!”

    第91章

    水中月

    南衣愣了愣,谢却山给了她一阵好脸色,她差点都忘了,他还有这样一副面孔。那双眼上爬上了狰狞的血丝,眸底黑得像是山水画里最深的那笔墨色,将那一点点的悲悯都彻彻底底地掩去。

    不,他原本就是这副修罗的面孔。

    但她现在没那么怕他了。

    “说话,为什么!”他的耐心即将耗尽。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那我为什么不能回谢家?你在怕什么?”

    谢却山喘息着,他在怕什么?真好笑,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大发慈悲放她走,为她铺好后路,甚至愿意在章月回面前退让,她却不知好歹!

    她不是就想活命吗?给她活路她不要!她是跟宋牧川待久了,脑子也坏掉了吗?!

    “待在谢家你就是死路一条,章月回的话你没听懂吗?”

    “谢却山,你真有意思,”南衣被禁锢在方寸之间,却没有惧意,仰着脸对着他的眼睛,“你已经知道我为秉烛司做事了,你不应该把我留在你身边看着吗?就像当初你让我看着谢小六一样。你为什么要把我放出去兴风作浪?这对你来说不危险吗?你到底是谁的人?”

    “我是谁的人还不够明显?非要让我把你送到岐人面前去,你才知道怕是不是?”

    “我不相信!”南衣朝谢却山吼了出来。

    房中寂静了一瞬。

    “你太会演了,谢却山。我也不知道你从哪一步就开始算了,你出卖了帝姬,可帝姬最后还是被救了出来,每一件事情都是这样!是,我没有你聪明,但我也能看出来你心口不一,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要留在这里,我要亲眼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她的理由。

    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海浪迎面拍过来,他慌了,又惊又惧,第一反应就是挣扎和否认。他一拳捶在门框上,试图用更凶狠的面目让她屈服:“我放你一条活路,你还真当我是个圣人?早知你这么天真,出去也活不了多久,就该让你葬到谢家的坟里,体体面面地死了算了。”

    她眼睛一抬,眼里亮晶晶的,抓到了一个逻辑:“所以从殉葬的那回,就是你的算计了?你从那个时候就在救我?”

    谢却山忽然哑然。

    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下子被戳到了最隐秘的地方。

    他有一个苦衷,而这个苦衷已经与他融为一体,无法分割。那层皮撕下来,也不再是那个磊落的少年,而是血肉模糊、不堪入目的。他并不知道如何活在这个世界上才能自洽,他只能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将自己包裹起来。

    最好永远也不为人知。

    可她是疯了吗?她竟然要去触碰那个真相……他已经算不准她的行动了。她的聪颖和敏捷让他觉得事情正在一步步失控。

    南衣没有挣扎也没有躲避,她的手攀上他的手背,试图让他砸在门框上的手松下来。

    她冰凉的手指钻入他指尖的缝隙,他察觉到丝丝缕缕的疼,这样的触感让他几欲发疯。他不敢松手,可他分明知道,这场对峙,他快要输了。

    是了,这才是他怕的——他怕自己意志不坚,被她彻底地攻陷内心,他怕她无孔不入,让他一步步地丢盔弃甲,缴械投降,最后只剩一身肉体凡胎,赤手空拳地对抗这个崩塌的世界。

    他怕被那个名为“爱情”的怪物吞没,最后什么都护不住。

    “南衣,不要再挑战我为数不多的善心了。你承担不起后果。”明明放出的是狠话,却更像是无力的祈求。

    求她,不要再往前了。走得远远的,走一条康庄大道,这是他能给她最好的东西了。

    越靠近他,他越是满目疮痍。他就是愿意在黑暗里,她为什么要来与他同行?

    “你不想告诉我,那也没关系。我会自己去发现的。如果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终有一天我会拉着你一起去死。如果你不是——”南衣最终还是掰不过他的力气,她放弃了,无力却又执着地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就让我到你身边来。”

    这是一场甘霖。

    可他却怕自己贫瘠的土地给不了她一片绿洲。

    谢却山松了手,他退了一步,仰头闭眼,喉结翻滚着。有什么东西似要喷簿而出,他再也压制不住了。

    他哑着嗓子,用最后一丝理智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滚。离开谢家,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说了我不走。”

    此刻寂静,几乎能听到怦怦跳动的心脏声。

    他缓缓地睁了眼,眼里竟忽然平静了下来:“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

    这一瞬间南衣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像是一盆冷水浇到了烧得滚烫通红的铁片上,面上一层冷了下去,却从内里烧起了更旺的火,一层一层的炙热又蔓延到表面。

    而她不知道是什么烧了起来,只觉得他眼里有着似曾相识的东西。

    记忆里那片雪山,那间木屋,藏着晦涩的、真假难辨的过去。

    她不敢否认,也不敢去确认。

    片刻的沉默后,他道:“你便死在我手里,再也别想跑了。”

    谢却山舒手按着人的后颈压过来,粗野热吻落上峭薄水唇。

    被否认掉的一切在此刻卷土重来,犹如一句呐喊引发的一场雪崩,起初寂静无声,而后摧枯拉朽。

    贪婪吮吸,辗转反复,浊重气息浇在人面上。

    袖子一拂满案杯盏,流苏锦布顺势滑落,他端着人坐上红木案,身后悬空,她只能紧紧抱着他,无处可逃。

    身体的本能竟比理智先一步接受了。被他抱起的瞬间,南衣只觉得脚下的土地不再是土地,忽然成了凶险的波涛,放眼望去是茫茫大海,她身边只有他,她只能攀住他。

    她在他横冲直撞的攻势里忘了抗拒,又或者是不想抗拒,她觉得他们都疯了,可某个答案却变得清晰起来。

    他扯掉了她的外袍,解不开的衣带被猛得撕开,裂帛的声音催化了他凌乱的动作。寒意一下子龇上后背,针砭肌肤,滚烫的手却紧接着摩挲了上来,每一颗战栗的毛孔在他掌纹之下一寸寸被抚平。

    他让自己扮演一个疯子,他终于成了那个疯子。他放弃了挣扎,不躲了,也不藏了,任由身体里的怪物把自己吞噬。

    就这样吧,就一起沦陷吧,在这一叶孤舟上。

    一起下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罪孽深重,谁也别放手,谁也别想躲。

    ……

    笃,笃,笃——却有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南衣一惊,但被谢却山不耐烦地按住了后颈,不许她走神。可那阴魂不散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门外传来了章月回的声音:“南衣,我有话想对你说。”

    南衣面上忽然烧了起来,想要推开谢却山,可他不肯罢休,重重地在她唇上咬了一下,才放了手。

    他哑着声音在她耳畔道:“告诉他,让他滚。”

    南衣又羞又恼,慌忙想穿好衣服,可他却摁着衣角不让她穿,也不放她从桌上下来。

    “我……”

    南衣只好朝门口说话,可一开口,自己都察觉连声音都提不上气了,软得像是一滩水。

    “南衣?”章月回询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南衣一闭眼,大声地仓皇道:“不想见,你走吧。”

    “那我便在这里等。”

    章月回没那么好打发。

    南衣脸上通红,她低声哀求着谢却山:“你放我下来。”

    房中漆黑,唯有窗外一盏淡淡的灯笼光从雕花处透过来,他眼里晦暗不明。

    “你还喜欢章月回吗?”

    她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理不清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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