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谢却山 本章:第44章

    章月回仿佛被击中了,脸上的神情如退潮一般退去。

    他颓然地松了手。是啊,他疯了吗,竟然在这个时候拿谢却山做挡箭牌。他是在承认自己输给他了吗?

    绝不可能。

    他不该着急的。他犯的错,他会去弥补,一朝一夕不行,那就朝朝夕夕,直到她点头为止。

    南衣没想章月回在一瞬间生出了这么长远的念头,只是回过味来,从他话里抓到一丝蛛丝马迹。她是心虚的,但她又清楚她和谢却山之间的一切分明无人知晓。

    这也许事关她为何被归来堂抓。

    见章月回稍稍平静下来了,南衣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跟谢却山有关系?”

    “所以你跟他有关系吗?”他紧张地反问了一句。

    “当然没有。”

    章月回见南衣回答得这么干脆,松了口气:“那就是我猜错了。”

    南衣皱了皱眉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其实隐约有点悟出来,在牢里的时候,归来堂认为她是秉烛司党人,又认为她跟谢却山是一伙的——那岂不是认为谢却山是秉烛司的人吗?

    南衣那时觉得太荒谬,但是看到章月回,她又拿不准,觉得他做事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章月回避开了她的问题。

    南衣不依不饶地问:“可你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猜测?”

    章月回没办法,只能解释道:“你们二人同一天在沥都府消失,事后他回沥都府告知禹城军位置,重获完颜骏信任,而你去禹城军让他们撤离,最后禹城军平安地躲过一劫——单从结果来看,你们的配合天衣无缝。我以为你们是提前商量好的。”

    南衣从未在这样一个抽丝剥茧的角度看过这件事,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但是反应过来,另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击中了她。

    南衣的声音都颤抖了:“你知道禹城军还活着?”

    “是啊。”

    南衣看章月回的眼神都有点恐惧起来——这么秘密的消息,他怎么会知道?那禹城军现在还安全吗?

    章月回以为南衣害怕的是自己跟禹城军的关系会牵连到她,连忙哄道:“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南衣的声音陡然提高:“那你就能伤害别人吗?”

    章月回语塞。

    “你没有把禹城军的消息卖给别人吧?”

    嗯……悄默声地透露给了鹘沙,也不算卖吧?他可没有收钱,还倒贴了一些医药费。

    “没有,”章月回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南衣还是有点生气,此刻她才终于把章月回和那个狡诈的归来堂东家,发战争财的情报商人划上了等号。

    所有的事情都在提醒着她,章月回根本就是一个她不曾了解过的陌生人。

    “我约束不了你,只能希望你说话算话,”南衣想要起身,结束这场对话,“我走了。”

    章月回却急切地挡在她面前:“南衣!”

    满腔的话一时间却都哽在了喉间。

    他们静静地对视着,地上的影子一动不动。

    月亮也屏着呼吸。

    两年相识相知,三年离别,她从懵懂到情窦初开的年纪里都是他。她装得很理智,很洒脱,亦很坚强。可她藏着一个问题没有问,心底也在害怕,怕那些从未说出口却又心知肚明的情愫是错付。

    但若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呢?

    “章月回,当时你送我那只镯子,是什么意思?”

    问出口的时候,也就不必在意结果的对错了。

    章月回答不上来。当年不敢将离开的实话说出口,又想她记着他,又想打发她,那么卑劣的心思。

    在这引人发疯的沉默里,南衣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南衣笑得坦然,可那笑扎在章月回心里,

    “你应该在三年前就跟我告别,那么我也不会心生妄念,想着要朝你走来,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情……你做错的,只有这一件事。”

    眼泪在眼眶里要掉不掉,南衣只觉自己勉力维持的笑容就要坍塌了。她强迫自己盯着墙头的那朵半绽放的花苞,淡淡的月光洒在上面,美得很。

    她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想要把眼里看到的所有好都捧到他面前。她有一个匣子,里面放满了收集的干花,从河里摸到的好看的石头,一片漂亮的落叶,还有几朵从被子里掉出来的棉絮,她独自观赏的一年四季,都曾想留下痕迹,与那个人重逢时一一分享。

    可此刻她再看春花,只觉得这份美丽独属于自己。

    第80章

    锦帷温

    春花美归美,可南衣一转身,回了屋,终于到了章月回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方,眼泪就哗啦啦地流,越想越伤心,渐渐变成嚎啕大哭。

    是为自己哭泣那些岁月,嘴上说着没事和释怀,心里的委屈早就翻了天,总要有个轰轰烈烈的了结。

    南衣哭得惊天动地,延绵不绝,理直气壮,连谢却山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发现。

    冷不丁瞧见那儿坐了个人,幽深的瞳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南衣吓了一跳,停顿了一下,觉得没必要搭理他,想接着哭,突然又没了情绪。

    虽然停了下来,身子还一抽一抽的,南衣觉得有些丢脸,还有点生气。

    他在那就像看戏一样,无动于衷。

    南衣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哭得实在是哑了,润润嗓子。她没什么好气地问他:“你来干什么?”

    谢却山觉得很无辜——他又没惹她,她对他发哪门子火?

    心里想的是“来看你”,但脱口而出就变成了语气不善的“我来看着你。”

    看她为章月回哭得那么伤心,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是想安慰她的,可心底又有个小气的声音在说,她反正是属意章月回的,他在这说破天又有什么用?

    “我又跑不了。”她牙尖嘴利地回道。

    “章月回的本事大着,你不跟他跑?”话里话外,都是酸溜溜的意味。谢公子今日说话也很没体面。

    南衣狠狠地抹了把眼泪,劈头盖脸地骂道:“为什么我就非要跟个男人跑?让我走我就走,让我来就来,你们这些个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能来安排我!我有腿,我不能自己走吗?”

    “……”

    你们,这些个,臭男人。

    为什么要把他和章月回放在一起骂?

    但谢却山有被戳到痛处。他也很心虚。不过他心虚的时候,就习惯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南衣以为他是生气了。

    可她也不害怕,就这么瞪着他。

    他到底是弱了下来,声音稍稍缓了些:“章月回不是个好东西,我是怕你被他骗了。”

    ——你跟人家半斤八两,凭什么说人家不是好东西?

    刚想怼回去,却见谢却山忽然神情变冷。南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拉了过去,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唔——”她扑倒在谢却山膝上,为了保持平衡只能狼狈地抓着他的衣袖。

    一下子,屋子里就静了下来。南衣听到头顶传来瓦片微动的声音,若放在平时,她只以为也许是那只鹰隼掠过屋顶,可此刻见谢却山如临大敌,她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南衣侧脸看了看谢却山,又看了看一旁的烛火,无声地询问他要不要灭了灯。

    谢却山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么做,只会显得更加做贼心虚。他闭目聆听,捕捉着几近微不可闻的风声。

    屋外,约莫五六个黑衣人在檐上穿行,悄无声息地落在小宅后院。黑衣人们向宅院的不同方向四散而去。

    这是鹘沙派出的刺客。自从鹘沙赤裸裸地开始怀疑谢却山之后,这支隐秘的小队便昼夜不歇地暗中跟踪谢却山,再狡猾的狐狸也未必次次都能掩盖好行踪,他们终于跟到这个了小院,认为这里很有可能就是他跟秉烛司党人接头的地方。

    他们要刺探清楚这院中藏着何人,在筹谋着何事,将所见所闻悉数告诉鹘沙。

    两个刺客已经贴着墙根,摸到了唯一亮着灯的厢房。

    谢却山不做多想,只横抱起南衣,穿过帷帐,进入内室。房中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窗纸上,仿佛旖旎。

    内室没有窗,南衣才敢开口,压低了声音问:“这些人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冲我来的。”谢却山笃定道。

    他将人放在床上,神情冷静。

    “没事,这些人没带大兵器,想必只是刺探,不会攻击。”

    南衣想到了章月回说的话,不确定地问道:“岐人不相信你?”

    谢却山没回答,只低声道:“你安心睡吧,不用顾虑,我会处理。”

    说这么说,也只是让南衣宽心的,谢却山能做的有限,他不能直接将这些人杀了,这只会加重他的嫌疑,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安全的。

    今夜并不会出事,可再过几天,可就说不好了。他还不知道到底是完颜骏还是鹘沙在怀疑他,但这个宅子被盯上了,当务之急还是转移南衣。

    等她睡下,他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可这还怎么睡得着!南衣有点焦急。她不知道岐人为什么不相信谢却山,但既然查到了这个宅子,很可能会查到她身上。

    她到底是跟秉烛司有关系的人……她摸不准谢却山知不知道,也摸不准他此刻的平静是出于什么考虑。他也许是忠心耿耿问心无愧,不怕岐人刺探,可她要是再落入岐人手中……她这次真的保不准还能不能捱过一轮刑讯。

    不管谢却山是什么处境,他总归是棵大树,她得借着他掩人耳目才行。

    她心一横,从床上爬下来。

    谢却山摁住了她的手,疑惑地望着她。

    南衣已经抓到一些头绪了。一男一女,独处一室,是可以让人有许多遐想的。她得告诉外面那些人——谢却山在外宅里没做什么鬼祟之事,只是金屋藏娇。

    反正谢却山以前用过这一招,她只是学了他的皮毛而已。

    南衣拂开他的手,坚决地爬下床,扶着床杆,将木床晃得咿呀响。光这激烈的声音,就足够让外头听墙角的人浮想联翩了。

    谢却山脑子已经反应过来她在干嘛了,但动作却僵住了。浑身气血莫名涌向大脑,这咿咿呀呀的声音,扰得人无法专注思考。

    她的行为完全超出他的意料。他甚至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床边站着的人,还是那晃着的床——也没什么差别,反正都是她的工具。

    她飞速成长的狡黠让他觉得失控。

    他浆糊般转不动的脑子,却神奇地思考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啊?她怎么这么懂啊?

    说来也巧,禹城军里生活虽然艰苦,但多的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各人都少不了私藏几幅春宫小图,互相传阅,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偷着看,有一次被南衣撞到,她好奇大家在乐什么,就凑上去看了一眼……

    所以南衣现在甚至能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说,她可懂得很。

    晃了一回,南衣还觉得不够,于是抬腿翘到床沿,一边腿上发力晃着床架,又撩起裤脚,露出白晃晃的、纵横着伤口的小腿来,一边一气呵成地从身上摸出药膏,往伤口上涂药。

    她疼得呲牙咧嘴,喉中也不自觉发出了一些忍痛的呻吟声。

    逼真,简直逼真。

    谢却山目瞪口呆,一瞬间觉得自己无处安放。

    他不是没给她上过药,也不是没看过什么更旖旎的画面,此刻分明是为了误导别人,可眼前的声色有些滑稽,又让人觉得有些燥热,像是哪里飘来一片羽毛,挠得人心头痒痒,他连目光都不知道落在哪里。

    他终于是忍不住,去抓住了南衣的手,阻止她再发出这些让人神志不清的声音。

    他的手心滚烫,她的手腕冰凉,无形之中,像是有水火在互相侵犯着对方,又像是共济融合在了一起。

    南衣去瞪谢却山,见他不松手,就低头吧唧一口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这一声可以称得上是嘹亮。

    一口不够,还多亲了几口,像是小鸡啄米似的。

    而此刻的谢却山呆得不像话,仿佛凝滞了。南衣都有点玩上瘾了,反手去挠谢却山的掌心。

    他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很好,他怕痒。南衣抓到了他的弱点,直接伸手戳他腰。谢却山下意识就要躲,被南衣扑倒在床上,她像个女流氓,毫不客气对他上下其手。他不敢动作太大,怕碰到她的伤口,只能满脸涨得通红,终于是忍不住哼哼了两声。

    南衣觉得实在是好笑,还有点解气,又不敢笑出声,鼓着嘴忍得很是辛苦。

    “够了。”谢却山终于抓住了南衣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这时间……够吗?”南衣有些拿不准,露出了认真的迷茫。

    谢却山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够。”

    南衣心里莫名畅快了,暂时也想不起让自己伤心的事情。她拍拍屁股准备起身,忽然被谢却山往前一拽,整个人又扑倒在他身上。

    就这么对上了他的眼。他瞳中黑压压的,往常这么看他的眼睛,她一定是会怕得瑟瑟发抖,可这会竟让她想起了每天皱着眉头都要喝的中药。

    很苦,但是能好。

    她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刚哭完的眼睛还肿着,里头氤氲着没散去的雾气。

    “你完了。”他说。

    南衣这才有点后知后觉地感到没底了,谢却山这个人要报复你,多的是坏心眼子。

    “明天你喝药,别想要饴糖。”谢却山恶狠狠地说。

    “那我不喝了。”

    “你敢!”他压着声音,几乎只有个口型,脸上却气急败坏的很。

    “你这么想我好啊?”离着这么近的距离,南衣几乎能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她贴着他的耳朵低低地、一字一顿地道,“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我死,谢朝恩。”

    这个在她脑中盘旋已久的问题,甚至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就脱口而出。

    第81章

    莫回首

    离乡太远的游子,会丢了自己的名字。

    被重新唤起时,仿佛一个叩开心门的咒语,在这个名字之下,你必须诚实地面对自己。

    谢却山素来抗拒诚实,然而此刻在一个少有的劣势里。

    他竟有些高兴。

    帷帐之下仍是安静极了,恍惚似见远方,有一滴水坠入湖泊,涌起千万层无声的涟漪。

    南衣能听见自己越来越重的心跳声。

    她是在为那个答案紧张吗?

    章月回的话若有似无地盘旋在她心里,她不曾从那样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过这件事情。把所有的情绪都忘掉,话是会骗人的,动作也会,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要看结果是什么。

    结果就是她安全地离开,还救下了禹城军。谢却山这样一个算无遗策的人,怎么可能给她留一线生机。而玉镯偏偏就是他打碎的。

    现在想起这些细节,才觉得其中可能暗藏玄机。

    他还把她从归来堂救出来,让她好生养伤。她分明能感受到他是要她好的。

    初见时她畏惧他,跪着仰视他,再见时她只想逃离他,却被逼着站在他身边平视他,而这一刻,她羽翼丰满,分明能展翅高飞的时候,独独只俯瞰着他的脸、他的眼,恨不得能看穿他。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很重要。这关系到她是因何成为现在这样的人。

    “是不是你故意打碎了镯子,让我去给禹城军报信的?”她怕自己问得还不够清楚,又追问了一句。

    哪怕现在并不是一个坦诚布公的好时机,她依然迫不及待地要问。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言语间急促的热气扑在他耳边。

    谢却山终于败下阵来,心虚地躲开了她直勾勾的注视,脸上却是傲娇了一下:“哼,还算有悟性。”

    南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承认了!她本以为要从他嘴里撬出一句真话是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你吓死我了——”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不自觉大了些,她连忙克制地闭上嘴。

    谢却山声音里忍着低低的笑意:“人已经走了。”

    南衣瞪他:“那你还不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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