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迟骋不在,到了周末下午他俩就睡觉,陶淮南无聊就也睡觉,他们仨一睡就是一下午。
好多个周末都是这么荒废着过的。
糖葫芦呢?陶晓东问。
迟骋看了眼冰箱,抬抬下巴。陶淮南看不见他动作,
可竟然也神奇地一致,冲冰箱大概的方向冷酷地抬了抬下巴。
陶晓东噗嗤一声乐出来,
站起来路过的时候在俩人头上一人按了下,说:把你俩装的。
晓东直接蹲在冰箱前面吃了几颗,
两位曾经的教授实在看不下去这么吃凉东西,
叮嘱了两句,回房间休息了。
巧克力的好吃啊,
陶晓东还挺意外,还行不甜,我还以为得齁得慌。
陶淮南一听,朝向迟骋:他又吃我巧克力的了?
迟骋说:做的多。
陶晓东你有点儿样,陶淮南都不知道咋说他,你不爱吃蜜枣的么?
我想吃啥吃啥,陶晓东吃完扣上盖子又放回去,去洗手间重新洗漱,吃没了。
小哥!陶淮南抓着迟骋手腕晃晃。
迟骋脸上一点表情都不带,可脸上多冷的人心也都让他给晃软了,迟骋说:哥逗你。
陶晓东常年没个正经样儿,这两年尤其是。
陶淮南没有小哥那时候他好歹还有个哥样儿,现在小哥回来了,不光陶淮南眼见着欢实了,陶晓东也跟着小了似的。
你也别只顾眼前,小崽儿,陶晓东洗漱完回来坐旁边,跟陶淮南说,过几天苦哥走了,家里还是只有俩哥哥和你。
陶淮南转开头,不想听这个。
到时候天冷了刮风了下雨了还是得哥接你,你现在不跟我搞好关系到时候打不着车。陶晓东倚在那儿说。
陶淮南靠在迟骋身上,不说话了。
晓东说得一点没错,年过完了,该上学的接着上学,该回去工作的也得回去。
陶淮南再舍不得迟骋回北京,迟骋也不可能一直不走。
迟骋是初七回去的,跟回来时一样,背着包就走了。陶淮南说要去送他,迟骋没让,叫他别折腾。
陶淮南倒也没表现得太失落,虽然在迟骋身边的时候像小孩儿,其实那也是有意表现自己的那一面,真到迟骋要走的早上,还是笑呵呵地帮着收拾东西。
我有时间就去找你。陶淮南小声说。
迟骋嗯了声,把两件T恤卷起来放进包里,搭了句,你去我就整死你。
陶淮南哈哈地笑,把脑袋忘迟骋侧腰上一靠,声音更小了:那我要想你了怎么办呢?
想谁?迟骋看他一眼,想我?
陶淮南点点头,说嗯嗯。
想不着。迟骋淡淡地说,跟你不熟。
陶淮南还是笑,歪着一点头,朝上问着:咱俩还没和好啊?
不然呢。迟骋说。
陶淮南说行行,掀开迟骋衣服在他肚子上亲了亲:没好。
迟骋收拾完东西,拉好拉链,把包放在一边。陶淮南叹了口气,问:那我给你发消息你能回我吗?
迟骋说:看我心情。
陶淮南说好的,站起来把迟骋拉到门边这堵墙前。哥哥们都在厨房没过来,陶淮南抱着迟骋的腰,跟他接了个安静的吻。
小哥走了,陶淮南一朝回到解放前,这段时间的好日子全没了。
每天自己去医院,下班自己叫车回来,上班没人送,下班也没人能让他接。晚上睡觉自己抱着枕头,哥气人也没谁能告状了。
没有小哥的小狗就是最寂寞的,从前已经适应这种生活了,可尝过好滋味儿再回来,那就总是让人不适应。
而且小哥真的很高冷,在家的时候陶淮南总有办法能让他心软,现在离那么远,陶淮南有招都没处使,迟骋不是经常回他消息。
好像中间这一个月时间白过了,又都回到了迟骋这次回来之前。
糖葫芦让哥给吃没了,我都没舍得吃,他全给我吃了。
迟骋不回,也不知道看没看见。陶淮南揣起手机,到医院了,衣服一换,又变成了来访者们温和沉稳的小陶哥。
迟骋在这边手机响了两声,从兜里拿出来看了眼,前面一嗓子吼过来:迟骋把你那手机给我撇外头去!
迟骋垂着眼又把手机揣了起来。
研一研二的小弟都在,上头两个博士哥也在,头儿这两天把人都叫出来开会。
你再瞅一眼手机你就上外站着!就你有手机啊!领导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炸,凡果说他就是个钻学术的半疯。
凡果在旁边缩着脖子咯咯儿乐,说:头儿你骂他!
陶淮南一下午没收着消息,每次看手机都没有回复,心说没和好确实不行,想打个电话都没身份。
晓东的消息准时到了:接你,等着。
陶淮南:嘿。
晓东看了眼他回复,笑了笑放下手机。
小孩儿天天都高兴,陶晓东这几年没见着他这个状态,现在看见他高兴就也觉得心里舒坦。其实在迟骋走之前,他俩聊过一次,陶淮南不知道。
那天陶淮南去医院了,迟骋去了店里。
店里这时候人少,外地的都还没回来。陶晓东这天没约客户,哥俩在四楼没人的一层,聊了三个小时。
这原本该是段有点尴尬的对话,但他们兄弟之间没什么尴不尴尬的,而且晓东要是不想尴尬,那气氛就沉不下来。
===第86章===
陶淮南会说话,比他哥就可能还是差点。
咱哥俩这场小谈话推迟了好几年,陶晓东胳膊向后搭在胳膊上,侧着头看着小弟,说说吧?你们两个小崽子背着我都干什么了?
迟骋说话之前先笑了。
他很少这样,先把笑递出去,不等说话态度就已经软了几分。
让你说话你笑什么笑,陶晓东勾起一边嘴角,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愿意笑。
迟骋叫了声哥。
陶晓东应了声:说。
就那么回事儿,瞒不住你。迟骋手揣在上衣兜里,在哥面前什么时候也显小,带着一点点笑。
哪么回事儿啊?猜不着。陶晓东晃晃头,故意说,不明白。
晓东这是非得要句明白话,迟骋只能又说:陶淮南我放不下。
陶晓东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才收了脸上的笑模样,变得认真正经起来。
苦哥,你长这么大,哥好像没怎么跟你聊过感情。陶晓东坐直了,说,最开始觉得你们小,说不着这个,后来你们大了,没来得及聊你就走了。
迟骋坐在旁边听着,嗯了声。
这几年你不回来,哥知道你心里有,你是我养大的,你什么样我最清楚。陶晓东抬起手搭在迟骋后脑勺上,搓搓他的短头发,要不我也不至于一趟一趟飞北京给你铺台阶,你要真能放下那就不是你了。
迟骋没吭声,也没反驳哥的话。
你跟陶淮南那点事儿,哥没想过要管,以前没想过,现在也不想。陶晓东说,这个世界上要说陶淮南在谁手里我最放心,我都得排第二位。小烦人精就是你带大的,到什么时候这个都变不了。
当初你走了哥没拦着,一个是出去上学确实好,那就是你该去的地方,再一个也是你俩绑得太紧了,都没看过外面的世界呢,没见过其他人。在一块儿不是不行,但如果是因为没看过别人就这么硬绑成一起的,那不对。
陶晓东一句句跟他说着,此时的晓东是作为哥哥在跟小弟对话。
这五年哥找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回来接着管陶淮南,他长大了,不用人管。哥找你是因为这儿是你家,生气也好,恨也好,你家就在这儿,早晚你得回来。
现在你回来了,这几年外面也去了,该闯的也闯了,别的人也都见过了。现在你说还放不下陶淮南,那我就信了。晓东说到这儿的时候挑眉笑了下,问迟骋,是没碰着更烦人的?烦人精有什么好惦记的。
迟骋也笑了,说:也没那么烦人。
但是苦哥,我只提一点,你自己在心里想明白。陶晓东再次认真起来,跟迟骋说,你说的这个放不下,是因为你管了他这么多年的习惯,觉得他得是你的,看不了他生病他遭罪,心一软就这么地吧。还是另外一种放不下,从心里就换谁都不行,有些词说出来矫情,你明白就行。
迟骋看着晓东,说:我明白。
不用跟我说,你真明白就行。
陶晓东手还在迟骋头上,轻轻地摸着,曾经这双手把迟骋在冬天里牵回了家,在夏夜里牵着迟骋的手,在没有路灯的小区里穿行。那时他一只手抱陶淮南,一只手牵他。
哥信你长情,陶淮南也长情。陶晓东扯了扯迟骋的耳朵,拿他当个孩子一样,轻笑着说,可是感情这东西,它毕竟有变数。
我希望你俩好好的,感情别变质你别再一走多少年,因为我是他哥。
可我也得跟你说,跟盲人过一辈子不容易,有一天真就没那么喜欢了,不爱了,觉得累了,那也别绑着自己,该怎么怎么。我希望你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让自己过得好,不委屈,因为我也是你哥。
第118章
我是他哥。
我也是你哥。
晓东这两句话太有分量了,
沉沉地砸下来,迟骋有几分钟时间完全没说话,一直沉默。
后来迟骋轻轻地往后仰了仰,
后脑勺枕着晓东的手。
迟骋从小到大,
像这样类似于撒娇的动作都几乎没有过。
陶晓东都让他这小动作给逗笑了,
抓抓他头发,问:陶淮南传染你了?
迟骋侧了侧头,额角贴着晓东的手掌。
小时候都不会撒娇,现在倒会了?晓东被他贴得直乐,
说,这还是我苦哥吗?人设崩了啊。
迟骋也不说话,
只那样枕着手看着他,
侧着头叫了声:哥。
嗯?晓东声音里还是带着笑意。
迟骋这一声哥叫完却并不说什么,好像仅仅只是想叫这么一声。
陶晓东胳膊用力,把迟骋的头托起来,
搂着迟骋用力拍拍他后背,说:别天天把自己绷得跟个顶梁柱似的,不用你那么累,别忘了你上头还有俩哥呢,我跟汤哥再给你们顶几十年不成问题。
迟骋这几年转过来的钱越来越多,
晓东没说过不用他转,每次转都收了。
有次跟朋友喝酒,
酒桌上晓东聊起自己两个弟弟,话里话外都挺骄傲,
夏远夸了句:孩子挺有心,
不忘本。
陶晓东这些年把俩孩子一块养大,什么都不亏。当年中考迟骋为了陶淮南故意没考好,
陶晓东花高价送他俩上学眼睛都不眨。都觉得迟骋这是心里记着哥的好,有能力了知道还。
当时陶晓东却笑了,摆了摆手说:说远了,跟那没关系。
迟骋给他转钱跟还不还的那些都没关系,因为什么晓东心里清楚。
陶家遗传下来的眼病,晓东也没躲过去,这事迟骋是知道的。
那会儿陶晓东没瞒他,都跟他说了。迟骋知道之后搂了他一下,只说:没事儿,哥。
迟骋这几年之所以每年转钱给他,就是想让晓东知道,这家有人扛,他就算不拼了不挣了也没事儿,有人能靠着,他想做的那些事都有人能替他做。
他俩从来没聊过这些,但是陶晓东都明白。
你和陶淮南,我都放不下,我都得抓着。迟骋低声跟陶晓东说。
也没让你放下,陶晓东笑着说,抓着呗。
那天兄弟俩说了不少,聊了很多以后的事儿。
关于他和陶淮南倒用不着说太多,这么多年都在哥眼皮底下过的,有什么事儿根本瞒不过哥那双眼睛,什么都没说过不代表就真不知道。
谈话结束之前,陶晓东突然凑近了,小声跟迟骋说了句:别老往脸上咬,看着不太好。
迟骋一口气差点噎那儿,被堵得说不出来话。
哥也不想说这个,没招儿么不,晓东又跟迟骋说,你有点数。
迟骋只能无声地点头,闷闷地说:知道了。
对于这些陶淮南半点不知道,他倒不是非得想瞒着两个哥哥,他就是想的稍微多点,毕竟迟骋说他俩现在还没好,要现在就跟哥说他俩好上了也不合适,他想等彻底把迟骋哄好了追回来了再说,那时候说得也硬气。
陶淮南每天跟迟骋发消息都戴着耳机,捂着嘴小声发,不让哥哥们听。
这天汤哥在看文献,晓东坐他旁边给按摩肩膀,陶淮南离他俩不远不近的,跟迟骋发消息。
小哥回宿舍了么?等会儿发个视频好不?
俩哥在那也在说话,没人听他的悄悄话。
陶淮南捂着嘴又发:我挺想你呢。
陶晓东叹了口气,说:言哥要不咱俩互相把耳朵帮着捂上?
陶淮南马上抬头看他俩,汤索言背对着这边,笑道:我的不用捂,我没听见。
没听见你笑什么,陶晓东说他,你比我还先笑的。
陶淮南问:笑我啊?
陶晓东和汤索言同时出了声
啊。
没。
陶淮南眼睛一眨,说他俩:孩子唠嗑也听?
咱没想听啊,陶晓东说得也挺无辜,这不是唠嗑没挡住么?非赶着我俩说话间隔的空你说话。
陶淮南还想再说点什么,手机这时候响了。
耳机里迟骋的声音听着像是在走路,虽然只说了个嗯,但能听见他略重的呼吸。
陶淮南乍一听见他这样边喘边说话,有点扛不住,手按着耳机,又重复听了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