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路真仪就没必要和周宁姜打得你?死我活了。”解拂雪摇头否定,“听说路真仪现在还在疗伤,周宁姜也直接闭了关。”
“这事蹊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阮克己道:“待江顾一走,我们便动手。”
解拂雪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阮克己沉思半晌,拂袖展开了面前的?一副水镜,里面露出了个黑袍女子,她摘下面罩,是张和曲丰羽七八分相似的?脸。
“曲夫人,你?都听见?了吧?”阮克己道。
曲清神情寡淡,“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希望你?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解拂雪届时?定会按捺不?住杀了邬和致,只要你?我合力再杀解拂雪,助我登上宗主之位,卫暝州的?紫府和卫风我一并奉上。”阮克己说。
“不?,我只要暝州的?紫府。”曲清道:“你?想办法杀了卫风。”
阮克己一愣,“杀了卫风?”
“他现在已经成了个大麻烦,此时?不?杀,于你?我都是灭顶之灾。”
——
清平峰。
卫风再次醒来时?,是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模模糊糊看见?个身影,心中顿时?一喜,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嘴唇,“师父……”
“醒了?”响起的?却是玄之衍的?声音。
他朝着卫风走了过来,卫风的?视野逐渐清晰,看到他愣住,“之衍?”
“你?怎么在自己家还搞成这样?”玄之衍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了床上,“你?身上的?伤太重,元神都伤了,我让几个连云峰的?医修过来给你?疗的?伤,不?过他们修为有限,只能治个七七八八,剩下的?还是要你?慢慢养着,我寻遍了整个阳华宗也没找见?江长老,你?知道你?师父去哪里了吗?”
卫风目光惨倦地望着他,伸手撑住床柱便要下来。
“祖宗!你?不?要命了!”玄之衍连忙一把将人按住,“你?手腕脚腕都碎了!刚长好的?骨头哪能随便落地!”
“没事,我……我去找我师父。”卫风试图推开他。
“卫风!”玄之衍忽然?声音一沉。
卫风愣了愣,同他对视片刻,又默默移开了目光。
“从?溪源秘境回来你?就不?对劲,江顾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玄之衍拧眉道:“他干了什么?”
“没有,你?别瞎猜。”卫风垂下眼睛道:“师父他一直待我很好,他十分爱护我,更?是舍命救我,他不?会害我。”
他说着忽然?沉默了下来,目光空洞地盯着自己重新长出骨肉的?手掌,上面还残留着狰狞的?血色。
玄之衍起身,烦躁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忽然?停下来一脚踹翻了床边的?凳子。
“你?他娘的?就是个傻子!”他指着卫风怒骂:“用你?那狗脑子好好想想,江顾他放着江家公子爷不?做,跑到阳华宗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收你?当徒弟将你?捧起来当宝,是你?骨骼清奇还是你?命好!?他要不?是对你?有所图谋我玄之衍名字倒过来写!”
卫风被他突然?爆发吓了一跳。
“但凡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你?之前跟我说你?心里有数,我看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玄之衍深吸了一口气?,俯身又将那凳子扶了起来,“方才我来见?你?倒在他门口便觉得不?对劲,他一个炼虚期的?大能,若不?是他默许,谁敢在他眼皮底下将你?伤成这样?”
卫风沉默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半晌才声音嘶哑道:“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为什么他就不?能好好做我师父呢?”
玄之衍抹了把脸,“估计是不?稀罕吧,他可?是江家七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徒弟没有?哪能真看得上咱们阳华这种小门小户。”
卫风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你?还有脸笑。”玄之衍伸手掐住他的?腮帮子,“下回可?长点?脑子吧,别人稍微对你?好点?就颠颠凑上去,碰上蠢的?也就算了,碰上像江顾这样的?,十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卫风含糊不?清道:“知道了。”
“算了,你?先好好养伤,我回去跟我师父打听打听。”玄之衍告诫他,“万一你?师父又回来,千万别硬来惹怒了他,江家的?人咱们惹不?起,先保住命再想办法,明白了吗?”
卫风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放心吧。”
玄之衍又叮嘱了几句,才不?放心的?离开了。
等他出去,卫风脸上的?笑容缓缓敛了起来,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极淡的?暗香,数不?清的?黑色鬼纹如同发丝般飞快地蔓延到了眼睛,从?脖颈耳孔以及苍白的?眼瞳中缓缓地探了出来,疯狂地嗅着那股属于江顾的?味道。
卫风恹恹地垂下脑袋,伸出了细长分叉的?舌头,殷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掌心。
想找师父。
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黑气?以他为中心,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飞快地蔓延出去,眨眼间就布满了整个阳华宗,很快它们就锁定了那股暗香的?来源,和江顾体内那股黑气?遥相应和。
卫风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白瞳中倒映出了江顾的?身影,他瞬间就有了精神。
黑色的?鬼纹藏在雾气?中,悄悄地窥探。
后山,江顾解开了腰间的?灵宠袋,将里面的?傀儡扔了出来。
秦峙滚了两圈撞在了坚硬的?石壁上,而后迅速地爬起来警惕地盯着他,紧接着他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呜呜声。
他转头,便看见?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被绑得结结实实挂在洞中。
路自明愤怒地在空中胡乱蹬踹,奈何他的?眼睛和嘴巴都被封住,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十分地无?助。
“你?到底是什——”秦峙话还没问完,一道傀儡针便正中他眉心,他整个人瞬间变失去了自主意识。
“你?乃江林傀儡,奉主命在此看守路自明,凡有来者,格杀勿论。”江顾给他下了指令,“江林另一重身份,是周家周怀明,记住了吗?”
“是。”秦峙僵硬地点?了头。
江顾勾了勾嘴角,重新将结界封印住,而结界里面,秦峙正尽职尽责地看守着路自明,待路真仪找来,便能找到“幕后真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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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对手之间互相残杀,是江顾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他走出了山洞,脚下淡淡的?黑雾也如影随形,里面的?鬼纹转头“看”了一眼那结界,犹豫了片刻,还是追着江顾游了出去。
江顾步伐稳健,那鬼纹借着夜色和黑雾的?掩盖,悄无?声息地缠上了江顾的?脚腕,而后小心翼翼地贴着单薄的?布料想往上游走,在快要缠到大腿时?,被一只修长微凉的?手掐住薅了起来。
登时?打了个寒颤。
江顾看着指间七八条蠕动的?鬼纹,神色不?虞,但那鬼纹像是有意识一样,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指腹,将自己缠到了江顾的?手指和腕间,肮脏的?黑缠满了白皙的?手掌,在夜色中竟显露出种鬼气?森然?的?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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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风。”江顾一眼便看出这些恶心的?东西来自谁。
那些鬼纹僵了一瞬,贴在他手上装死不?动弹了。
“滚下去。”江顾冷淡道。
鬼纹蠕动了一下,而后不?情不?愿地从?他手上游退了下去,其中一条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袖子,飞快爬进了他的?前襟想往他心口里钻。
结果不?等碰到江顾的?皮肤,就被掐住尾巴拽了出来。
放出去的?鬼纹瞬间灰飞烟灭,卫风心口一痛,喷出了口污血。
“不?自量力。”江顾冷嗤一声,拂袖而去。
却没有注意到一条极细的?鬼纹藏在了他的?发丝间,悄无?声息地蜷缩在了他耳后。
清平峰上,卫风用手背抹了把嘴,露出了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师父教得果然?没错,越是细小低微的?东西越容易被无?视,那条鬼纹如此,他亦如此。
师父要他滚,他偏不?滚。
年少春衫(十四)
翌日。
阳华宗宗门大比在主峰如期召开?。
江顾坐在长老席间,
沈庾信坐在他身?侧,有些心不在焉,江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邬和致旁边的曲丰羽。
而曲丰羽正体贴地照顾着邬和致,
低头同他说了句什么,
两个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她又取了件披风为邬和致披上,
邬和致那张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血色。
沈庾信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江顾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难得?主动开?口道:“沈长老与曲长老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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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庾信怔愣半晌,
笑得?有些勉强,
“我年少时曾与曲姑娘一同下山游历,算……旧相识吧。”
“原来如此。”江顾淡淡应道。
沈庾信还等?着他继续问下去?,谁知这人忽然又冷淡了下来,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徒留他一个人沉浸在往昔,
他看向曲丰羽的目光逐渐缱绻又强行克制,
在看到邬和致递给她手?帕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成何?体?统。”他垂下眼睛沉声?道。,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顾只挑了个话?头,看着擂台上还在喋喋不休说话?的解拂雪,
目光又扫过被众多弟子围绕的阮克己,
最后落在了角落的一名红衣少年身?上。
今日大比,
主峰上的弟子熙熙攘攘,看台早已坐得?满满当当,卫风和玄之衍来得?晚没有抢到座位,站在了处山崖石壁凸出?的角落里,
他照旧穿得?艳丽奢靡,
抱着胳膊靠在石头上,他神情倦怠地望着擂台,
脸色苍白得?厉害。
单单在他身?边,便有不下七八道神识在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些长老得?知江顾要走?不带卫风,便知道他已经成为弃子,便丝毫不加收敛。
似乎他已经注定要过回从前那人人可欺的日子。
江顾的神识扫过时,那些烂七八糟的神识瞬间撤了回去?,卫风似有所?觉抬眼望了过来,正和他对上了视线。
以卫风的修为隔得?这么远本是看不到的,但那白瞳血脉似乎提升了他的视力?,他甚至能看清楚江顾脖颈间细小的青筋。
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江顾,像是赌气,又像是控诉,试图从他师父脸上找到了丝心疼或者愧疚。
但江顾就这样隔着人海,不咸不淡,像在打量山崖上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
最终还是卫风败下阵来,他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仓惶地垂下眼睛,他整个人早已混乱,活了十七年第一次体?会到爱恨交织的滋味,心脏像烂成了摊血泥,堵得?人喘不上气。
“我好像看见?你师父了。”玄之衍在旁边小声?道。
“嗯。”卫风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了掌心肉里,现在鬼纹白瞳被压制着,他心中没有那么浓烈的爱憎,但依旧难受到了极点。
他面上平静,殷红的血却顺着拳头一滴滴砸在了石头上。
江顾瞥见?了那些血点子,眉梢微动。
半点长进都没有,倘若这小畜生拼死来讨个说法,还算有半分?骨气。
他兴致缺缺地瞥了一眼,便不再看。
察觉到江顾的神识离开?,卫风紧绷的后背倏然放松,“之衍,我是第几场?”
“第二十三场。”玄之衍道:“总共八个擂台,还早呢,起?码得?一个时辰之后,怎么,紧张?”
“我有事去?后山一趟,你帮我盯着,快到我了传音。”卫风低声?道。
玄之衍一口答应下来,“不过你去?后山干什么?”
“去?找个人。”卫风抬手?拍了把他的肚子,“走?了。”
玄之衍吃痛,龇牙咧嘴的瞪着他离开?的背影,“你少炼点体?吧,当心变成石头怪!”
卫风御剑转眼便到了后山。
他循着味道很快就找到了路自明所?在的结界,昨晚江顾一直在后山,他没敢贸然前来,昨天他透过鬼纹看得?清楚,路自明和江林手?下的那个傀儡人都被师父关在这里。
师父想让路真仪和江林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最后一走?了之,如果他想让师父留下来,那——
他刚靠近那结界,忽然被一只手?给拽了回去?。
他猛地转身?,就对上了曲丰羽笑吟吟的脸,“曲丰羽!?”
“嘘。”曲丰羽飞快地捏了个隔音罩,“喊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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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风皱起?了眉,“你来这里干什么?”
曲丰羽但笑不语,反而伸手?指了指外面,低声?道:“现在整个后山不下十个化?神期的长老在盯着你,只待今日江顾一走?,便将你搜魂取血契。”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卫风冷声?道。
“危言耸听?”曲丰羽失笑,“那可未必,路真仪马上就要到阳华宗了,你这时候出?现在此处,岂不是瓜田李下?”
“你来这里想干什么?放了路自明?”曲丰羽二话?不说拽着他往前走?,卫风挣了两下就被她定了身?,被迫顺着他的力?道往前,“别傻了,江顾早就将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得?干干净净,你放了人路真仪也不会找上他。”
她在暗中调查了许久才发现路自明被关押的地方,或许并不是她“发现”,而是江顾故意透露给她的位置,只是从头到尾出?现在山洞的人只有“周怀明”,如果不是卫风出?现,她压根就怀疑不到江顾头上。
但如果假设周怀明是江顾的另一个身?份,那这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江顾假借周怀明的身?份抢到了神器抓走?了路自明,如今江顾要离开?阳华宗,周怀明这个身?份便是时候舍弃,死在路真仪手?里便正好断了线索。
卫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我——”
曲丰羽忽然转过身?来扶住他的肩膀,正色道:“事到如今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你现在就是他手?里的一枚弃子,你出?现在这里,路真仪一到便会发现后山有长老看守,自然会将账算到阳华宗头上,情况只会更乱。”
卫风蹙眉,“你怎么知道路自明关在这里?”
“我早便探查到了,但这结界厉害,我怕打草惊蛇,这种棘手?的事情还是让路真仪自己做,今日宗门大比正是个好机会,所?以我昨日才通知他。”曲丰羽沉吟道:“只是我算漏了一点,江顾竟利用你想将阳华宗也一并牵扯进来。”
卫风被她说得?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你的意思是我师父算计我?”
“他何?止算计你,我都被他算计进去?了,现如今恐怕将整个阳华宗也逃不开?干系。”曲丰羽脑子转得?飞快,天边忽然飞过无?数鸢鸟和御剑的流光,她疑惑道:“雀鸢宗的人?坏了——”
她话?音刚落,主峰处便传来了灵力?爆炸的声?音,瞬间整个阳华宗所?在的山群开?始地动山摇。
曲丰羽连忙解了他的定身?,“跟紧我!”
卫风看向主峰,那边已然升起?了浓烟,师父和玄之衍都在那里,他顿时不再犹豫,御剑紧跟着曲丰羽而去?。
而他们刚离开?不久,两道黑影便出?现在了后山。
披着黑斗篷的鬼修不满道:“就非得?这个时间来吗?万一是江顾下的套怎么办?”
“今日阳华宗宗门大比,周家也来了人,江顾肯定顾不上这边,机不可失。”江林神色沉沉。
“看来你真的很看重这个傀儡。”周修远揶揄道。
江林嗤笑了一声?:“不过是再炼一个麻烦罢了。”
——
主峰。
邬和致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子,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干笑道:“曲宗主,周圣女?,二位怎么一并来了?”
站在他面前的,一个是黑袍裹了满身?的曲清,她摘下兜帽,露出?了和曲丰羽七八分?相似的脸,却十分?不苟言笑,“今日阳华宗大比,我特意带门下弟子前来观摩。”
另一个女?子穿着身?素雅的长裙,眉眼圆润可爱,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但实则她已过百岁,正事周家圣女?周宁姜,她对上邬和致便高傲许多,“邬宗主,周家前几日便下了拜帖,今日我正好出?关,特来一叙。”
邬和致同她素不相识,只远远打过一次照面,实在没什么好叙的,摆明了周家是为“丢失”的神器而来,只是没想到他们阳华宗这些小喽啰竟也能被盯上,只能硬着头皮笑道:“二位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