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李清杜晓东胡春燕 本章:第30章

    闻小屿就失落点头,说知道了。

    闻小屿回S市也变得频繁,因为闻家良总是想念他。闻家良如今走路已需要时时拄拐杖,否则就喘气得厉害。

    闻家良很喜欢和他的小儿子待在一起。每次闻小屿回来,老人就来精神了,有时候教闻小屿下棋,有时候给闻小屿讲许多趣事,讲他年轻时创业的经历见闻。闻家良在社会摸爬滚打一回,奇闻轶事随手拈来,闻小屿只有和他爸爸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才常常笑,听故事听得挺开心。

    父亲也时而提起闻臻。闻小屿从父亲那里得知闻臻在新加坡发展得很好,正如当初把闻臻从总部调到首都发展市场,闻臻总能解决任何难题,一切困局在他手中都可以变得井井有条。

    闻臻在二月初离开,如今已是十二月。冬天再次来临,闻小屿有时候一个人坐在床上安静翻手机日历,才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

    他们已经不联系了这么久。

    闻小屿还在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咨询室的预约其实很随意,随时来,也可以随时走,大部分人都是过来找专业的咨询师聊聊天诉诉苦,来过一两回倾诉够了,便不再来了。

    可林医生每次在咨询结束后,都会问闻小屿下次还过不过来,那意思是希望闻小屿再过来。如此断断续续,闻小屿已经和林医生见了许多次面。

    “最近还吃药吗?”

    “很久没吃了。”

    林医生和他也有些熟了,“这段时间和你的前男友联系过吗?”

    闻小屿抱着自己的保温杯坐在椅子上,摇头,“没有。”

    “我觉得你好像挺想他的。”

    “我不能联系他。”闻小屿答,“爸爸妈妈会很伤心。”

    林医生依旧习惯性地拿着她的记录本,上面的字随着她与闻小屿谈话次数的增加而增加,这个记录本是不能给自己以外任何人看的。林医生思考着,手指抚过纸张上写下的一个词,[内向感觉型]。下面是另一个词,[自我放弃]。

    林医生忽然提出一个问题:“你觉得快乐是建立在你自己身上的,还是建立在你的亲近之人身上的?”

    闻小屿被问得皱眉认真思考,试着回答:“我觉得快乐不可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林医生说,“那么别人的快乐也不可以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了。”

    闻小屿一怔,“......是这样。”

    “你的父母应该不愿意把他们的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上。”

    “他们不知情。”闻小屿低声说,“前提是我不会告诉他们。”

    林医生说,“意思是,你只想维持一个表面的平静,是吗?”

    闻小屿顿一会儿,后无奈一笑,“有时候你说话真的很犀利。”

    “抱歉。”

    “没关系。”

    林医生的说话方式也有一点像闻臻,简洁而直戳人要害,很多人不乐意听,但闻小屿并不介意。

    他知道自己的确只是在维持一个表面的平静,与快乐或悲伤无关,只机械随着时间往前滚动。

    他的每一天都渐渐变得一样。

    今年的冬天冷,圣诞节那天就下起了雪。过了几天后临近元旦,雪又再次下起来。李清在元旦前一天特地来首都陪闻小屿过节,白天一直在厨房里捣鼓,给闻小屿炖汤。

    学校举行了一场十分盛大的元旦晚会。首都舞蹈学院的元旦晚会向来负有盛名,因其与其他学校都办的不同——首舞的元旦晚会是一场交谊舞晚会,出席人员须着正装或礼服,有基本的舞蹈基础与交谊舞礼仪,才能进入舞池。其余人则在一旁观看,或在中场休息时再吃喝交谈。

    闻小屿本没想参加元旦晚会,他一直不大凑热闹。然而莫名其妙的,沈孟心找上了他,很不好意思地询问闻小屿是否能作为舞伴陪她出席晚会。

    “往年我总是忙,每次都错过了元旦晚会,觉得很可惜。”沈孟心在电话里对闻小屿无奈道,“今年学校说毕业生也可以参加这次晚会,我就心动了。可我认识的人大多都已经毕业,也很少有想来参加这次晚会的。我就想着或许可以来问一下你。”

    闻小屿不解,“姜河学长呢。”

    “啊,你不知道吗?还以为他告诉你了。”沈孟心在电话那头故作轻松道,“我们分手啦。”

    闻小屿最后还是寻出了一套黑色小礼服穿上,陪同沈孟心一起参加了元旦晚会。那天沈孟心穿得很漂亮,一身深蓝色的长裙,腰束盈盈一握,长发盘起流花,肤白夺目。

    两人坐在餐桌前,沈孟心拿了两杯香槟,闻小屿就陪她一起慢慢喝。沈孟心说姜河拍戏很忙,两人一个月都打不了几次电话,一开始还每天发早,问吃过饭没,后来也不发了。沈孟心还跑去姜河的公司找过他几次,头两次没找到人,最后一次看到姜河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一起从公司走出来,有说有笑的。

    沈孟心当时自己转身走了,回家想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和姜河发消息说分手。姜河在半天后才打电话过来问她,沈孟心在这之前已经哭得不想再哭了,她硬着脾气和姜河在电话里吵了一架,后彻底分手。

    “这样的恋爱谈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沈孟心喝完一杯香槟,认真对闻小屿说,“两个人都很累,都不开心,不如散了。”

    沈孟心是出生在小城镇的女孩,因舞蹈天赋与刻苦努力进入首都舞蹈学院,进入这个花花的大千世界,遇到姜河这个大城市出生的男孩。沈孟心自小骨子里有一股骄傲劲,不服输,学习成绩好,跳舞也好,毕业后再辛苦也决定留在首都。姜河则温柔开朗,柔软包裹了沈孟心的锐利锋芒。

    闻小屿小心看一眼沈孟心,看到她一副快哭出来的落寞模样。他也莫名心头一酸,低下头不再去看。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有又如何?我们早就分道扬镳了,不是今天,也是明天说分手,有些话根本不用说得那么清楚,慢慢各自也就明白过来了。”

    [你只想维持一个表面的平静,是吗?]

    闻小屿再一次在心中重复着林医生问他的问题,询问自己。当眼见曲折要来临,既知会有痛苦和折磨,人的本能反应是否是在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中麻痹自己?毕竟可以短暂地逃过心痛,偶尔还能有近似快乐的感受。

    然后用主动挖去心中的珍宝,换一个好像没有裂痕的自己。

    悠扬欢快的乐曲声中,闻小屿牵起沈孟心的手,手轻轻搂住她的腰,两人如水珠滑入舞池,轻易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但闻小屿未曾在意,沈孟心也视若无睹。闻小屿问,“你现在还好吗?”

    沈孟心笑一笑,“为什么这么问我?”

    因为我不好。闻小屿在心中回答。他不知如何形容这种“不好”,只能感觉到像是一个无声的空洞彻底打碎后带来的强烈反噬,他被拖入黑洞深处,遭遇无穷无尽的风暴。

    他再也没有了平静。

    晚会散去,喧嚣渐歇。闻小屿与沈孟心在晚会厅门口告别,临别前沈孟心笑着与闻小屿说谢谢,后独自撑起伞在雪中离开。

    闻小屿拉好棉袄拉链,给自己绕好围巾,走进雪里。

    他走下台阶,台阶下一片裹着雪盖的灌木丛,闻小屿踩过雪,绕开灌木,看到不远处隐约一辆车的轮廓。

    闻小屿本要走过了,忽然又停下脚步,怔怔看向那辆车。他一时大脑空白,懵懵就朝着那辆车走过去,两条腿僵着,走到车前几步的距离,望着那车牌号停下,不动了。

    车门轻响一声被打开,男人从车上下来,依旧是一身熟悉的深色大衣,高大的身影。车门关上,两人站在雪里,晚会厅高高的阴影斜落下来,挡了路灯的光,隐去了他们的身影。

    闻臻先开了口,“晚会玩得还开心?”

    闻小屿杵在雪地里,像个冻僵的雪人,“你怎么回了?”

    “回首都开会,听说你们学校有晚会,顺道来看一眼。”

    闻小屿的心跳猛一下提得飞快,又虚虚变得缓慢,人像是怔住了,盯着闻臻垂在身侧的手不说话,甚至连往上看的勇气都没有。他一时几乎傻了,有许多话想说,多得嗓眼被生生堵住,一口气提不上来。

    “哥。”他声音微弱,像是喃喃,“你还......还走吗?”

    闻臻抬手看一眼手表,说,“今晚十点四十的飞机回新加坡。”

    闻小屿的胃已在叫嚣,但他像是感觉不到了,苍白的脸隐没于黑暗,“那你还回来吗?”

    两人陷入沉默。闻小屿仿佛等着行刑,战战兢兢等在原地,甚至分不清当下是梦是现实,因为闻臻离他太远了,而雪又太冷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闻小屿听到闻臻对他说,“既然你从没想过跟我走,何必又问这些话?”

    闻小屿忽地抬头看向闻臻,而闻臻已拉开车门坐进车里。车前灯亮起,闻小屿下意识让开,车启动从他身前离开。他往前追了几步,“哥......哥!”

    车拐离晚会厅大门,没了踪影。闻小屿追到台阶下面,差点踩着雪摔一跤。寒意彻骨,闻小屿喘息着在原地呆立片刻,后忽然飞快往学校大门跑去。

    他在学校门口拦下一辆出租,报出闵华路小区的地址,紧接着拿出手机打开。奔跑中寒气灌入了他的肺,冻得他发抖。他的手指也在抖,眼前时而被泪意逼得模糊。闻小屿哆嗦着手指用力抹下眼睛,在订票软件上飞快找今晚十点四十从首都出发飞新加坡的航班。

    他的思考好像停止了,只盯着一个航班不放,其他什么都没法想。闻小屿一个个翻着航班,翻到闻臻坐的那一个。

    闻小屿急急买下一张经济舱的票,很快出租车抵达小区门口。闻小屿付过钱后匆忙下车,一路跑进小区,焦急坐电梯上楼。他的心脏咚咚在胸腔里撞,盯着手机直到机票购买成功,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他飞快打开门,屋内一阵炖汤的香味飘来。闻小屿没注意到,快步走进自己卧室。李清从厨房探出脑袋,“小宝回了?快来喝点汤。”

    闻小屿没听见。他身上发热,一路奔跑回来还在喘息,不知为何有些轻微的耳鸣。他飞快翻出自己的身份证和护照等等证件,倒了书包里的东西想塞几件衣服进去,但停顿片刻,又拉起书包直接背在身上。已经九点了,他要赶时间。

    闻小屿背着书包急急往门口去,李清看到他这副模样忙问,“小宝又去哪里呀?”

    闻小屿匆忙穿好鞋,紧张回避过李清的视线,“有点事。”

    “这么晚有什么事?那早点回来,妈妈炖了你爱喝的牛骨汤……”

    闻小屿逃也似的,拉开门跑了出去。李清还系着围裙,愣愣看着关上的大门。

    寒夜里,雪下深了。闻小屿拦一辆出租车坐进去,报机场的名字,请司机师傅尽量开快一点。

    “小伙子,路上有雪,不能开快的。”

    闻小屿只能说好,然后一直看手机时间。他想给闻臻打个电话,但却非常紧张,手机放在手上翻来覆去,不敢拨。

    现在打过去能说些什么呢?说他在过来的路上,求他哥等一等他?可车开不快,要是路上堵车了赶不上飞机,他还要闻臻等他吗?

    到了再打。闻小屿这样告诉自己。等到了机场门口再打电话找他哥,到时候他人都到了,证件也都带在了身上,就算闻臻不同意,他也可以自己上飞机。

    闻小屿坐在出租车后座,看窗外细密的雪粒飞扬,城市霓虹闪过,脑子里一下异常混乱,一下又出奇镇静。他逃跑了,只是见了闻臻一面,就昏头昏脑跑回家拿证件,拼命往机场追。

    他的手机响起来,是妈妈打来的。闻小屿看着手机屏幕,心跳得飞快,一直僵硬握着震动的手机,直到电话结束,成为一个未接。

    闻小屿把手机调成静音。车慢了下来,天冷路滑,市中心堵起了车。闻小屿坐在车里像坐在一团云上,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很多想法,从被妈妈和闻臻找到养父母家开始,就像一俩马车拖着他一下飞上云端,又一下冲入深渊。好像一夜之间什么都得到了,可伸手一抓,又好像只是一碰水中的倒影。

    闻臻会希望他这样莽撞地跟过来吗?夜晚太黑了,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闻小屿看不清闻臻的脸,只看到他挺拔的轮廓。他不知道闻臻是怎样看着自己,不知闻臻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又为什么那样干脆地离开。

    闻臻是他心中的倒影,他不能企及,更无法抓住,只能煎熬看着倒影来去自由。有时多想乞求闻臻留下,有时又倏然放弃,希望闻臻一直这样自由,永远不要像他一样早被万事万物束缚。

    他的手机又开始响。妈妈大概终于意识到不对,期间发来几条消息,询问闻小屿去了哪里。

    [天好晚了,外面这么大的雪,小宝去哪里了呀?]

    [怎么不接电话呢?妈妈很担心你。]

    [小宝快点回电话好吗?]

    闻小屿不敢细看消息,更遑论回复。他心慌意乱退出消息界面,车终于到了,他忙推开车门,一阵寒风涌向他,夹杂冰冷的雪籽。

    离十点只剩几分钟,闻小屿朝机场大门跑去。一路人来人往喧嚣,他抓着手机想给闻臻打电话,可妈妈一直在给他打电话,一声声像紧绷的绳,催命般把闻小屿往回拉。

    一条消息又跳出来,李清发来的,[妈妈真的很担心你,很着急,小宝生气了吗?所以才不愿意理妈妈?小宝对不起。]

    闻小屿喘息着,一步一步到机场门口,脚步被重重拖住一般,渐渐变慢。他背着一个空空的书包,一身黑色的大棉袄,连里面的小礼服都没换,鞋底尽是雪泥。

    他终于还是接起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小宝?”李清的声音焦急而小心,“你在哪里?听起来好像在外面,小宝回来好吗?外面太冷了,妈妈给你炖了汤。”

    李清又恳求道,“这么晚了,早点回来吧。”

    闻小屿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孤零零站在巨大的机场前,机场广播在他的头顶不断回响,滚动航班信息的大屏远远悬在高处,一片嘈杂。

    他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哭起来。他站在机场门口,再进不去了,只能无法自抑地掉眼泪。闻小屿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好像身体顿时只剩一具空壳。

    “我很快......”闻小屿强忍着咽下哭音,反复几次深呼吸才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一些,“我很快就回了。”

    放下手机的那一瞬闻小屿有些晕眩。他扶着一边的墙壁缓和片刻,才慢慢转过身,往机场大门的反方向走。

    他一个人走出了绵长的遮篷,雪重新落在他的身上,纷纷扬扬,温柔安静。

    第51章

    抵达新加坡的第一天,祝宇就被老板派去了当天的一场私人晚宴。

    祝宇进公司五年,从分公司产品部经理被闻臻发掘,一路做到东部大区市场总监,现在更是直接被调到新加坡来带领团队,按闻臻的意思,这回是准备让他来做二把手。

    祝宇是个心里挺傲气的人,早些年还对闻臻不屑,认为闻臻实在太年轻,又是老总的儿子,听说还喜欢打游戏,叛逆得很。后来到闻臻手下做事,渐渐就没了这想法。

    按理来说第一天和投资开发商们见面,还是私人聚会,闻臻也是要一起去的。然而老板只是把他一个人机场让他自己安排,随后转身就不发一言走了。

    他还以为老板是考验他,当晚自己认真准备好去赴了宴,和一群外国佬、什么什么裔华人和内地商周旋一晚上,喝了不少酒,结束后回酒店睡了个好觉。

    祝宇哪知道老板这一走,整整一个月都见不着人。

    他们来新加坡是要处理急事的,地皮竞标和厂商投资都需要闻臻出面,祝宇再有业务能力也不能下决策,况且他从前都没接触过东南亚市场这边的圈子。他现在是公司二把手,下头一群人等着老板开会发邮件,上头一点动静没有。

    祝宇找了闻臻两次,没找着人。前几天又发消息问老板什么时候来公司,闻臻只丢给他四个字,自行解决。

    现在他学聪明了,决定直接上门。

    闻臻的家在东海岸附近的一处私人公寓。祝宇找上门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老板竟然在打游戏。

    “臻哥。”祝宇和闻臻年龄相仿,又认识这么多年,私下里不叫闻总。“公司一堆事。”意思是你大老远跑新加坡来丢着公司不管,在这儿自闭打游戏?

    闻臻穿一身懒散的居家服,漫不经心推游戏手柄,投屏游戏界面里的人物四处转悠。“你自己不能处理?”

    祝宇无奈,“有些场合只能你出面,佳恒的王总想和你面谈,还有新加坡国电和城大电厂的合同也没定下来,要么我把文件先拿你看看?”

    祝宇感觉出来老板状态不对,干脆把带来的文件和合同直接拿出来递给闻臻,想催他赶紧恢复状态。闻臻放下手柄接过文件,沉默翻看起来。

    他一边看,祝宇一边在旁边口头汇报这一个月的工作。闻臻看完文件,听他汇报完工作。

    闻臻简单口头调整了几名人员的工作,然后说,“通知明天上午十点主管开会。你亲自去和国电的人谈,约他们这周内见面。”

    祝宇松了口气,点头说好。正好闻臻雇到家里的厨师在准备午餐,闻臻顺便就让祝宇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吃饭的时候闻臻也没说话,只时而注意着电视新闻,祝宇也看了眼,新闻在播美国金融市场上个月的股票走势。

    祝宇没事和老板搭话,“北美这几年通货膨胀挺厉害的。”

    闻臻看了会儿新闻就没看了,只说,“有点严重。”

    祝宇一怔,闻臻却没有深聊的意思。过一会儿闻臻的手机响起,祝宇见老板拿出手机看了眼,接起电话。

    “有什么事。”

    “我抽不出空。”

    祝宇吃着饭,见老板态度十分冷淡,心中唏嘘。照他来看,闻臻作为他的顶头上司是绝对的靠谱和有头脑,但据他平时接触闻臻所观察到的,他的老板在人情味上的确缺乏。

    他又听闻臻应一声,不知电话那头在说什么,而后闻臻说,“生日快乐”,紧接着就是“我还有事,电话线挂了”。

    祝宇也是为电话那头的人心疼。这祝福说了还不如不说,冷冰冰的砸人头上,也不知道还想不想让人生日好过了。然而他一抬头,却看到闻臻冷着张脸,心情似乎非常不好的样子,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吃饱喝足后就道别走了。

    吃完饭后闻臻又回楼上去打游戏。游戏界面一直开着,悠扬的背景音乐在房间里回荡,游戏画面是一片森林,两个人物角色一前一后站在林中。

    一个是闻臻的角色,另一个则是闻小屿创建的角色,ID起得十分没有新意,就叫[小屿]。

    闻小屿一点游戏细胞没有,偏偏又喜欢跟闻臻一起玩,从前一见闻臻在游戏室里就悄悄跟过来,也不明着说,就趴在门边委婉问他在玩什么游戏。

    他又不会玩,只会跟在闻臻后面跑来跑去,一边奶还要一边手忙脚乱跟着闻臻躲BOSS大招或者陷阱,一般都是既奶不住人自己又活不下来,最后就成了闻臻自己单独过关,再拿闻小屿的手柄又过一次。

    “小屿”安静站在闻臻的角色旁边,腰上别着个药瓶。闻臻的角色走到哪里,“小屿”就跟到哪里。

    闻臻设置了“小屿”自动跟随队长,队长是他自己。他靠在沙发上,推动手柄操作角色漫无目的绕着“小屿”转,“小屿”也跟着他一起转。

    他表情冷冷的,看着这幼稚的画面,忽然自言自语,“没那么喜欢我。”

    他“啪”一下扔了手柄,关闭游戏界面。

    第二天闻臻恢复工作状态。他有非常多的公事要处理,频繁与当地政商界人士打交道,并时而于世界各地出差。如此一直从春天到夏天,祝宇在跟着他出席各种场合与出差的过程中飞快上手,公司一应事务也步入正轨,闻臻才得了休息的空。

    他已彻底平静下来。

    闻小屿对他说分手的那一刻他的确措手不及。他没能控制住情绪,闻小屿总能把他弄得不正常,闻臻认了,有时候在想闻小屿就是来治他的。

    一开始他不能理解闻小屿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依靠他,不信任他。他为闻小屿组起一支专业的团队负责他未来的舞蹈演艺生涯,也确保他在舞台之下的生活拥有充分隐私。他对父亲出柜,对母亲坦白,想一步一步让父母接受自己未来不会和女性结婚生子的事实。他知道父母的接受程度其实很高,他的父亲历尽大半生见多识广,母亲则心向艺术,心界与常人不同。

    更重要的是,他们绝对不会伤害闻小屿。

    他不需要闻小屿做任何事,也不会让闻小屿为他们的事情在任何场合前出面,他只想要闻小屿乖乖在自己身后待着,等他把一切都慢慢解决。

    他知道爸妈一辈子都不会接受他们在一起,可惜他从小做了太多爸妈不接受的事情,到如今早已习惯。他可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也愿意承担任何后果,如此他人的意见就变得不再重要。

    爱情的确像一场风暴,胆小的人避风而逃,冒险者迎风而上。闻臻显然是后者。他从闻小屿的身上大多时候都体会到愉快。并非简单而浅薄的快乐,而是一种稀有的、难以描述的心理满足感。

    为此他定做了一对戒指,简单大方的款式,指环内刻他和闻小屿两人的名字,隐蔽而唯一。

    结果他拿到了戒指,想送给闻小屿作礼物,就听闻小屿对他说,我们分手吧。

    闻臻的卧室在二楼,阳台外可以看到绵延的东海岸公园。他终于不再窝在房里双开打游戏,有时站在阳台上看远处的海,凝神抽烟。

    他不得不又思考起闻小屿的行为。闻小屿对他来说很重要,但他们之间总是出岔子,有时闻臻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理解闻小屿,但有时他又发现完全不行。他只不想闻小屿不开心,不想闻小屿掉眼泪,只能摸索学习着自己最不擅长的领域。

    有时闻臻刻意避免自己深入去想闻小屿从前作为“杜越”的生活,以免自己对杜家那对夫妻采取出格手段。他需要闻小屿回到真正的家彻底安定下来,不可以再去任何他看不见的地方,绝对不允许离开。

    直到闻小屿对他说[你总是抓着我不放],说[我没那么喜欢你],闻臻才醒悟。

    原来他把闻小屿抓得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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