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藏住自己的悲痛,对着阮知府道:“岳父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
阮知府震惊到瞪大双眼,喘息了几下,这才惊疑不定地去扶顾亭匀,他着急地问:“顾大人……您?您是说,小女嫁给了您?那她,那她现在何处?有无同您一起来燕城?”
他眼睛泛红,明明一把年纪的人了,却忽然慌乱了起来,着急地说:“梦觉在哪里?顾大人,下官求您,让下官与她娘见一见她!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啊!”
纵然努力克制,阮知府还是老泪纵横,一脸期待地等待着见自己的女儿。
顾亭匀一时竟都不忍告诉他,兰娘已经不在了BBZL
。
他也想见她,可是,究竟如何才能见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了好多人给我的评论,然后我也会去仔细思考
但实际上我发现如果我想的太多的话,剧情就更不自然,甚至会出现卡文卡到写不出来的情况
所以我暂时就决定还是按照我自己的思路来写,这样的话至少能保证写的出来
但大家的建议我还会统一看的,这样下一本写之前会避免这一本的缺陷
35.第
35
章
·
?
阮知府从未这般失态过,
他慌忙举起来袖子勉强擦了泪,红着眼哀求:“顾大人,小女现在何处?”
他几欲跪下哀求,
被顾亭匀抓住胳膊阻拦。
面前男人脸色沉静,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良久,
顾亭匀只道:“她很好,只是路途遥远,暂时来不了。”
阮知府心中带着惊疑,
脑中纷乱,不住地去回想关于在这位顾大人的传闻,燕城离京城不近,可偶尔他也会听闻一些关于京城的大事,
汪栗倒台便是最大的一件事。
而与汪栗有关的事情中,顾亭匀也是首?其冲令人关注的一位。
他的夫人……不是汪栗的女儿么?
不对,阮知府心惊肉跳,半晌,忽然就又想到了一些人的说法,
都说那顾亭匀头发花白,斩杀宰相府,
那是因为他的那位童养媳。
?初宰相府逼他娶了汪小姐,那童养媳屈身为妾氏,只是进京之后不久便被一把火烧死了……
阮知府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绝望地看着他:“顾大人,小女,
小女可是流落到您老家,成了您的童养媳?”
顾亭匀一顿,
手指在袖中摩挲了下,正想着如何回答之时,阮知府忽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胡须都白了的男人,掩面痛哭起来:“梦觉!梦觉!你为何不等等爹啊!爹还没有找到你!你娘,都等你等得快死了啊!”
顾亭匀心中发苦,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这才走上去跪在他跟前:“岳父大人,是小婿无能,没有护住她……”
他说到此处,垂下头,眼尾处发红,极力忍住心中悲怆。
良久,阮知府勉强忍住了哭,顾亭匀是京中高官,他心中纵然再多愤懑,只能忍着。
等二人都平静下来,再谈及兰娘自小到大的事情,阮知府没忍住又落泪几次,而顾亭匀十分真诚,把京城之事一一告诉阮知府,阮知府怒气更盛:“汪栗那狗贼!?初我之所以被贬几次,便是因着看不惯他下面人的所作所为向皇上参了几本,他便数次对我进行打压,若非是他,我不会被贬,更不会在搬迁途中丢了梦觉,我的儿,我命苦的儿!”
他仰头,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两手握成拳,忍不住长叹:“我如何对你娘交代!若你娘知道你已经不在了只怕她明日便咽了气啊!”
顾亭匀心中愧痛,与阮知府商议一番,决定去探望一番阮夫人宋氏,但兰娘已去的事情必然要隐瞒下来。
去BBZL
之前他心中猜测着岳母如今是何模样,等进到宋氏的卧房中,瞧见那个勉强被丫鬟扶起来靠在床头坐着时的宋氏时,眼睛忍不住开始酸痛!
方才与阮知府相认,还只是问询了?初的种种情况,勉强对上了线索,可此时见到宋氏时,他如同见到了另一个兰娘。
成年之后的兰娘与母亲并没有像到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地步,因为是结合了父母亲的长相,加上与顾家人生活了几十年,一颦一笑都沾染了顾家人的习惯,可小时候的兰娘,与此时的宋氏几乎是像极了!
阮知府握住宋氏的手:“淑莹,你可能听到我讲话?我们梦觉找到了,找到了……这便是她的夫君,乃是京城的顾大人,淑莹……”
宋氏猛地抬头看向顾亭匀,而顾亭匀跪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岳母。”
眼前女人形同枯槁,眼神怪异,她看着顾亭匀,而后期盼地往外看:“梦觉,梦觉呢?”
顾亭匀缓缓答道:“岳母大人,梦觉人在京城,等您身子好起来之后,小婿便回去接了梦觉来看您。”
几人都细细看着宋氏的回应,可谁知道她忽然就往床下栽了过去,而后挣扎要往外爬,声嘶力竭地哭:“我要去找梦觉!梦觉啊!娘这便去找你了!苦命的儿啊!你等等娘啊!”
屋中登时大乱,丫鬟帮助去把宋氏抬到床上,强行让她冷静,给她喂药,最后实在不行捆住了她手脚……
顾亭匀在旁边看着,心头十分不忍,可却更痛。
你看,这么多人都爱你想你,为你痛彻心扉,为什么你要那般轻易地走了?
顾亭匀没有去阮知府特意为他准备的别院,而是就住在了阮家,?晚,阮知府,以及兰娘的哥哥阮征鸿二人陪着顾亭匀一道吃饭,三人心中都有苦闷,那苦闷全部都沉浸在了酒中。
原本阮征鸿对顾亭匀意见颇大,认定无论如何是顾亭匀照顾不周才让兰娘故去,可等他瞧见顾亭匀那花白的头发,一杯一杯如水一样灌下去的酒之后,忽然就哑口无言。
根本不需要谁再来责问,顾亭匀看上去已经痛苦不堪了。
而到了深夜,顾亭匀的房间里传来的动静再次惊动了阮家之人。
他头疼到了发狂的地步,把屋中摆设尽数砸烂,而后忍不住痛苦地吼了起来,阮知府等人惊愕不已,从彰武处得知自打兰娘去世之后,顾亭匀便时常这般怪异,也算是手尽苦楚,夜夜都要抱着牌位才能安睡一二。
阮征鸿在旁皱眉:“虽说心病还要心药医,可他痛苦到了这种地步,只怕是心病导致了身体上的病,京城就没有大夫给他瞧过么?”
彰武叹气:“就是太医都曾给我们大人瞧过的,一则是大人不愿意吃药,他总觉得自己这样受苦比起来我们夫人受过苦不算什么,二则是那些大夫的确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法子,小的们设法将药BBZL
掺进饭食中让大人吃了,也不见多么好的效果。”
屋中烛火通明,那人不住地打砸东西,头脑宛如要裂开,崩溃到极致的时候不住地喊:“阿兰!阿兰!”
彰武低声道:“大人喊的便是我们夫人的闺名……”
阮知府与儿子阮征鸿对望一眼,都觉得心酸,好一会儿,屋内人轰然倒地,几个人心中一惊,立即冲了进去。
而顾亭匀倒在地上,眼睛紧紧地闭着,浑身都在颤抖,嘴里还在喃喃地喊:“阿兰……”
他眼睛湿润,声音苦涩不已。
彰武一探他额头,便觉烫手得很,立即喊道:“快叫大夫!”
顾亭匀随身带的有大夫,可那大夫给查看一番,也只能艰难地说道:“大人这样子必得吃药,可他不肯吃……”
旁边阮征鸿立即说道:“不如我去找燕城有名的陆回大夫,他针灸十分厉害,有时不需要用药,光是针灸便可以治病。”
几人听到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动摇,阮知府赶紧点头:“对!那陆回大夫可以算是我们这里的神医!征鸿,快去请陆回大夫!”
*
七月的夜,少了白日的燥热,偶尔有低低的虫鸣。
兰娘忽然间做了一场噩梦,梦中是什么场景她都不记得了,只是忍不住挣扎着,嘴里念叨着“救命”,这很快把陆回惊醒了。
他轻轻摸摸她的脸,声音都是关切:“兰儿?兰儿?”
兰娘睁开眼,泪水忍不住委屈地落了下来,而陆回把她扶起来抱在怀里轻轻安慰:“莫要怕,我在你旁边。”
怀中人擦擦泪:“师父,我又做噩梦了。”
陆回拍拍她后背:“想是这几日太累了,明日我带你去城外散散心好不好?”
兰娘喜欢爬山,去山里采药,每次陆回身子稍微好些,都喜欢带着她去山里。
女人没有说话,陆回又喊了外头守夜的丫鬟进来倒了温热的茶,就让兰娘在自己怀里小口小口地喝,等她喝完,又安慰她:“你无需顾忌我的身子,我这几日觉得没什么不舒服的,明日我们去城外散心好不好?”
兰娘点头:“好。”
话音才落,外头有人敲门,丫鬟急促地说道:“陆大夫,阮府来人,说是京城来的那位贵人忽然高热,要您赶紧过去给他针灸一番。”
陆回立即起身要过去,兰娘却瞬间清醒了。
她对京城那个地方有阴影,总觉得那里的人皆是诡计多端没一个好人,而陆回有纯真诚恳,万一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见着陆回穿衣裳,兰娘便也起身非要跟了去,陆回忍不住劝:“我一个人去便是了,你好好睡着,这大半夜的干什么非要跟了去?”
兰娘把腰带系好,非要拉着他胳膊:“师父,我想跟着你一起。”
最终,陆回拿她没法子,只得让她一道跟了去。
可到了阮家门口,陆回却非要她在马车里等:“你不喜欢阮家,便莫要进去了,在马车里盖着被子眯BBZL
一会儿。”
兰娘的确不喜欢阮家之人,倒不是讨厌阮家所有人,只是因为次次都被那个阮梦知为难。
她在马车里靠着继续假寐,陆回便提着药箱子随阮府之人去了一间客房中。
等他瞧见京城来的那位贵客之时,也有些诧异,此人瞧着长相俊美无双,顶多三十岁的年纪,可那头发花白,想必是经历了什么极其伤心之事。
陆回再一给他诊脉,心中更是惊讶!
这人看起来高高大大,外形甚至带着几分压迫力,叫人不敢小瞧,可一探他脉搏便会知道,他通身上下全是复杂难治的毛病,尤其是心神压抑导致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小的损害。
如此以来,若是患者不配合治疗,只怕根本挨不了几年,受到个刺激便会猝死。
陆回心中慨叹,他一向心善,?下便开始琢磨此人该如何医治,在他眼中都已经不只是高热不退的毛病需要医治了。
这一场针灸,陆回整整弄到了四更,中途叫人告诉马车里的兰娘,就说患者身上的病症复杂,大约需要很久的时间,让兰娘先回去。
兰娘不放心,自然没有回去,一直在门口的马车里等。
陆回在顾亭匀的四肢,额上,以及其他各处穴位均扎了银针,他不疾不徐,认真而又虔诚,深夜之中这样劳心劳力,难免有些疲惫,到最后的时候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好在顾亭匀热度渐渐退去,人似乎也睡得安稳了些,彰武忍不住拿了一块金子递给陆回:“您?真是神医!我们大人许久未曾睡得这样安稳了。”
陆回推辞,说用不了这样多药费,彰武便道这是赏银,陆回也瞧得出来此人地位不凡,最终收了下来,想着回头在施药的时候送出去,也?是帮这位大人做好事了。
临走之前,他又叮嘱彰武:“若是明日贵人醒来,您可否转告贵人,他身子还需调养,若是可以的话,在下愿意再为他调养几次。”
彰武有些为难:“大夫,多谢您,我会转告我们大人的。”
等陆回到了马车里,兰娘听到动静立即便醒来了,忍不住有些担忧:“师父,你的身子可承受得了?这大半夜的,您忙活了这样久。难道那贵客自己不曾带了大夫么?”
陆回坐直,叹气,揉了揉她脑袋:“好了,回家吧。”
第二日陆回多睡了会儿,到下午才把精气神儿养好,兰娘本以为他昨夜太累,去城外的计划就取消了可谁知道陆回却还是要去。
“我们晚上去,在城外竹林那边的小屋子里睡一晚,明日晨起去采药,正好带你去看日出。”
兰娘立即高兴了,城外山脚下的确有陆家之前特意准备的屋子,便是为了采药而建的。
两人吃了午饭,又去医馆忙活了一会儿,这才简单带了衣裳,又带了一个小厮一个丫鬟,这才匆匆地朝城外赶去。
此时太阳正往西去,算着时间等赶到竹林那边恰好BBZL
天黑。
兰娘心情极好,她最喜欢的便是去爬山采药了。
每采到价值不菲的草药,总觉得人生又看到了希望。
*
这一日顾亭匀也是到中午才转醒。
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这样好的觉了,而彰武喜欢的简直如同过年了一般。
阮家预备了精致的饭菜呈到顾亭匀的屋子里,彰武在旁边又提到昨夜的大夫。
“大人,那大夫的确是有些本事,您今日睡了这样久,要么属下再请那大夫来给您调养几回?”
顾亭匀恍若未闻,他手里拿着筷子,可并未夹菜,定定地看着桌上的菜。
彰武见他如此,也不敢讲话了。
过了一会儿,顾亭匀忽然把筷子放下了,他什么都没有吃,拿起来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而后声音出奇地平静。
“本官今日做了个梦,很长的梦。”
梦里,全是兰娘的笑声,她小时候追着自己喊匀哥,她长大后做在自己怀里喊匀哥,甚至梦到了那一次他们路过那个古镇,她蹲在河边放莲花灯,转头喊他匀哥。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眨眼,他们站在了一处城墙上,她翻身掉了下去。
她背对着大地,衣裙飘飘,她含着泪在笑。
“匀哥,匀哥……”
那城墙上风很大,他被眼泪糊住了眼,都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
顾亭匀起身:“本官要去城墙处走走,瞧瞧燕城如今的人物风情。”
阮知府得了信之后立即跟了上来,城墙很高,站在上面俯视整个燕城,是最能看清楚燕城如今状况的地方。
他心想,顾亭匀毕竟是朝廷重臣,只怕此次来也是想检查自己的政绩。
虽然说二人现在也算是翁婿,但现实的差距摆在那里,他亦不敢造次,毕恭毕敬地跟在顾亭匀身侧,一一介绍燕城的发展。
只是很快,阮知府就发现,顾亭匀不爱听这些。
他穿着一身暗纹黑袍,眉眼中带了些不耐:“燕城如何,我看一眼便知道了,岳父大人,您不如给我讲讲阿兰小时候的事情。”
天边落日熔金,阮知府回想起女儿小时候的事情,有些伤感。
而顾亭匀站在城墙跟前往远处眺望,彩霞灿烂,铺满半边天。
不知道多少人想趁着天黑到家,匆匆经过城门。
其中一辆马车却哒哒哒地往城外赶,车帘子忽然就被掀开了,里头露出来一张令顾亭匀魂牵梦萦的熟悉脸庞。
他浑身的血液都冲了上来,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而下一刻,那车帘子放了下去,马车哒哒哒地继续往前走了去。
兰娘只匆匆一瞥马车外头的行人,继而便坐回去同陆回讲话:“师父,外头晚霞真好看。”
陆回把她手握在自己手中,笑道:“明日我们在山上看晚霞,必定比今日更好看呐。”
作者有话要说:
36.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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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