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港嘴角还是翘着的,但是没有理他。
霍念生低声重复了一遍:“叫叔叔就可以了。”
陈文港暗暗笑着去拍他,霍念生顺势抓住他的手,挨个亲他的指尖。
正值傍晚,饭后散步的居民越来越多,哈雷的小伙伴群体也不断扩大,几乎乐不思蜀。
他们玩了一会儿,直到夕阳斜照,四处炊烟袅袅。陈文港抓着小宝的手,教他大胆抚摸哈雷的时候,又遇到程波和妻子牵着家里的泰迪,也到宠物公园遛弯。
他看了陈文港一会儿,第一反应也是笑:“老同学,今天感觉特别不一样?”
陈文港客客气气地笑着说哪有。
程波仍然眯着眼,看他半晌,似乎在看到霍念生的腕表时,终于令他发现了这种违和感的来源——不等他开口,察觉程波的目光,霍念生自己也低头看,豁然一笑:“假的,A货。”
程波信了,脸色舒服一点:“其实A货也不一定便宜啦!又戴不住,要是问我的建议,你还不如攒一攒,买只真的劳力士,便宜的也只要几万块钱,总之真的比假的舒心嘛。”
霍念生认认真真表示受教:“也好。”
卢晨龙憋笑,嘴角有点扭曲,脸色黑中透红,程波见他也在,加入他们聊起来。
程波惯常的生意不离嘴,还提到他和其他合伙人最近在搞的项目,回报率高达10%云云,他这人好高骛远惯了,口中也讲不出什么靠谱的东西,这回轮到两个同学嗯嗯啊啊地应着。
程波的太太把自家狗也放进场子里玩,泰迪爱叫,胆小又小,个头也小,不一会儿就不知怎么招惹了其他大狗,几条狗突然汪汪打成一团。
他的太太变了脸色,这才把程波推进去阻止战况。
他们夫妻走后,卢晨龙才凑过来,低声和陈文港怀里的哈雷商量:“下次他们家这小泰迪再过来,能不能提前叫两声,给你主人和我留一点跑路的时间?”
陈文港失笑,哈雷乖巧地冲他摇了摇尾巴。
小宝克服了对毛茸茸的恐惧,一连摸了哈雷好几下,忽然一扭头,扑到霍念生怀里。
霍念生架着胳膊,倒没反抗,随他掰自己的手指头玩。
卢晨龙心头一跳,哭笑不得,连忙把弟弟拎回来。小宝玩得开心,却抓着霍念生的手不放。卢晨龙怕他不耐烦,一迭声地道歉,霍念生只是浅浅笑了笑。
他看了眼陈文港,很宽宏地说:“没关系,小孩子。”
更晚一会儿,他们遇到了出来乘凉的周奶奶。周奶奶蹒跚着步子,旁边搀扶的是来看他的俞山丁。她腿脚不便,糖水铺子如今雇了店员看着,一帮熟人集体去到她的店里吃糖水。
卢家兄弟俩要了芝麻糊和合桃糊,俞山丁要了番薯糖水,陈文港要了莲子百合。
霍念生看了半晌菜单,点的冰糖雪梨,等陈文港的糖水上了桌,却专门去抢他的。
周奶奶今天心情舒畅,进进出出,忙里忙外,俞山丁跟在她屁股后面,想抢也抢不得,结果他裤子挂在钉上,突然刺啦一声,反应过来,卢晨龙笑得最夸张,一点都情面都没有留。
霍念生只是勾着嘴角,倒没有说话,陈文港实在没忍住,捂着嘴面朝墙笑了一会儿。只有小宝莫名地抬头看大人一眼,握着勺子,埋头苦吃。哈雷在桌下,一屁股坐到他的脚上。
作者有话说:
第151章此生此世
闲聊之间,说到陈霍二人在国内再办婚礼的计划。
俞山丁从后边临时换条裤子出来,那裤子是周奶奶扯布做的,肥得像个麻袋,他也不在意形象,扯了一下松紧裤腰,热心参谋:“这我熟,我有经验。婚期是什么时候?”
陈文港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确定……其实还没想到那么多。”
“这得早早想好啊!”俞山丁掰手指头,“我来给你盘盘,都有哪些要准备,首先,定个预算是必要的吧——”他瞅了一眼霍念生,“当然,霍总没问题,咱们就每个细节拉满,尽善尽美。还有,场地要提前考察的,环境、音响、灯光,提前半年到一年预定都不算早。说到定场地,还得先找个大师算算良辰吉日,还有邀请宾客的名单,办多少酒席……”
周奶奶照后脑勺给了外孙一巴掌:“就你罗里吧嗦的,怎么嘴就那么碎?”
俞山丁捂着头还委屈:“老太太,您看外头,哪家哪户办婚礼不是这样?”
众人又是笑。
周奶奶捶腰坐下:“我们那个时候,也不过是盲婚哑嫁,好像都在听人家安排,年纪到了,该出门了,扯二尺红绸布做嫁衣,做完就抬过了门,再往后,养儿育女,一辈子就这么过去。”她话锋一转,突击俞山丁,“你怎么不想想自己,什么时候领个外孙媳妇回来?”
陈文港也微笑着,低头喝了勺甜水。
霍念生本来在玩手机,点了几下,突然放到他面前,屏幕亮着:“看看,喜欢哪个?”
陈文港惊异,伸出指头拨了几下:“你已经研究好了?”
霍念生一手撑着头,眉峰微扬,逗弄地勾了勾他下巴,把手机又推了推。
陈文港含着勺子,没理会他逗狗似的动作,被屏幕吸引了注意力。
里面是各种婚礼主题,如今婚庆团队能想出的风格,也堪称五花八门,什么浪漫主题、传统主题、森林主题、乡村主题,卢晨龙好奇,凑过来一起看:“这么多?看都看不过来。”
陈文港似乎也觉眼花缭乱,眼珠转来转去,迟疑不决。
霍念生把一只手放在陈文港后颈:“慢慢挑,又不急。”
他们吃完糖水回去的路上,天色黑得透彻,路灯一盏盏向前延伸,脚下的影子不断拉短拉长。对面有片夜市,滋啦一声,有人在爆锅,空气里掺着各种香味混成的烟火气。
陈文港握着霍念生的手,霍念生牵着哈雷的绳子,他们一一和朋友邻居告别,最后到了自己家,收拾东西,放水洗澡。
吹干头发,陈文港趴在床头,他换了睡衣,还在研究霍念生的手机。
比起上回稀里糊涂的仪式,他才终于体会了一把操心自己婚姻大事的苦恼,而且这才是个开头——浪漫主题,当下最受欢迎,装饰清新雅致,只是主色调以马卡龙色系居多,不是粉红、水蓝就是紫色,有点太梦幻了。传统主题,适合喜欢传统文化的新人,金红纹理、龙凤花鸟都够华丽,端庄大气,但凤冠霞帔的礼服委实夸张,还是算了。至于森林主题和乡村主题,一个返璞归真,一个田园牧歌,绿色贴合自然,质朴但蓬勃,可以列入考虑范畴……
霍念生靠在旁边,他却在翻陈文港家的老相册。
这相册里有不少陈文港童年的照片,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他从后往前翻,时间越来越前,年纪越来越小。陈文港上小学,幼儿园,满月酒,襁褓里……再往前,甚至还有他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霍念生看着那个穿着宽松的孕妇笑了笑,她眉眼柔和,应该是个好妈妈。
陈文港扭头看了眼他在干什么,没怎么在意。
陈文港父母那个年代,拍照大多用的还是胶卷,留下的影像为数不多,大部分都在这里。相册第二页,还有张印着“结婚登记留念”的照片,男方西装笔挺,女方倒未着婚纱,只是穿了件白色连衣裙,年轻的面孔俏丽温柔。他们在防波堤上合影,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画面里点缀着几帆小船,还有灯塔,红白两色,照片陈旧,白色的部分已经泛成黄色。
不知道他们登记完后,当天又去了哪,是找个地方吃顿大餐,还是有什么玩乐的安排。
与此同时,陈文港终于停在有个叫“海雾情书”的主题。他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却迟迟没有划到下一张。霍念生把相册合起来,探头过去跟他一起:“这个好像可以啊。”
陈文港仰头问他:“你喜欢在海边办仪式?”
霍念生笑笑说:“够浪漫我都喜欢,那就这个吧。”
几乎没怎么拖沓犹豫,婚礼主题倒是早早决定下来。
霍念生的助理Amanda雷厉风行,翌日就联系到了一位知名的婚礼策划师,养着自己的专业团队,只接待高净值客户,他策划过多场本城排得上号的富豪婚礼,都是按分钟烧钱的,留下的影像亦十分耀眼。他们见了一面,策划人专业周到,对于客户的所有要求都一口应下,没有二话,乃至表示筹备期间如果改主意,从主题风格到婚礼排期,随时还可以更换。
过了两天,陈文港又跟霍念生回了趟霍家老宅。
霍振飞穿件家居服,经历了通宵加班,刚刚补觉起来。
他一屁股坐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默然思索,霍念生坐在对面,给他倒了杯酒。
霍振飞仿佛这才醒了,瞥他一眼。
这一眼仿佛时间倒流,又回到以前他们堂兄弟两个对酌的时候,只是旁边多了个人。
霍念生又给陈文港的杯子倒上酒,陈文港笑了笑,他端杯向霍振飞示意。
他的侧脸应在旁边的玻璃上,霍振飞研究陈文港的倒影,他这个人,往下看的时候,低眉敛目,好似温驯,抬起眼的时候,主意大破天,跟霍念生不知道谁镇谁。
三人对酌,他们喝了两杯,霍振飞目光才重新投向霍念生:“多谢你还想着通知我一声。”
霍念生玩世不恭地笑道:“应该的,不要客气。”
霍振飞把杯子拍到台面,吸了口气:“你在国外怎么折腾,任性也就任性了,在国内,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要慎重考虑自己一举一动的影响。所以好好的办什么婚礼?”
霍念生笑道:“怎么,你担心太寒酸了,别人觉得我争不到家产?”
霍振飞瞪他一眼:“不要插科打诨,难道你认真的,不是跑过来逗我?”
霍念生还是嬉皮笑脸:“认真的,当然是认真的。”他说,“不会办得很寒酸,也不会很隆重,也不会公开举行,行了吧,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
霍振飞把杯子凑到嘴边,客厅那边哐啷一声,他一口酒险些呛进气管里。
扭头去看,罪魁祸首是他的宝贝儿子——霍予翔长大许多,个头窜高了一截,小脸褪去了婴儿肥,也有了叛逆的小脾气,不知跟家长耍什么性子,进屋的时候把滑板车摔在地上。
霍振飞训斥:“不就因为功课说你两句,你发什么火?”
霍予翔缩了缩脖子,反抗的勇气又消下去一半。
霍念生笑着冲他招招手:“小帅哥,过来。”
仗着有客人在,霍予翔跑过来,两手往吧台上一撑,屁股也坐到高脚凳上。
他仰头看看三个大人,似乎觉得能加入进来的感觉十分新鲜,也要喝点什么。
不管霍振飞什么脸色,霍念生招了招手,帮佣很快过来,给霍予翔倒了一杯可乐。
他仰头问堂叔:“你要结婚了?那到我这个年纪,还能当花童吗?”
霍念生笑着示意他父亲的方向:“别说你,我都还在请示呢。”
霍振飞捏捏额头:“大人说话,你跟着胡闹什么?”
霍予翔倒很崇拜霍念生,还帮他说话:“你要拦着堂叔结婚?”
他反应过来,吃惊地问陈文港:“你们还没结婚?我以为你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霍振飞拧着眉头:“谁拦着他?你们一个个,我哪个管得了?想干嘛就干嘛吧。”
气氛一时有点生硬,霍念生是不怕天下大乱,从不担心他堂哥高血压,霍予翔倒有点担心自己被秋后算账,好在陈文港开了两个玩笑给他解围,气氛才有点缓和下来。
霍振飞捏了捏鼻梁,又说起公司和家里的两摊子事,最后落脚点放到霍予翔的功课上。霍予翔功课其实还可以,只是没拿数一数二而已,说到底是他这个当老子的太紧绷了。霍予翔虽然露出不服气的神情,也很识时务,挑衅得点到为止,喝光可乐拖着陈文港去花园玩了。
*
暑假临近结束,陈文港的博导将从国外回来,暂时待一段时间,指导新招的一届学生。
就在他准备开学的时候,接到两个侄子陈光宗和陈耀祖的电话,说中秋快到了,爸妈做了好吃的,请他到家里做客。自然,这一听就是父母教的说辞。
陈文港把大伯两口子晾了一段时间,没去理会,陈香铃远在国外,手机一关,问就是信号不好,父母想找也找不到她,想来想去,唯一的突破口就系在陈文港身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2章此生此世
但陈文港不知道的是,他上门前,大伯家刚刚翻天覆地吵了一架。
中秋将至,陈增买了点螃蟹,后天就是周六,他要请侄子来家吃饭,冰在冰箱里,准备到时上锅。两个儿子嘴馋,闹着要吃,他都没有同意。周五傍晚下班回家,满屋螃蟹飘香。
陈增掀开锅盖,就有点不太高兴:“我不是说了明天蒸吗?”
他老婆不以为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吃几个螃蟹怎么啦?”
“什么叫吃几个螃蟹怎么了,待客用的,明天文港来家吃饭,他又不会一个人全吃了,到时候也是全家一起分,就一天都等不及?两个小崽子,嘴巴就那么馋?”
他老婆冷笑:“嘴巴馋,真新鲜,我头一次听说自己儿子吃点东西就叫馋的。”
陈增把锅盖盖回去,懒得跟家里这黄脸婆计较,打开冰箱去数螃蟹还剩几个。
妻子反而不依不饶起来,絮絮叨叨:“你怎么不说自己没本事,挣那一点钱,还差点都赔出去,年纪胡子一大把才买这么套小破楼,月月还贷,兜里精光,家用都剩不下多少……
“这些年我嫁给你图什么,我有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给你们家当老妈子当佣人,又干活又伺候孩子,我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喝,这倒好,我还得伺候你,伺候你家亲戚?
“还有,什么叫全家人,谁跟你是全家人?就你那侄子,又拎不清又白眼狼,心都向着外人去了,人家拿你当一家人了吗?你是不是老年痴呆啊,我们家原来那套房子,他说骗走就骗走了,哪里想着你是他大伯,我是他大伯母,狼心狗肺的东西……”
连珠炮似的,陈增听得不耐烦,指着她鼻子:“头发长见识短!你给我小心点说话,说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姓陈的还是一家人呢,你连我也骂进去?”
不说还好,他老婆本来在切姜末,砰地一声,菜刀拍在案上:“你威胁谁!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怎么,他们俩姓陈,你侄子姓陈,就我不姓是不是?合着我就是个使唤老婆子!”
就这样来回吵半天,陈增脾气耗尽。
他指着妻子的鼻尖:“本来能好好过,你偏偏非要撒泼,别忘了,这个家都是靠我养的,你平时给自己买化妆品买包买鞋的时候不手软,几只螃蟹,你有本事以后自己挣钱去买!”
他老婆不顾烫,伸手把蒸笼都给掀了:“那就都别吃了!”
陈增气得两手直抖,锅盖在地上滴溜溜转,锅里蒸汽冒着白烟。两个儿子本来在客厅打游戏,任凭父母吵了半天,听到掀锅挨个跑过来,见螃蟹翻了满地,一个个滋儿哇乱叫起来。
鸡飞狗跳,晚饭都吃不成了,陈增心里烦闷,摔门而出,到小区凉亭里抽烟。
两公婆打架,其实由头没多大,一个导火索就大动干戈,往往积怨存了不是一天两天。
陈增自觉上班已经很辛苦。他当初进郑氏谋职,是靠郑玉成的关系,最开始,大家当他是大少爷的关系户,同事对他礼让三分。时间长了,见他背景不是那么硬,郑玉成也不记得对他特别关照,那份特殊待遇和尊重就渐渐没了。虽然如此,换工作还是绝对不考虑。他现在的职位好歹是个小主管,混到这把年纪,再到外头求职,只能低走,哪还有机会高升?
陈增有些事糊涂,有些事又拎得清,那个郑少爷虽然跟侄子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了,到底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再加上一些旧情未了,至少不会开除他他。家里的黄脸婆眼皮子浅,只会生气,撺掇他跟陈文港撕破脸,这工作难道不要了?以后改去码头卸货还是工地搬砖?
至于家里这头,一样惹人心烦。
陈增挣的工资,养活老婆和两个儿子,按理是是够的——陈香铃去上学他们虽然拦不住,但至少一分钱都没要家里掏,陈增想想,认也就认了。只是真的算起账来,养两个儿子竟像两个无底洞,有多少填多少,还是不一定够。
就像他们夫妻为了孩子上学,特地买学区房,搬家,谁知败在考试分数不够上面,两笔高昂的择校费就花了出去。老婆又对儿子期待极高,什么都想给他们最好的,一对一的补习班,各种兴趣班,别人参加的,她都要让孩子参加,指望将来也送他们出国留学,至少要混得比女儿好。除此之外,游戏机,手机,电脑,要什么给什么,将来还要给他们俩买房……
照这个胃口,陈增就算卖肾,也挣不来那么多钱。
他压力大,平时火气难免也大,他老婆脾气也跟着水涨船高。以前女儿在家的时候,听话懂事,帮忙分担大半家务,她过得还算滋润,现在像她自己说的,在家当老妈子,一天天
到了第二天,两夫妻的气都还没消。
陈增起了床,他老婆躺在床上,背朝门口,说自己不舒服。
他实在没办法,没好气好:“行,你不做饭,我去做!”
中午门铃响了,他叫了两声,两个儿子依然在客厅打游戏,聋了似的,半天没动。陈增骂了两句小兔崽子,边擦手边去开门,陈文港站在门外,手中提了两袋水果。
叔侄对视,陈增打量侄子,许久未见,陈文港牛津衬衫,黑色西裤,像个斯斯文文的年轻学者,神情淡淡的,笑得很温和,挑不出毛病。
他把陈文港让到客厅,陈光宗和陈耀祖眼珠子黏在电视上,手里握着手柄,往前伸着脖子,战况激烈,恨不得钻进屏幕去。
平时儿子在家也是这幅尊容,突然有了对比,陈增心里一阵说不出的不爽,忽然大声斥责:“只知道玩玩玩!来了人也不知道倒水!”
陈光宗和陈耀祖莫名看他,不知道老爹突然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
陈文港笑笑,哪还嗅不到这家里古怪的气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因吵架,他也不去多嘴。两个侄子不情不愿地暂停游戏,倒了水,三人大眼瞪小眼,直到陈增喊了开饭。
他一个人张罗好了饭菜,陈文港的大伯母还是说不饿,不吃。
劝了好半天,她才出来上了桌,脸色依然不好,整顿饭都在指桑骂槐,阴阳怪气。
吃完把碗一推,又回到卧室躺着去了。
陈增面上显出一些尴尬,他让陈文港不用介意,草草收拾了一下,两人喝茶聊天。
陈文港今天来,为了什么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但他打太极的段位也练到家了,提到陈香铃名下的房子和商铺,他只是装聋作哑,再问就是女孩子要有点嫁装,这也没多少东西。
陈增和他打了不少感情牌,连家里的老相册都拿出来怀旧——那相册更老,也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一股子灰尘味,里面有陈文港的爷爷奶奶,还有他父亲和大伯小时候的照片,陈文港都是头一回见。
最后也没什么用就是了,还是各说各的,陈文港作完客,拍拍屁股就离开了。
又过了四五天,他再次接到两个侄子的电话。
这次陈光祖跟陈耀祖找他,是因为爸妈冷战了好几天,陈文港的大伯母恼火之下,不做丈夫的饭、也不给他洗衣服了,每天只管自己和两个儿子的生活。
结果这样一来,陈增也大为恼火,嫌她花钱没数,工资不再往家里交。这一场家庭矛盾火上浇油一样愈演愈烈,夫妻几次出手,连电视都砸坏了,他们俩的游戏机也险些遭殃。
陈文港不得不又上了一趟门,作势劝了几句。
有没有用不清楚,他也耍了个心眼,给了陈光宗和陈耀祖一点零花钱,出了门以后,让他们俩把那本老掉牙的相册拿出来,把里面一些照片挑挑拣拣,自己带回去收藏了。
他的大伯陈增应该没再看过相册,后来一直也没有发现。
这些老照片胶片都没了,陈文港拿去扫描了一下,留了个底,原版买了个相册装起来。
他把这一册跟书架上其他三册放在一起——除了他小时候的那本,另外两册有一本是他自己的作品集,还有一本是他和霍念生的合影,今年更新的照片里,还多了哈雷的影子。
之后到了中秋,陈文港和霍念生去逛街市,见有摊位在卖大闸蟹。他在大伯家吃饭那次,基本没怎么碰,这时候想起来,他们买了一筐,给邻居分了一点儿,剩下的自己带回去吃。
新鲜上市的蟹蒸熟了,膏黄丰满、肉质鲜嫩,拌一点姜醋,两个人开着电视,倒了一点黄酒,除了螃蟹,霍念生还做了几道菜,给陈文港庆祝生日。
他这个生日过得朴素,是陈文港自己要求的——他的导师回国之后,这段时间学业自然繁忙一些,还要兼顾工作,抽空准备婚礼,挑选订做礼服都是抽时间去的。
对于这个补办的婚礼,虽然霍振飞觉得是儿戏,但还是妥协了。
至于陈文港,他虽然表现得平平淡淡,不甚在意,明显最近心情很好。他经常在杂货店买东西,老板最近搞购物送贴纸活动,有天霍念生回家,就见陈文港认真地在看文献,专心致志,但哈雷被贴了满脸亮晶晶的彩色亮片,五颜六色,戴了张威尼斯面具似的。
到了晚上,霍念生又去书房,发现自己笔记本电脑的外壳还贴满了小王子。
他欣赏了半天,也没有揭,就那么带着上了几天班。
有天到公司,总秘犹豫半天,委婉地问:“霍总昨天是照顾小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