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然没想到陈之和有一天会来找自己。

    她垂眸看着桌上的方案，恍惚觉得回到了一年前，不过这次，两人之间的角色调转了过来

    陈之和来找她帮忙做手术。

    病人是他的父亲，这台手术需要两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联手进行。

    谢嘉然抬眼看他：“当年你拒绝了救我父亲，凭什么觉得现在我会不计前嫌，来救你的父亲？”

    陈之和黑眸凝视着她，语气没有犹疑：“我相信你的专业态度。”他顿了顿，想解释些什么：“当年，我是有原因的……”

    谢嘉然伸手拿起桌上的方案翻看，不甚在乎地打断陈之和：“我接。”她眼睛直直地望进陈之和眸中：“你说得对，我不像某些人，会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工作，你的父亲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而已。”

    陈之和被打断，也没再将话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开了谢嘉然的办公室。

    手术排期很快，谢嘉然和陈之和在手术台上配合默契，但两人周身的气压低沉，整场手术下来，都没有人敢闲聊。

    下了手术台，各岗位同事纷纷窃窃私语，称这是自己跟过最难熬的一台手术。

    手术很顺利，陈之和的父亲在ICU住了几天后，很快就转入了普通病房。

    这天，谢嘉然查房时，被一个人叫住。

    她转身，是陈之和的父亲，他们父子俩长得很相似。

    “你和之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有任何顾虑，和他安心过日子。”

    谢嘉然考虑到他身体还没好全，受不得刺激，生生压下已经到了舌尖的嘲讽。

    转而扯出个勉强的笑容来，敷衍地点了点头。

    转身时就看到，陈之和站在了病房门口。

    她演戏演全套地朝陈之和点了点头，忽略后者眼中的柔色，走出了门。

    陈之和跟了上去，却听到谢嘉然冷淡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他脚步顿了顿，仍旧是拒绝的态度：“不去。”

    谢嘉然猛地回身，正想说话，却突然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她就看到陈之和坐在她病床边。

    见她睁眼，陈之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神情欲言又止。

    谢嘉然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她眼尖地看到了他手中的白色纸张。

    “我病了？”谢嘉然撑起身子问：“我得了什么病？”

    她下意识伸手去拿单子。

    陈之和微不可见地将手中的单子往身后藏了藏，眸光闪烁。

    谢嘉然心中的疑问更甚，她用手紧紧攥着被子：“你实话实说吧。”

    陈之和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让谢嘉然脑中轰然作响。

    “然然，你怀孕了。”

    谢嘉然反复将他这句话咀嚼了好几遍，才像是终于听懂似的。

    她愣愣地接过陈之和递过来的孕检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自己已经怀孕六周多。

    谢嘉然轻轻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有些不敢相信，这里居然正在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她抬头对上陈之和的眼睛，后者眸中冰雪消融，罕见地闪着星星点点的忐忑。

    谢嘉然移开视线，深深地吸了一口病房内的空气，凉凉的，带着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父亲去世的场景又出现在眼前，恍若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陈之和见她动作，本来都弯腰将鞋子递到了她脚边，但起身的瞬间顿了顿，问了句：“你要去哪里？”

    谢嘉然穿上鞋子，站起身来，不看他径直往外走：“去做人流。”

    语毕，她便觉得手臂被人用力拉住。

    回头就看到陈之和紧抿着唇，深潭般的黑眸中隐隐浮现痛色。

    谢嘉然用力挣了挣，但陈之和握得极紧，她这点力气对于他来说犹如蚍蜉撼树。

    “然然，这是我们的孩子。”陈之和将“我们”二字咬得很重。

    谢嘉然猛地转头，一字一句说：“正因为是你的孩子，我才不想留。”

    陈之和眸光暗淡下来，谢嘉然轻易将手抽出，走出了病房。

    她一路都没停，径直朝妇产科走去，到门口时脚步却突然顿住。

    或许是走得太急，腹部突然有些抽痛。

    谢嘉然抬手轻轻在肚子上摸了摸。

    宝宝，对不起。

    站了会儿，腹部的抽痛停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