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联络很漫长。

    有足足九年的时光。

    霍染因上了大学，霍染因大学毕业；霍染因参加工作，霍染因险死还生。

    二十五年的人生过去了。

    余下一条纤长的线，蔓延到书页之外。

    是他的人生。

    这时纪询握住了霍染因的手，也握着他手中发热的陶瓷小人，一起牵起来。

    “它和你过去的本子有点像。我故意的。我希望从今天以后，你记得的只有这本本子。以及，在点亮26岁真正的蛋糕之前，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纪询深吸一口气。

    “我想向你道歉。”

    纪询的目光直视着霍染因。

    霍染因意识到自己在这双眼睛中看见了许多温柔，也许还有忐忑。

    因为霍染因而生的忐忑。

    “我知道之前上船的时候，我欺骗过你，辜负过你的信任。”

    “我一直怀疑你。”霍染因低声说。

    “对，你一直怀疑我。”纪询冲霍染因笑笑，“可你又矛盾地深深信任我。你的怀疑没有错，我确实利用了你的信任……我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霍染因抿抿嘴。

    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有点发胀，胀得有些疼痛。

    他无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陶瓷小人。

    “我们之间的交往，谎言贯穿始终，总是不够坦诚。导致现在，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证明我这一段话，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绝无任何谎言。我不知道怎么将自己的真心向你剖白。但我还是想说……我想说……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愿意给我一个，消除你心中芥蒂的机会吗？我想让你的心再没有任何阴霾。

    “霍染因，我……”纪询有轻微的懊恼，“我练过好多次，可是真正要说的时候，还是说得不够好。”

    “我知道。”霍染因小声说。

    “什么？”

    我知道你练习过很多次，还知道你练习时候的模样。

    但他将这小小的秘密，藏在了心底。

    “我相信。我是警察。我当然能够清清楚楚地，”霍染因，“看穿你的真心和假意。”

    他发现纪询盯着自己，正在屏息。纪询在紧张。

    他竟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从纪询自船上毫不犹豫朝自己跳下来的时候。

    当纪询在海底割开绳子为他们一起找出生路的时候。

    “我早就相信你不会再辜负我的信任。”霍染因一气说完，“但是谎言……没什么关系。谎言和信任没有关系。”

    信任，是信任。

    小小的谎，是小小的谜。

    侦破小小的谎，是小小的乐趣，是他和纪询独有的相处。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没有就么蠢，我会看破你的谎言的……”

    霍染因小声的，亲昵的抱怨。

    “笨蛋侦探。”

    礼物已经看了，道歉也已圆满。

    霍染因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放松下来，好好享受他的第一次生日了。

    但是纪询还在紧张。

    真奇怪，纪询居然还在紧张。

    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吗？

    “就么——”纪询顿了片刻，“26岁，包括以后的每一年生日——”

    霍染因感觉自己的双手被握得更紧了。

    甚至有点发痛。

    牵得他原本放松了的心，也再一次提起来。

    提得比刚才还要高。

    “我都能够替你过吗？”纪询问。

    霍染因的双手，被纪询的左手握住，他带着霍染因，打开了陶瓷小人捧着的蛋糕。

    蛋糕里，藏着一双对戒。

    对戒的设计，仿佛像是原本两条素淡的泾渭线，在短暂的交错两次后，终于紧紧缠绕在一起，当它们缠绕在一起之后，钻石镶嵌其上，原本平凡的戒圈，变得光芒熠熠，闪闪耀眼。

    仿佛分开又见面的纪询与霍染因。

    “霍染因。”纪询的声线，有轻微的振颤，“我爱你。”

    他轻轻的，含着笑，请求道：

    “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霍染因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了一声好，但他知道，纪询将戒指戴在了他的手上，又牵着他的手，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当星点的火光柔和地点亮蛋糕及霍染因的脸的时候。

    他们手拉着手，在蛋糕面前许了愿。

    许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幸幸福福。

    我和他。

    而后，霍染因吹灭蜡烛。

    再是戴着钻戒的双手一起，切开蛋糕。

    纪询转头，冲霍染因笑：

    “霍染因。”

    属于我的小英雄。

    “生日快乐。”

    往后每年，都有，生日快乐。

    第二九一章

    健身限定认输懒猫（完）

    纪询发现霍染因最近有了新宠。

    新宠就是生日那天，

    他送给他的新作业本书。

    霍染因先把自己的微信头像给换了，换成生日得到的这本书。

    随后，几乎每天上午起床的时候，霍染因都会把书从抽屉里取出来，

    放到家里阳光最好的地方，

    摊开平铺，

    晒着太阳。

    然后再去洗漱。

    等到洗漱完毕，一身清爽，

    他会先绕到本子放着的地方，

    朝书页上瞟一眼，再带着明显的好心情，

    解决早餐，临到出门前的时候，

    又会再拐过去看上一眼。

    此时，书页上的温变纸，基本已经吸收了足够的光热，藏在底下的图案，也跟着一一显现。

    这时霍染因会将本子收回卧室的抽屉，再顺便给慢吞吞起床，

    慢吞吞洗漱，

    此时终于坐在桌子边吃早餐的纪询一个早安吻。

    而后出门。

    纪询：“……”

    实话实说，

    纪询从来没有发现，霍染因是这么个有仪式感的男人。

    但考虑到福利终究是自己得了，便很乐意维持现状，让这本本子，加入他们小小的家庭。

    *

    警局的人发现了霍队无名指上的戒指。

    废话，随便一抬手，

    一串钻石亮瞎人的眼，能不发现吗？

    他们立刻联想到了那天在纪询新装修的房子里，霍队关于恋人的回答：

    ‘有，感情很稳定。’

    这岂止是感情很稳定，这分明是干柴烈火，噼里啪啦，否则怎么还没三天，戒指都戴手上了？

    再想想，所谓的‘他害羞’。

    啧啧啧。

    真害羞，能迅速把人给订下来？

    霍队的嘴，也是骗人的鬼啊。

    这群人中，袁越是比较后面发现霍染因手上戒指的。

    发现的那一刻，他脸上的错愕半天没有下去，而再转一圈，当意识到大家还认为和霍染因约定终身的人居然是纪询时，他终于忍不住，在回家的时候和夏幼晴谈起了这件事：

    “晴晴，这两天，警局里出了桩喜事，二支的霍队手上戴戒指了，可能已经订婚成功了，真是太雷厉风行了，有些谈了很久的人都没有……”

    说到这里，袁越觉得自己是不是把羡慕之情表现得太过露骨，于是稍稍咳嗽一声，一手抱孩子，一手扫地，把话题拐到八卦上边去：

    “但局里传一个很奇怪的流言，说霍队和纪询是一对，真奇怪，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他们两个都是男的……”

    “你歧视同性恋？”夏幼晴冷不丁说。

    “我当然没有。”袁越很奇怪。

    “那么两个男的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夏幼晴，“两个女的还能在一起呢。”

    “我当然不反对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我的意思是……”袁越解释，“两个男的在一起，无论怎么想，他们都应该是兄弟……”

    他和夏幼晴对视半晌。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兄弟……吧？”

    “虽然女生肖父，但希望这种笔直不转弯的情商不会遗传吧。”夏幼晴扫一眼袁越怀中的孩子，充满同情说。

    *

    等到时间过了五月，迈入六月中旬，纪询终于拆石膏除绷带，原地满血复活了。

    复活的第一时间，霍染因便开始考虑纪询的锻炼问题，并翻出了家里那张还没有开卡的8888健身VIP卡。

    然而人的惰性就是如此。

    不能动的时候疯狂想动，能动了疯狂不想动。

    纪询趴在桌子上装死：“我是过年时候买的，现在都快过去半年了，也许健身房已经卷款跑路了。”

    “敢诈骗到刑警的家属头上？放心，会把他们抓回来的。”霍染因淡淡说。

    “……”

    纪询无话可说，只能当着霍染因的面，打电话过去，简单问一问……

    三分钟后，纪询挂掉电话，用一种面带沉痛其实隐含窃喜的表情对霍染因说：

    “挺不幸的，健身房没有跑；挺幸运的，他们正在店面装修，要装修到月底，七月份再开门。”

    “嗯？”

    “抱歉说错了。”纪询飞速转口，“挺幸运的，健身房没有跑；挺不幸的，他们正在店面装修，我得七月份再去开卡了，不过他们说让我久等了，到时候我去开卡他们还会再附赠一点活动什么的。”

    “那正好。”

    “正好什么？”纪询雷达突然竖起。

    “正好，”霍染因冲纪询微笑，“警局里最近打算去山上拉练，你既然去不了健身房，就和我们一起户外健身吧。”

    “！！！”

    胳膊拧不过大腿，纪询最后还是跟霍染因以及警局的其他人上了山。

    这是宁市里警局附近的一座山，距离纪询的家其实也不算远，但是离开了警局之后，差不多三年的时间，纪询一步都没有踏上来过。

    旧地重游，用全新的眼光看曾经熟悉的景色，还挺特别的。

    不过……

    “人真少啊。”纪询左看右看，一边和大家一起热身，一边感慨道，“我们几乎都把这里给包场了，这年头，年轻人毫无健身意识呢。”

    “包场不好吗？”谭鸣九在旁边阴阳怪气，自从参与了纪询出院的那场庆祝会，谭鸣九单方面的the

    one纪询了，“给你发挥的空间。”

    “看见这个跑道，我确实想到了新书的核心诡计。”纪询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谭鸣九一时窒息，明明是针对，怎么反而感觉他和纪询打出了奇怪的配合？

    “而且是本格诡计哦——谜面是这样的，a和b一起从山的南面起点，跑到山的北面终点，从起点到终点，只有一条直的跑道，没有岔路。不过一会，跑步很快的a就远远的把b扔到了身后。过了一段时间，有人发现，b倒在了跑道的中间，被一把匕首刺死，匕首上有a的指纹，不远处，他们又发现了a的尸体，衣服上沾着b的血，可是北面的终点有目击者称他们明明见到过a到达了终点，他衣服很干净并没有血迹，跑到终点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并没有折返回跑道。问，a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一气呵成的谜面还是很能引发大家的探索欲的。

    尤其是在场的都是刑警的情况下。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

    “a身上没有血迹，是不是因为a换了衣服？”

    “到达终点的是他的共犯，伪装成他的样子？”

    纪询摇头：“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