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玩不动了。”她的腰已经很久没那么酸过了。
裴骁蹲下身,替她解开鞋扣,拾起她的板子。
休息区建在山脚处,四面都是玻璃,远看能看到连绵的雪山,近看能看到整条滑雪道。
温以柠的视线很快锁定在远处的小人影上。
她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找到,是因为裴澈坚持在滑雪服外面套上绿色的恐龙睡衣,醒目极了。
看得出来,小澈对这套亲子睡衣情有独钟。
“老婆。”裴骁一侧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脸色很是僵硬,“今天能滑夜场吗?”
“你没滑够?”
“嗯。”
“那你现在赶紧去滑呀。”温以柠推了推他的肩,“回江城的车程有三个多小时,我不想小澈熬夜,对身体不好。”
至于他,就流放在这里了是吧,裴骁的内心麻了。
本想着月黑风高,道歉也不显得丢脸,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温以柠见他无动于衷,又推了推他,“顺便看一下小澈。”
裴骁:“……”
他走出玻璃屋的下一秒,温以柠就从服务员手里要了一杯豆乳冰淇淋,边吃边窃喜:滑雪这种平衡性运动,她真没什么天赋,学了三天还是零基础,不如留在这儿当个快乐的小吃货。
透过玻璃窗,她看到裴骁越走越远,那一身黑色的头盔雪镜滑雪服着实惹人注目。
背影像个超模。
正面像个超超模。
可惜这副皮囊现在发挥不了最大的价值。
温以柠舀了一勺又一勺,冰淇淋很快就见底了,最后,她伸出舌头把底也舔了一遍。
正要向服务员再要一杯的时候,人群突然一阵骚动。
她顺着众人的视线朝外看。
只见一个‘双板选手’直直地从上面冲下来,速度快到几乎变成了残影,上方的人在挥着手高喊,下方的人在拼命地避让。
是个鱼雷。
很明显还未学会滑雪的技巧,胆子却很大,横冲直撞,已经完全没法掌控自已的速度了。
更让温以柠心惊的是,小澈正正好就在那颗鱼雷下方三十米的位置,照着那个人的运动轨迹,小澈会被撞飞。
手里的冰淇淋摔在地上,温以柠疯了似地往外跑。
“小澈!”她边跑边喊。
距离太远,坡底的小家伙根本就听不见她的声音。
此时的滑雪道上一片轰动。
有人侥幸避开了这颗鱼雷,狼狈地坐在雪道边,整理自已的器具;还有一些听到来自上方的呼喊,竭力调整自已的方向。
裴澈小朋友也是其中的一员,爸爸教过他,只要把重心换到板的另一侧,就能调整方向。
可是鱼雷哪儿有控板的能力,遇到人就慌,边滑边大喊大叫:“让开!全部都让开!”
裴澈本来能让开的,可惜对方的运动轨迹一会儿偏左,一会儿偏右,像吸铁石一样追着他。
眼看就要撞上来,他蹲下来抱着自已的双膝,闭上眼。
“嘭——”
爆破音在耳边响起,还伴随着骨骼碎裂声。
裴澈睁开眼,发现自已在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中。
是爸爸。
他转头看向侧方,鱼雷摔在红色的防护网上,双板从他的脚底脱落,一只在他脚边,另一只飞到十几米外的雪面上。
裴澈解开鞋扣,快速从地上爬起来,“爸爸,你有没有受伤?”
“……”
裴骁很久没骨折过了。
遇到自已老婆以后,中枪的次数不少,骨折倒是稀有。
他能记得的最近一次,是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为了一件货,被人打断了一根肋骨。
裴骁感知了一下自已的身体,艹,整条右臂都麻了。
“没事,走吧。”
他用另一只手撑地站起来,压着裴澈的后背往山下走。
温以柠跌跌撞撞地跑上来,一颗心扑通直跳,刚才的一幕差点吓得她突发心脏病。
“你们有没有受伤?”
下一秒,裴骁忽然大变脸,完美演绎了‘美强惨’三个字中的最后一个字,委屈地开口:“老婆,我手动不了了。”
温以柠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冲上来,“哪只手?”
裴骁用左手指了指右臂。
温以柠都不敢碰他,绕着他的右臂仔细观察。
好像垂得有些不对劲。
“骨折了?!”
温以柠赶忙摸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却被裴骁拦住:“老婆,我觉得好像不是很严重。”
“你又不缺一个直升机的钱,难不成还想徒步走到医院去?”温以柠继续打电话。
裴骁:“……”
拖一拖,更严重。
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最好来个生活不能自理,借着这个理由搬回半山别墅。
可惜事情不如他所想,没五分钟,直升机的轰鸣就传入耳际,温以柠直接把他推上去了。
医院骨科。
整条走廊里时不时传出嚎叫声,一家三口走进去的时候,主任医师愣了一下,“有事?”
这三个人看着没病啊。
裴骁一屁股落座。
主任上上下下打量他,莫不是脑科走错到骨科了?
“伤到哪儿了?”
温以柠站他旁边,替他发言:“医生,他滑雪的时候被人撞到了,伤到了右臂。”
这套说辞让裴骁有些不悦。
什么叫被人撞到了,显得他滑雪技术很差似的,明明就是挺身而出、奋不顾身。
不过为搏老婆欢心,早日搬回去,他决定闭嘴。
一通检测下来,主任得出最终结论——粉碎性骨折。
第227章
番外:回家
裴澈抓着亲妈的一只手,手心全是汗,他忍不住问医生:“叔叔,什么是粉碎性骨折?”
医生绞尽脑汁。
总不能对一个孩子说,你爸爸手上的骨头碎成好几块了。
接着,他听到温以柠安慰自已的孩子:“爸爸骨头受伤了。”
裴澈抿着嘴巴,眼睛里想掉小珍珠,“妈妈,可以让爸爸把打呼噜治好吗?”
打呼噜?!
裴骁蹙起眉,看向温以柠,张了张嘴,又不好当着孩子的面揭露这场骗局,只能认下她对他的抹黑:“你说是就是吧。”
温以柠没工夫理他,面对孩子的问题,心里在进行一场拉锯战:“小澈,先让爸爸把手治好,然后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好。”裴澈点头。
在裴骁的强力要求下,温以柠也进了手术室。
这一头血肉模糊。
另一头,裴骁在云淡风轻地聊天:“老婆,我觉得我这条手臂可能要废了,说不定会残疾,住在山里没人照顾我。”
温以柠岂能听不出他的卖惨,骨折而已,怎么可能残疾,这人无非就是想回半山别墅。
她抓住最关键的问题:“今天那颗鱼雷,你安排的?”
艹,什么鬼?
裴骁差点从手术床上跳起来,“温以柠,我在你心里已经是这种自导自演的形象了?”
可不是,这男人听到那个咨询师的话,笑得这么欢,不就是觉得‘爱不止一种表达方式’,所以他要靠受伤来证明?
温以柠淡淡地看着他:“有过案底的人,怨得了谁?”
裴骁:“……”
周边的医生护土们:案底?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
手术室一时间很安静。
温以柠将视线放在他的伤口上,有些于心不忍。
小澈已经没有心结了,裴骁还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她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她的惩罚。
直到很久之后,医生已经开始缠纱布了,她才下定决心。
“搬回来,可以。”
!裴骁瞬间如飞升天堂,心情无比舒爽,“老婆……”
“条件是让小澈认干爹。”
?裴骁狠狠蹙起眉,紧紧盯着她:“什么干爹?”
温以柠语气悠悠:“让霍大哥做小澈的干爹。”
艹,这又是什么鬼?
“小澈能解开心结,霍大哥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你回来的机会。”温以柠露出一个满分微笑,“同不同意是你的自由,当然,你不同意也不妨碍我带小澈认干爹。”
裴骁:“……”
这还能怎么选,不同意=‘住在山里’且‘儿子还要认干爹’。
他咬牙:“同意。”
ok,温以柠无痛搞定。
裴澈小朋友在凌叔叔的照看下,等在手术室外。他等了好久好久,红色的灯才变成绿色。
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爸爸穿着病服走出来,右臂缠满了白色的绷带,一根纱带从他的脖子后方绕过,吊起他的手。
滑稽又搞笑。
但裴澈只有想哭的感觉。
爸爸爱妈妈,也很爱他,爸爸把自已排在最后。
他跑上去,缓缓伸出手,拽住病服的一角,“爸爸。”
裴骁俯看了一眼腿边的小不点,沉声:“嗯。”
温以柠:“……”
这混蛋的老子架子又摆起来了。
她蹲到裴澈面前,摸了摸他的小脸,“宝贝,爸爸刚才保证,自已会按时治疗,不再打呼噜,所以妈妈同意让他住回来。”
裴澈眼眸晶亮,“好~”
“嗯,还有一件事。”温以柠牵起他的手,边走边问:“你想认霍叔叔为干爹吗?”3708
“什么是干爹?”
“大概就是……”温以柠思考了一下,“除了叫霍叔叔以外,你还可以叫霍爸爸。”
裴澈眼眸更晶亮了,“那我是不是有两个爸爸了?”
咳,这话听着属实有点不大对劲,童言无忌。
温以柠解释:“爸爸是爸爸,霍爸爸只能是霍爸爸哦。”
“哦。”裴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还是叫霍叔叔。”
“嗯,都可以。”
裴骁被甩在后面,好不容易熬到这个话题结束,他才走上去拉起温以柠的手,加快步伐。
“走这么快干嘛?”
“你说干嘛?”
……她怎么知道要干嘛?
裴骁的步伐更快了。
落地曼岛,某混蛋以‘太久没训练’的理由,让凌翼带着裴澈出去夜跑,跑完十圈才能回来。
温以柠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直到主卧上了锁,她才意识到羊入虎口,为时已晚。
裴骁大剌剌地坐到角落的沙发椅上,大方地展示自已的小帐篷,用眼神示意她。
温以柠很想一头晕过去,她指向他的右臂,“你骨折了。”
裴骁很自然地看了一眼,“有什么问题?”
温以柠睁大了眼睛,“问题还不够大吗!”
裴骁挑了挑眉,单手挑开皮带扣,自顾自地开始解拉链,“我不动不就行了。”接着又不知廉耻地补充了一句:“方式随你选。”
温以柠:“……”
她换了个角度指过去,“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只手是好的。”
“好不代表能用。”裴骁理直气壮。
行吧……她还能说什么,把这尊大佛请回来,自然是这个后果,这个后果也只能由她来承担。
温以柠一顿一顿地走向他,突然转身,“我还是先……”
“不用洗了。”裴骁怎能猜不出这羞涩的小东西会如何选择,“反正等会儿还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