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润资本那个。”
周舒禾?
他来干什么?
戚钰问:“他们现在在哪?”
“在客厅,听说不是在聊工作。”
戚钰闻言朝客厅的方向过去,走着走着忍不住小跑起来,心跳得慌乱。
客厅外没有人守着,她畅通无阻地进去,隔着一堵墙,能看清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
周舒禾身边分别坐的是母亲和舅父。
戚钰忍不住朝他看两眼。
明亮的光线打在周舒禾的白衬衫上,领口两粒扣子被解开,袖口挽起,持着茶杯,小臂也就线条清晰,手背上几根手骨和青筋交错着,被雕刻出来的一样。
手里的茶热气腾腾,将皮肤熏红。
他用指尖点着杯口,缓缓道:
“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戚背靠在墙上,听着不时传来的谈话声。
“我和方行是大学同学,那时候,钰钰经常会去看他,我那时候就在想,怎么会有女孩子这么聪明、善良、坚韧、漂亮,于是我开始追求她,不过没让钰钰察觉出来,接着,我们两个就成为了朋友,与恋人的关系,仅有一步之遥。”
“但是后来。”周舒禾顿了顿。
戚钰听着他瞎编。
“但是后来,我自知与钰钰家庭差距太大,便主动放弃,因为我知道自己给不了她更好的未来,更会成为她的累赘,再之后,知道钰钰和方行在一起了,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完全没有了可能,这么多年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过。”
“直到听说了方行去世的消息,我知道她很痛苦,我也希望我可以分担她这份痛苦,便向她求了婚。”
他没有细说这份痛苦,其实是给戚纭留了脸面。
周舒禾这话,找不出漏洞来,即便戚纭想查,也无从查起。
戚钰其实没有想过他会做到这份上。
因为知道要面对戚纭这的狂风骤雨,所以她迟迟不敢坦白,但现在周舒禾站在了她的身前,似乎踏出这一步,变得也不是那么的艰难。
戚钰垂着长睫思索,目光落到自己的脚尖。
背后忽地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她猛然转头,小脸上满是慌乱无措,随后用手比了个“嘘”的姿势。
戚诚压根不理会她的暗示,朝着她走来的同时敞着声问道:“二姐怎么不进去,在这站着干什么呢?”他打着哈欠,一副懒散肆意刚睡醒的样子。
刚从外面进来,就看见戚钰在这鬼鬼祟祟,本来是准备和她一起偷听的,看到周舒禾在那儿坐着,才故意说了刚才那句话。
戚旦谭最讨厌有人在自己面前不规矩,正准备训斥戚钰,却被戚纭一个目光叫停。
周舒禾将茶杯递给旁边的管家,起身走到戚钰面前,目光敛过她吓得惨白的小脸,“还是不舒服?”
戚钰立刻反应过来他是在给自己解围,便点了点头。
“肚子痛的话就过来坐着。”周舒禾面不改色,将手臂伸到她面前,示意她将自己的手支撑上去。
戚诚还站在一旁,周舒禾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投去如鹰隼般尖锐的目光。
他一个激灵,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原来久居高位的人是这样,随便一个眼神就具有威慑力。
周舒禾给戚钰拿来靠枕,又叮嘱管家拿杯红糖水来,室内温度太低,他便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到身侧人腿上。
戚钰一抬头,便于戚纭的目光直接对上,她直接转头避开。
“你怎么来了?”她问周舒禾。
“不是想出去住?”
戚钰没想到,她随便一句话周舒禾会记在心上。
戚纭看着两个人咬耳朵。
盛凛之后,她其实没想过再给戚钰找结婚对象,今天周舒禾主动登门,还说两人已经领证,她实在没有想到。
“既然我和钰钰已经领了证,从各方面来说,她和我住在一起会比较方便。”周舒禾直接提了出来。
这句“钰钰”就在戚钰耳边,她脸颊稍热。
戚旦谭没什么意见,不过他只是戚钰舅父,还得看戚纭。
“今天已经这么晚了,东西明天再搬吧。”戚纭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
话一落,戚钰的眸底就亮起了光。
戚旦谭:“周总要不要留下来吃个晚饭?”
“不用了,我带戚钰出去吃。”戚旦谭也要消化一下合作伙伴变外甥女婿这个事实。
戚纭给戚钰使了个颜色。
戚钰沉下呼吸,便起身道,“我上楼换个衣服。”
“好,我等你。”周舒禾抬起双眸看着她。
戚钰其实心中一陡,周舒禾无中生有一段故事,娓娓道来和真的似的,说难听点就是油嘴滑舌,加之一双含情目,怎么看。
都像个玩弄别人于股掌之中的渣男。
戚纭跟着她进入房间,母女俩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戚钰担心露出破绽,迟迟没有出声,而是等着对面人开口。
良久,戚纭才问道:“你觉得自己配得上他吗?”
这个问题出乎戚钰的意料。
她其实很坦诚,“配不上。”
“哪方面?”
这点戚钰其实不大能答上来。
“财力,地位。”她想是的。
“那你觉得他在乎这些吗?”
戚钰摇摇头。
“所以他刚刚说的那些话里,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戚纭一套便套出来,“如果他不在乎,在那个故事里,他为什么要放弃?”
戚钰反驳道:“如果他只是想让我过得好呢?”
戚纭被她噎住了。
尽管戚钰是在骗戚纭,但她很清楚,她的母亲本质上不会相信任何一个男人。
因为在刚认识她父亲的时候,那是世界上最老实深情的人。
戚钰趁此机会反问道,“知道我的结婚对象是周舒禾,你不应该很高兴吗?”
毕竟周舒禾可以给戚家带来不少好处。
“况且我说了我会用的我的婚姻成全你,你应该有个心理准备的。”
“所以你是为了气我和周舒禾结婚?”戚纭看着她,“你自己也知道你配不上周舒禾,两份极度不匹配的情况下,带来的是麻烦而不是好处你知道吗?”
“你要有多大的自我承受能力,才不会被他身边的人击破自信心?”
“就比如戚纯,戚纯也喜欢他,但戚纯有她妈妈留下的遗产,你连戚纯都比不过,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配站在他身边?”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比不过别人。”戚钰深吸一口气,“十五岁之间,住在发霉的旧居民楼里,穿着破旧的衣服,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我也没有觉得自己不如别人。”
“但是十五岁之后,有个人不停地提醒我,我的终点线会是别人的起点线。”
“我学会了钢琴,学会了马术,你觉得你的女儿应该会的,我都会了,我也试着去打理过公司,但还是有人在和我说,你不配。”
戚钰站起身看着戚纭,呼吸都是烫的,“因为我是你的女儿,所以我不配。”
“你把20岁,身为富家女却和一个流浪画家在一起怀孕的自己踩入地里,从地里出身的我,就活该不见天日,对不对?”
戚纭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她太知道不对等会带了什么,所以不想让戚钰重蹈覆辙。
只是没想到十年前那次她挽救回来,这次会这么棘手。
戚钰将这番话说出口后,便出了门。
她庆幸,周舒禾要带她出去吃饭。
楼下。
读书沙龙结束后,戚纯便飞奔过来,见周舒禾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先偷拍了一张,发在和朋友的小群里,炫耀一番。
她想坐在周舒禾身边去,却见周舒禾忽地起身,朝楼梯的方向看去。
戚钰也看到了戚纯。
“那个……你跟张绪结婚的事真的假的。”戚纯忍不住问道,要是真的,可丢人死了,“我可不想别人说我姐夫阳痿。”
她声音稍低,戚钰蹙了下眉,看不知道听没听清。
“假的。”这声从旁处传来,低沉疏冷。
周舒禾从戚钰手里接过她的包,面对着戚纯,道:“一,我才是你姐夫,二,我不阳痿。”
“那就让他等死吧。”她语气异常冰冷,“我恨不得他早就死了。”
家里没有地方给她睡,戚钰立即拉着Hollis前去酒店,然而就在小区楼下,Hollis将她拽住了。
戚钰转过身,见他眉心攥着一团火,眉眼紧皱。
“你怎么没有告诉过我,你母亲和你舅舅都生了病?”
“很显然,我刚刚才知道。”戚钰冷声道,“但我不瞒你,我外婆也因此去世。”
“戚钰!”Hollis面目有些狰狞,“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们的孩子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那你有和我说过吗?”她怒声道,“你有和我说过你父母身体都不好吗?”
“我身上有着劣质基因。”戚钰眼眶通红,“你也是。”
半晌。
Hollis稍微冷静下来,握住她的双肩,低下头,“抱歉。”
“况且。”戚钰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体上扯下来,“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我想要一个孩子。”
她还没有爱Hollis到这个地步。
“那就去代孕。”Hollis近乎是脱口而出。
忽然之间。
清脆的一声落在Hollis脸上,戚钰手心有些麻痛。
第
73
章
chapter
73
自那以后,戚钰同Hollis分了手。
两人同在一个社交圈内,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她回到纽约的前两个月里,每天都有人来问她和Hollis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守口如瓶,Hollis却添油加醋许多,最后总结就是,戚钰辜负了他。
她懒得和小孩计较,没多说什么,只把朋友圈和社交平台上有关Hollis的一切都删了。
删除的时候,她不小心登错号。
那个她曾经用来记录自己和周舒禾之间的小号,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来给她留言。
庄晟入狱后,有知情人士出来爆料,曾经和她有过一段的人,是周舒禾。
底下评论的风向一下变了,有维护周舒禾的,也有磕上他们两人的。
戚钰一条一条翻下来,心情并不如她预想的那样平静。
原来她曾经爱过人,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对一切都不咸不淡。
后来周舒禾来纽约找过她一次,不对,是每个月都会来找她一次,只是她有时愿意见他,有时则不愿意。
她愿意见他的那一次,周舒禾来到她的房子里,帮她将每个房间都打扫了一遍,又帮她将书房整理好。
她后院的喷水器Hollis从未修好过,却被他修好了,水没有到处乱喷,而是在春天的时候,轻洒在草坪上,一朵朵黄白色的小花点缀在上面,她和周舒禾,看着她的猫在扑蝴蝶。
她忽然想起一团橘黄,随口一问,“毛线怎么样了?”
“三年前你离开后的一个月里,它失踪过一次。”周舒禾语调轻缓,平静地同她叙述,“后来它就过得很好了,仙城又出现一只橘猫,小何猜测那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就把妹妹接过来,陪他。”
九点,车流往来不息,正是早高峰的时候。
下了一夜的雨,地面上蒸腾着热气,轮胎轧过留下一道道印记。
戚钰的皮鞋上泥痕清晰,上车后,她耐心地用抽纸一遍一遍地擦拭。
司机给她递来湿纸巾,“夫人在后座上放了件黑色外套,小姐可以披着。”
用力地将指尖搓捏着,直到完全干净,戚钰才拿起那件西装。
里面穿着件素雅的衬衫,但她还是将扣子系上,问道:“贺叔,松鹤园离这远吗?”
司机看了看导航上的路况,“怎么说也不在市区,近也近不到哪里去。”
“那十点钟之前能到吗?”
“不堵车就行。”
母亲早上告诉她,今天上午十点,某药业公司家老爷子的追悼会会在松鹤园举行。
戚钰处理完些事,就匆忙赶了过来。
离市中心越远,车流越来越小,一路还算畅通无阻,唯独后面有一辆一直跟着她们的黑色suv。
戚钰:“车牌号您眼熟吗?”
贺叔从后视镜里仔细一瞥,“不仅眼熟。”
“和先生最近走得挺近的。”贺叔补充一句。
“舅父吗?”戚钰将目光游离到窗外。
suv跟得紧,司机干脆让了个道。
库里南来到旁侧时,戚钰隔着窗看见,司机正襟危坐地戴着白手套开车,副驾驶上的人也是西装革履端坐着。
后窗打开了个缝。
她只能看到车主人的发顶。
这假发,很逼真。
让她忍不住多看两眼。
下一秒。
车窗便全部摇了下来,那双精致漆黑的眼睛与戚钰直接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