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钰对这些话没太大触动,只是沉默。
戚纯对她的敌意,是从她刚回戚家开始的,不过那时候她只有十岁,还不像现在伶牙俐齿。
后来是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欺负这个来历不明的姐姐,姑母都不会管,便愈演愈烈。
说到底,还是戚纭的纵钰,毕竟戚纯才是她从小带到大。
想起枕头下还压着手机。
“抱歉,让你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只是平淡地和周舒禾阐述,“你看到了,我的家庭关系就是这么恶劣。”
是“我”,而不是“我们”。
“没关系,在和你领证后,我才有可能组建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家庭。”
他没有指摘戚家,而是将矛盾转移到自己身上。
“……抱歉。”戚钰惊讶地张开了唇。
“没你想的那么惨。”周舒禾叹笑一声,“只是我刚出生父母就离婚,我父亲再婚,我母亲出家而已。”
“我从小和我外婆一起长大。”
“我有个朋友也是这样。”戚钰主动回忆起,“但他和你一样,性格很好。”
“你哪个朋友?”
戚钰不想继续往下提,“以前的朋友。”
“和上次你说会雕刻的那个,是同一个人?”
“对。”戚钰理解为,作为婚姻中的一方,需要排查另一方的社会关系。
于是她补充道,“放心,只是普通朋友。”
视频对面,周舒禾垂下眼帘,嘴唇一扯。
是,接过吻的普通朋友。
周舒禾说了句他要忙工作了,便把电话挂断。
助理涂好药之后就静悄悄地离开。
“谭霖已经承认,禾片是他一年前卖给方总的。”周舒禾站在露台上,接着电话。
公馆占据南城最好的位置,从露台眺望过去,可以看到不远处的CBD,以及江景。
“那方行有告诉他,拿着禾片想去干什么吗?”
“这点谭霖倒是闭口不谈,但我估计是知道的。”
周舒禾拿着玻璃杯,手掌完全将杯子掌控,手背的青筋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条条分明。
“跟他说,最好在方家人面前也闭口不谈,不然他以前那堆烂事,我无法保证既往不咎。”
作为曾经的同事,周舒禾怎么可能会不了解谭霖。
可不知为何,换上新床单后。
他闭上眼,脑海中还是自动浮现出她乳白色的睡衣下,鲜红娇艳的纹身。
渐渐地,睡衣与白皙的皮肤融合在一起,玫瑰细到每一处纹路,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周舒禾睁开眼,只有铺天盖地的黑暗。
他打开床头灯,穿上拖鞋。
露台上温度的温度比室内低,但比室外高不少,红色的月季竟然在这个季节也会绽开,然后下一瞬,唯一一朵彻底开放的,落入了带有温度的掌心。
这支月季的形状颜色都很完美,甚至连叶子都舒展得恰到好处,美中不足是,上面密集的刺,很是扎人。
周修明每次叫人将玫瑰从院子里摘回来,都会特意叮嘱不要除刺。
可周舒禾不一样。
他拿着剪刀修剪,将上面的刺一根一根剪掉,带回房间,插在了花瓶里。
昏黄的灯下,花瓶泛着光泽,却远不如月季来得光彩夺目,耐人寻味。
第
19
章
chapter
19
天微微亮,带有若有若无陈腐的味道,是古城里特有的气息。
戚钰推开木窗,醒醒神。
她将社交平台上对方发来的地址,复制在打车平台上,平台提醒打到车了,她披上外套才出门。
路上的景色有些熟悉,戚钰想起来,似乎是往周舒禾工作室的方向去。
正好,买到假货方便对峙。
佛寺同样建在山腰上,但因为鲜少接待游客,上山的路没有修缮过,只有一条人长期走出来的道。
寺里的和尚下来接她,“你不想上去的话,我可以直接拿下来,反正也开过光了。”
休息室外,灯光璀璨。
晚宴负责人一听说周舒禾衣服弄脏,便立即安排人跑到最近的商场里购置一套。
作为每年捐赠额最大的来源,周舒禾显然不能轻易得罪。
立即吩咐人去查监控,发现周舒禾已经将人带走,便去和站在休息室外的助理了解情况。
助理以为他要进去,便伸手阻拦:“周总在里面不方便。”
“戚小姐也在里面呢?”
助理点点头,负责人已了然于心。
“楼上就是酒店,有需要的话,可以让周总支会我们一声,提前去开好房间。”
“我看用不上。”
助理手里抱着刚送来的衣服,看了眼老板发来的消息,心想离生米煮成熟饭,还远得很。
负责人知道不该问的别问,便悄悄离开。
里面戚钰腰都站酸了,便扶了下旁边的墙,问道:“衣服还没来吗?”
“嗯。”周舒禾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如果累了,可以坐下来。”
戚钰站在墙角,周围只有一个装饰用的落地花瓶。
椅子和沙发都在周舒禾的位置,她宁愿一直就这么站着。
周舒禾悄然弯起月牙似的薄唇,“你打算就这么躲着我一辈子?夫妻之间,需要这么避讳吗?”
“也不是避讳……”
戚钰都没意识到他用“夫妻”来称呼两人的关系,因为有另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覆盖了过去。
看到别人的肉体她会头晕想吐,无论男女。
要真是犯花痴还好,问题她不是。
还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每年夏天,看到街上成群裸露大片肌肤的人,她都会呼吸困难。
戚家过年去海边度假,她打着深海恐惧症的旗号,没出过一次酒店门。
后来是有人约着她去看内衣秀,她直接跑进厕所呕吐,确切地意识,她会晕人类美好的肉体。
什么原因,在医院检查也检查不出来。
后来她和解了,可能和晕血是一个道理。
她现在没办法跟周舒禾解释,要是自己直接对着他吐出来,这误会就大了。
所以她宁愿等到周舒禾把衣服换完。
响起一阵敲门声,助理终于将衣服送了进来。
随后布料摩擦声响起,停顿片刻后,又是一阵。
戚钰忽然意识到,周舒禾刚刚一直都是穿着衣服的。
那她刚才的动作,不就稍显做作?
等到动作声消失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身去。
却没想到。
衬衫已经套上那具胴体,只是颀长的手指还停留在扣子上,一颗一颗地往下系好,但目前还只停留在第三颗。
隔着布料,腹肌的轮廓依旧清晰,更别说有一部分裸露在外,在灯光下呈现出冷白色。
戚钰的第一反应不是恶心,而是被吸引住目光,时间长了,才忽感一阵失重的眩晕冲到头顶。
这时候想挪开目光已经晚了。
与此同时,周舒禾已经完全将衣服穿好,转头面对的便是戚钰异样的神情。
“腿酸到走不动路了?”周舒禾含着笑,等她过来。
戚钰本来以自己能撑到走到沙发边,没想到隔得近了,隐约能看清白色衬衫下的肌体,她直接找不到东西。
磕到桌角后,直接倒在了柔软又硬坦的地方。
周舒禾一声不吭地先将人抱到沙发上去。
戚钰听到他稍微沉重的呼吸声,睁开了眼,却见自己的手死死扒着对方肩上的衣服,指甲几乎陷进肉里面去。
不用看,周舒禾衣服下面的皮肤一定是一片艳红。
慌乱将恶心冲淡几分,戚钰连忙想办法将那一块皱巴的衬衫布料抹平。
唇上触上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将张开唇瓣。
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什么硬块塞入自己的嘴里,甜味瞬间蔓延开。
指腹与柔软的舌尖擦过,水痕长久地停留在皮肤上。
戚钰垂着眸,嘴里含着糖,想周舒禾是不是误以为她低血糖了。
那天在追悼会上给她糖的人也是他?
“待会儿我让助理帮你去拿两份点心。”
周舒禾将外套披上,仿佛就能遮盖皮肤上残存的灼热。
他朝戚钰伸出手,担心她站不稳。
戚钰抓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接着松开去握门把手。
打开门出去两步,她又退了回来。
休息室外隔着层玻璃就是晚宴内场,随着门打开,不少人的视线便转移过来,将戚钰自上而下打量。
目睹她撞上周舒禾的只是一小部分人。
现在大家都入座了,只会更引人瞩目。
她将门关上,看着周舒禾道:“你先走吧。”
她想等个十多分钟再出去。
“戚钰,无论是帮你获得戚老爷子的遗产,还是我需要一个伴侣来阻挡骚扰,我们都没有隐瞒关系的必要。”周舒禾尚且语调平和,“我们是一起进的休息室,分开走只是掩耳盗铃。”
戚钰刚想反驳,周舒禾却接着道:“况且以后公开了,还会有我们夫妻疑似的传闻,处理起来只会更麻烦。”
有理有据,甚至还考虑到了以后。
但戚钰只顾当下,不顾未来。
“周总是个聪明人,想必也听说过我和方氏集团前任高管的绯闻,现在走出去,别人只会怀疑我婚内出轨。”
旁人对她的评价不重要,但这会给周舒禾带来麻烦。
她想的是先隐瞒一段时间,将方母造谣那件事解决了再说。
说话的时候,她在看着周舒禾,希望从他的表情中揣摩出态度,谁料周舒禾一直神色自若,甚至还有几分冷淡。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对不对?”戚钰试探着问,睁着无辜的眼睛,像是兔子小心翼翼地从地洞里钻出来探望。
“不说话就是答应。”周舒禾脱下身上的外套,挪开目光,“那哑巴岂不是无所不能。”
戚钰一低眸,整件衣服便落在了她的身上,还没反应过来,周舒禾便转身出门了。
身前顿时变得空荡。
戚钰用手拢了拢衣服,朝身后的镜子看去,还是将衣服脱下来,拿在手里。
——周舒禾的衣服她可以当裙子穿。
看看时间,大约过了一刻钟,戚钰才出门。
开场节目已过,主持人马上就要登台,戚钰要在进入下一个环节之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只是到她的位置上去,不得不穿过大半个场子。
越到后排,就越拥挤,最近、最快的路线,就是直接穿过最前方席位间留出来的一条道。
戚钰二话不说,提着裙子将步伐迈大。
她看着脚下的路,不知道到了哪一片区域里,周遭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便从耳边传来,“抱歉,这是我夫人的位置。”
戚钰一抬头,便是见周舒禾坐在她前侧方的位置上,坐姿端正,却又不乏松弛感,在一众男星之中也丝毫不逊色,
加之沉稳凛然的气质,反倒更惹人注目。
女明星不相信他说的话,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周总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结婚呢?一定是骗我的吧。”
面对娇声娇气的女明星,他始终目视着前方,只是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朝右侧方瞥去,便看到了就在女明星身后的戚钰。
周舒禾的目光从她手中的外套扫过。
女明星还在问:“周总,我实在找不到我的位置了,恰好您身边有空位,能不能给我坐一下?”
戚钰看出,女明星是想炒作。
尽管她清楚占据了周舒禾妻子的位置就要帮他解决掉一些事情,戚钰也不想在这时候掺合进去。
于是刻意避开那双漆黑的、注视着她的眼睛,想要赶紧离开。
“戚钰。”周舒禾忽地叫住她。
戚钰顿时浑身一僵,抬头便是女明星慌乱的眼神。
但周舒禾不过是一顿,“甜点我叫人给你送过去了。”
他并没有将两人的关系道明,不过,他连对戚钰说话时的语气,都是在公众场合不常有的,于适才更是截然不同。
女明星顿时脸色一变。
与周舒禾出在同一排的许孝言,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仿佛听到周舒禾说什么“夫人”、“结婚”,却又听不清。
十有八九又是他为了拒绝人扯出来的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