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泉看不到他眼底压抑的狼狈偏执，徒劳的挣了两下后声音哽咽，“为什么欺负我……”

    她原本可以自欺欺人继续幻想下去，可骤然拉开的现实大幕，将苦楚的时间线狠狠推到了最开始，本以为的救赎者是最初的刽子手，是早有预谋的掠夺，是处心积虑的玩弄。

    她甚至不敢开口询问，更不知道能对峙些什么，他曾经说只是对旁人不感兴趣不在意，那拍下照片之后又算什么？

    “就算是对着很讨厌的人，也可以假装热恋吗？”

    她喃喃自语，感受陈潮压过来的温热鼻息，异常凶狠的亲咬她的后颈耳垂，齿间仿佛兴奋的在抖，姜泉紧绷着身体感受不到片刻欢愉，半晌漠然的眨眨眼，“你快一点，还要上课。”

    身后的动作戛然而止，男生胳膊慢慢滑落，最后姜泉听见他好像退让了一些余地，“几天？”

    “一个月。”

    “不行。”

    “两周。”姜泉察觉到他放手，安静的往沙发另一侧移动了些，垂着头仿佛在跟他商量，“我很累，我要上课，还要休息。”

    “一周，”陈潮紧盯着她不放，冷白色的皮肤在客厅里映衬出灰败的颓废，姜泉看一眼窗外，是最炙烫的初夏阳光，呈现一种瑰丽透白，可是这方寸之地仿佛被驱逐，涌动着一股冷气。

    她安静接受。

    “我也不要跟你一起走，我还有朋友，”姜泉仿佛想故意激怒他，语气逐渐加快，“我自己会吃饭的，以后都不用给我准备了。”

    陈潮看着她紧绷的状态，指尖最终垂在了身旁，“好。”

    姜泉站起身，很快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后空气里响起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她反锁掉了门。

    陈潮坐在沙发上侧头看着餐厅上摆放整齐的餐食，热气在上空袅袅盘旋，不知过了多久后消散不见。

    少年漂亮的脸慢慢浸上一种惨白。

    回家后姜芸惠隐约看出来点什么，问了半天姜泉还是摇摇头说没事，甚至反过来安慰她，“我跟同学的关系好多了，您不用担心。”

    一周后她准时搬回了公寓，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站在门口对着陈潮笑笑，“我回来了。”

    再之后的两人好像最普通的情侣，她偶尔找他问题，被亲吻时也安静承受，像仰头等待怜爱的幼雀，乖巧脆弱。

    张佳慧有时有点奇怪的质疑两人之间的氛围，大惊小怪的开口，“你们是要做什么模范家庭吗？你有必要连给你递个东西都这么诚挚的谢谢。”

    姜泉凝神想了半天，耐心的给她解释，“我看了很多恋爱访谈，在一起时感情纠缠的越多，分开时就越容易撕破脸。”

    “好奇怪，”张佳慧根本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提前担心这种事。”

    姜泉笑笑，心口像被刀划开巨大窟窿，时不时有冷风灌进去，她垂眼继续看自己的书，快速记诵重点。

    “这什么？”张佳慧伸手过来翻了翻，“化工？”

    姜泉点点头，“春季高考的书，家里之前担心我高考发挥容易不稳定，准备两手抓，五月份就要考了。”

    “你这专业选的，”张佳慧自行给她蒙上了一层粉色滤镜，以为是因为陈潮成绩已经瞄准京都高校，“为了考到北京你也太努力了吧。”

    姜泉没接话，手间不停顿的勾画重点，半晌语气很轻的回了句，“没有北京的学校。”

    “什么？”张佳慧没听清，刚要追问，一旁蒋立峰的头突然蹭过来，趴在她桌上凝视片刻后发出同样的惊叹，“牛逼啊……”

    姜泉手里的笔一停，状似无意的突然开口，“能不能借我用用你的录音笔？”

    “啊？”蒋立峰茫然，“什么录音笔？我没那东西啊。”

    张佳慧翻个白眼，“运动会你见义勇为的那个，不要这么小气好吧。”

    姜泉在他恍然顿悟紧接着尴尬解释说弄丢了后，递出一个平静笑意，“没事，我再买一个。”

    0104

    第101

    蒋立峰在原地站了一会，回去后没几分钟，姜泉余光看见陈潮的手在自己课桌边缘轻敲两下，张佳慧推她，“叫你呢。”

    等两人在走廊尽头实验室视线相交时，姜泉只感觉莫名荒唐，她扯出了点笑意，“怎么了？”

    “什么时候报名的？”

    “去年，”她语气带着点细微的讽刺，“被欺负到发疯的时候，想着找个别的事情做可以逃离。”

    姜泉恍然发现人是真的在成长的，偷偷在好多深夜崩溃流泪后，质问的话竟可以如此轻易的说出口，“根本没有录音笔，对不对？”

    “是你编出来的，其实是那个手表，对吗？”姜泉呈现一种从未有过的抵抗姿态，“你到底还干了什么，你想监听到什么？所以那晚你才这么快就找到了我。”

    说到这里，她平静了一点，觉着有点可笑，“竟然还要谢谢你。”

    陈潮伸手想牵她的手，被狠狠避开，她抬头紧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所以你，录下来了吗？”

    姜泉竭尽全力的撕开自己心底最大的恐惧，“我们做那个的时候，你拍过吗？”

    陈潮心下一震，察觉她摇摇欲坠，不顾抵抗的将人抱到怀里，试图温暖她冰冷的体温，一遍遍的在她耳边重复，“没有，没有。”

    “那就好，”姜泉闭眼，庆幸自己恐惧的最深渊缓慢闭合，她颤着手指从他的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翻出那张照片，“你很早就认识我了。”

    “是。”他甚至没有多余的辩解，一口就承认了。

    “我们分手吧。”姜泉缓慢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把手机还给他，“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你故意引导那些欺负我的人，是不是很有意思，看着我崩溃，难过，因为几句话要死要活，那时候我经常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烂人，大家对我的厌恶才是正确的，承受是在赎罪。”

    “因为这样想会让我好受些。”

    她陷入绵长的回忆，蹲在地上抱着膝，以尝试抵住自己不断抽痛的心口，“所以你对着我在杂物间说出那种话的时候，是不是觉着我特别贱，很好玩弄，两句话就被你哄到床上去。”

    “可我还是当真了，”姜泉的声音混入崩溃的泣音，“我明明亲耳听过你的讽刺，见过你的冷漠，还是天真的可以的觉着万一是真的喜欢我呢？”

    “万一呢？”她摸一把自己脸上的泪，嗤笑一声，“可是哪有万一。”

    陈潮看着她小小一团缩在地上，明明弱小易碎，一只手就能锁在怀里，可他却一动都不敢动，在这一刻才发觉他从小耳濡目染的控制欲是多么一无是处。

    它只会将击溃爱人构建的巴比伦塔，让情欲膨胀成金戈铁马的战场。

    “其实我拍了，”姜泉动了下，找出一段视频，把手机放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是上周她说要出去买文具，中途突然折身停下，仰着脸问他要不要亲。

    黑白的监控视频把两人的脸拍的清清楚楚，男生用一种强制的姿态将矮他一头的少女抱在怀里，低着头接吻，女生的脖颈被迫后仰折成承受的角度。

    姜泉当时是故意的，回家后她偷跑出去找店家调了监控，重复看了好几遍，恍惚的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开始不由自主的向他的手段靠拢。

    她等视频播完，站起身缓缓发麻的腿，“分手吧，不然我就去举报。”

    “不分，”陈潮的脸被外面的光打出亮暗两侧，语气有一种恍若未闻的平静，“记得把你的脸打码。”

    姜泉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不可摧，“你别逼我。”

    身后一片漫无边际的寂冷。

    第二天中午学校通告栏上突然贴了一则通报，高二年级陈潮同学在校采用不正当手段对同班一女生进行以恋爱为目的的逼迫行为，情节恶劣，介于是自我揭发检讨，给予计入档案并留校察看处分。

    姜泉坐在班里，听着周围爆炸般的惊讶质疑和商讨声音，呆楞的坐了好久。

    班里很快通过蛛丝马迹猜到了主角，再看向她的眼光里总夹杂着些殷羡和不理解。

    之后陈潮家长频繁来校，在张胜年办公室里又一次争取不录入档案后，姜泉推开门进去了，她平静的把自己参加考试的请假条递了上去，在一众人欲言又止的眼光里开口，“他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我也没有别的诉求。”

    她知道学校的想法，陈潮强基计划板上钉钉，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

    姜泉迎向张胜年复杂的视线，“您可以跟校方商量看看。”

    陈潮那位看上去雷厉风行的精英母亲迅速起身起草了一份谅解声明，姜泉签字后离开学校坐上等在校门口姑妈姑父的车，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姜芸惠这几天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走吧，”她笑笑，“没事了。”

    外出考试的间隙，她登上QQ，发现沉寂已久的置顶消息框有红色提醒，只有一句话。

    「潺潺，我没同意分手。」

    她的目光在这行莫名颓败示弱的字上徘徊良久，最后点开主页选择删除联系人。

    就当是抵死的一场梦吧。

    0105

    第102章（结局前）

    考完后姜泉给姜成林打电话，电话那端的人语气有几分愧疚，“本来爸爸应该陪着你去的，但是你阿姨怀孕了，这些天反应特别差，一直住院，焦头烂额实在是抽不开身……”

    姜泉坐在自己书桌前看着窗外已经开始郁郁葱葱的绿化树，发现自己并没有觉着很难受，反过来宽慰他，“来回都有带队老师的，也不是必须要人陪。”

    大概是骤然懂事的孩子总会触发家长的怜爱，姜成林说给她买了个手机寄过来了，记得下去拿，挂电话前男人估计想起了听姜芸惠说的学校里一个男生追求她的事，有点迟疑的开口，“要不还是转学吧，这个学校怎么回事，乱七八糟的事这么多……”

    其实姜泉学校已经是区重点了，她沉默了会，心口有点乱，草草解释两句后挂断了电话。

    然后静静的坐了好久。

    再回到学校的时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或许是张胜年提前在班里叮嘱过不要乱传谣言，姜泉精神紧绷了一上午，渐渐的反而比以前更淡定了些，神色如常的进出。

    张佳慧跟个护花使者一样跟着她，一直到最后一节课间两人携手去卫生间，才小心翼翼打量姜泉的神色，语气复杂的开口，“那谁，也一直没来。”

    姜泉扯了下唇角，摇头，“我不想知道的。”

    “好了好了都是我多嘴，”张佳慧没想到两人最后闹成这个样子，也不欲多问，迅速转移话题，“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那个野性小帅哥来班里找了你好几次，我都跟他说了你去考试了，经过这么两次，班里同学现在对你的探究欲望不亚于狗熊之于蜂蜜罐。”

    蜂蜜罐愣了一下，茫然道，“谁？”

    “就是那个体育生呀，”张佳慧话音刚落，飞速拽拽她衣服示意抬头看，“说曹操曹操到，你的小狗正极速朝你奔来。”

    说完还鬼鬼祟祟的补充，“桃花多的可以哦。”

    段霄时远远的见她看过来一眼转身逃避式想走，急的干脆从高处花坛台阶上两步跳下来，看到旁边的人忍不住惊呼，姜泉被迫停下脚步，迎向他有些着急的目光，“你还好吧？”

    她不太习惯被围观，匆匆点头，“挺好的，”后又补充一句，“谢谢你的关心。”

    “我之前跟你们班打球的时候就说，那个人奇怪的很，他身边一起那个姓蒋的也不正常，整场球专盯着我抢，我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他了，谁知就是个变态，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男生滔滔不绝，姜泉心口涌上些杂乱的烦躁，静静的听了一会后打断他，“都是谣传，你想多了，训练时间你出来会被罚的，赶紧回去吧。”

    前者不知是直白惯了听不懂还是故意略过她的话，一副谢谢姜泉关心的样子，转头看看操场上开始吹哨的教练，小麦色的脸上笑的阳光四溢，“那我抽时间去找你。”

    姜泉拒绝的话呼之欲出，可眼前人飞奔离开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要快，还没等说出口就跑开了。

    张佳慧在旁边感叹，“果然是他的风格啊……”

    再之后的几天，段霄时简直把姜泉班当成了打卡圣地，跟后排一群男生越混越熟也就算了，有时候来的早走的晚老师都眼熟了，他又插科打诨的夸老师课讲的好自己来旁听，一时间混的如鱼得水。

    姜泉抽了个时间把他叫到外面解释清楚，谁知他愈战愈勇一般，给自己按上了个为爱排除万难的人设，满脸认真的摇头，“我知道你是被坏人吓到了，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我可以等你走出阴霾。”

    蒋立峰正在走廊上拖地，以五秒钟忍不住连翻十个白眼的速度在两人身边来回经过，最后把拖布怼到段霄时脚上，语气很不客气，“起开，看不见啊？”

    我有话说：

    还有一章我修完放上来，大家早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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