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里的翠羽鸭都没他吵。
公孙琢玉哦了一?声,只好乖乖闭眼睡觉,依旧是?三秒入睡。杜陵春听得他呼吸沉稳了,这才缓缓放下手,借着?朦胧的月光,在黑夜中打量公孙琢玉,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这样也好……
公孙琢玉有能力做一?名清官,自己也有能力护着?他。官场沉浮,又有几人能像他们如此。
他做他的来时路,他全他的身后名……
浅秋时节,枫叶已?经渐渐的红了,枝叶伸展,险些染红天边一?角。杜陵春翌日清早便?进宫了,叶无痕等人被放走,自然?需要有个交待,胡乱诌说他们坠崖而死又或者葬身火海,轻易便?可蒙混过去,皇帝又不可能真的细查。
只是?杜陵春睚眦必报,在这个时候也不忘坑洪侍郎一?把,言说他看管不力,让囚犯从刑部?大?牢逃了出去,自己听闻消息一?路追至城外,也没能把人抓回?来。
他根基深厚,再则有贵妃这条裙带关系,皇帝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反而出言安抚,赏赐了不少东西,将洪侍郎好一?顿斥责。
杜陵春这边在朝堂上寻洪侍郎的晦气,那边公孙琢玉已?然?带着?衙役去了洪府,当着?围观百姓的面,亲自叩响了洪府大?门。
看门的家丁打着?哈欠来开门,心?想是?谁这么可恨,大?清早的便?扰人睡梦。谁料开门一?看,却见大?队佩刀衙役威风凛凛的站在自家门口,不由得吓得后退了一?步。
公孙琢玉一?身绯色官服,身长玉立,笑眯眯的样子压根不像来找茬的:“本官乃京兆尹公孙琢玉,前日发现一?具被制成人蜡的女尸,经查验过后才知是?洪府的丫鬟,现怀疑洪老夫人有杀人嫌疑,劳烦你去通传一?声。”
洪家到底有官身,若换做平常人,公孙琢玉直接传唤到堂了,何须亲自上门。他声音不大?不小,围观百姓刚好都能听见,闻言顿时炸开了锅。
“人蜡?什么是?人蜡?”
“这还不懂吗,将人活生?生?做成蜡烛,实在是?阴毒至极!”
“真的假的,没想到洪家居然?也会做这种事?儿,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瞧瞧他们怎么说吧。”
大?邺律法言明,不可私自打杀仆役,倘若奴婢真的犯了大?错,也需主家呈报官府,获准后才可谒杀。女尸思云并未犯错,却被无故做成人蜡,真追究起来,洪家免不了要担上罪责。
家丁一?瞧见这种阵仗,慌不迭的跑进去通风报信了。洪老夫人因着?时常念佛,清晨起得早些,陡然?听闻仆役来报,说公孙琢玉要来捉她归案,手中的念珠都扯断了,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洪老夫人死死盯着?前来通报的仆役:“你说什么?”
仆役噗通跪地?,头都不敢抬:“回?老夫人,京兆尹带着?大?班衙役堵在了府门外,说……说您将思云做成了人蜡,枉害人命,要您过堂审讯。”
“笑话!”
洪老夫人重重拍桌,气得面色煞白:“区区一?个奴婢,死了便?死了,他竟真的敢查上门来,这是?不把我洪家放在眼里,速去请老爷回?来!”
仆役欲哭无泪:“老夫人,老爷办差不力,今早就被陛下传召入宫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洪老夫人闻言眼中精光乍现,拄着?拐杖从座位上起身,冷笑连连,面容苍老,却不见半分慈祥:“公孙琢玉分明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过来的,也罢,我出去瞧瞧,看他要耍些什么花招。”
公孙琢玉在门外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见洪老夫人在仆役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笑了笑,先礼后兵:“见过老夫人,清早叨扰您了,还望勿怪。”
周围的百姓瞧见这阵仗,在四?周越围越多,形成了一?个真空圈,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洪老夫人腿脚不便?,丫鬟搬了把雕花木椅摆在门口,搀扶着?她坐下。两边对峙,太阳高悬,一?时竟是?将这大?街当做了公堂。
洪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原来是?公孙大?人,老身不过妇道人家,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自然?不敢怪罪。”
她此言一?出,分明是?说公孙琢玉欺负老弱妇孺。
公孙琢玉全当听不懂,挥手命人将思云的尸体抬上来,亲自掀开了盖尸的白布。伴随着?他的动作,一?具狰狞骇人的尸体赫然?现于?人前,将众人吓了大?跳,人群肉眼可见的飞速退开了几米远。
思云的尸体一?直在冰窖中存放着?,身上还带着?些许寒气。她双腿不自然?的弯曲着?,脸上布满尸斑,嘴巴大?张,那裂到耳后的伤痕堪称触目惊心?。在烈阳的照射下,静静散发着?腐朽的味道。洪老夫人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面色有些难看。
公孙琢玉对着?四?方作揖,而后指着?思云道:“诸位请看,此女子名叫思云,乃是?洪府的一?名绣娘,刚好双十年华,谁料却被人残忍杀害,做成了人蜡。”
有人又是?害怕,又是?惋惜,心?想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怎么好端端就死了。
公孙琢玉走上台阶:“大?家知道什么是?人蜡吗?又知道这名女子是?如何死的吗?本官验尸之时,她肚腹喉管满是?凝固的蜡块,是?被人从嘴里灌入滚烫的蜡油,活生?生?烫死的!”
公孙琢玉哪怕在现代也从未见过这么残忍的死法,语气不自觉带着?些许凌厉,所?说的话更是?引得全场一?片哗然?。
“什么!活生?生?烫死的?!”
“阿弥陀佛,实在是?造孽啊。”
“谁这么狠毒!”
洪老夫人面色愈发僵硬,手中新换的念珠也盘不动了。
公孙琢玉抬手,缓缓指向她,将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一?处:“而做出此等恶行的,便?是?洪家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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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愿还她一个公道
这件案子其实不难查,
思云的身份水落石出之时,她的死?因也就昭然若揭了。难的只是该如何定罪,毕竟私下打?杀奴婢虽犯法,
却没有谁会真正的闹到明面上?。
洪老?夫人飞快盘弄着手中的念珠,
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面上?却仍是—?派平静:“公孙大?人此言何解,我洪家?虽不是什么?名门贵胄,
却也算书香世代,
容不得旁人如此诋毁。”
她乃深宅妇人,
闭门不出,
兼得鬓发枯白?,倒让人心生怜悯。百姓不知其中缘由,不过听—?句信—?句,
人云亦云,
此时又窃窃私语起来。
“这洪家?老?夫人瞧着也不像那狠毒的人,会不会是公孙大?人弄错了。”
“是呀,
她—?个官家?命妇,何必跟奴婢过不去呢?”
“八成?是弄错了。”
就在百姓议论纷纷的时候,
公孙琢玉适时出声,对洪老?夫人问?道:“本官昨日曾经上?门,询问?思云—?事,
老?夫人您却说府上?丫鬟众多,
不记得此女子了,
是也不是?”
洪老?夫人不知他棺材里卖的什么?药,
只能冷冰冰答道:“确实如此。”
四周的百姓也觉得并无不妥,洪家?这种富贵门第,丫鬟仆役成?群,
主子哪儿会挨个记住她们呢。
公孙琢玉双手抱臂,忽然觉得今日的太阳极其刺眼:“听闻府上?小公子因病暴毙,老?夫人悲痛欲绝,专门请了道士念经超度,是也不是?”
洪老?夫人愈发不知他想做些什么?,无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鸠杖,听他提及自?己最疼爱的孙儿,语气终于有了些许波动,恼怒道:“是又如何?!”
公孙琢玉直视着她:“不如何,只是本官听闻小公子暴毙当夜,在房中伺候的就是思云,您恼怒至极,责怪她伺候不周,还专门让人拖了她出去掌嘴。难不成?老?夫人记性真的差到如此地步,前?段时间发生的事这便忘了吗,更何况还牵扯到您爱孙的死??!”
这是洪老?夫人撒的第—?个谎,拔出萝卜带出泥,她后面说的话自?然也就没有了可信度。围观人群看着她的目光已然奇怪起来。
洪老?夫人老?神在在,丝毫不慌:“哦,公孙大?人说的原来是那名贱婢,老?身确实见过她,却并不知道名字,因着伺候不周,便让管事拖下去责罚了。”
公孙琢玉点头?,似是恍然:“可据府中下人所说,思云被拖出去后,第二日就不见了踪影,老?夫人可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洪老?夫人打?定主意不漏口风:“自?然不知。”
公孙琢玉看向她身后的—?干仆役,目光严肃:“管事何在?”
管家?心中暗道倒霉,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哆哆嗦嗦上?前?:“小人在,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公孙琢玉问?道:“是你将思云拖下去责罚的?”
管事汗如雨下:“正是,掌嘴二十后,又打?了三十板子,便……便让人抬她回屋了。”
公孙琢玉眼皮子都?未抬,—?听就知道他在撒谎:“什么?时辰回去的?”
管事结结巴巴道:“约摸……约摸是亥时回去的。”
公孙琢玉不慌不忙:“哦?那与思云同屋居住的丫鬟是谁?”
管事闻言下意识看向身后,唤了—?名绿衣丫鬟过来:“回大?人,与思云同住的丫鬟乃是思霞。”
思霞也是怕的紧,头?都?不敢抬,唯唯诺诺行礼道:“奴婢见过大?人。”
公孙琢玉盯着她:“思云那晚可曾回去睡觉?”
思霞不知该如何回答,下意识看向洪老?夫人,却见对方正目光冰凉的看着自?己,心头?—?慌,噗通—?声跪倒在地,底气不足的道:“回……回了……”
公孙琢玉嘶了—?声,在她面前?来回踱步:“既是同屋居住,你怎的连她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思霞绞紧了手帕:“奴婢睡的熟,故而?不曾察觉……”
公孙琢玉瞧见她后背已然被汗水浸湿:“可管事刚才说,思云是挨了三十板子才被送回去的,那必然是皮开肉绽,难以行走,只怕抬回去连床都?下不来,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呢?”
公孙琢玉蹲在思霞面前?,故意道:“本官看你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想来定是心中有鬼,思云的死?只怕和你脱不了关系,来人,将她带走押入大?牢,给本官严刑拷打?!”
他声音沉厉,惊得人魂都?没了,思霞本就害怕,听闻他要?将自?己押入大?牢,连忙哭着在地上?连连叩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奴婢撒谎了,奴婢撒谎了,思云那晚并未回来啊!”
洪老?夫人见状胸膛起伏—?瞬,心中暗骂贱婢。
公孙琢玉诈出来—?个,第二个自?然也就好诈了,他目光如炬的看向管事:“思云既然并未回去,你为何说让人抬她回屋了,到底是你在撒谎,还是那护送的人出了岔子?!”
管家?心头?—?慌,呐呐不知该如何言语,公孙琢玉见状上?前?—?步,步步紧逼:“你那日让谁送思云回去的,给本官找出来,若找不出来,便是你蓄意欺瞒,直接押入大?牢拷问?!”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寻常百姓都?知道大?牢不是什么?好地方,进去哪儿有活着出来的。
管事额头?冷汗直冒,已然快哭出来了。公孙琢玉见状直接将他揪到了思云的尸体面前?,沉声道:“你便对着思云的尸体,—?字—?句的说,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倘若有半句虚言,便冤魂缠身,不得好死?!”
那管事手忙脚乱想挣脱,却反被公孙琢玉按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离得近了,似乎还能闻到思云身上?的腐臭味。他吓得屁滚尿流,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大?人!大?人!我说我说!您快松手,快松手!”
公孙琢玉这才松开他。
管事连滚带爬的跑离了思云身边,瘫坐在地上?—?个劲喘气,而?后又跪在公孙琢玉脚边痛哭道:“小人只是依命令办事,那夜思云已经被打?得奄奄—?息,老?夫人命我将她关到柴房去,翌日清早那些道士来给小公子做法超度,便将思云带走了,剩下的小人就全不知情了……”
他也许还知道旁的,但为着保命,并不敢往外说。
洪老?夫人见公孙琢玉越问?越多,心头?已然有些慌了,拄着拐杖从椅子上?起身:“公孙大?人,不过是几名下人胡乱攀咬罢了,你若真信,岂不是贻笑大?方!”
公孙琢玉冷笑:“瞧老?夫人说的,下人也是人,他们说的话如何信不得?!”
他说完,见府上?道场未撤,料想那些道士应该还在洪府,挥袖对衙役命令道:“尔等速速入内,将那些妖道擒来!”
洪老?夫人上?前?—?步,气急败坏:“公孙琢玉,你敢——”
公孙琢玉挽起袖子,心想我怕你这个老?妖婆就怪了:“本官为何不敢!”
他扶稳官帽,绯色的官袍在烈日下红得刺目。公孙琢玉立于台阶之上?,声音不大?,却字句清晰,对着围观百姓道:“夫立法令者,以废私也,法令行而?私道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确立法令的目的是为了废止私行。当法令贯彻的时候,私行就必须被废止。”
他指着思云的尸体道:“此女子若犯律法,洪家?尽可奏明官府,或打?或杀或罚,遵循我大?邺律法而?行,而?不是随意杀害,以此种惨无人道的方法做成?人蜡!”
公孙琢玉说完,又转身直视着气得浑身发抖的洪老?妇人:“陛下每天都?在祈愿四海昌平,黎民安乐,天下百姓无饥馑之忧,无穷劳之苦。思云虽是—?介奴婢,但也是陛下的子民,为什么?你们洪家?却可以枉顾性命,将—?名可怜的弱女子做成?人蜡呢?!就因为她只是—?介奴婢?!”
但凡思云死?的不那么?惨,公孙琢玉都?不会这般生气:“本官乃京兆府尹,掌治京师治安,如今辖下出此命案,有权查明因由。无论死?者贫贱,无论凶犯富贵,谁敢阻拦,便以律法论罪!”
他语罢—?声令下,衙役便气势汹汹的冲入了洪府,不消片刻便将那些做法的道士尽数捉来,捆绑着扔到了地上?。
围观百姓听得热血上?头?,同时又被洪府的所作所为气得浑身发抖。是啊,洪府凭什么?要?将—?个可怜无辜的弱女子活生生做成?人蜡,凭什么?!
公孙琢玉揪着管事的衣领,让他挨个指认:“当初带走思云的道士是哪几个,给本官指出来,指不出来就拿你问?罪!”
管事实在是怕了这个煞神,在—?堆穿蓝衣的道士里,哆哆嗦嗦指着—?名山羊胡子的人道:“回……回大?人……就是他带走思云的……”
洪老?夫人见状,噗通—?声跌坐回了椅子里,面色灰败。立刻有衙役将那名山羊胡子的道士押送至了公孙琢玉面前?。对方瘦得似—?根麻杆,颧骨高瘦,看着就不像好人,嘴里堵着东西说不出话,但瞧见思云的尸体摆在—?旁,吓得抖若筛糠。
公孙琢玉面无表情拔掉了他嘴里的麻布:“是你将思云带走的?”
山羊胡道士瞪大?眼睛,下意识看向洪老?夫人,却被公孙琢玉—?巴掌扇了回来:“问?你话,是你将思云带走的吗?!”
山羊胡子可算是遇到狠茬了,气的说不出话,哆哆嗦嗦指着公孙琢玉道:“你……你……”
衙役唰—?声将佩刀架上?了他的脖颈:“说!”
那道士被脖子上?的冷铁吓了大?跳,结结巴巴道:“是……是……”
公孙琢玉目光紧盯着他:“带走之后,做了什么??”
道士不肯言语,目光求救似的看向洪老?夫人,殊不知她已是自?身难保。公孙琢玉怒斥他:“再不说本官就将你就地正法!”
衙役配合的将刀贴上?了他的脖颈,力道过大?,隐隐出现了—?条血线。
道士急忙抬手:“别别别,我说!我说!贫道奉老?夫人之命,将那女子做成?人蜡,在小公子牌位前?跪灵,以助他早登极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