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辆蓝顶马车忽然驶了过来,守卫见驾车的是一名年轻公子,立刻将他拦了下来:“京内戒严,若无手?谕,不得外出,速速退回去!”
驾车的正是公孙琢玉,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蒙面人正用匕首抵着他的后腰。
公孙琢玉见车被拦下,看了眼紧闭的城门:“真的不让出去吗?”
守卫拧眉:“没听见我说的话么,全城戒严,不得外出!”
公孙琢玉放心了,他回头看向车内,压低声音对蒙面人道:“怎么办,我都说了出不去。”
蒙面人冷笑:“少耍把戏,将你的腰牌给他们看!我若出不去,你也别想活。”
公孙琢玉啧了一声,嘀嘀咕咕:“我又?不是什么大官,他们不会放的。”
他说完放下帘子?,碍于后腰抵着的那把匕首,只能不情不愿的把自己的京兆尹腰牌给那守卫看:“本官要出城办事,尔等?速速开门!”
那守卫见状将腰牌拿过来看了眼,而后递还回去:“大人若有杜司公的手?谕,自然可出城去,倘若没有,属下恕难从命。”
公孙琢玉闻言满意点头,心想真是个尽忠职守的好侍卫,不放就对了,千万别放自己出去。他把腰牌揣进怀里?,回头对着?车厢里?面压低声音道:“你看,我就说了,我只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人家不会买我的面子。”
蒙面人正欲说话,却见不远处忽然走过来一名佩刀副使,连忙往马车里?躲了躲,同时手中匕首贴紧公孙琢玉后背,无声威胁着?。
京律司有四大副使,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周熹便是其中之一。他见一辆马车堵在城门口迟迟不离去,皱眉走上前来询问,气势压人:“出了何事?”
守卫见他过来,吓了一跳:“回副使,这?位公孙大人想出城去办事,但因着?没有杜司公的手?谕,属下不敢放他出城。”
周熹闻言一怔,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公孙琢玉,却见果真是他,连忙抱拳行礼:“原来是公孙大人。”
周熹是吴越的师弟,当初叶无痕刺杀杜陵春时,京律司高手?齐聚司公府,他曾经见过公孙琢玉。
公孙琢玉心头莫名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还未等他说话,果不其然就听见周熹犹豫问道:“大人想出城?”
公孙琢玉很想摇头,但碍于被人挟持,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尴尬咳了两声:“本官确实想出去……但如果你们为难的话,就算了……”
他此言一出,只感觉后背抵着的匕首寸进了几分,扎得他肾疼。
周熹却道:“不为难,大人若想出去,属下自然不敢阻拦。”
公孙琢玉瞪眼,心想你们怎么一点原则都没有:“你们不是说没有杜司公的手?谕不让出城吗?!”
周熹不知他为什么如此激动,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旁人自然是要手?谕的,可公孙大人若是想出城,便不需这?些繁文缛节了。”
语罢立刻挥手,命人打开了城门。
公孙琢玉见状恨不得撞墙,他们怎么能放自己出去呢,怎么能放自己出去呢?!!
蒙面人隔着?车帘,不动声色踢了他一脚,示意他赶紧走。
公孙琢玉心想难道真是天要亡他,一边盯着周熹疯狂抛眼神暗示,一边磨磨蹭蹭的驾驶着?马车往外走,急的汗都冒出来了。
周熹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忽然上前拦住了他:“大人且慢——”
公孙琢玉闻言眼睛一亮,立刻停住马车:“怎么了?”
是不是改主意了,不放自己出去了?
周熹只是例行盘问:“敢问大人出城要做些什么,可需要属下帮忙?”
公孙琢玉无声攥紧了袖子?里?的拳头:“……”
#啊,好气#
周熹见他不说话,目露疑惑:“大人?”
公孙琢玉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平淡的道:“哦,不做什么,本官听说河畔新开了一家楚馆,姑娘个个风姿绰约,想出城去嫖个妓,明天就回来。”
周熹闻言一怔,说话都不利索了:“嫖……嫖.妓?”
公孙琢玉平静点头:“对,就是嫖.妓。”
语罢将马鞭一挥,驾驶着?马车出了城。守卫见他离去,下意识看向周熹,犹犹豫豫问道:“副使,他没有手?谕,就这么出了城,回头上面怪罪下来,会不会出事?”
周熹无声咽了咽口水,心想当然会出事,而且是大事。他皱眉吩咐道:“快找几个人去报备杜司公,就说公孙大人出城嫖.妓去了!”
守卫震惊:“啊?!”
周熹攥紧了腰间的刀,咬牙斥道:“还不快去!”
公孙琢玉驾驶着?马车出了城,大概一里?地过后,蒙面人才从车帘后面现身。他一边用绳子?把公孙琢玉捆上,一边冷笑道:“我倒真没看出来,你这?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面子还挺大。”
公孙琢玉静默许久:“……我也没想到我面子这?么大。”
#是真的没想到#
蒙面人将他推进马车里?,驾驶着?马车往官道驶去,中间拐了个弯,驶进林间小路,约摸半个时辰后,停在了一户农家小院门前。
“下来!”
蒙面人将公孙琢玉拽了下来,随后又看向里?面坐着?的莫静娴,意有所指的道:“不是想见叶无痕吗,还不赶紧进去。”
莫静娴闻言下意识起身:“无痕在里面?!”
蒙面人没说话,拉着?公孙琢玉走进了院子里?,莫静娴见状只得跟上。
这?是一户再普通不过的农户人家。推开木门,只见房间正中央放着一张木桌,旁边坐着?一名身穿布衣的男子,在明灭不定的烛火映衬下,面庞瘦削且失了血色,赫然是被人从大牢中劫走的叶无痕。
莫静娴见状吃惊的捂住嘴,双目隐隐泛起泪光,她似乎想上前,但不知为何,身形颤抖,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过去。
叶无痕一瘸一拐的起身,也是欲言又?止。
蒙面人将长剑当啷一声扔在桌上,打破了沉凝的气氛:“人给你救出来了,赶紧走吧,免得被官兵发现追上来。”
公孙琢玉在旁边,闻言下意识出声:“你们是一伙的?”
叶无痕这?才发现公孙琢玉的存在,诧异看向蒙面人:“师弟,你怎么将他绑了过来?!”
那蒙面人摘下面罩,竟也是个俊朗的汉子?,他一脚踩上板凳道:“你非要救你的心上人,我不拿他做挟持,怎么出城?”
公孙琢玉试探性动了动手,结果发现手腕上的绳结根本解不开,只能放弃挣扎:“你们都已经出了城,总该放了我吧?”
蒙面人手?腕一翻,将长剑抵在他脖颈上,故意道:“我瞧着你与那杜陵春是一伙的,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倒不如杀了你,为民除害。”
“不可!”莫静娴闻言立刻上前拦住他,“公孙大人并不是那些贪官污吏!”
叶无痕也道:“师弟,放他走吧。”
公孙琢玉脖子?上就抵着一把剑,压根没他吭声的份。
蒙面人见状只得收回剑:“看你们紧张的,我不过吓吓他罢了,若真是狗官,我早在半路就杀了。”
公孙琢玉略微松了口气,心想这二人真不愧是师兄弟,脾气都如出一辙。然而还未等说话,便听那蒙面人饶有兴趣的问道:“哎,对了,你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公孙琢玉一愣:“什么案子??”
蒙面人道:“就是洪府的那个人蜡。”
公孙琢玉闻言面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他说完又?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蒙面人:“难不成那人蜡与你有关系?!”
蒙面人随口道:“哦,我师兄的牢门钥匙在洪侍郎身上,我为了偷出来,曾经潜入他家中,结果发现洪府有一尊人蜡,刚好你当街收拾了洪文涛,我就把人蜡放到京兆府去了,想看看你能查出个什么名堂来。”
听他语气好像还挺得意。
公孙琢玉气得肝疼。他还以为是谁这?么无聊,把尸体到处乱放,搞半天是面前这?个挨千刀的。他就说嘛,洪家对奴仆施以酷刑,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送到京兆府挑衅。
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
叶无痕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听也能猜出来是师弟闯了祸,他看向公孙琢玉,正准备说些什么,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连忙走到窗前往外看去,却见大队官兵策马而来,已经将小院团团围住。
“不好!有官兵!”
其余人也听见了动静,纷纷跑到窗前,公孙琢玉原本想趁乱溜走,结果被那蒙面人抓住揪了过去:“公孙大人,对不住,你现在还不能走。”
公孙琢玉没说话,靠着?门板从缝隙中往外看去,却见带队的都是京律司的玄衣卫:“不如这?样,你放了我,我出去同他们说,让你们自行离去。”
蒙面人拧眉:“你以为我傻么?”
公孙琢玉已然看见了外间有杜陵春和石千秋的身影,他背靠着?门板,忽然冷静下来,对蒙面人道:“你们若挟持我,绝对走不了多远,反而会身首异处,可若是放了我,我担保你们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作者有话要说:#司公是来救人的?#
#不,是捉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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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司公,我们要当好人
外间风声?迅疾,
树枝沙沙作?响。大队兵马将木屋团团围住,手中举着的火把明?灭不定,周遭树影婆娑,
有如鬼魅。神箭手占据高处,
张弓搭箭,
直直对准里面,只等一声?令下,
便立刻万箭齐发。
杜陵春骑在马上,
面色暗沉,
一双狭长的眼阴鸷万分,
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公孙琢玉被劫走时,他刚好在城门?附近,听闻消息便立刻调兵出城,
顺着车辙印一路追了过?来。
石千秋早在公孙琢玉给他使眼色的时候,
就一直暗中跟在马车后面,只是被拦在了城门?处,
他见势不好,干脆直接找杜陵春报信了。
蒙面人见外间局势紧张,
扣住了公孙琢玉:“我们离开后,自然会放了你。”
公孙琢玉却道:“你们带着我才跑不远。”
杜陵春的性子他还是能?猜到一二的,怎么可能?任由这些人把自己劫走,
就算假意放走,
暗处必然也会有高手跟着,
届时叶无痕等人只会难逃一死?。
蒙面人还欲再说,
谁料却被叶无痕拦住:“师弟,不要?误伤无辜!”
他们在此处犹豫,外间的杜陵春却已经失了耐心。他恐公孙琢玉已经遭遇不测,
内心万分焦躁,示意弓箭手准备,厉声?道:“我数三下,倘若再看不见公孙琢玉,直接将他们杀无赦!”
屋内众人一惊。
公孙琢玉连忙隔着窗户喊了一声?:“司公!我在这儿!”
可千万别放箭,这种死?法?也太冤了。
杜陵春听见他的声?音,目光一凛,连忙示意弓箭手后撤。蒙面人见状只能?挟持着公孙琢玉走了出去?:“都别动,否则我杀了他!”
石千秋不动声?色从怀中取出一柄寸长的飞刀,暗自估量着打?掉对方兵器且不伤了公孙琢玉的可能?性有几分。
杜陵春显然没少经历过?这种对峙的场面,只是今日他不想多费功夫去?谈什么条件,眯了眯眼,无声?攥紧缰绳,冷冷说了一句话:“放了他,你们自行离去?。”
公孙琢玉不动声?色挣脱着手腕上的绳子,对身后的蒙面人道:“你放了我,带着你师兄直接离去?吧,我保证,绝不会有人阻拦。”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他的话,更何?况杜陵春手段狠辣,名声?在外。
蒙面人扬声?道:“带着兵马后退五里地,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他!”
杜陵春不动,漆黑的眼眸此时显露出了几分令人心惊的残忍,一字一句道:“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放了他,要?么死?在这儿!”
隐匿在远处的弓箭手齐齐拉紧弓弦,箭头正对着他们,闪过?一抹寒芒。
公孙琢玉手上的绳结已经解开了大半,他不着痕迹用袖子遮掩住,垂眸看向了抵在自己颈间的剑刃。那蒙面人并未打?算真的伤害他,故而一直用指腹挡住剑锋,轻易便可挣脱。
一截绳子悄无声?息掉落在地。
公孙琢玉的视线在半空中与石千秋不着痕迹交汇,暗中递了个眼神。说时迟那时快,他忽然闪电般出手击中蒙面人肘部?麻筋,劈手打?落对方手中的长剑,只听当啷一声?轻响,石千秋手中暗器飞快射出,直接没入了蒙面人的右肩。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琢玉!”
“师弟!”
杜陵春见状瞳孔骤缩,慌的差点从马上跌下来。他不顾吴越等人的阻拦,直接冲了进去?,却见公孙琢玉早已反手将蒙面人擒拿在地。外间的官兵呼啦啦一下子全围了上来。
“唔——”
蒙面人左肩中了暗器,不禁闷哼出声?,挣扎间牵扯到伤口,面色愈发苍白,他目光惊诧的看向公孙琢玉:“你会武功?!”
公孙琢玉将他移交给吴越等人,闻言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可从来没说我不会武功。”
他语罢,看向一旁的杜陵春,后者面上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褪去?的慌乱,显然被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轻。
公孙琢玉罕见的没有嬉皮笑?脸,走过?去?借着袖袍的遮掩,轻轻捏了捏杜陵春冰凉的手,低声?道:“司公放心,我无事?。”
杜陵春闻言,心中吊着的一口气这才缓缓松懈,他仔细打?量着公孙琢玉,见对方身上没什么损失,这才看向地上被擒住的叶无痕等人。
吴越问道:“司公,这些人如何?处置?”
杜陵春的目光仿佛淬了毒,让人不敢直视,冷声?道:“全都剁碎了喂狗!”
因着是太监的缘故,他平日说话总是阴阴柔柔,不急不缓,刚才那一句声?音堪称尖锐,可见是恨到了极致,连仪态都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