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做人不能太闲。
秦瑶环视一周。
齐仙官自己和自己下棋中。
殷乐出门找王家老夫人唠嗑去了。
刘肥一早就出门去铺子里收拾,准备春闱结束就重新开业。
所以,就她很闲?
秦瑶突然从席子上爬起来,略过自己和自己下棋下得入迷的齐仙官,来到书房门外。
房门紧闭,窗户倒开得很大。
秦瑶缓缓踱步来到窗前,抬眼就能看到窗内头悬梁、锥刺股的刘季。
谁说他废物来着?
这不挺刻苦的吗。
屋里的人似乎已经全心投入在书中的世界,秦瑶站在窗前足足一刻钟,某人连头都没抬起来。
直到秦瑶自己憋不住,轻咳两声,窗里的人这才猛的一激灵抬起头来。
“娘子?”
刘季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动作幅度有点大。
秦瑶便眼睁睁看着被他钉在椅子上的锥子,迅速向他靠近。
“唉~”秦瑶无语的叹了一口气,迅速伸出手,一把将要靠到锥子上的刘季拽起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案,大眼瞪小眼。
秦瑶上下将眼前人一扫,眉头渐渐皱起。
乌黑的眼圈、凌乱的头发、清瘦的脸颊、潦草的胡子.....有被丑到。
秦瑶松开手,倚在窗台上,伸手去拨弄桌案上的那些书卷。
不好看,没兴趣。
悻悻收手,询问道:“还不准备出关吗?”
刘季嘿嘿一笑,“娘子既来唤我,自是要出关的。”
秦瑶嘴角满意的勾起,指了指屋里还有他遭乱的胡子头发,“收拾收拾,今晚请你吃大餐。”
刘季:“好嘞!”
秦瑶又扫了他一眼,啧啧摇头,一月不见,直接朝着野人方向进化了。
刘季殷切道:“娘子我来送送你!”
才一抬步,就被头上的绑着的麻绳拽住头皮。
当即,屋内便传来了杀猪般的惨叫。
秦瑶扶额。
怕自己耳朵聋掉,推开房门走进去,把某人的头发从麻绳上解救下来。
“这次闭关很刻苦,但下次别这么闭了。”
秦瑶语重心长的说完,便去了厨房。
她先把热水烧好,刀磨利,等阿旺回来就杀猪。
阿旺办事还是靠谱的。
出门一个时辰就把秦瑶想要的大肥猪拉了回来。
石头和阿旺两个大汉将猪摁在门板上,秦瑶持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肥猪死得很安详。
猪血接了一大盆,秦瑶分出一半,还有半扇猪肉,让马阳带去永通坊。
剩下的收拾收拾,选出最好的肉,自家人做杀猪菜吃。
吃素加闭关,足足禁口欲一个月的刘季,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来到厨房时,光是看着生猪肉都眼冒绿光。
等到锅里炖得软烂的猪肉端上桌,只恨不得把脑袋整个扎进去。
顶级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用猪骨头熬出来的汤底,里面放上切得肥厚均匀的猪腿肉,大火煮开,放下豆腐、青菜,配着大米饭,秦瑶一口气能吃五碗。
饭桌上根本没有人说话。
大人小孩埋头苦吃。
许久没有敞开肚子吃肉,三郎幸福的眼泪不受控制从嘴角滑落。
一顿杀猪饭吃完,搬上椅子来到院里吹吹风,消消食,不需要聊天,也不用去想任何事,全身心的放空,别提多安逸了。
周围科考的紧张氛围,根本影响不到刘季一点。
吃饱喝足好好睡一夜,起来便开始收拾要带进考场的东西。
这种事用不着秦瑶操心,刘肥早已经打听来‘考场三天舒适居住攻略’。
法宝有三样。
第一:一只大容量且密封性极佳的马桶,和一叠柔软舒适的草纸。
可以让一名考生在三天的考试中,一直处在一个干净清新的环境中,提高超常发挥概率。
第二:一份美味又便于存放的干粮,不但可以让考生在科考中获得最大的食欲满足,还能节省出考生做饭的时间,把所有时间都放在答题上。
第三:一件宽大舒适,既可穿,又可当盖被的袍子,直接决定了考生这三天的优质精神状态。
“有了这三件法宝,三哥你就只管专心答题吧!”
寅时末(凌晨四点四十多),入考场之前。
刘肥郑重将准备好的法宝交到刘季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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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被叉出去
刘季深吸一口气,将弟弟递来的书箱和行囊背好。
目光一一从自家人脸上扫过去,最后停在秦瑶身上。
“娘子,那我就进去了。”
男人语气深沉,仿佛即将踏上战场,慷慨赴死。
秦瑶走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去吧。”她挥挥手。
“嗯嗯!”男人重重一点头,转身,踏进了考场的第一道栅栏。
二郎给弟弟妹妹使了个眼色。
龙凤胎立马举着手中让殷乐制作的小彩旗,高高挥舞。
“阿爹阿爹你最棒!”
龙凤胎声嘶力竭,用出了吃奶的劲在给亲爹加油鼓劲。
就是声音太大,成功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因为站得近,被迫一起接受人群目光洗礼的齐仙官,默默抬起衣袖,挡住了自己的脸。
齐家亲眷都来了,见此情景,内心大受震撼。
一时间都忘了要叮嘱孩子。
等回过神时,齐仙官早已经过了第一关查验,进入考场。
午时三刻,所有考生全部入场。
考场大门关闭。
这场延期了的春闱,正式开始。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考场外等候的人们,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而考场内的考生们,争分夺秒,只怕时间不够。
齐仙官和刘季所考科目不同,所以分到了不同的考场。
倒是马阳和刘季分到了一块儿,两人还是斜对门。
还有一个认识刘季,但刘季并不认识的范隆,就正正好坐在刘季对面的格子间里。
考场内每隔五步,便有一名士兵值守。
中央的巷道上,两路巡查官来回交叉巡视。
礼部侍郎和国师大人两位监考官,不定时骑马出现,巡视整个考场。
而在考场东面的高台之上,一国太后稳坐其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所有考生。
整个考场氛围肃穆,落针可闻。
一丁点声响发出,立马就会引来无数道监视的目光。
心理素质不太高的年轻考生们,一开始连呼吸声都不敢泄露出来。
偏偏这五月的天气又热得很,小小的格子间内,豆大的汗滴从考生脸上滚落下来。
要水的考生越来越多。
喝多了水,就想上茅房。
安静的考场内,人员来来回回的走过,看得人越发烦躁。
马阳缓缓抬起衣袖,轻手轻脚擦拭着脖子上的汗水,热气却还是一股股往外涌。
忍不住好奇抬眸朝斜对面看去,双眼突然睁圆。
他没看错吧?
马阳揉揉眼睛,再看过去,震惊发现,刘老爷居然正躺在席上睡觉!
不,准确来说。
他应该是假寐。
人躺着,眼睛闭着,但手里还摇着空白填题卷扇风。
没有出一点汗不说,因为穿的是最透气舒适的苎麻袍子,整个人清清爽爽。
再加上那张俊美的脸,发丝随风轻荡,看起来好不潇洒。
马阳立马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环境。
是的没错,他们就是在考场里。
不是什么避暑悠闲山庄。
所以,刘老爷到底是怎么做到这般悠哉惬意的?
难道这考题他早已经勘破?
刘季突然睁开了眼,冲马阳那神秘一笑。
不过笑容刚刚绽放,就被马阳旁边守着的士兵看个正着。
警告目光投来,刘季立马压住嘴角,继续刚刚假寐的姿势。
考场里是可以睡觉的,只要你不影响到别的考生。
但人人都在奋笔疾书时,你却在睡觉。
这就很招人恨。
司空见撑着一把遮阳的伞,骑着白马慢慢悠悠巡过来。
没有任何意外,停在了刘季的格子间前,居高临下瞅着他。
左右两旁的考生,因为国师大人的到来,赶紧做出努力答题的样子,低着头,缩减存在感。
心想着,国师大人停一会儿应该很快就走。
然而,一盏茶过去,国师不但没走,还下马走到了格子间前。
左右两旁的考生当即心头一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其中一人心理太过紧张,手不停的发抖,一滴墨汁,“吧嗒”滴在了考卷上。
“啊!”那考生惊呼出声,“完了完了,完了!”
刘季被这动静惊一跳,睁开眼,就看到了司空见那张讨厌的脸。
好险没给他吓着。
守卫们及时制止了隔壁那名考生。
可答卷上的墨迹却怎么都擦不下去,考生一急,当场悲痛欲绝嚎啕大哭起来。
司空见无情发令:“扰乱考场,拖出去。”
很快,刘季隔壁的格子间就空了下来。
考生们亲眼目睹有人在考试途中被拖走,生怕祸事临头,更是万分小心。
考场内好不容易稍微缓和下来的气氛,变得比一开始更加紧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刘季总感觉刚刚那句“扰乱考场”,意有所指。
在司空见的死亡注视下,他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起身坐直,将手中用来写题的空白考卷平平整整,铺回桌板上。
一道几不可查的冷嗤传入耳中。
刘季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再也没有刚刚懒散的模样。
但这也不妨碍他在心中腹诽。
明明躺着睡觉并不算在考场纪律之中,司空贱人凭什么过来盯着人。
他看这贱人才是扰乱考场,应该被叉出去!
考场的答题时间是有限制的,早上有两个时辰作答,中午封卷半个时辰强制考生休息。
下午有两个半时辰作答,黄昏封卷,直到次日天明方可再次作答。
如此紧迫的时间,刘季卷面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
司空见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如果不是不能说话,刘季肯定要呲他两句。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没见过人睡午觉吗?
两个人,一个在格子间前站着,一个在格子间里坐着,桃花眼瞪凤眼。
如此诡异的情形足足持续了半刻钟。
若不是长时间在格子间前驻足不合规矩,司空见定要在这盯着刘季动笔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