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蠢弟弟,仗着父母宠爱就忘了用脑子去思考。
他顾念的亲情,在皇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长公主径直从太子身旁走过,来到皇后面前,行了一礼。
“母后,赛场刺杀的事已经出结果了,儿臣特来回禀。”
长公主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味,但起身抬头时,却特意看了皇后一眼。
她想看看面前这个她引以为傲的女人,到底会不会露出一丝丝心虚。
然而,并没有。
太子一听公良缭被刺杀的事有了结果,顾不上刚刚被母亲斥责的失落,忙追问:
“是谁干的?是谁要杀先生?幕后主使抓到了吗?人在哪儿?”
霎时间,长公主和皇后都朝他看了过来。
殿内一片沉默,皇后眼里的失望,耐人寻味。
长公主看着太子那无辜不解的神情,心里无由来升起一股恶意。
她真想看看他知道刺杀他最在意的先生的幕后黑手是他最敬重的母亲时,会是什么反应。
不可置信、绝望、痛苦?
她很想看到太子这个保留着赤子之心的人,彻底黑化。
不然凭什么都是孩子,她却要承受这些不该她来承受的黑暗险恶!
而太子,就可以像个永远长不大的人,拥有一双那么清亮的眼睛。
丰王要反,他还觉得那毕竟是曾经对他好的亲叔叔,可笑得要命!
太子不是感觉不到来自长姐的满满恶意,但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伤害老师的幕后黑手。
一双微红的眼,睁大盯着长公主,等一个答案。
长公主正准备开口告诉他事实,皇后突然抬手挥了挥。
“太子退下吧。”
太子一愣。
长公主不可置信的望向母亲,就这么不忍心伤害您的宝贝儿子?
“玉嬷嬷,送太子出去。”皇后直接吩咐。
没有人敢反抗这位母亲。
太子虽然心急想知道答案,却也不得不跟随玉嬷嬷离开祈华宫。
等人一走,长公主更是不服的怒视皇后,“您敢做为什么不敢让他知道?”
皇后却危险的眯起眼睛,“百里霓凰,你以为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去查是为什么?”
长公主当然知道,就是算准了她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说出去。
哪怕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她要杀公良缭。
但她也愿意为了维护母亲的宽仁形象,担下这口黑锅。
“你弟弟,直到刚刚都没有怀疑是你下手杀害公良缭。”皇后提醒道。
长公主气笑了,“他那是蠢!”
“但我不明白,母后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明明她已经废掉了公良缭的双腿,让他远离了政治中心,成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庶民。
公良缭这人虽然可恨,但毕竟也曾真心实意的教导过她和太子,就让他安安静静的死去就好。
皇后嗤笑一声,坐回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就因为你心软,我才必须出手,如果连这点手段都没有,这皇太女的位置我看你是根本不要想了。”
长公主一噎,但还是下意识解释:“但也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吗?”皇后冷冷提醒道:“就因为你当初没有直接杀了他,现在我还得把丰王这个麻烦解决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太子的左膀右臂,让你当皇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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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男平等的世界
不提皇太女这事还好,一提起来,长公主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您以为我就那么想当皇太女吗?还不是您要我去争去抢的?”
长公主怒道:“我很累,母后你明白吗?我很累!”
“我本可以做个闲散公主,吃吃喝喝什么也不用管,现在却为了这个莫须有的位子,我杀了一个又一个不想杀的人,设计了一场又一场的阴谋......”
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现在又背负了一个刺杀公良缭的黑名。
“都这样了您都还不肯告诉太子那个蠢货真相,是担心影响您在他心目中的高尚形象吗?”
“那您也能不能不要做得这么明显,让我知道真相?这个真相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我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我本来就已经是长公主了,我要什么就有什么,为什么非要去跟他们争去跟他们抢呢?”
皇后沉声道:“那本来就是我们的,这不是争也不是抢,而是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
她只是在拿回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长公主一脸莫名其妙,还有无语。
母亲总说这样的话,在她看来更像是天方夜谭。
什么本就是属于我们的?
她们曾经有过什么?
翻开这片国土的史书,她从没看到过这个世界是属于她们的。
“是不是因为当初父皇辜负了您,还纳了其他的女人,您心里不快活,想要报复他?”
长公主无数次在心里闪过的疑问,这次终于壮着胆子问了出来。
毕竟这一次,她可是为母亲背了一顶大黑锅,也算有些底气。
结果,没有一点点防备,迎来皇后两个大逼兜。
徐文卿年纪确实大了,但她也曾是一位杀伐果断的将领,要揍长公主,易如反掌。
这两个大逼兜,把长公主打得有点懵,还有点清醒。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问了个什么愚蠢的问题。
她的母亲,怎么可能是那种计较男女私情的人?
“儿臣错了!”
长公主慌忙跪了下来。
得亏她跪得快,不然皇后一大脚就要踹到她身上。
皇后收了脚,掸掸略显凌乱的衣袍,站在长公主面前俯视她。
“你既然不想争不想抢,那好,本宫成全你。”
皇后语气淡淡道:“把兵权全部上交,带上你的丈夫和子女,滚回老家悠闲过日子去吧。”
长公主下意识回:“不要!”
皇后冷笑,“不要?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既然不想争不想抢,那就乖乖给你弟弟让路,他也还能记你的好,兴许某日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姐姐在老家,过年过节给你赏赐一些节礼过来,再封你的子孙做个郡主郡王的,女嫁男娶......”
“母后,儿臣真的知错了!”
不等皇后的话说完,长公主重重一叩头,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使命,还有母亲自小的教导。
“我会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一切,绝不做一个没有选择,只能围困在后宅、仰仗丈夫鼻息过活的女人!”
就算要做一个贤妻良母,也只能是她们自己想要去做,而不是根本没有选择,只能去做。
听见这话,皇后冷然的脸色稍有缓解。
她抬眸望向远方,似在追忆自己的上辈子。
是的,徐文卿是一个拥有上辈子记忆的人。
她不知道什么是穿越,她只知道她死后再睁开眼,就从一个女男平等的世界,来到了男尊女卑的世界。
上辈子她作为第一性,从出生到死,都拥有绝对的优先权。
上学优先,工作优先,婚姻法也更偏向女性。
生育是女人的专权,孩子从母姓。
女人自己生的孩子由她所有的姐妹共同抚养。
男人可以随时离开这个家庭,但不能带走孩子。
在她们那个世界,孩子有赡养母亲、姨妈、奶奶的义务,但不需要赡养父亲。
此奶奶并非指父亲的母亲,而是母亲的母亲。
当然了,她们那个世界还有一大部分觉醒的男人在争取女男平权。
要求孩子冠以父性,要求男性可以有更多的工作选择,要求父亲离婚可以带走属于自己的孩子,要求孩子赡养父亲。
否则,他们就不结婚!
但身为女人,她最清楚,这怎么可能。
她们才不会蠢到把所有权益让渡给男人。
不过为了维护表面的和平,还是适当性的做出了一些男士优先的礼貌标语。
也修改了婚姻法,离婚时女方应该给予男方一部分生育奖赏。
并且在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岗位,设置更多的男性岗位,以显示女男平权。
试问,拥有过这种优先权的女人,怎么能够受得了男尊女卑的世界?
徐文卿刚刚出生,还是个婴儿时,就亲眼看着她的母亲失去了自己的抚养权,被她那个父亲以为你好的理由,送到他大老婆身边抚养。
而她生母,对此不但没有任何反感不满,还对这个丈夫感恩戴德。
分明孩子是她自己生下来的,她却不能拥有自己孩子的抚养权。
这个世界真是可怕得很!
这里女人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她上辈子那个世界里的一个小男人。
等她长大,熟读史书后,更是震惊发现,这个世界连一个女王都没有。
十岁前那段了解世界的日子,是徐文卿的人生至暗时刻。
她的嫡母不许她学习任何可以在乱世生存的技能。
她的父亲也不让她和家里的兄弟们索要同等待遇。
还有她的叔叔、婶子、祖父、祖母,每个人都要在她耳边不断重复:
“你一个小女娘,什么也不用操心,一切有你的父亲和兄弟们呢,以后他们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好男人嫁出去。”
年幼的徐文卿反问所有人:“那个男人要是早死呢?”
所有人都回她:“你还有儿子啊。”
小徐文卿:“那要是我儿子都没来得及生,他就死了呢?”
祖母说:“你还可以改嫁,以咱们家的家室,只要嫁妆丰厚,很多男人愿意娶你。”
小徐文卿:“所以我这辈子都不能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得靠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男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止是女人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乱世之中,所有没有兵力、土地、金钱的人,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而在这样的乱世中,没有自保之力的女人过得最是艰辛。
十岁刚满两个月的徐文卿决定,她要改变这糟糕的世界——先从她当上徐氏家主开始!
758
太子请辞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人生前十年,徐文卿已经尝试过无数种能获得资源的办法。
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她遇到一个来山下化缘的穷道士,让这道士给她批了一卦。
那道士说她有龙命。
眼下正是乱世,道士的批语让整个徐氏家族都热血沸腾。
自小徐文卿就展现出了她的与众不同,她爱学习,好读史书兵法,还时常跑到家族学堂里向兄弟们和夫子讨教学问。
而现在,一句有龙命,就让她这个由妾室所生,养在嫡母名下的女儿,成功得到祖父另眼相待。
祖父,作为徐氏一族的话事人,可以调动整个家族的一切资源。
当他选定了徐文卿,打算为她投资时,她轻易就获得了从前如何尝试都没办法得到的资源。
祖父亲自教导她读书,叔父亲自为她聘请武师傅。
就连她那个原本更重视儿子的父亲,也关心起她身边伺候的人选来。
给她安排了八名家族死士,供她差遣。
临卫,就是第一代死士中首领的养女。
记忆回笼,皇后的视线从那遥远的回忆中收回,落到跪在身前磕头认错的长公主身上。
“你没体验过什么是真正的女尊,所以你根本不会懂......”
声音缥缈,长公主没听清,只一味认错。
她绝对不能失去兵权!
皇后无奈摇头,“也罢,品尝过权利的滋味也不错,你给本宫记住这个感觉,省得下次心思又飘了!”
长公主只能连声说自己记住了。
皇后这才让她起来,没再提收回兵权的事。
“你退下吧。”
皇后重新回到主位上,疲惫的揉着眉心,开始赶人。
等长公主起身退到殿外时,她突然又说:
“霓凰啊.......母后能依靠的人,只剩你一个了。”
听到母亲这突然脆弱的话语,长公主心下一酸,她今日不该顶撞母亲的。
愧疚感侵入长公主的四肢百骸,她反身重重叩拜下去,掷地有声道:
“儿臣绝不负母亲期望!”
皇后满意的笑了,眼神难得的温柔,“去吧,这次再也没有人能够成为你的对手了,哪怕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