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陈鹤宇不好跟她说什么,只冲她提了提嘴角,还未及开口跟众长辈请安,早有小陈姑奶奶招呼他过来搭话。
热情似火,百般哄着,似乎前几年把陈鹤宇视作狗屎的人不是她一样。
再加上赵老夫人帮腔儿,真是唱的一出好戏。
陈鹤宇心里冷哼,难怪梅端不高兴了。
侯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机关,也只当做不知情。
婆母和姑奶奶要做的事,她插手只会讨人嫌,何必呢。
况且,长兴侯也支持这件事。
男人升了官发了财,就想充实后院,所以陈鹤宇想纳妾,谁也阻止不了。
顾及到梅阁老的恩情,她暗地里帮着使个绊子,护着梅端就行了。
因此,她对着一屋子的眉眼官司只当看不见。
女人都是敏感的。
顾家母女自然也不例外,从陈、梅细微的小动作里很快就看出了二人的情分。
趁着出去洗手更衣的时候,小陈姑奶奶冷哼一声,“你眼下哄着点他,早些把这事说定。等日后进了门,对那个小狐媚子决不能留情。”
也怪她当初看走眼,谁知道这掉到烂泥塘里的庶子还有翻身的一天?
听哥哥的意思,不光是仕途平顺,经商也颇有天赋,赚的荷包满满。
顾寒烟撅起小嘴,气嘟嘟抱怨道:“要不是当年您拦着,我现在还用费这个劲吗?”
小陈姑奶奶脸色一沉,怼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再说当年也是你自已答应的,我可没绑着你上花轿!”
见女儿生气不说话,她苦口婆心劝道:“你守寡后寻了这么久,也只这么一个能看上眼的...
...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你趁着过去的情分把他拿下,免得夜长梦多。”
“好歹你爹是个五品,他现在这个娘子没个顶事儿的父兄,还不如你呢。倘若将来,哼...
...你只要能扶了正,生下的孩子,以后也能继承家业的。”
“知道了,别啰嗦了!”
顾寒烟不耐烦的打断她,掀起帘子就走。
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想起刚才陈鹤宇与梅端眉来眼去的亲密举动,就一口气堵在胸口。
想当年五郎待她...
...
小陈姑奶奶犹在唠叨,母女俩谁都没注意到茯苓窝在净房窗外的黑影里,将这些对话听了个十成十。
小陈姑奶奶再回去,故意提及自已丈夫最近升迁有望,暗示他以后会对陈鹤宇多关照。
陈鹤宇冷笑,伸出小手指挖了挖耳朵,不屑的扭头。
你特么是武大郎吗,这么会画饼?
当初老子烂在泥里也没见你们帮扶一把。
现在我靠自已支棱起来了,你倒来“关照”我?
“姑妈不必这么费心,既然姑父仕途顺利,想必给表妹寻一门好亲事是不难的,还是叫他多关照自家儿女吧。”
小陈姑奶奶被他一噎,一时不知道怎么应答,想要发作又怕把事情搞砸了,求救的看着母亲和哥哥。
“寒烟过了年都二十三了,再等不得了!也不必往外找,眼前就有个合适的——”
赵老夫人寻思着干脆说开得了,你俩以前不是挺愿意的嘛,再说家里儿孙们哪一房没几个妾室?
这又不算什么大事!
长兴侯心里一惊赶紧给老娘使眼色:老五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牛不吃水硬按头怕是行不通。
“祖母!今日我随王爷觐见圣上,刚推辞他老人家赏赐的宫女。”
陈鹤宇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扔出一个炸弹。
此言一出,屋子里有一个算一个,都镇住了。
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理解为何老五这么有面子,竟然能得到圣上的赏赐。
长兴侯张着大嘴呆了半晌,先明白过来大概是因为进贡番椒的事。
低声问道:“你胡闹!怎么敢推辞圣上的好意?”
顾寒烟听了心里越发酸溜溜的,没想到陈鹤宇都能出入宫廷,还可以得到圣上赏赐,混的愈发好了!
心中铺天盖地的悔意袭来,不由怨恨的看了她娘一眼——
小陈姑奶奶气得脸通红,这小子是在暗地里警告自已,他连圣上的赐婚都敢推,还会把我放在眼里?
陈鹤宇嘻嘻一笑,“儿子自知愚钝,伺候不了那些尊贵人。再说了,如今我家里也没什么挣钱的营生,女人多了我养不起!”
“我跟圣上说,目前无心女色,只求凭自已一点微薄之力为大华朝做些贡献,以回报他和王爷的看重。”
“圣上听了对儿子连连夸赞,男儿志在四方,不能只想着儿女情长,所以儿子绝不可能再有纳妾的心思。”
陈鹤宇咬咬牙,该吹的牛一定要吹,能仗的势一定要仗。
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他往上爬的快,总会有人打他的主意。
无论是亲戚还是家里,都有可能给他安排女人。
但是女色不是那么好享受的,谁会白白把女儿送来做妾?
只要他答应了,就得把这个女人背后的家族背起来。
他没那么伟大,也不想将来夹在中间为难,干脆绝了这条路。
这些话说完,大厅里一时鸦雀无声。
梅端看着他从容淡定的威胁一群长辈,感动之余又有些害怕。
侯夫人抽出手绢擦了擦嘴角,掩饰着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老五。
她想到还在山东未归的大郎,最近刚收到他的请安书信,话里话外感激梅阁老的提拔,想要继续在山东放两年外任提一提资历。
于是笑着站起来打圆场,“我活了五十年还没进过宫门,你这孩子这样有福气,竟然都见过圣上他老人家了?”
“侯爷,您看,孩子们都长大了,在圣上面前都不卑不亢,主意拿的很准。”
她冲长兴侯眨了眨眼睛——
老五都敢拒绝圣上,你这破落户外甥女怎么也比不过御赐宫女吧?
“哈哈,出息了!老子见圣上的次数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他倒是见过好几次!”
长兴侯打着哈哈,偷偷瞥一眼老娘黑沉沉的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赶紧瞪了老五一眼。
儿大不由爹啊。
你小子竟敢说没钱养女人?
这种烂理由也能说得出口?
陈鹤宇清了清嗓子,得意的捋了捋胡子——
发现自已今早刚剃过,连胡子茬也没有。
赶紧改成摸发鬓,他想,只要他没有道德,就没人能道德绑架他。
祖母再要说下去,他一准会耍无赖拔腿就跑。
他如今这么能干,强势一下又怎么了。
如果老祖母觉得伤心了,他只能日后再慢慢哄回来吧。
赵老夫人气的闭了闭眼,咬着牙说:“散了吧!”
第248章
表白
夫妻俩回到落桐居,茯苓和花铃儿是知道在老太太院里发生过什么事的,明白主子们心情不太好,吓得连走路都垫着脚后跟。
陈鹤宇在榻上坐下,自觉今日表现良好,于是摆出一副正经样子教训道:“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慌,该怎么怼回去就怼回去,你办不成了还有我呢。男人仕途平顺,送妾的事还会少吗?”
尤其是大华朝流行同僚之间互送小妾、上峰给属下赏赐丫鬟这一类的事。
就算是那些酸不溜丢的读书人,去参加个诗会、念几首歪诗,都有可能带回来一个美娇娘呢。
官场应酬总有不得意的时候,或许有些男人是不敢不收的。
收了的未必不是真君子,不收的也未必不是老色坯。
夫妻二人要同心“抗敌”嘛。
要是做人家老婆的总是为此拈酸吃醋,互相怀疑,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夫君你待我好,我都明白的。”
梅端立刻乖巧的站在陈鹤宇身后,伸出一双玉手给他捏头揉肩。
昨天陈鹤宇见到顾寒烟就溜了,似乎是心中有鬼,梅端还担心他们旧情复燃,没想到今晚就来了大惊喜。
“嘶~你明白?昨晚还那么对我?”
陈鹤宇扭着头看她,心想这小女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是个独立性子,什么事喜欢自已拿主意,更没有吃软饭的打算。
所以直觉上就喜欢温顺传统的女人,否则两个人的性格都很刚,过日子还不得天天抬杠?
这也是他拒绝乔娅娘的主要原因。
梅端或许不如她聪明,但是主家理事、相夫教子完全没问题,最主要是温柔美丽这四个字让他满意。
“你管着我,让我别花天酒地这是对的,沉迷女色的人也很难有作为。”
陈鹤宇想了想,还是给这个女人交个底儿吧,免得她大着肚子又胡思乱想。
“这辈子只要你不变成恶婆娘,我就永远不会纳妾,毕竟我也喜欢你。”
“如果你变成恶婆娘,虐待孩子、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想逃跑...
...那我就捆住你的腿,反正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怎么也得埋进我老陈家的祖坟!”
说完眼睛瞟着她,似乎是等着她表个态。
陈鹤宇心想:今天老子郑重其事的给你表白了,这下你该开心了吧?
梅端心里颤了颤:夫君威胁我。
“我,我叫人给你打水洗漱。”
觉察到陈鹤宇眼神不太对,她结结巴巴的说着,想掀开帘子出去。
“等会儿再洗吧!”
陈鹤宇长臂一伸将她搂到身前。
自已都这样表明心迹了,她竟然还一副想逃跑的样子,实在是郁闷。
本来他也没生出什么想法的,但是她越是躲避,就越想逗逗她。
他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前几个月因为忙于备考、又顾着娘子未满三月憋了许久,偶尔有一两次也不敢尽兴。
此时没逗人家几下先把自已逗的不行了,很快就假戏真做起来。
柳条儿端着水站在帘子外刚探头就缩回去,几步跑到门口,羞的脸通红。
想到刚才的匆忙一瞥,觉得她们姑娘跟掉进了狼窝的小羊羔似的可怜。
——还嘤嘤嘤的求着五爷不要这样呢。
小丫鬟听郑嬷嬷说成婚了都这样,叽咕了一句,“被欺负的那么惨,以后打死我也不成婚。”
翌日,陈鹤宇还未起身,就有大理寺的衙役李兴急找。
昨晚宫里出了大事,王院正因为看错脉息,以谋害皇嗣之罪被抓到大理寺入了牢狱。
谁能想到医术高明的太医院院正,一下子成了阶下之囚?
陈鹤宇心里暗暗吃惊,心里忖度着以王院正的医术和人品,绝不可能会做出谋害皇家储君的事来。
除非是他不小心卷入了后宫纷争。
当年十分火爆的某某传他也看过几集的,那些宫里的娘娘们一个个老能了。
不用太医出手,她们个顶个儿的会自制打胎药,比如那些什么麝香什么夹竹桃一类的。
太医们不过是她们手中的工具人罢了。
“你知道不知道,是给宫里哪位娘娘诊错脉息?”
陈鹤宇问道,这个信息非常重要。
“属下昨夜在大理寺值夜,黎明时分听说王院正入狱,还没来得及打探就被赵大人差使出来了。只听说是一位极为得宠的娘娘,要不然圣上也不能这么生气。”
李兴说完,又催促道:“赵大人叫您快些过去,这桩案子又分到咱们北苑了。”
叹了一口气,越是他妈的难办的案子,越分给他们。
这些难啃的达官贵人们即便是入了大狱也趾高气扬的,他们做小喽啰的亦不敢明目张胆要好处。
万一人家背景雄厚,此番只是大理寺七日游,过几天就出去了,想捏死他们还不容易?
还是隔壁屋办些富商涉案的比较悠哉。
那些商家又有钱又胆小,随便拿捏几句就会有人送上银子。
几桩案子办完,小衙役们油水多多荷包丰厚。
“立刻就走。”
陈鹤宇心里琢磨着,这位得宠的娘娘不会是司贵妃吧?
毕竟敢朝太医院院正下手的,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整理好官服,他接过茯苓跑着送出来的一个布包,里面包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
“夫人叫您路上吃,到了衙门喝些热汤水,别空着肚子做事。”
茯苓赶过来传了梅端的话,一转头看见李兴眼巴巴的瞅着那个布包,赶紧从食盒里拿出另一个。
“官爷您这么早赶过来,想必也没来得及吃早饭,将就着吃两个包子吧。”
李兴笑嘻嘻的赶紧接了,俩人走在路上一边咽着包子,一边夸,“陈大人,您家夫人体贴贤惠,丫鬟也有规矩,真好!”
陈鹤宇微微提了提嘴角,“女人嘛,你就不能宠着,得时不时教训几句她们就乖了。”
不管在家里怎样,在外面不能丢了男人的面子。
李兴嘴里咬着的包子半晌没咽下去,十分怀疑陈大人在家里是否真的这么硬气。
怎么记得前几天在花茶坊吃酒,他连个年轻的花娘都不敢点?
路上经过同安堂药铺的时候,他们发现这里已经闭了门贴上封条。
这是王院正自家的产业,平日里由他的儿子打理,有数位名医坐诊,又有自家炮制药材的厂房,生意十分兴隆。
不知道情况的老百姓们,围在门口议论纷纷,奇怪怎么今日医馆不见人影。
有途径听到过一言片语的人,神秘兮兮的暗示些小道消息。
没多久,上京城里转了风向,大家口中的一脉难求的名医,竟然是个连喜脉都看不准的庸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