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陆缙顿住。
“真的。”江晚吟倒是并未说假话,轻轻地哀怨,“刚睡着,就被你揉醒了。”
她鲜少撒娇,一撒起娇来,真是要命。
连眼尾都在勾人。
陆缙终究还是停了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睡吧。”
这般轻易?江晚吟悄悄瞥了他一眼。
“再看,你是不想睡了。”陆缙目光冷冷的。
欲|求不满的男子最是可怕。
江晚吟赶紧闭上了眼:“这就睡。”
陆缙却没走,反伸手替她揉着小腹。
痒痒的,江晚吟不自在的想躲开:“不用……”
扭来扭去的时候,后臀却忽然挨了一巴掌。
“老实点。”陆缙沉着脸。
江晚吟顿时便不敢动了,撇了撇嘴,心想陆缙可真是够霸道的。
连拒绝都不行。
不过到底是她受益,她便没再卖乖,冲他浅浅地笑了一下:“谢过姐.夫。”
这个时候,明知道不能,故意叫他姐.夫的?
陆缙忽然笑了,笑的极为危险:“还想不想睡了?”
江晚吟立马识趣的不再惹火,乖乖闭了眼。
陆缙笑了笑,将她拥在怀里侧躺着,宽大的手落在她腹上,一下一下,力道渐渐加大,却始终险险的避开诱人堕落的深渊。
压了一会儿后,欲|念平息。
只是看着江晚吟睡着时无意识的皱眉和微蜷的手脚,他眼底却黑沉沉的,沉的掩住了诸多情绪。
当真细究起来,江晚吟的不育和腹痛和他都逃不开干系。
若是他发现伊始便将整件事挑明,江晚吟便不必如此铤而走险,冒险去救落水的陆宛。
自然也不会伤身。
更不会有被掳一事。
也就不会有今日的难捱。
这些事,感情不深的时候,他只当是有趣,小小的罚她一下。
而现在,再回想起来,却道道都是伤疤。
倘若江晚吟发觉他早就知道了一切,早到两个月之前,却一直在冷眼旁观,看她小心翼翼,担惊受怕和享受各种拙劣的讨好,甚至,阴差阳错瞒了你母亲的事,会不会怨他?
倘若她发觉他不像她想的这般光风霁月,又会否惧了他?
她如此敏感又胆小,必然是会的。
陆缙抚着江晚吟的眉眼,黑暗中,薄唇压下去,贴着她的唇角细细密密的磨着,又像是要将她完全揉进身体去。
那就最好永远,永远也别知道吧。
反正,她如今,也只有他了。
***
日子波澜不惊,今年的天冷的格外早。
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朔风起夹杂苍茫雪意。
在江晚吟小日子结束的那一日,陆缙的人带着林启明避开忠勇伯府和立雪堂的人,顺利回了京。
至此,远在青州的最后一丝牵绊也解除。
这场瞒天过海的弥天大谎,终于到了将要戳破的那一日。
与此同时,裴时序尸骨丢失以及半年前被江华容所害的消息也传到了开国公陆骥的耳朵里。
陆骥急火攻心,大病一场。
病中含恨,陆骥遂到了当年为裴絮保留的别院想找一找当年的旧衣,替他们立个衣冠冢。
然一推开门,陆骥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身形瘦削,负光而立。
大约二十三四年纪。
仅是站着,便好似能听见清风拂过凤尾竹时泠泠的响动。
一如当年,那医女头一回在竹林撞到他,
仓皇躲避时发髻拂过的竹叶声……
===蔓延(“我想试一试成吗”...)===
出了门,凭栏吹了许久的风,脸颊仍是烧的。
她刚刚实在太大胆了,也实在太冒险了,倘若姐夫中途醒了,认出了怀里的人是她……
明明也不是很像,但眉眼间的那股气韵,总让她觉得裴时序仿佛还在,一颦一笑都让她晃了心神。尤其醉酒后,陆缙少了分平日的冷意,温柔敦厚,更像了。
江晚吟有时候甚至会想,姐夫同裴时序该不会有什么亲缘关系?
可入京后她方知,国公爷同长公主琴瑟和鸣,乃是上京有名的眷侣,且国公爷当初承诺了绝不纳妾,便是上京其他所有男子都不忠,他也不会,于是很快便打消了这个荒唐念头,只想着,芝兰玉树,翩翩君子大抵都是如此模样。
等江晚吟出门后,她便将她拦住吗,劈头盖脸地质问她同陆缙是否私下来往过。
“我瞧着,郎君对你未免太过熟稔了些,实在不像只见过两回的样子,老实说,你们白日可曾避着我见过?”
江晚吟知晓长姐这是在疑心她同陆缙私相授受。
但之前在湖边偶遇了一回,又意外扭伤了脚,短短的两回接触,陆缙对她只是寻常的关心,冷淡的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江晚吟只觉得姐夫极有风度,对她除了循礼的关切外,再无其他,于是信誓旦旦的摇头,将两回接触一一告知了长姐:“当真只有这两回,绝无其他。”
“郎君同你说了什么,你一句一句都告与我。”江华容忽地又道。
“都如此久了,我哪里记得住。”江晚吟目露难色。
她这话原本就是试探,若是江晚吟将郎君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才是不对劲。
看来,她对她那个早死的未婚夫倒是有几分真意。
“记不得便罢了,你也别怪我小心,郎君心思缜密,晚上熄了灯也就罢了,白日里,你若是同他接触难免被认出来。”江华容松了脸色,眉眼含着笑。
实际上,便是长姐不说,江婉仪也有意在避开姐夫。
只是越避开,却越是偶遇,实在叫人解释不清。
江晚吟轻轻答应下来:“我知晓的。”
江华容见她十分坦然,再三询问,确认无疑了,才放了她走。
但此刻夜深人静,江晚吟忽又想起来一件小的不能再小,几乎要被淡忘的事。
一开始,姐夫其实明明已经认出她来了,却还是没放手,甚至托着她的腰迫使她往前,鼻尖差点要撞上去。
虽只有一瞬,但江晚吟明显感觉到了。
只是当时她实在太过害怕,便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误会。
此刻再回想起来,却有几分微妙——
又或是酒劲作祟,下意识的举动?
若是前者,那他对她……
江晚吟实在无法分辨,越想越觉得乱。
可陆缙是那样沉稳循礼的人,不可能,一定是她想多了。
江晚吟揉了揉昏涨的脑袋,不愿再深究,由女使搀着,回了水云间。
这回,陆缙原本是想同妻子多亲近亲近,然去了一趟披香院,反倒惹的心火更盛。
他自诩持重,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妻妹起了异样的心思,甚至当着妻子的面,便想强要妻妹。
实在无法解释。
冷静之后,陆缙决意暂不踏足披香院,不见妻子,亦不见妻妹。
如此又两三日,那股压不下去的躁动才渐渐疏散。
只是他一冷淡,他母亲平阳长公主要坐不住了。
自从大郎夭折之后,长公主对于膝下唯一的儿子看的极重。
且老太太一直催着子嗣,长公主也不得不对儿子的房内事上了几分心,叫了儿媳来问询。
这一问不要紧,江氏吞吞吐吐的诉说之后,长公主才发觉除了刚回府时圆房的那一回,二郎竟只同江氏敦伦了一回。
如今距他回府已经十三四日了,这对一个血气方刚,且出征了两年的男子来说,未免太不正常。
若不是当初验元帕的嬷嬷笃定他们已经圆房了,长公主都要疑心儿子身子是不是出了毛病。
尽管江氏低着头说无碍,长公主仍是放不下心。
又加之听闻这一连几日,二郎都不曾踏足披香院,长公主忧心更甚。
于是趁着请安之后,她支开了江氏,特意把陆缙留了下来:“不久后你便要去赴任了,江氏不可陪你去,绥州又地僻,不如纳一个妾带去,也好陪着你,起居上也能有人打点,你看如何?”
“不用。”
陆缙仍是想都没想便回拒。
“可王嬷嬷说,家塾里有个极伶俐的庶女,模样是百里挑一,性子也极其温善,你当真……”
“当真不用。”
陆缙直接打断。
“你这孩子,每回一提这事都像吃了炮仗似的。”长公主轻叱了一声,这回是当真看出了儿子的决心。
她叹了口气:“你同父亲倒是真像,当年大郎重病,我又伤了身子,你祖母多次旁敲侧击要你父亲纳妾,京中众人也都流言纷纷,你父亲硬是扛住了,跟我保证绝不会纳妾,洁身自好,我心情渐好,身子慢慢恢复了,这才有了你。”
“洁身自好”四个字实在太过扎耳。
陆缙听着母亲的话,如鲠在喉。
长公主并未察觉到儿子的异样,仍是自顾自地回忆:“后来有一年你贪玩,被你父亲重重打了一顿,卧床躺了一个月,你不知那时我有多担心。从那以后,你便同你父亲不甚亲近了,你可是因着这件事,才一直记恨你父亲?”
陆缙陡然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搭话:“不是。”
长公主只当他嘴硬:“其实你不知,你父亲下手虽重,后来也十分后悔,你高烧不醒的时候,他也跟着熬了几宿,直到你醒了他才走,他只是不善言辞,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他打你也是为了你好。”
陆缙闻言只嗯了一声,并不见动容。
长公主听出了他的敷衍,头一回觉出些不对。
这个儿子自小便是个早慧的,没道理为了一顿鞭子记恨到现在。
“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斟酌着问道。
“没有。”陆缙压了压眼皮,全部揽下,“是我的错。”
“既如此,你也该放下了。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不过是拌嘴,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长公主心思不重,见儿子一心认下,也不疑有他,只是想想又有些可惜。
“罢了,我也是为着你考虑,你执意不肯纳妾,我也不好再劝。正巧那小娘子好虽好,唯独有一样,身份同你有些龃龉,我一贯不在意这些,但传入旁人耳朵里,说出去恐怕不好听。”
身份龃龉?
陆缙意识到不对:“母亲说的是谁?”
长公主难得见他起了兴趣,伸手指了指窗外的水榭:“喏,就是那个,打眼看过去最亮眼的。”
陆缙已有了猜想,随着母亲的手势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妻妹。
母亲一直以来要替他纳的,竟是妻妹。
原来他一边强行压抑,一边又早已拒绝。
未免太荒唐。
长公主看出了儿子的迟疑,试探着又问:“你也觉得好?我觉着也不错,这姑娘水灵灵的,格外招人喜欢,你若是心仪不妨便带在身边。”
的确如母亲所说,妻妹生的极好,身姿袅娜,亭亭玉立,正拿了一个网兜去扑蝴蝶,两指捏着粉蝶的蝶翼,笑的明媚动人。
隔了再多时日,仍是能随时勾起他的贪念。
陆缙眼底又暗了三分。
他知道,他只要一句话,轻易便可决定妻妹的一生。
他要她做妾,她不管愿不愿,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父亲若是得知,恐怕也会双手将人送上。
但做妾未免太委屈妻妹。
且他的妻等了他两年,亦是没什么过错。
还是放过她吧。
她本无错,错的是他。
他不能因为莫须有的贪念同时毁了两个人。
连日来疯狂滋长,蓄意叫嚣的恶念在想通的这一瞬,尽数被压了下去。
陆缙克制地收回了眼神,声音淡的听不出情绪:“还是个孩子,母亲不必操劳了,只关切好自己儿子便可放心了。”
长公主见他当真没任何心思,这才彻底打消了念头:“你既实在不愿纳妾,那便好好同你的妻亲近亲近,子嗣为重,否则你祖母也会替你张罗。”
“儿子知道了。”
陆缙沉默地答应下来,又同她用膳。
等用完膳,陆缙一转身,却又回了前院。
“这孩子,不该啊……”
长公主搁了碗筷。望着儿子的背影,沉思了许久也捉摸不透。
这个年纪,实在不该如此清心寡欲。
如此下去,恐怕他去赴任了,后院也无动静。
这一去又不知该多久,更不知他父亲还能不能等到。
长公主虽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想着让他们父子和好。
她想着,陆缙虽自小沉稳,但年纪到底不大,难免逞意气之争,不肯低头,且陆骥也是一个倔的,两个人一个脾气,这些年全靠她从中调解,才勉强维持下去。
兴许,等二郎有了孩子,便会懂的他父亲吧……·
长公主幽幽叹了口气,想了想便吩咐了小厨房给他送些大补的补汤去,帮他们夫妻亲近一些。
***
与母亲猜测的相反,陆缙这些日子正是火气太盛,才刻意避开披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