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周妈妈晴翠江华容 本章:第79章

    从前琴瑟和鸣的父母如今皆双目赤红,

    再也不见半分柔情。

    二哥和二嫂,一个沉着脸,一个发髻散乱,

    状似疯癫。

    而江晚吟,二哥的妻妹,却被拥在二哥怀里。

    一旁,还有一个同二哥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也并肩站着,

    寸步不让。

    陆宛一向娇纵,

    她眼神一遍遍掠过每一个人,

    眼泪不知所措地掉了下来:“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下雪了,外面很冷,为什么要在外面站着?”

    陆骥如冰冷的磐石一般,无动于衷,

    只看着长公主。

    “阿娘,

    我们回去吧……”陆宛几乎是恳求,

    又去扯长公主的衣袖。

    长公主却也不像平时那般温柔,

    拂开了她的手:“宛宛你过去,

    你不用管。”

    长公主当年生产时落下了病根,这些年一直畏寒,此刻在寒风里站了许久,又加之受了冲击,

    一开口,她眼前一阵阵眩晕。

    “平阳,

    你恨我怪我都好,只是不要气到自己。”

    陆骥见她脸色不好,像往常一样,上前想去搀扶。

    然长公主却后退一步:“你别碰我!”

    往常她听到这些话只当是关心,此刻却觉得虚伪之至。

    枉她当初还问他记不记得荷叶茶,记不记得裴絮,他当时面无表情,淡淡地说记不得了。

    现在想来,他哪里是不记得,他分明是不敢提。

    “换做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是裴絮,偏偏是我最信赖的侍女——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陆骥,你将我置于何地,你将大郎至于何地?”长公主质问道。

    但身姿挺拔,一向极具威严,让人不敢直视,自然也会忽视他的年纪。

    此刻却好似被抽了精气神,疲态尽显,眉间的沟壑更是深的叠起。

    他想过平阳会生气,但已经过了二十年,裴絮也已经死了,他没料到她执念如此深。

    陆骥仍是一句:“……平阳,生气伤身,你不要气到自己。”

    长公主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别过脸:“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是母亲。”陆骥看着她的眼泪,到底还是没隐瞒,“生了大郎后,大夫说你不能再有孕了,三年也无所出,大郎的身子又一日日的坏下去,加上我常年南征北战,母亲怕有个意外,便让我纳妾。我不肯,后来她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看上了性子温婉的裴絮,让她做个外室,只为了留个子嗣。”

    “那年纪呢……”长公主分明记得,“裴絮的儿子是比二郎小的,你如何解释?”

    “你当时脉象虚弱,查出来怀了二郎时已经三月有余,我当真不知!我若是知道,必不会如此。”陆骥解释道。

    “说来说去,你总有理由!”长公主扯了下唇角,她大半身子倚靠在王嬷嬷身上,已经不想细听他们的过往,只是望着漫天的风雪突然想到了长子,问道,“你们既然早就暗通款曲,那当年裴絮为何突然离开,刚刚那个孩子说的话又是何意,还有大郎……”

    她闭了闭眼,终究还是问出了最不想问的话。

    “你告诉我一句真话,大郎的死,和你,和你们有没有关系,他突然发病,当真只是个意外么?”

    陆骥手心倏然攥紧,许久之后,他才开了口:“当年,三郎生病,哭闹不止,不得已,我带着他进府去找裴絮,裴絮当时以为大郎睡下了,便出了门一趟,没曾想,就那么两刻钟,大郎偏偏发了病,加之当时大郎身边的婆子懒怠,没人发觉。裴絮发现异常后撂下三郎赶紧赶回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陆骥声音渐渐低下去,这件事,每想起一回,他心口便像被钝刀割过一刀,陈年的旧伤又变的血淋淋。

    难怪啊,裴絮哭着在她房前跪了三天三夜!

    可怎么够?

    她便是跪一辈子,大郎也回不来了。

    长公主养尊处优五十年,今日一日的冲击,比她这半生加起来都要多。

    她心口忽然泛起一阵尖锐的绞痛,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绞的缠在了一起,她抚着心口,疼的吐不出一个字,不得不弯下了身,一遍遍回想她那个体弱多病的长子。

    “大郎生下来便孱弱,吃的药比吃的饭都多,小小年纪,针灸,放血,不知遭了多少苦。可性子却是最温善无比,他即便再难受,也只是一个人默默蜷着身子,从不会打骂下人。再苦的药,小口小口的也都抿了下去。你们……你们怎么忍心啊!”

    那几年,她明知大郎活不长,却仍是没放弃,请遍了天下的名医,只想多留他几日。

    甚至,连比他更小的二郎,她尽的心都没大郎多。

    最终,大郎还是去了。

    也带走了她半条命。

    可如今,她却忽然得知,她心爱的长子竟是这么死的。

    “你们怎么样我管不了,可你们不该动我的孩子。”长公主双目赤红,“那也是你的孩子啊,陆骥,是我得知你出了意外时,一不留神摔倒了,伤了肚子,才害得他体弱

    。你怎么能忍心,让大郎在地下也瞑不了目?”

    “我说了,那只是个意外!平阳。”陆骥攥着手心,胡须亦是在颤,“大郎当时本就虚弱至极,便是没有这件事,也撑不过开春了。何况你也说了,当年照顾大郎的不止裴絮一人,你不能因大郎依靠她,便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这些年我何曾不悔?何尝不怨?照顾大郎不力的那些婆子我全都命人打死,一个不剩,便是连裴絮,除了三郎生病,我也再未踏足过。为的,便是能让大郎安息。”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我只知道,大郎死了,死在了你和裴絮见面的时候!”

    长公主忽然觉得很累。

    陆宛亦是惊的捂住了嘴。

    长公主看着站在一旁面沉如水却格外镇定的陆缙,眼皮跳了跳,突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二郎,你为何这般平静?”

    陆缙垂着身侧的手已经攥的死紧,只是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脸上才看不出情绪。

    长公主仔细回想了一番这些年他们父子之间的冷淡,越想越觉得不对:“二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陆缙看着母亲那张布满泪痕的脸,薄唇抿的更紧。

    但长公主太了解他了。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自小便懂得照顾兄长,长大一些便开始护着她的儿子。

    “二郎,连你也要瞒我么?”长公主扬了声音。

    “是。”陆缙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

    “……多久了?”

    “兄长去后不久。”陆缙如实道。

    “原来,你也知道这么久了。”长公主闭了闭眼,“难怪,这些年你同你父亲水火不相容。”

    陆缙攥紧了手,声音低下去:“母亲,这些年瞒着你,是我的错。”

    江晚吟站在离陆缙最近的地方,很清楚的看出了他眼底的隐忍。

    她一直以为像陆缙这样的天之骄子是不会有什么烦恼的。

    没曾想他一直背负了这么多,病弱的兄长,天真的母亲和强势的父亲,这些年……他究竟隐忍了多少啊。

    当初深夜在河边的时候偶遇他,她只觉得奇怪。

    可如今再想来,心口却像是被人用手攥住似的,酸涩的让她透不过气。

    然偏偏,这一切的另外一个缘由,却是她的未婚夫,她的兄长。

    但哥哥从前也过的很苦。

    甚至连葬母的钱都没有,大雪天跪在雪地里卖身为奴。

    若是可以,他又何曾想以这样的身份出生?

    江晚吟看向裴时序,心口又是一缩。

    明明两个人都没错的人,为何,会走到这步田地?

    可长公主更是没错啊。

    江晚吟只觉得左右为难,正当她以为长公主要责怪陆缙的时候,长公主却深深地自责:“不怪你,二郎,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这些年身子不好,若不是我太天真,你也不必背负这么多,便是有错,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

    “陆骥。”长公主又看向开国公,“你还记得吗?曾几何时,二郎也会腼腆的去找你让你教他射箭,会乖巧地牵着我袖口站在门前等你凯旋,他也是个一被你举起来就笑的咧开嘴的孩子啊!

    可你扪心自问,自大郎去后,这些年,你看到二郎笑过几回?你看着他一日日变得沉默寡言,你当真觉得开怀吗?”

    “陆骥,你分明是一次毁了我两个儿子!你这个做父亲的,如何能对得起他们?”

    “你眼中只有那个看不见的儿子,近在眼前的这个,他又做错了什么?”

    长公主声音不算大,但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刀一样,扎在陆骥的血肉上。

    陆骥被她一提醒,才发觉这些年陆缙点点滴滴的变化。

    他忽然想到了当年,从前大郎体弱,平阳不得不多照看他。

    三郎生下来也不好,裴絮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他也常常过去。

    那二郎呢,他和平阳都不在的时候,他一个人,既没有父亲陪伴,又没有母亲照看,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陆骥看向一旁沉默如松的陆缙,无边无际的愧疚涌了上来。

    他想弥补,可如今陆缙已经长的比他还高了,心智手段,也具不在他之下。

    在他们都忽视他的时候,他一个人,沉默的像松柏,不怨不艾,一点一点的向上长着,长成了能庇护他所珍视的一切的大树。

    笔直挺拔,轩然霞举。

    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自惭形秽。

    世人总说,这世上莫大的遗憾之一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但很少有人反过来想,侍奉父母固然有遗憾,但抚育子嗣又何尝不是?

    难道更大的悲哀不是当你意识到了犯了错,想要弥补的时候,却发现孩子已经长的比你还高,完全不需要你?

    想补偿,都找不到机会。

    物是人非,难怪总是隔代亲。

    “二郎,这些年,的确是我对不住你。”

    他一贯说一不二,又早早袭爵,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同陆缙说话。

    陆缙神情淡漠,许久,缓缓移开了眼神,眼底不见任何波澜。

    “我不需要。”

    陆骥一怔,更多的话没了说出口的机会。

    长公主亦是泪流满面,她别过脸,忽然道:“陆骥,我们和离吧!”

    “阿娘!”陆宛失声。

    陆骥也瞬间双目血红:“平阳,你不要意气用事,逞一时之快。你气我也好,打我骂我皆好,只是我们已经共度了半生,你当真如此绝情?”

    仿佛看破了一样,突然之间,长公主很平静地摇头:“不全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伤我,负我,也就罢了,可两个孩子也为你所累。是我太过天真,这些年才让二郎受了太多委屈,我如今,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你,面对二郎。当初你没承诺过也就罢了,可你偏偏自诩深情,我每多看你一眼,都会想起这么多年的欺骗,你要我,如何当做无事发生?”

    “是我对不住你,我会弥补。可是得知你有孕之后,我便没再碰过裴絮。”

    “或者,你介意三郎,我不让他入族谱了,只有我们一家人,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陆骥声音嘶哑,攥着她一只手臂:“平阳,往后余生你怎样对我都好,只是,我绝不会同意和离!”

    “由不得你了,陆骥?”平阳长公主微扬着下颌,“我这些年对你太好,太过温和,你大约忘了,我还是公主,龙椅上坐的,是我同胞兄长!你不答应,我只有进宫一趟。”

    “圣人不会同意的,平阳,你我早已密不可分,不单是你我之间的事。”陆骥攥着她的手,虽残忍,却还是向她道破,“平阳,你不要闹了!往后,我必会好好对你。”

    “你威胁我,陆骥?”长公主顿觉悲哀,她缓缓抬起眼,忽然觉得陌生,“也对,我忘了,你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国公府世子了。你如今是开国公,南征北战,立下了无数功勋。我不过一介有名无实的公主,圣人的确舍不得你。你当真,不肯放过我?”

    “我不是不肯放过你,我是离不开你!我也真的爱你,平阳,这些年你难道真的感觉不出?”陆骥声音亦是哽咽。

    “好一个爱我……”长公主闭了闭眼,低低地呢喃着,下一刻,一向温柔的她,忽然伸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抵在了脖子上,“陆骥,你不肯和离,是想逼死我吗!”

    ===相争(你想带走问过我了吗...)===

    “别过来。”长公主却拦住她,“这是我同你们父亲的事,你们谁也不许插手。”

    “平阳,

    你不要逼我。”陆骥小心地围在长公主身侧,“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你先将簪子放下,

    有话好好说。”

    “母亲,将簪子放下。”陆缙也迅速过去。

    “二郎,你也不要管!”长公主握着簪子,反倒逼的更紧。

    “母亲,你冷静,

    你若是不在了,

    我们兄妹该怎么办?”陆缙沉声,

    指了指一旁的陆宛,又道,“宛宛尚未出嫁,连亲事也未定,

    你又要她怎么办?”

    往常像个小太阳似的小姑娘此刻已经成了泪人。

    被陆缙一提醒,

    长公主看着眼前一双儿女,

    骤然清醒过来。

    对,

    她还有两个孩子,

    她若是寻死觅活,谁来为两个孩子做主?

    指望陆骥么?以他对那个私生子偏颇,恐怕整个国公府都要被人偷了去!

    还有江氏,她竟敢做出这样偷天换日的荒唐事,

    简直罪无可恕。

    二郎的事情尚未处置,她怎能只顾自己一时之快?

    她若是此刻伤了自己,

    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么?

    “二郎,你说的对,我不该只顾自己。”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手一松,簪子咣当一声坠了地。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时,忽然,寿春堂那边的郑嬷嬷冒着风雪快步推了门。

    “不好了,国公爷,公主,老太太昏死过去了!”

    “什么?”陆骥倏然回头。

    “老太太突然发了病,看样子,怕是……怕是不大好了!”郑嬷嬷急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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