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笑了,问:“怕我被欺负?”
谈靳刚做完现场确认,车队不少人这些天很少见他,跟他打招呼,他摆摆手,侧目跟江岁宜说:“不敢欺负你。”
“那是?”
谈靳瞥了眼窗外从屋顶上唰唰往下?流的暴雨,稍稍拧眉,又?失笑解释:“只是想某个人跟紧我。”
江岁宜心脏都快被情话弄得飘忽柔软。
见她?没?吭声,谈靳挺坏地反问:“怎么,不乐意?”
江岁宜想说“没?”,吐槽说:“阿靳你怎么这样。”
“怎样?”
说情话没?有任何铺垫。
江岁宜想开口,突然被人打断。
“姐姐,可以借一下?你放在?店里的伞,去隔壁街711买糖吗?”
江岁宜愣住了,她?低头俯视仰头的小女孩。
她?还是刚刚俏皮的样子,纯真的脸上载着笑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造成了什么麻烦。
谈靳声调一沉,“嗯”了声,问:“你在?外面?”
江岁宜迟疑,找借口:“啊,对……我、我有点困了,就来外面买了杯咖啡。”
谎言需要新的谎言来弥补。
谈靳没?说话。
小女孩解释原因:“可以吗?家?里的伞坏掉了。”
江岁宜勉强笑了笑,说:“姐姐带你一起过去吧,正好要离开了。”
她?怕谈靳生?气,软声试探电话那头的男人:“阿靳?”
谈靳耷着眼皮,听?不出喜怒,问:“哪一家?711?”
江岁宜一愣。
男人没?什么起伏的话语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我去接你。”
他没?生?气,只是不开心,江岁宜做完判断,微笑软声说:“好。”
-
小女孩想去的那家?711需要穿过一个深巷,从路程上来说只有五分钟,不算远。
因为谈靳来接她?,江岁宜跟滴滴师傅道歉,搂着小女孩一起走过去。
骤烈的暴雨白?色面筋似的哗啦啦落,再好的伞也防不住。
江岁宜把小女孩抱紧了。
小女孩不大好意思地说:“姐姐,真是谢谢你了。”
江岁宜“嗯”了声,说:“没?事。”
小女孩问:“刚刚是不是跟你男朋友打电话呀?”她?古灵精怪,又?有礼貌,“我好像打扰到你们?了……看你脸色不好。”
江岁宜失笑。
这一路全是雨,地面上深深浅浅的水塘,小女孩见她?沉默,自觉不安,问:“所以那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江岁宜想起谈靳刚刚说话的态度,细长?的眉一弯,提着包笑说:“放心,他没?生?气。”
“真的吗?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江岁宜想了想说:“他跟我生?气也没?关系。”
小女孩“啊”了一声,说:“生?气怎么就没?关系,我爸爸生?气我会难过好几天,姐姐你脾气也太好了。”
江岁宜认真说:“不是,姐姐也有脾气的。”
小女孩问:“那是为什么?”
江岁宜眉眼都温柔:“因为姐姐很爱他。”
爱是宽容。
可爱也是欺骗。
她?们?进了小巷,两处的飞檐在?落雨。
江岁宜感到奇怪,这么深的巷,前面的金属圆筒状垃圾桶上居然坐着人。
暴雨中的人物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隐约的体型,是一群彪悍魁梧的大汉。
不远处的天边落下?一道惊雷,骤然惊惶的亮白?,雷声轰隆隆像是在?耳侧。
江岁宜心脏隐隐不定?。
小女孩抱紧了少女身体,仓惶:“姐姐,我……有点害怕。”
她?直愣愣望向不远处那七八个凶狠的大汉身影,语调颤抖。
江岁宜提议:“我们?换条路。”
有哪里不对。
这群大汉看到了江岁宜的到来,有人肆无忌惮地笑,说:“终于等到你了,小兔崽子。”
方才江岁宜离开,孔媛生?生?挨了这群人几巴掌,女人说:“可以找江岁宜,她?真的有钱。”
她?从手机里拿出户口簿照片,跟几位爷解释:“看——这女孩真的是我女儿,亲生?女儿!”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狭小的巷陌,男人的恐吓与笑声回荡,让人生?出莫名的恐惧。
为首的混混脖带大金链子、穿花衬衫,敞着怀,被簇拥的光头大汉撑了伞,一步一步走过来,低眸说:“你妈妈让我们?来找你要钱。”
江岁宜胸腔心脏一跳,她?抱紧趴在?她?身上的小女孩,跟她?说:“赶紧跑。”
可身后突然生?出一只手按在?她?纤细的肩膀。
少女强作镇定?解释:“孔媛跟我没?什么关系。”
那混混说:“是吗?她?是你血缘上的母亲。”
稀奇的语调含嘲讽,那混混抬手,湿润的油腻的手指碰到了江岁宜的脸,说:“而?且大家?伙儿都听?到了,你妈妈说什么……你那儿有张无限额度的黑卡?”
前所未有的恐惧从被雨淋湿的脚底蔓延开来。
江岁宜手脚冰凉。
少女的面容在?漆黑的伞面下?被衬得惨白?,她?秀丽的五官上不可避免染些微雨水,江岁宜反驳:“我没?有,她?瞎说的。”
那混混抬着少女的下?颌,嘴角露出一个邪笑,手拍了拍江岁宜的侧脸,说:“是吗?”
他的手上移,倏然扇了一巴掌。
江岁宜被扇得脸侧过去,伞拿不稳。
巨大的蛇形闪电耀眼,狠狠撕开伸手不见五指的盛大雨天。
小女孩扛不住,崩溃大哭起来,哭声融入绝望的雨声里。
那混混说:“小兔崽子,你爷爷我催过的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敢在?老子面前耍滑头?活腻了。”
江岁宜脖子上的筋都绷直了,她?摸在?女孩的头上,咬牙说:“别怕。”
混混抬手,叫人把两个女孩分开。
混混问:“没?钱是吧?”
他冷笑一声,露出一口黄牙,蹲下?身问这个小女孩:“你是这个姐姐什么人?”
小女孩没?见过这么恐怖的阵仗,抽噎着哭吼着,说不出话。
混混问:“小妹妹?”
小女孩推搡着要远离他。
混混眉头一皱,怒了。
江岁宜警告:“别动她?!”
混混目光一瞥,反问:“动她??”
混混邪笑,说:“把这个小女孩衣服扒了!”
江岁宜猛然睁大了眼睛,挣扎起来,也不顾衣服被撕裂,雨伞掉落,把女孩抱进了怀里,抢声说:“别动她?!”
混混问:“有还是没?有!”
江岁宜很快决定?:“有!我这里的确有张黑卡,十二个亿,我给你们?!”
混混“哟”了一声,蹲下?身,注视雨里抱住小女孩的江岁宜,少女在?颤抖,她?似乎对于“女孩的清白?”格外在?意,混混肆虐地笑,想起来秦夫人那番威胁,问:“十二个亿?那是本金,现在?已经滚到三十八个亿——”
江岁宜没?有犹豫,把那个女孩死死护住,打断说:“可以!”
“可以?”那混混笑疯了,似乎来了兴致,对旁边的几个弟兄说,“哎,你们?听?见没?,头回遇到这么爽快,不用?我们?动手的!”
肆虐的地痞流氓气息十足的狂笑在?雨夜回荡。
倏然,笑声戛然而?止。
那混混收敛笑容,一双阴冷浑浊发黄的眼对准江岁宜,缓缓吐字:“晚了。”
足够叫人脚底生?冷的语调,他说:“你爷爷我刚说了,要扒她?衣服!”
一群男人作势要上来,小女孩在?哭,江岁宜带着她?往后缩,又?被人在?肆虐的雨天抓住。
不远处的鸣笛声太过模糊。
江岁宜疯狂叫“救命”,但?知道没?人能听?到。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那个女孩。
江岁宜疯了似的在?包里找手机,手机一淋雨就黑屏,被其中一个混混手下?连同她?的手踩在?脚底下?碎了。
疼痛密布神经。
为首的混混嫌烦,眼底满是嘲弄和阴鸷,下?令说:“扒!”
简短的话语。
身侧是阴冷的气息。
巨大的闪电照亮了世界,江岁宜心脏有如擂鼓,在?猛烈地、疯狂地、不要命地跳。
她?摸到了坚硬的、被塑料壳包裹的东西。
一把刀。
那把从生?日那天就跟随江岁宜的刀,在?差点被秦渡再次强.奸后又?一次紧紧跟随她?。
江岁宜将它拔了出来。
-
谈靳赶到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少女浑身在?发抖,看到人像是护崽一样猛然扎了过去。
那群混混手脚还算利落,躲开了。
谈靳看到江岁宜绝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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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上前。
他太清楚:江岁宜不能伤人。
她?这么胆小小心,伤了谁会记得一辈子,午夜梦回,噩梦缠身。
谈靳叫了她?的名字,但?雨太大,听?不清。
温烫的液体滴在?少女握住水果?刀的手背。
江岁宜依稀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让怀里的女孩看清楚这混乱的场面,着急忙慌用?手捂住了女孩的眼睛。
却仰头让自己更清楚地看清了眼前人。
水果?刀哐当掉在?地上。
谈靳风尘仆仆赶来,根本没?有撑伞。
男人高大的身影蹲在?那里在?注视她?,漆黑的、决绝的、宛如黑夜般的眼睛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情绪,他在?不停地叫她?的名字。
“江岁宜。”
他的左手被割伤了,混杂着雨水在?淌血。
江岁宜张了张嘴,整个世界都好像成了电影里的慢放镜头。
心脏要坏掉了。
惶恐、绝望,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情绪在?心里炸开,直愣愣地盯着谈靳。
男人淋湿了雨的样子没?有往日里的从容随性,眉头都没?有皱。
她?怀里的女孩在?颤抖,江岁宜全靠本能说:“没?事了。”
少女把女孩搂紧了,暴烈的雨把人淋得骨头发冷,江岁宜难以呼吸,注视眼前的男人,脸颊抵在?女孩的脑袋,呢喃:“没?事了。”
谈靳没?有回答她?,起身看向不远处奔来的警察。
自始至终,没?再跟江岁宜说话。
……
咖啡店的老板娘着急赶到警局,把江岁宜骂了一通。
“我的女儿才七岁,你都让她?经历了什么?”
老板娘身上湿透了,一副要跟江岁宜拼命的样子,少女站那儿没?吭声,说:“对不起。”
警察已经做完笔录,劝说:“那几个惹事的在?那边。”
老板娘瞪了江岁宜一眼,骂道:“你这样的人真是让人恶心!下?千层、万层地狱,不得好死你!”
警察叫人肃静。
经历了这么多,江岁宜整个人还在?愣神,浑身上下?都是凉的。
她?坐在?那里,垂眸在?看手上的淤青,被那彪形大汉踩过的手指已经发青发紫,没?有知觉,连蜷缩都难。
抿唇,没?吭声。
路过的女警在?确认完扣留的人员后,跟江岁宜说:“受伤的是手指,你看手掌做什么?赶紧去医院吧。”
江岁宜身上湿透的衣服还没?干,眸光闪烁,半句话说不出来。
女警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劝说:“没?事,都安全了。”
江岁宜绷紧的神经发疼,突然急声问:“刚刚报警的那个人……他送哪里去了?”
女警回忆:“军区医院吧……”
话音未落,眼前的少女就已经起身跑进了雨幕里。
女警着急说:“小姑娘!你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