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石轩拉着楚绾儿走了过去,打算让她先见识见识,免得等下遇到百年恶鬼之流,楚绾儿吓得需要自己抱着。
这淡淡的、约显透明的鬼魂是个二十来岁的妇人,埋的地方很新,甚至不是坟墓,只是草草地刨了坑,就埋了下去,自然也无人祭祀。此处也不是阴气汇聚之地,这种死了近半月的鬼魂已经基本没了记忆,只等完全散入天地之间。
楚绾儿害怕又好奇地打量着鬼魂,这鬼魂则全无注意,只是绕着埋葬她尸体的地方,不停地念叨着:“孩子,孩子……”,可观她神色,确实迷茫呆板。
“师傅,她没有脚诶,还是飘着的!”绾儿身高太矮,能注意的地方不多,有些得意地向石轩汇报着发现。
“恩,恩,恩。”石轩敷衍地点着头,“所以,绾儿,你看,这鬼魂不吓人吧,鬼魂没什么可怕吧?”
“恩,恩,恩。”楚绾儿有样学样,敷衍地点着头,同时越来越矮,到最后都蹲着在看了,可惜再没有重大发现。
满足了楚绾儿的好奇心,克服了她的恐惧心,石轩又拉着她往第一个目的地前行了,穿过几处小树林,越过几处小溪,平安无事地就到了第一个阴气汇聚之地,路上居然一个恶鬼都没看到,让楚绾儿大为失望!
这处阴气汇聚之地,是个很大的山坳,有大概四五处陵墓园地,都是雄伟大气的式样,隔得远远的,在各自陵墓的后面都通过长期祭祀形成了阴宅,有大院子样的,也有园子样的,甚至还有山庄样的,门口还点着雪白的灯笼,站着纸扎的仆人,毕竟祖坟之地,是不可能让真的仆人葬在这里的。
石轩牵着楚绾儿走向其中一处大院子样的阴宅,小丫头开始没看出这是阴宅,还以为就是正常的宅子,等石轩向她说明清楚,才恍然大悟过来,正常的宅子哪有让纸人站门口的,心里懊恼不已,觉得自己的聪明智慧被侮辱了。
走到门口,绾儿恨恨地踢了一下纸人,谁知道这玩意看起来是纸扎的,但祭拜时烧完之后,就转换成了魂体,绾儿一脚踢穿,空荡荡的,险些闪了小蛮腰,要不是石轩眼急拉住,恐怕当场坐到地上。
这纸仆人呆板生硬地发问:“客人何来?”
石轩拉住不服气的楚绾儿,客客气气地回答道:“贫道想拜访贵主人。”
纸仆人也不回话,慢悠悠,又机械生硬地推开阴宅的院门,走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楚绾儿等得不耐烦,拿脚刨地的时候,一位拿着雪白灯笼的老翁飘了出来,其身后跟着两位衣物华丽的中年男子和妇人,还有一位青年男子和两位美貌少女,最后是位秀丽少妇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老朽家已经几十年未曾有访客来临,不知道长所来为何?”这长长白胡子的老翁客客气气地询问道,毕竟能看到阴宅并找过来的道士,绝非等闲之辈。
石轩见主人这般客气,也同样不失礼地回答:“贫道欲寻访道门正宗,带着小徒经过此处,思及邙山乃阴气汇聚之所在,应有道门在此,故上山寻访,可惜人生地不熟,冒昧向尊府请教。”楚绾儿这时候很懂事地站在石轩的身边,一副乖孩子的模样。
这老翁抚摸了下白胡子,叹道:“那道长不如进来喝杯茶水,这邙山上哪有什么道门正宗,只得三四个小道门在此,老朽等没见过世面的鬼众都瞧不起他们,何况道长这等人物。”
“恭敬不如匆忙,贫道姓石,名轩,这是小徒楚绾儿。”石轩也想进一步打探些消息,而站在门口问话实在是没礼貌,所以顺势就答应了老翁的邀请。
“石道长请,老朽姓韩,名士进,字崇文,这是老朽幼子文玉,这是幼子媳李氏,这是文玉长子守正,守正媳妇韦氏,这是文玉长女雅竹,幼女菁竹,这是守正幼子,单名景字,哎,老朽次子在南州任上遇上时疫,竟然,哎,竟然……”韩士进老翁边带着石轩向里走,边絮絮叨叨地介绍着自己的家人。
而精致可爱的楚绾儿则受到了韦氏、韩雅竹、韩菁竹的一致喜爱,围着她逗弄着她,弄得楚绾儿一阵郁闷,人家才不是小孩子呢,绾儿这时候早就把对鬼魂的恐惧忘到天边去了。
“韩翁你府上竟然是高官显宦之家,难怪有如此气派之陵墓。”石轩见韩文玉是南州刺史,顺便就恭维了一下,同时让楚绾儿坐在了旁边,韦氏和韩雅竹、韩菁竹则飘出了厅堂。
韩士进摸着白胡子,笑呵呵不说话,但神情颇为得意,次子韩文玉接过话来:“石道长有所不知,家父是在尚书左仆射上致的仕。”原来这韩老翁,竟然是一朝宰相。
见石轩表示了惊讶,韩文玉继续说道:“这处山坳是我韩家祖坟所在,石道长见到的其他几处阴宅,就是我们韩家其他几房。”
这时候韦氏、韩雅竹、韩菁竹端着茶盘飘了出来,恭敬地将茶盘上的茶水放到石轩的桌上,还有几盘珍奇水果。
韩士进对石轩解释道:“石道长有所不知,这府里只有些纸人杂役丫鬟,又慢又钝,不好怠慢了您,老朽就让她们几位晚辈去操弄这些。”或许确实是许久未有客人前来,韩家都很热情的样子。
“哪里,哪里,这是韩翁您待客周到,贫道受宠若惊啊。”石轩对这番礼遇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当然,偷偷用术法检查下茶水和水果的事也没忘记。检查完毕,对楚绾儿示意警报解除,楚绾儿立刻拿起垂涎许久的龙眼果吃了起来。
“这阴宅之地,除开每月一次家祭时上的牛羊猪等血食,就只有这些供品了,石道长切莫见怪,那些血食放了许久,我们鬼魂之流吃了无妨,你们活人吃了则可能生病。”韩士进解释了下,见石轩很诚恳地表示了满意,又介绍了茶水:“这是从辽北带回的雪芽茶,配上阴宅后的冷泉正是恰到好处,石道长请品尝一下。”
第五十章
破落宗门
石轩端起这墨色的瓷杯,缓缓地喝了一口,只觉得一阵冰凉的气息从喉咙直接穿透到小腹处,然后发散到全身,整个人感觉有些神清气爽起来,回味片刻才赞道:“好茶,确实是好茶!”
韩士进略微有些得意,不过看到石轩手中的墨瓷茶杯,又说道:“可惜这好茶没有配上好茶杯,家里几套下葬时带的瓷具都和这茶性不太配,只有这墨瓷要好一些。可惜,可惜了。”看他的样子确实很惋惜。
“那韩翁何不让儿孙多供上几套?”石轩有些不解。
“哪有那么容易,我们都离不开这阴宅一里,只有每年三次在祠堂的大祭时,可以借着和牌位的勾连回家,可那都在清晨,阴阳相隔,咫尺天涯,无法言说,也无法待在夜里托梦于他们。”韩士进难得遇到生人说话,不由得有些唠叨了。
石轩想起了方氏:“可韩翁你们这些年,应该有些术法本事了吧?”
韩士进摆摆手:“我们这种可不比那些依靠阴气执念存在的恶鬼,这么多年下来,也就能驱使驱使烧下来的纸人,以及浮起这些茶盘茶杯。说起来,要是真的豁出去,还是能在此处,强行入梦血亲,可那要消耗诸多本源,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石轩只是看了些道门前辈的笔记,关于这方面只能算是有粗浅认识,这时听韩士进说起来,到也听得津津有味,身边的楚绾儿小嘴不停地吃着水果,但还是分出了些心思听师傅和老爷爷说话,就像听那些鬼故事一般。
“哦,韩翁如何知道得不偿失呢?”
“家父曾托梦于老朽示警,就消耗了本源,到得老朽下来,家父没过几年就完全消散了,还不如家母长久。家母比家父先过世,但在老朽下来之后,三十多年才消散。所以有此一说。”韩士进解释了一下。
韩景虽然已是过世多年,但毕竟死时年纪幼小,这么多年里又待在阴宅里无法外出,差不多只增长了几岁的心智,此时见楚绾儿这位漂亮姐姐在那里吃水果吃得眉开眼笑,心里止不住的好奇,悄悄从母亲韦氏的怀里溜了下来,飘到了楚绾儿的面前。
楚绾儿正要再抓一枚水果,但旁边忽然伸出一只白嫩嫩的略微透明的小手,抢在她前面摸到了水果,绾儿拿眼看去,只是那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孩子,不敢失了礼貌,偷偷用眼神攻击他。
韩景对眼神攻击完全免疫,但他灵智不高,鬼龄也短,无法驱使水果,所以白白的小胖手从水果中间穿过,怎么也无法拿起来,连续几次都是如此,不由得快哭起来。
石轩和韩氏一家其实都注意到了楚绾儿和韩景的所作所为,不过他们都是小孩,就由得他们玩闹,继续着互相之间的谈话。几位女眷则在旁边静静坐着,不敢插言,但又总拿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么多年未再交流过的活人。
“原来如此,对了,韩翁,您刚才所言,这邙山上只得三四个小道门,不知详情如何?”寒暄完毕,石轩切入正题。
楚绾儿看到韩景快哭出来了,忙拿起水果哄他,谁知水果居然从韩景的脸上穿了过去,从脑后伸了出来,吓了楚绾儿一大跳,往后靠拉住了石轩的衣袖,在石轩安抚无事的目光中,又好奇起来,拿着水果在韩景身上戳来捅去,看着自己的手穿过韩景的身体,兴奋得双眼发亮。
韩士进眯着眼睛,摸着胡子回忆了下:“老朽过世也有近五十年,当年邙山上也曾有个大的道门,叫做役鬼宗,门上上百人,招摇一时,可惜三十年前,不知怎得就败落了下来,现在役鬼宗只有五六个人,还常常受另外两个小宗门,白骨宗和炼鬼门的欺凌,好生凄惨。”
石轩听到役鬼宗,就想起了《役鬼大法》和现在手上曾经叫做白骨役魂幡的迷魂幡,难道就是因为那老道死在通玄山上,才造成了役鬼宗的败落,不过看韩士进不甚了了的样子,只好问了其他:“那白骨宗和炼鬼门如何?”
“石道长,您想想,这役鬼宗只得五六个人,还受到他们两个宗门联合打压,居然到现在还能存在于邙山,这两个宗门的实力可想而知,绝不是道长你要寻访的道门。”韩士进半开玩笑地说道。
石轩心想也确实如此:“那这邙山上,可有其他蹊跷之处?”
“没有,没有,这邙山也就这么高,这么大,每年上山祭拜游玩的人数不胜数,要真有蹊跷之处,早就被人发现了。”韩士进摇头道。
双方又再闲谈了一会儿,直到楚绾儿玩腻了,石轩才将她拉起,向韩氏一家告辞。韩士进带着家人一直送到了阴宅门口,楚绾儿怀里则被塞了一包各色水果。
“韩翁停步,就送到这里吧。”石轩在门口转身对韩士进再次告辞。
韩士进感叹地道:“这五十年来,石道长是上府里做客的第一个活人,也让老朽及家人感受到了和阳世的联系,心中欢喜。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恐怕老朽那时已不在这世上,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韩翁,此话怎讲?”
“老朽这几年,已经感觉到身子慢慢有消散之像,想是生前殚精竭虑过甚,伤了本源,不如别人时日多也,恐怕也就在这一两年了。”韩士进有些哀伤地感叹。
“爹爹!”“公公!”“祖父!”“曾祖!”……韩家其他人除了韩景都悲伤地喊着韩士进,不过也都是无奈的样子。
石轩只能温言宽慰了几句,再次提出告辞,然后在韩家依依惜别中拉着旁边等得不耐烦的楚绾儿离去。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韩士进喊道:“石道长,老朽想起一事,你若要寻仙访道,可去洛京回龙观试试,老朽曾听皇室睿老提过,那是真仙所在。”
石轩意外得到这个消息,心中大喜,回身恭敬地施了一礼:“多谢韩翁!贫道感激不尽。”
告别了韩家众鬼,石轩带着楚绾儿继续往山里走去,虽然从韩士进处知道只得两三个小道门,无寻访价值,但石轩又不是小孩子,他说自己就信,总得自己勘察一二才能回去。
“师傅,刚才那些不像是鬼啊!”楚绾儿拉着石轩的手问道。
“哦,绾儿你不是……”石轩做了个穿来穿去的动作。
楚绾儿翻了个白眼:“那时候人家才相信那些是鬼嘛,还有他们是飘着的,可是和绾儿以前知道的都不同啊,他们有家,还有吃有喝,说起话来文……那个啥,一点也不凶,真的不像嘛!”
石轩暗笑:“那绾儿你觉得鬼应该是怎样的?”
“恩,青面獠牙,有头无身,有身无头,有眼无嘴,有嘴无鼻,肠穿肚烂,这样才像嘛。”楚绾儿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和刚才想说文质彬彬都想不起来怎么说截然不同,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石轩开始给楚绾儿讲些鬼道之事,一般鬼和恶鬼的区别。
楚绾儿边听边低声嘟囔:“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嘛。”
两人边走边谈,路上居然分别遇到了两个恶鬼,可惜都是道行浅薄,甚至灵智都还未恢复之辈,被石轩一个金刃神风斩就解决了,平白满足了楚绾儿的好奇心,终于见识到了青面獠牙的恶鬼和肠穿肚烂的恶鬼,不枉绾儿这么晚不美美的睡觉,跟着师傅上这冷风乱吹的山上,恩,虽然也有好吃的水果。
走到一处隐秘之地时,石轩看到有一个建筑群建在那里,房舍众多,外观也颇为奢华,上面雕着些恶鬼的图案,看起来有些阴森,可惜破败不堪,像是许久无人修葺。
走到正门,上面挂着歪斜的匾额,上面写着“役鬼宗”的篆字,石轩暗笑,这么快就遇到这个宗门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抱起楚绾儿,在她好奇的眼光中,施展了隐身匿气咒,两人慢慢淡化在空气中,直到完全看不见,原地响起了楚绾儿清脆的声音:“师傅,师傅!这是隐身术吗?!好好玩!绾儿要学!”
石轩赶紧让她闭嘴,然后再施展了个穿墙术,两人穿透了青石墙,进到了役鬼宗内。楚绾儿紧紧用小手捂住嘴巴,生怕太激动一不小心就说出话来,仙法真是太神奇!太好玩了!
石轩带着楚绾儿穿过几个院落,朝还亮着灯的那间房屋走去,然后戳了小小的洞,看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里面是两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都很注意外表,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其中一个脸白长须的道士对着另外一人叹气道:“掌门师兄,你还是跟着我下山吧,这役鬼宗早就完了,不如下山寻些权贵、富商,凭咱们的手段,还怕不能荣华富贵,不比在这破烂冷清的宗门里强!”
“哎,师弟,师兄知道你这才是良策,可是师兄从小被师傅带大,在他死前答应了要接掌这宗门,怎能抛下祖业下山去。”脸微黑短须的道士也是叹着气回答道。
第五十一章
下山
白脸长须道士有些黯然神伤:“要不是第七代祖师带着本门根本之法《役鬼大法》和镇派法器白骨役魂幡失踪,我役魂宗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是啊,我从小在宗门里长大,那时候,宗门里有诸多长老弟子,个个修为高强,每逢长辈讲道,道台前总是坐满了人,不早一点去,根本连道场都进不了,什么白骨宗、炼鬼门像是孙子一般奉承着咱们,只能收些宗门看不上的废材当弟子。”黑脸道士盯着眼前的油灯,脸上浮现出对美好回忆的神往。
“掌门师兄,师弟我还记得刚入山门那会儿,四处慕名想来学道之人总是跪满了外面的空地,我这等才入宗门的小弟子,从那里走过,收获得都是羡慕、嫉妒的眼神,那种感觉,我现在还记得。”白脸道士也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眼睁睁看着宗门败落,自从七代祖师失踪后,门内为了掌门之位死了多少人,多少前辈长老,多少天资横溢的弟子,都死了,你说他们争这些有什么用,当上了也没有根本大法和镇派法器啊。”黑脸道士情绪激动起来。
白脸道士对此似乎司空见惯:“掌门师兄,所以我说,还是下山吧,这宗门早就完了,我们只能修炼那粗浅功法,要不是会画些符篆,咱们连江湖中的一般高手也比不过,什么壮大宗门,恢复荣光,想都不要想了,还不如好好享受享受荣华富贵。”
黑脸道士看着油灯,好半天没有说话,直到白脸道士坐不住了,想要再说些什么,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师弟,你这样劝我有多久了,一年还是三年,我那三个徒儿想必也被你说通了吧?”
见白脸道士要回话,黑脸道士摆了摆手:“其实我早就想通了,只是一直放不下,放不下啊,最近一个月里,我走遍了宗门的每个角落,似乎每个角落都有我年少时的那些美好往事,可是放不下又怎样,师弟你说得对,趁身体还过得去,下山走走,不要一辈子都耗在了这清冷山上,像后面那棵槐树一样慢慢枯死。”
白脸道士见掌门口气松动,心下暗喜,急切地道:“掌门师兄,你能想通就太好了,你为宗门操持了半辈子了,不要把后半辈子也丢在这里。”
黑脸掌门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站了起来,对着白脸道士说道:“师弟,去叫醒我那三个徒儿,收拾好东西,我们现在就下山!”
白脸道士吓了一跳,喃喃回话:“掌门师兄,这大半夜的,明早再下山也不迟啊。”
“走,现在就走,我怕明日起来我又后悔了!”黑脸道士苦笑着坚持。
“好,好,好,我去叫醒师侄们,师兄你也收拾收拾。”白脸道士好不容易劝动掌门师兄,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黑脸道士在白脸道士离开后,呆立半晌,终于长长叹息一声,在自己房中收拾起来,过没多久,就收好了一个包裹。
石轩带着楚绾儿在窗外看了这么久,已经能判断这役鬼宗确实是败了,也没有石轩需要的消息,这时见别人也要离开,自然就抢先一步出了役鬼宗。
楚绾儿年纪幼小,还没什么,石轩则感到了当时房中那股淡淡的哀伤,不过总不能把《役鬼大法》还给他们吧,这么恶毒的修炼之法,石轩早就将它毁了。
今晚的任务还没完成,石轩拉着见识术法神奇后兴奋异常的楚绾儿继续往山里走,没往山上走多远,役鬼宗那里就亮起了冲天的火光。
石轩站在高处远远望去,就见到役鬼宗那个大大的建筑群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中,几个身影往山下而去,其中有人凄凉地哭喊着:“役鬼宗没了!没了!没了!……”看衣着打扮,正是那位黑脸掌门。
“师傅,你看,刚才那里起火了!”楚绾儿指着役鬼宗那里嚷道。
“没什么,只是有人烧掉自己的过去而已。”石轩叹了口气。楚绾儿似懂非懂的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石轩和楚绾儿走遍了邙山阴气最盛的地方,可惜依然没什么收获,一家家地拜访那些阴宅,让楚绾儿怀里多了好几包水果,只累得她不停抱怨。
站在邙山高峰上,望着神都,此时天色虽黑,但接近了许多人家早起忙碌的时辰,城里有好几处地方的灯火逐渐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看起来美丽极了,和邙山山腰冲天而起的火光相映成趣。
“真漂亮啊。”楚绾儿倚在石轩腰间,看着山下朝气蓬勃的万家灯火,感叹不已。
回到神都,石轩闲居了几日,主要是因为楚绾儿刚刚开始锻体,需要专心巩固,不便赶路,另外则是自己的修炼遇到了瓶颈,需要细细琢磨。
石轩从突破到出窍境界以来,修为与日俱增,现在已经能魂游三十多丈。观想五方雷神真形图之后,随着灵魂修为的增强,灵魂对天地的感应日增,因此肉身肺腑对天地的感应也增强了不少。
可是,最近石轩基本感受不到修为的增长了,总觉得有关隘之处无法参透,想来当年徐老道就是现在这么个情况,所以才毅然放下家业,四处寻访仙道,可惜依然无所获。而自己参透不了关隘的话,慢慢打熬修炼,恐怕到了徐老道那个年纪,修为也比他强不了多少。
待到楚绾儿巩固了基础,石轩还是没有琢磨出关键所在,不过也得上路了,早日找到道门,才能早日一解自己所惑。
先是要送楚绾儿回家,也要从魔后那里探听些消息,然后去洛京回龙观看看,如果再没有道门踪迹的话,自己只能扬帆出海了。
楚绾儿年龄幼小,说不清自己具体住在哪里,只知道搭马车出来后,第一站是洛京附近的一处小城,因此,石轩带着楚绾儿日夜兼程赶到了这里。
虽然洛京和神都并不远,但连续两日的赶路,让楚绾儿这个小丫头疲惫不堪,两人在小城歇息了一晚,第二日方才按着楚绾儿的模糊记忆,往她所住小村摸索而去。
楚绾儿颇有路痴天赋,一会儿指着这条道:“师傅,师傅,这条是娘亲带绾儿去城里玩时走的路。”一会儿又指着另外一条:“师傅,那条好像是绾儿在马车下经过的诶,绾儿还记得那颗歪脖子树。”
最后站在岔路中间,皱眉良久,终于向石轩表示:“师傅,人家觉得两条都对诶。怎么办?”
石轩无奈:“那咱们先走这条吧,不行再走另外一条,希望中间不要再遇到岔路口了,否则岂不是每一条都要试一下。”
楚绾儿站到石轩身边,看着眼前的路,学着石轩无奈的样子,用清脆童稚的声音叹气:“哎,绾儿以前出门从不记路的。”
石轩拉着楚绾儿先走上了左边那条道路,一路上不停有骑马之人来来往往,都是充满肃杀之气的,还很有几个顶尖高手过去。
这是江湖上有什么大事?石轩也只是念头转了转,就没继续关注,江湖之中的事情和自己可没什么关系。
不过石轩一个年轻道士一手持着一杆妖异黑幡,一手拉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走在路上那是分外醒目,那些骑马而过的江湖人士少不得侧目看一下,惹得楚绾儿怒眼回瞪。
这时从对面快马骑过石轩他们身边的一个高手看到楚绾儿,嘴中轻咦了一声,甚至放慢了马步回头凝神看了过来。石轩见此异状,心想不会这家伙见过魔后吧。
这位高手拉着马缰回身走了过来,在石轩他们面前反身下马,颇为恭敬地行礼:“不知阁下是圣门哪位高手前来援手?”
石轩心中略微了然,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圣后何在?”
这位西北汉子恭敬地回答:“圣后和我们帮主在小绝岭上,正将那些少侠、侠女围在山庙里,只是居然让他们在那里碰到了玄衣散人,双方正在僵持之中,我们帮主令在下下山再多招集些人马,能借此机会杀掉玄衣散人最好。”
“哦,贫道只是送绾儿到圣后处,想不到适逢此会,不知为何非要杀了那些少侠、侠女?”石轩顺着话题问了下去。
“那是,在下以前就见过圣女一面,才敢冒昧上来拜见。”这位高手恭敬地回答,楚绾儿则咬着食指想了又想,才道:“绾儿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这位高手讨好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件事先是白衣公子柳随云探听到了本帮和圣门某件机密大事,窃取了某件信符,所以被我们一路追杀,想不到他路上居然遇到了铁剑公子杜御寒,玉华仙子孟毓琼,还有另外几个高手,好像有二流家族徐家中人。被他们冲破围杀,逃到了这小绝岭上,但我们帮主随后就赶了过来,重新将他们围在了山庙中。”
石轩听到孟毓琼和徐家,就明白多半徐锦衣那丫头也在那山庙里,这可不得不救了,只好继续多探听点消息:“你们帮主围而不攻,可是因为那玄衣散人也在山庙之中?”
第五十二章
大家早,大家好
“正是,想不到玄衣散人正好在这山庙里,或许,这柳随云和他是约好的。不过有我们帮主和圣后在,未必不能留下这玄衣散人。”这位西北汉子带着自豪的口气说着。
石轩本来还不清楚这帮主是谁,现在大概能猜到了,能在天下五大宗师之一的玄衣散人戚太冲面前如此自信,还有把握和魔后联手留下他,那自然同是大宗师一级的高手,而这一级数的高手中能被称作帮主的,那就只能是权钱帮帮主铁拳李沉帆。
为什么石轩敢去参合魔门的事,不怕魔门背后有仙门撑腰吗?因为以前徐老道寻访道门的时候就曾经暗地里和明面上拜访过正道和魔门并称的逍遥派,可惜依然没有道门消息,他也曾经想去魔门查看,可惜魔门行踪隐秘,一直没有找到,所以石轩最初圈定的地方就只有通玄山、邙山和洛京。
照此推断,魔门背后有仙门撑腰的可能性,虽然不能完全肯定没有,但也很小很小,而如果一点危险也不冒就想寻访到道门,那怎么可能!
“还不知这位仁兄高姓大名,可否带贫道和绾儿去圣后处。”石轩担心走错路耽误时间,直接请这位西北汉子带路。
“在下甘州董梁,请道长跟圣女随在下来,不知道长如何称呼?”董梁自然愿意为这位道长带路,反正招集手下的事,帮主以防万一,并非只派了他一人。
“贫道俗姓石。”石轩心想自己是上去坏事的,就不用报全名了。拉上绾儿,跟着董梁往小绝岭方向而去。
董梁还想请楚绾儿坐他那匹马,可惜楚绾儿一点也没有领情,紧紧抓住石轩的手掌,不肯松开。董梁只得牵着马儿,走在前方带路。
石轩牵着楚绾儿开始走得尚好,但越走感觉楚绾儿拉得越紧,心中奇怪,侧头看去,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丫头一脸苦色,步伐越走越小,和自己的距离越变越大,难怪会觉得越拉越紧,看她那样子,似乎随时会转身往后逃跑。
听到石轩的笑声,楚绾儿撇了师傅一眼,有些愁眉苦脸:“师傅,你说娘亲会怎么惩罚绾儿啊?”
“恩,可能会打绾儿你的大板,然后还有关起来几天不许吃饭,也可能会让绾儿你不穿鞋走煤渣……”石轩越说楚绾儿眼眶越红,脚下的步子简直像是挪动,“不过呢,有师傅在,自然要为绾儿你撑腰,不会让你娘亲惩罚你的!”
“真的!师傅你真是太好了!”楚绾儿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听到石轩要为自己撑腰后,立刻欢呼了起来,激动地道:“就是,就是,师傅你这么厉害,一定要帮绾儿报仇,娘亲总是欺负绾儿。”
前面的董梁听到楚绾儿的话,心头一震,这年轻道士难道真是魔门隐居的驻颜有术的前辈高手,要不然这小魔女怎么会说比魔后还厉害,不对啊,小魔女不是按魔门规矩应该跟魔后学天魔功吗?
“师傅,一定要惩罚娘亲,让她不穿鞋子走路!呃,娘亲好像从来不穿鞋子的……”楚绾儿刚想到绝顶好主意,又被无情的现实给击垮了。
一路上,楚绾儿冥思苦想,基本是刚想出一个,就被自己推翻,要不然就是立马想到另外一个更好的,终究没想出如何惩罚娘亲的绝妙主意。
董梁将马匹交给山下看管的帮众,同时又吩咐了另外一位属下去召集手下,自己带着石轩和楚绾儿走上了上山的小路。
小绝岭地形陡峭,悬崖峭壁比比皆是,而这山庙背靠峭壁,面临悬崖,正是兵家上易守难攻之地。
或许出了什么变故,权钱帮穿赤铜色衣物的帮众已经开始攻打起山庙,只是因为道路太窄,出来屋顶那些之外,门前只有七八个高手。
董梁上前拉住末尾的一个帮众,急声询问:“怎么好好地就开始攻打了,人手还没召集起呢,圣门来人了?”
“不是不是,圣门还是之前那几位高手,董堂主您老不知,之前玄衣散人见咱们好几个高手下山,就想趁机带着那些人突围,可惜他不知道圣后在这里,露了破绽,被帮主他老人家和圣后联手给杀退了,而且还趁势攻了进去,两位天王还有魔门一位高手也进去了。”这名帮众见是自家人,立刻将详细情况给了说了出来。
石轩听闻里面情况紧急,也不再掩饰,左手拉起楚绾儿,给她和自己施展了金龙护甲咒,然后右手举起迷魂幡,连连刷动,前方的权钱帮帮众不备之下,纷纷被黑光给刷晕了,就连和董梁说话那位帮众也没幸免。
董梁见到石轩动手,一下愣了,心想这是何等魔功啊,居然能凝练出黑光,果然是魔门绝代高手,等等,怎么他是对自己人动手。
还没等董梁转过念头,就被石轩顺手刷倒,晕了过去,石轩也顾不得取这些人性命,反正会晕好一阵子去了,拉着楚绾儿一路向山庙走去,路上但有权钱帮帮众扑来,就一道黑光过去,刷翻在地。
山庙内,一身白衣,赤着双雪白美足的魔后楚玉妍,脸上带着薄纱,踏着天魔舞奇妙的步伐,在玄衣高冠的戚太冲周围忽远忽近地进攻着,白纱飘带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美妙的弧线,构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天魔场,让戚太冲的步伐、招式都受到不小的影响,总要付出更多的心力才不会被这天魔场带偏。
戚太冲的对面是一个青衣男子,相貌清秀,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轻轻的寂寞,但他有双坚定的拳头,没什么花样,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拳,就如石破惊天,让戚太冲充满古朴韵味,奥妙无穷的散手招数被迫转换招式来抵挡。
不过戚太冲成名几十年,绝非浪得虚名,在李沉帆和楚玉妍夹击下,依然用自己最熟悉的散手,构建起了一个防御圈子,守得是滴水不透。
李沉帆和楚玉妍也不急于进攻,在如此有利态势下,先将戚太冲拖疲拖垮,才是正道,所以只拿出了五六分精神来进攻,其余精力紧守门户,不让戚太冲逃走。
白衣公子柳随云先前在追杀中就受了不轻的伤,这时只能在剑王曲寒水的剑下苦苦支撑,但想不到他还有一手暗器功夫,总是在紧要时刻挽回一点局面,短时间内倒没有性命之危。
曲寒水的宝剑已经断成两截躺在了地上,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把粗铁制成的劣剑,招式也一反之前精妙绝伦的常态,大开大合,又不失细腻,渐渐将局面完全控制在了自己剑下,比起刚才用宝剑时的表现还要强上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