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比我胖，所以他一定比我丑。”
叶今寒没忍住，低低地笑起来。
池霖更冒火了，他觉得叶今寒是在嘲笑他，阴森森道:“你别让我发现你在陪哪个有钱大妈睡觉，让我发现，你就要找个下家了。”
他意思打算搅黄叶今寒的陪睡生意。
叶今寒笑声不大，但脸颊上冒出忍俊不禁的红晕，居然自己骂自己是大妈，能让池霖吃瘪的人，还得是他自己。
“随便你，我陪睡的生意如果黄了，我下家就是你了。”
池霖嫌弃道:“我养不起你。”
叶今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拉了拉池霖的手腕:“吃完就去洗漱。”
“哦。”
池霖跳下沙发，乖乖往狭小简陋的洗手间去，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叶今寒虽然在收拾碗筷，但目光不舍地黏在池霖身上，这下，四目碰撞在一起，擦起电光火花。
池霖强调:“我有听你的，每天好好洗脸刷牙了。”
“嗯，好乖。”
池霖又露出嫌恶的表情:“你好恶心，别这样说话了。”
猛地钻进洗手间，摔门。
里面响起哗哗的水声，确实很乖。
他嘴上处处嫌弃叶今寒，但叶今寒来了，又寸步不离地跟着，洗完就抱着叶今寒，要叶今寒也陪他睡。
认真问:“你怎么陪那个大妈睡的?”
“不是大妈，说了陪的是你。”
“别乱解释，我知道你脑子有问题。”
叶今寒梦里梦外都被池霖这么骂，他选择心态良好地全盘接受。
他抱着池霖钻进被窝，毯子被子是他带来的，沾着他和池霖两个人的气味，让这个警惕多疑的池霖莫名安心。
叶今寒手指顺着池霖的头发，忍不住倾诉:“我一直就这么陪你睡的，你对我兴趣不是很大。”
“你应该去检查一下脑袋，我认真的。”
“睡吧，我抱着你。”
“明天真的能来早一点?”
叶今寒这回没法说假话了，坦白道:“我不确定，我努力来早一点。”
“你少陪那个大妈不就来早了!!”
叶今寒哧哧地低笑，好一会儿，明知道他把这句话说出来，明早会被魔王池霖炸毛地狠狠往死里欺负报复，他还是胆大包天地说了:
“你说大妈就是大妈吧。”
“哼。”
*
抱着这个脑筋有些问题的男人，池霖总是离奇地会产生安全感，因为叶今寒的突然空降，池霖已经很久没有夜不归宿地在外游荡了。
池霖能感觉到叶今寒喜欢他，而且是喜欢到令他不怎么理解的程度，所以他就更加费解，既然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天天离开他去陪“有钱大妈”?他并不需要他带来的金子，偷走只是顺手罢了!
池霖抱着好看好闻还会做饭的叶今寒，心里冒出一堆坏主意，怎么也得把叶今寒的生意弄黄了不可，他可没下限，他不需要叶今寒拿富婆的衣服给他穿，他想叶今寒一整天都陪着他。
不过叶今寒不仅脑筋有问题，还是个非常神秘的男人，一旦离开这辆拖车，就会像从人间蒸发一样，池霖白天很多次把方圆一公里都仔细搜刮过一遍，却完全没搜到这个男人的蛛丝马迹。
好可疑。
想弄跑叶今寒的主顾，也得能成功跟踪上叶今寒才行，池霖这么多坏点子，却拿这个神经不太正常的男人没主意。
困扰着，眼皮也沉重地耷拉下来，叶今寒不停在他头上抚摸着，让池霖困意更浓，他总觉得好像被叶今寒哄过无数次。
一夜无梦，池霖从暖烘烘的窝里翻身坐起来，日光隔着窗帘也晃眼睛，他急冲冲跳下床，跑出拖车，伸长脖子探看。
池霖满脸的懊恼，叶今寒又消失了。
池霖在日晒三竿的时候，就开始着急忙慌地期待夜的降临了。.
喂养小可怜霖4
叶今寒来的时间越来越随机，已经不再局限于夜晚，池霖白天惯于游手好闲、四处游荡，跟叶今寒错开了一次，回家了才发现桌上放着早早做好的饭菜，一并用保险膜封着，热饭早都凉透了，人走茶凉。
池霖并不会换位思考，所以心里对叶今寒生出无端的怨气，他又把方圆一公里掘地三尺，仍然没找出叶今寒的蛛丝马迹。
他恹恹地回到拖车上，车外面破烂得连流浪汉都不屑一顾，但车里面已经和以前远远不是一个画风，至少沾个“干净”二字。
池霖观察着自己大变样的屋子，哪里都是叶今寒留下的痕迹，偏偏没有叶今寒本人，瞬间对餐桌上那堆精心搭配的菜肴也兴趣乏乏，他白天吃过教会发的救济餐，霸王吃霸王餐，肚子一点都不饿，还“顺手”带回一大堆水果切块。
池霖在贫民社区活着都够呛，叶今寒老是跟他谈健康，逼他吃花草果子，池霖根本就理解不了，以为叶今寒是种喜欢吃叶子果子的怪人。
所以池霖才特地“好心肠”地把救济会的水果切块全抢跑了，还揣走了身边倒霉蛋碗里的奶酪，拿来给叶今寒用，方便叶今寒变花样给他做饭吃。
池霖现在看起来无法无天的，其实以前常被欺负，不过他机灵，溜得快，根本就没人抓得住，最多骂骂他两句，但他可记仇得厉害，惹了他非要加倍报复你不可，一来二回，加害者成了受害者，现在被池霖抢东西，那些人都敢怒不敢言了，池霖终于在这破地方留下“威名”，安然无恙地长到了十九岁。
但邻居都觉得池霖活不了太久，他的身体一天一天发育起来，越来越藏不住了，却性格偏激，独来独往，一点不打算傍个大款过日子，要是这般放养下去，迟早会惹上真正的狠家伙，一颗子弹暴尸街头。
也或者被拉皮条的拽去卖掉，总之，他们再也不会瞧见他。
但是叶今寒来了，池霖惹事的频率骤然降低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现在只会对救济餐使坏，多拿人家的水果蔬菜。
叶今寒一不小心，成了救济会的幕后反派。
现在大堆水果切块被池霖堆放在料理台上，已经被叶今寒洗过，湿淋淋地装在一只玻璃大碗里，池霖用手指弹着氧化发黄的苹果，神情沉默，他是给叶今寒抢的，但叶今寒一点都没吃。
池霖其实很生气，叶今寒什么都不告诉他，说些神经病的话，叶今寒一定瞒着他很多东西。
按照规律，叶今寒既然白天来过，那么他至少会有一两天见不着他了，不禁愤懑地往卧室去，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按照叶今寒嘱咐的，洗漱干净再钻被窝。
拉起毯子盖住半个脑袋，池霖睁着眼睛，还是忍不住期待叶今寒会过来，他静悄悄等着，蜷成一团，不发出一点动静，如果叶今寒进来了，他决定吓死他。
池霖一动不动地等，无聊就把一只收音机调到最小声，放在耳边，电台主持在播新闻和放流行乐，池霖一点都不感兴趣。
窸窸窣窣——
池霖猛地关掉收音机坐起身，他从窝里钻出来，一下就不生气了，脸上满是恶作剧的期待，他趴在卧室和客厅的隔板上，露出一只眼睛，叶今寒今天看起来穿得更贵气，换了新香水，剪了新发型，对付起厨房手忙脚乱，池霖踮脚看他在忙活什么。
又在切果子。
叶今寒总是会带一些他没见过的果子，今天是白粉色圆滚滚的东西，果汁浓郁，把案板都沁上一层湿漉漉的果酱。
池霖在杂志上见过这种东西，是吧，但叶今寒带来的很奇怪，像白巧克力捏的。
厌恶花草水果的池霖，被它不健康的外表蛊惑，在疯狂分泌口水。
叶今寒很不利索地切掉梗，用的是迪拜刀法，一刀就是一大块屁股，池霖觉得哪里不对。
厨房里只点着一只将将哑火的电灯泡，黑夜从窗扉缝隙里蛮横地渗入，灯丝被夜色掐住了咽喉，将熄未熄。
池霖借着微弱的光亮看着叶今寒模糊的侧影，他很少会高兴，但性格却是大开大合的，所以一旦让他开心了，多疑和警惕就会全部被喜悦替代，白巧克力色的让他嘴馋，已经完全顾不上吓死叶今寒，又像寻常猛冲过来，撞在叶今寒背上，用力地搂着他。
“切的什么?把它的屁股也给我吃——”
池霖声音越来越弱，带出一股浓重的怀疑腔。
叶今寒的手感不对。
虽然叶今寒个头高挑，但抱起来是清瘦的，身上的骨节突兀，而这个男人侧影有几分像，可抱起来根本不是一回事，他养尊处优，此生吃过唯一的苦头是池霖给的，他比叶今寒更矫健，气质也和叶今寒的沉默温和相对，是个存在感非常强烈的男人。
池霖心里警钟高鸣，瞬间松开可疑男人的腰，假冒品想抓他的手腕，被池霖应激地扇开了。
池霖跑到了离他最远的斜对角，恼怒而惊疑地瞪视着。
男人转过身，眉梢眼尾因为池霖的排斥和怀疑恹恹地耷下来，他的矜贵在这里成了最多余的东西，让池霖的戒心胜过第一次遇见叶今寒时千万倍。
池霖全身紧绷，果然不是叶今寒，只有眉眼几分相似，因为脸型都窄，而身高相仿，被夜色打了码，池霖才会认错了他。
他比叶今寒笨多了，连果子都不会切!
李炽心里抽得像筋挛，又觉得瞬间想通了很多东西，面前的池霖潦草到极端，满身都是打架打出的淤青，脸蛋和胳膊因为乱钻别人的屋宅，被篱笆刮出一丛一丛的擦伤，他野蛮生长，根本不像李炽熟识的那只精致完美的魔物美人，可却和成熟的美人池霖契合地连接起来，延伸成一条符合逻辑的时间线。
李炽一直觉得自己并不了解池霖的过去，从前那个轻浮无脑的池霖，更像是池霖寄存在世间的傀儡，随时恭迎着魔物降临。
现在的离奇经历，让李炽可以确定他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
李炽不打算解释自己的来历，要是能解释得通，叶今寒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在被池霖怀疑，他动了动嘴唇，心如刀割火烤，梦外的世界他们没让池霖掉过一根头发，而野蛮生长的小池霖伤痕累累地站在他面前，那感觉就像费尽功夫通关的游戏，不仅强行删档，还把他赚的积分奖章荣誉，通通踩了个稀巴烂。
李炽默认池霖会接受他，亲昵地张口道:“你身上怎么弄的?我给你擦药。”
李炽洗了把手，料理台被他弄得堪称一片狼藉，术业有专攻，他只是切个，就把袖子弄得全是果酱，厨艺属于灾难级别。
偏偏却和极擅长照顾池霖的叶今寒有点相像。
这给不明就里的池霖造成的恐怖感，就像面对着一个假装叶今寒、却漏洞百出的赝品。
李炽动了一只脚，池霖就惊乍地跑向大门，幸好李炽离门更近，及时挡住，让池霖不至于被吓到窜出去露宿街头。
但李炽这样的举动，让池霖的排斥和愤怒更暴增了几百倍。
池霖转头往窝里跑，听见李炽靠近来的脚步声，恶声恶气地叫起来:“叶今寒呢?你是假的!!”
李炽身形一顿，身上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脸色也难看，像生了大病。
他成了叶今寒的赝品，这走向可真像个恐怖片。
李炽没法解释自己的存在，这事连科学家都想不明白，池霖现在只认叶今寒，要他怎么破局呢?
李炽稳住情绪，咬牙跟进卧室，他在门口停住，不贸然入侵池霖的私人领地。
李炽和叶今寒那点相像度还是让池霖给李炽保留了一线机会，他在等李炽给个解释。
这个年纪小的池霖虽然是张白纸，但一点都不蠢，李炽聪明地选择不张口，引导池霖自己推断。
李炽知道保持距离，看起来没有危害性，池霖的情绪慢慢平和下来，开口问他:
“你和叶今寒什么关系?”
“互相认识。”
“那是他让你过来的?”
“嗯。”
“他今天没空?”
“算是吧。”
池霖看起来接受了这个答案，但李炽眉头仍然拧着，因为池霖张口闭口都是叶今寒，他不想要他。
池霖果然立刻下了逐客令:“他让你带的怪么?我会吃，你可以回去了。”
李炽这辈子就没遭受过这种委屈，那个魔物美人再怎么坏，再怎么整他，也建立在拿他当自己男人的基础上，给他碰给他抱。
而这个池霖，一点也不想跟他相沾。
李炽人像被大雨浇了，嘴唇紧紧抿着，半晌才憋出一句非常幼稚的话:
“我给你带的，不关叶今寒的事。”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给我带吃的，莫名其妙献殷勤的都是坏东西。”
李炽真是差点暴毙，干脆学叶今寒的死皮赖脸，但他一动身，池霖就往里面缩，李炽满眼都是受伤，池霖还是给了李炽第二次机会，没有再跑，警惕地关注着李炽的一举一动，让李炽顺利站在他面前。
李炽不由分说地拉起池霖的胳膊，盯着他胳膊肘上的擦伤。
池霖叮嘱他:“你不要告诉叶今寒，他不喜欢我打架，他知道了会很烦人。”
李炽人都要碎开了，闷声道:“别再提叶今寒，我跟他关系不好。”
顿了顿，“药在哪，我给你擦。”
池霖从李炽手里挣开，退后两步，凶巴巴地瞪着李炽:“我不认识你，我会叫叶今寒给我擦，你让他来。”
李炽看起来好像颤抖了一下。
他非常牵强地扯起嘴角:“叶今寒是很会照顾你，我知道我比不上，但我有别的长处，你过两天就知道了。”
说罢看了看池霖的破烂猫窝，李炽只有找池霖那段日子去过各种三教九流的地方，可即便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也好过池霖的贫民窟千万倍。
李炽语气更加笃定:“我不会让你再住这里。”
池霖感到莫名其妙。
李炽也不管池霖用什么眼神看他，侃侃道:“我没犯病，我很认真，你想见叶今寒只能过两天，我们需要挨个来看看你的情况，了解你的环境，才好做出方案。”
池霖认定李炽是比叶今寒更严重的神经病，闭紧嘴不搭腔。
李炽无所谓，微笑一下:“我叫李炽，要吃么，我拿给你。”
池霖性格逆反，本来是要嘴硬的，结果拒绝的话半天说不出口，最后还是小小地点了点头。
李炽好想抱抱他，可惜不能操之过急，他用当友谊的桥梁，将端过来，为了制造一点肢体接触，故意抓一把递给池霖，池霖听话地从李炽的掌心里抓走三个，让李炽成功碰到了他的指尖。
他一股脑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发现白巧克力色的吃起来跟巧克力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是他最讨厌的健康的味道，顿时嘴里骂骂咧咧，可还是一个不剩地吃光了——也包括李炽用迪拜刀法切出的大颗大颗的屁股。
李炽还是破了防，这本是死去活来地跟他睡跟他搞的池霖，可他连碰都不给他碰了。
李炽猛然开口:“我能抱你么。”
“不能!滚远点。”
池霖嘴里还嚼着他的，语气和表情如此强硬，一点不念他的旧情。
“我要睡了，你赶紧走，记得明天让叶今寒来。”
“我告诉过你，他来不了，而且我不爱跟他说话。”
“你不爱跟他说话关我什么事，你赶紧走。”
“不走。”
池霖气坏了，脸上还沾着汁，李炽伸手想给他擦，又被池霖嫌恶地打开手指。
池霖冷冷地哼一声，一头钻进窝里，用毯子裹住全身，露出一颗脑袋面对着李炽，严苛地观察着，提防他对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李炽站着不动，也回盯着池霖，难过的心酸的嫉妒的恼怒的表情像大锅炖一样搅合在他脸上。
池霖越看越觉得滑稽。
池霖咯咯笑了两声。
李炽心里叹口气，不管什么时期的池霖，都抗拒不了拿男人的痛苦作乐。.
喂养小可怜霖
李炽不仅长得几分像叶今寒，作风也学习叶今寒的死皮赖脸，池霖只是眯眼的功夫，李炽已经狡诈地蹭进他窝里来，赖在床垫一角上，即便坐着，和瘦巴巴的池霖相比也是头庞然大物，就算李炽再怎么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池霖眼里也像挡在通关口的巨型boss。
池霖恼怒地意识到自己的右脚被李炽攥着，他不喜欢别人贸然碰他，满脸愤怒，用劲地在李炽手心里挣扎着。
他的骨架太细，缺乏适量的脂肪，李炽的手便像只大号铁钳，牢牢地拷在他脚腕上，指尖生生多出一截，伴着池霖的踝一起握在掌心，严丝合缝。
但李炽的手并不带任何伤害的意图，池霖一反抗，他就松了力气，却比叶今寒霸道狡猾，偏偏卡在池霖发怒的边缘，不肯完全松开，池霖蹬了几下，他的手指就一路下滑，握住了池霖小小的脚掌。
好像更便宜他了。
这个没出过苦力的公子哥，手指细腻，池霖不想承认他并不排斥李炽大胆冒犯的碰触，而且……莫名其妙是喜欢的。
和李炽的碰触，像是种藏匿在记忆盲区的习惯。
李炽直勾勾看着池霖，连眨眼都少，池霖让他的生物钟都失效了，没半点睡意，好像能这么盯池霖到天荒地老。
李炽眸子里的情感漫溢，即便池霖认为男人是种外星生物，他仍然能清楚地感知到李炽眼神里的哀求、难过，和对他藏不住的喜欢，更有些池霖不理解的、类似喜欢、但比喜欢严重得多的东西。
池霖没有继续挣扎了，李炽总算松口气，蹬鼻子上脸地在池霖脚掌上捏起来，一面观察着池霖高度戒备的表情，只要池霖不明确地抗拒他，他就愈发得寸进尺。
池霖皱着眉腹诽，李炽是个比叶今寒坏得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