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电话给孟佳期之前,陈湘湘也犹豫过,她们之间的差距会不会拉大了?变远了?期期会不会变成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如今看来,并没有。
陈湘湘很欢喜,她们还?是?朋友呀。
“行,待会就把你卡刷爆,什么拉皮什么水光针什么注射全部搞一遍!”陈湘湘调皮地朝她做个鬼脸。
孟佳期被?请进化妆室。店里的造型师赞不绝口地夸她的脸蛋、皮肤和身材,孟佳期微笑?听着。
造型师为她选择了一款缎面婚纱。
轻柔的头纱,简约的抹胸款缎面婚纱,露出她光洁的脖颈和浑圆的香肩,没有丝毫装饰,就已经美得让摄影师赞不绝口。
“真是?太好看了,小姐。要不要专职当婚纱模特?还?有几套民国风的,也很适合您。”
...
随后,摄影师及拍摄组带着她移步附近的公园。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草木的枝头已经抽出了点点嫩芽。远远望去,那嫩绿的一片,如绿的轻烟,袅袅。
她就坐在这?袅袅的轻烟里,一袭白纱,宛若梦境。
风有点大,好在太阳足够旭烈,孟佳期并不觉得冷,反而从内心里感激这?家婚纱店提出的宣传计划,让她能够以一种不那么露骨的方式照顾到陈湘湘。
“很好,小姐,抬起?双臂,将?你的头纱轻轻举起?来,把脸侧过去...”
摄影师指挥着她摆姿势。
孟佳期一一照做。
一阵急风吹来,那轻薄的头纱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脱离了她的手?指,飘飘荡荡,落在一丛业已萌生春芽的灌木上。
女助理一阵轻呼,正要起?身将?那头纱追回来。
不曾想,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更早地攥住了那轻柔的头纱,将?它从灌木上轻轻地扯起?。
男人进入了摄影师的镜头,朝着孟佳期一步步走来。
他身形高大,肩平背阔,轮廓立体深刻,高挺的鼻梁上驾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内敛稳重。
那婚纱在他手?里,像一朵云,又像洁白的一页纸,全然地白,像是?过期的笔记本,没有落下一个字,就再也不会落下任何字了。
像一个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故事?。
他逆着光,一步步朝她走过来,魁梧身型投下的阴影落在她洁白婚纱上时,孟佳期抬头,对上那双平静内敛的凤眸,怔了一瞬。
是?严正淮。
他将?头纱递给她,指尖和她浅浅碰触,如海洋里的两尾鱼,短暂地擦身而过,又都?平静地各自归属回平静的大海。
“佳期,好久不见。”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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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先生,
好久不见。”
孟佳期听到自己的声音回应他。
恰好一场拍摄结束,摄影师和助理在整理方才的样?片,孟佳期得以暂时地抽出身来。
她的脑子混乱了好一瞬,
为她和严正淮这次突兀的见面。其实她对他永远是带有?歉意的,因为她总是不能回应他的爱意,不能?给他哪怕一丁点儿表示。她能?表示什么呢?就连说一句“对不起”都不可以。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种男女友谊叫“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有?的只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渴切。
有?的只是严正淮对她的渴切。
只是他总是控制得很好,很有?分寸,不必她说上一句“请您不要再?追求我”。
“结婚了?”
是严正淮首先打破的沉默。
“嗯。”孟佳期不自觉垂下头?去,看自己右手指根的蓝宝石戒指。她的指甲新长?出来了,
粉粉的短短的,像春天的樱花瓣一样?嫩。
严正淮目光从她的指根落到她指尖,那枚蓝钻不管是光泽还是切工,都是顶顶的好。只是她的指甲好像有?点儿不一样?,
他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是她的指甲受过伤吗?
他连问“你的指甲是不是受伤了”这个问题都没有?立场。
“他人呢?他不应该带你来这里拍婚纱照。天气还没完全回温,
你会冷到的。”严正淮说。
而且,
这里的婚纱质量也配不上她。
如?果是和他结婚——他肯定不会让她穿这样?的婚纱。她应该穿Vera
Wang婚纱,
或者Givenchy或者el,总之,不能?是这种中不溜的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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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佳期把一旁的大衣捞过来披到自己肩膀,
意识到严正淮误会了——他以为今天是她和沈宗庭出来拍婚纱照呢。
她轻轻地摇头?,
解释。
“今天不是出来拍婚纱照,
只是我答应帮这家婚纱店做样?片宣传,
配合她们拍照片。”
她声音很轻,却像一片羽毛似的,
扫过他心尖,那种让他心尖发?颤的感觉又回来了。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为什么重逢时,
偏偏要看到她穿婚纱的模样??
她身披白纱,却不是他的新娘。
“你呢,今天来公园散步?公司的事最近不忙吗。”孟佳期说,她有?意抛出话?题。
“再?忙也要抽出点时间来解决下个人问题。”
严正淮说着,不觉苦笑。,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今,他的公司已进行到C轮融资,忙是逃不过的,好就好在投资圈对他公司的商业模式很感兴趣,各路投资人争先恐后地想要更?多的投资份额。
再?忙,个人问题也总是被?揪住说个不停。
眼?看他的岁数要从三十五往上走了,倪念慈这两年也着急起来,常絮叨他。
“我知道你心底还放不下佳期那女孩子——的确是很好一个女孩,很有?灵性,只是你们呀,没有?缘分,你的缘分在别处。”
倪念慈一边说着,“你的缘分在别处”,一边豁出去老脸,向周边的老朋友询问有?没有?适龄的女孩子,多S排名前二?十的大学留学回来,正在北城某高校做博后。
和社会对女博士的刻板印象不一样?,她其实是非常有?趣一个女孩子,会自己在家里用烤箱做小熊饼干,还会把小熊饼干带给他吃。
“忙完一个课题了,明天出来吃饭吗?我知道一家烧鹅店,很好吃。”
女孩在那边说。
大概是因为,她记得他在港城长?大,喜欢吃烧鹅,所?以才这样?说吧。
严正淮却想起,很早以前他请一个女孩到他在深水湾的房子吃饭,那女孩和他妈妈在饭桌上畅谈,他在一旁听着,用公筷夹了一只烧鹅腿,沾匀了乌梅子酱把烧鹅腿夹到女孩碗里。
那女孩是孟佳期。
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孟佳期吗?
“喂?严正淮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那边,女孩听着他渐渐沉重、放缓的呼吸,撒娇似的叫他一声。
“听到了,我明晚没空,你找朋友去吃吧。”严正淮礼貌地说。
其实,他明晚本?来有?空的。
只是,见了一次孟佳期,好像没有?空了。
“好吧。”女孩在那边回应,显然?,她不是很开心。
严正淮想,这女孩很好,他不能?耽误了人家,应该找一个理由拒绝她,找什么理由好呢?
“没空”简直是最好、最万能?的理由。
-
后来有?一天晚上,严正淮去了一个居酒屋。
和他去居酒屋的是当年一起在港大读书的室友。距离本?科毕业已有?十来年,他们分布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地区,也不常联系,但关系却一直很铁。
若有?哪个室友偶尔路过了他所?在的北城,会专门约他出来吃一趟饭。
这次很凑巧,当年宿舍的四兄弟,一个在美国的回北城探亲,一个在港城的飞北城出差,和严正淮这个在北城创业的碰上了。剩下那个在沪城的,干脆班也不上了,专程飞过来赴这场“兄弟会”。
席间,聊着聊着,谈到感情问题。
他们都是有?着多元文化背景的人。尤其是两个出国读了硕士的室友,讲起自己的艳遇和一夜情毫不避讳,甚至还隐隐有?“以自己睡过多少个女孩子”为噱头?的骄傲。
“现在也该收收心了,是时候成家立业。”
是时候收心了。这心一收,就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该结婚结婚,该生娃生娃。岁月当前,人人都足够现实。
其余两位兄弟哄堂大笑。
“这时候讲收心,真能?收下来?你小子别他吗老婆过门了还在外头?偷吃啊。”
“别别别,我不玩偷吃这套。这些年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也吃腻了。”
“阿淮就不像我们,阿淮,这么多年了你愣是一个喜欢的都没有?遇到啊?”
不知是谁,首先问了严正淮这个问题。
“遇到了一个。”严正淮一倾手臂,将一樽酒灌进喉咙里。那酒叫獭祭,很有?味道的清酒,往常他也喝,今天喝起来却是苦涩的味道。
“说说,说说。是怎样?的?”
“进行到哪一步了?全垒打有?了吗?”
“那姑娘值得你喜欢,肯定很不赖吧?”
兄弟们挨个八卦他。
严正淮笑笑,头?顶垂下一盏日式吊灯,柠黄的灯光迷离了他的眼?。他是个沉默的人,习惯对自己的情绪缄口不言,可那晚,他莫名地涌起一种强烈的欲望,想将这段单方面的感情拿出来抖一抖。
像每年初春回暖时,倪念慈总要趁着回南天还没莅临港城之前,把盖了一冬的棉被?拿出来,让保姆在阳光下抖一抖一样?。
抖过就当忘了吧。
该从哪里讲起?
“讲讲第一次呗,感觉怎么样??”
食色性也。兄弟们自觉都不是会在有?男有?女的场合开黄腔的人,但在自家人面前,那不一样?,就想听点儿劲爆的。尤其是严正淮这种古板稳重的,他的“劲爆”很值得听。
“我第一次见她,是八年前...我从公司回来,她刚好结束对我妈的拜访,走出门去,那天下雨了,天阴阴的。”
她是阴湿的天气里,一抹亮色。明明她只是很寻常地路过,却莫名地抓人眼?球。“我妈给了她一块布料,说要送她,她心诚,不肯收,还把一个红包落我车里...”
严正淮笑笑。如?果不是她给他妈妈红包该多好。而是他妈妈给她红包。
他知道在她家乡有?一个习俗,婆婆要给新妇一个入门红包的。可是,她不要他家的红包。
“喂喂,兄弟,你就给我们听这个?我们不听这个,给我们讲讲,第一次上床是什么时候?感觉怎么样??”
“没上过床。”严正淮平静地说。
“艹,没上过床也值得你惦记这么久?她是哪块唐僧肉啊她?”
“真可惜。说不定上过床了就是你的了。”一个玩得最花的兄弟感叹。“女人嘛,有?时候需要你的玩意儿去征服那么一下下。”
“没上过床,那总该亲过?”
“也没有?。”严正淮说。
“...我去,那抱过吗?牵过手吗?最亲密的举动是什么?”
最亲密的举动是,有?一天我们两个吃晚餐,她喝醉了,我把她抱到餐馆旁边一个酒店,开了一个总统套房,她主卧,我睡在沙发?上。我看她睡觉。
她连睡着的样?子都很好看。
严正淮在心底说。他忽然?就不想说出来了。有?些秘密,是需要自己珍藏的,时不时翻出来,想一想,会有?一种隐秘的安稳和幸福。起码那一晚,她的时间属于他。
对孟佳期的喜欢,原因为何??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抑或是,因为得不到,所?以美化,所?以成了白月光?
或许或许,喜欢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那天从居酒屋出来,几个兄弟打车的打车,找代驾的找代驾,各自去往这座偌大的城市里不同的地儿。但唯独有?一点是相?同的。
那就是不约而同地对严正淮说:
“兄弟,看不出来你是个痴情种。”
“你真特么纯情啊。”
“...就是啊,没睡到的女人也值得你惦记这么久。”
严正淮打电话?叫陈司机出来接他。凌晨两点的街道,不知何?处传来女人幽怨的歌声,好似要唱到他心里去。
「忘掉种过的花
重新的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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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不会每日常在
天梯不可只往上爬
爱的人没有?一生一世吗
大概不需要害怕。
忘掉爱过的她
及一切美丽旧年华。」*
严正淮忽然?想起孟佳期有?一晚流着眼?泪唱另一首粤语歌的场景,那首歌叫《我结婚了》。如?今,她真的结婚了。
很多很多的问题,他之前没有?问,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问。譬如?,佳期,如?果沈宗庭没有?回来找你,你会跟我走吗?譬如?,佳期,如?果是我先遇到的你,会不会结局不一样??又譬如?:如?果...我不是那么尊重你,听从你的意愿,而是更?偏执,更?锲而不舍,是不是会不一样??
...
很多很多的问题,没有?机会再?问了。
所?有?的所?有?,大概只能?凝结成一句话?,爱你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