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爷爷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她哭着,拥住他。
她终于知道?,沈宗庭身上?那?强烈的厌世感从何而来。他缘何会如此厌恶他的家族。一个?人经历如此世态炎凉,叫他如何不对这?世界失望?
“所有人都向我灌输这?个?信念:那?就是,我害死了我的父母。我害死了这?世上?最爱我的人。”
“然而这?还不是击倒15岁的我最后一根稻草。这?最后一根稻草,是我母亲的日记。”
“在看到?她的日记之前,我从未怀疑过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是一对演技很好的父母。每天父亲出门之前,会亲吻母亲的面颊,恩爱情深。后来,他们去?世了,又看了她的日记,循着蛛丝马迹,这?才发现,破绽竟然这?样多。当我在训练场上?按照他的要求,和小马跨国围栏时,他在浴室里,按着他的情妇...”
“...他的情妇,也是圈内某位贵夫人,有头有脸,她的儿子和我一个?马球队,他用过我的球杆,我们曾亲密无间。甚至他上?马的姿势,也和我并无二致。我回忆着他翻身上?马的情景,想,他骑马是谁教?的?是他的父亲,还是我的父亲?”
孟佳期听后,久久难以说话。
一个?人,若不是好丈夫,他会成为好父亲吗?
这?个?问题,她也没有答案。
太多的问题,没有答案了。
桩桩件件,发生在他十五岁那?年的事情,足以摧毁一个?少年对这?个?世界基本的信任。
“我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世上??可能爷爷说的是对的。如果没有我,父亲和母亲也不必假意恩爱这?么多年。他们明?明?可以拥有更坦诚,更完美的人生。”
当一个?人开始痛恨他的出生,他就出了问题。
孟佳期大恸,双臂紧紧搂住他。
可她只能搂住如今的沈宗庭,搂住已过而立之年的他,而不能透过他,搂住那?个?十五岁的、孤立无援、遭受欺骗、背叛的少年。
“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我相信,妈妈从未后悔过把?你生下来...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们如此用心,给了你一个?如此美好的环境,希望你相信有真爱的存在,那?你...”她迟疑地看向他。
她想,只有原件没有问题,复印件才会没有问题。
沈宗庭是他父母的复印件。
“在他们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应付了层出不穷的投机者和苍蝇。当一切外在的威胁都被我解决掉,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威胁到?我时,我变得很堕落,很松懈。我不能去?思考,一思考,我只想杀死自己...或者让别人杀死我。我放纵自己活得麻木不仁,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在酒场、赌场之间徘徊,意图永久地麻痹自己。”
“就像在尘世经历轮回的‘悉达多’?”她贴住他心口,听他沉沉的心跳。
“差不多。”
他知道?她懂得他。
“我先是酗酒,然后是赌博。礼叔怕我损毁身体,喝到?酒精中毒,所以他禁止我酗酒,但他不禁止我赌博。在澳城,我成了令人生畏的赌徒,我喜欢上?那?种将?钱财挥霍一空的感觉。那?种剧烈的快感...看着别人心惊肉跳,大呼小叫,好像我掌中所握着的小小筹码,让他们快要窒息。”
“我赢钱比输钱更容易。钞票像流水一样进了我的口袋,我再把?它们统统当成赌注,全部押出去?,赢下一轮,继续看赌桌上?的别人,看他们哭,看他们笑。”
“只有这?时,我才觉得自己活着,在这?醉生梦死的生活之中,感受到?一点点心跳和波澜,借由他人强烈的情绪波动,感知到?自己也存在情绪波动。”
可渐渐地,赌博也不怎么奏效了。”
“我需要更多的肾上?腺素,更多的内啡肽和多巴胺。因为别人轻易就能感受到?的幸福和痛苦,我需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感觉到?。而且转瞬即逝。我痛苦和快乐的阈值,都变得很高?。于是,我转而投向了极限运动。在高?空一跃而下,滑翔伞在背后张开巨大的双翼...那?时,我才感觉到?,原来我还活着。”
如果一个?人,无法感受到?任何情绪,他情绪的原野是一片虚无与静寂,那?他在失去?所有痛苦之时,也失去?了所有快乐。
这?才是最恐怖的。
“...礼叔哀求我,他不愿意让我从事极限运动。他怕我殒命。但他不敢完全地限制我,他知道?,我是身和心全部出了问题,又或许,我的感官功能出了问题,是医院仪器检查不出来的问题,也是药物治疗不好的问题。只能等时间治愈我。”
“这?样疯狂的时间段,持续了多久?那?时候肯定很累。”孟佳期心疼。
,尽在晋江文学城
“断断续续地,可能过了半年。我把?一切都玩腻了。就连潜入最深的洞穴,看到?最壮美的景色,也不能让我有半分惊异,就这?么了无生气地,也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价值地活着。只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
“后来呢?”
“...就这?么过了大约一两?年。我替代?了我父亲的位置,将?他留给我的财产管理得井井有条。与此同时,沈鹤录迅速地衰老?下去?,体力和精力大不如从前。他痛恨我,但又要利用我,因为没了我,我们这?一支脉,只会越发凋敝。”
,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开始用家族规矩来约束我,希望我为他所用。我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他让我出去?联姻。我当时...对婚姻一点波澜都没有。”
“应该说,我对世间所有事都毫无波澜。更何况,还有一个?灾厄压在我头顶,将?我压得透不过气。可笑的是,我的母亲和父亲假意恩爱,他们希望我相信真爱的存在。可我经历过这?些,如何相信?”
“我没有结婚的欲望。没有繁殖后代?的欲望。也没有口腹之欲。我对人与人之间的交集和纷扰感到?厌恶。”
听到?这?里,她终于明?白?,他缘何成为了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语言究竟苍白?。她用力地搂着他,用体温温暖他冰冷的内心。她早已做好准备面对一切惊涛骇浪,可是当内里真正揭开,看到?这?裸露的,鲜血淋漓的一切,她才发现,她高?估自己了。
人若是没有穿过别人的鞋子,走过两?英里路,如何懂得别人?
她曾痛恨过沈宗庭,为什么他要是不婚主义?可是,要求被迫经历过这?一切的他,去?爱一个?人,这?何其不公平。
他连爱自己都不会,他如何爱别人?
他只是在放纵和享乐之中,疯狂地消耗自己。
可就是这?样的沈宗庭,也跨过了一座座“不爱”的大山,来爱她了。
不了解他曾经经历的遭受的,根本无法知道?,他所给予她的一切,竟如此厚重,如此蓬勃。
他拖着如此厚重的枷锁,也要来爱她。
阳光照进来,室内明?亮,一如沈宗庭心上?的尘埃,也被擦拭,清扫。
“...如今,我觉得很好。这?已经是我所能向上?天要求的‘最好’。”沈宗庭将?她拥在怀中,如同拥着他的全世界。
她的出现,也是对他的救赎。
与此同时,加道?56号,一声枪响。
沈毓白?结束了他的性?命。他如强弩之末,倒在木地板上?,湿濡的、黏糊糊的鲜血,淌流淌着,如同细细的小溪流,氧化发黑。
他用一把?枪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那?声枪响,尖锐,高?亢,震耳欲聋,惊起无数飞鸟,也惊动了成叔、钱叔等人。他们前去?探查过后,来到?三楼,向沈宗庭禀报现场情况。
听说死者是沈毓白?,系自杀,沈宗庭波澜不惊,就好像他早就料想到?这?番结果。
据说,沈毓白?死在了书房里。
他指间,紧紧地缠绕着一枚月光石项链。那?月光石浸泡在他浓稠的血当中,依旧洁白?不染分毫,所散发的光晕如猫眼,如月光,静谧而清冷。
毫无疑问,这?枚月光石项链,是当初沈宗庭赠予孟佳期、又被她在沈毓白?那?儿,换取自由的那?一枚月光石。
其实只是一枚寻常的月光石。他死时,腕上?连鹦鹉螺腕表都不曾佩戴,唯独佩着这?枚月光石。
为什么他要将?这?枚月光石项链留在指间?
除了沈毓白?,无人再知晓答案。
他的书房桌面干净,留下一张纸。上?面写着六个?字,经确认,就是沈毓白?的字迹,龙飞凤舞,法度严谨。
“既生瑜,何生亮。”
既然有了沈毓白?,缘何要有沈宗庭?
他死在了沈宗庭和孟佳期公证、共同缔结下半生的这?天。
听闻沈毓白?的死讯,听闻他留下的那?六个?字,孟佳期略有唏嘘。
或许沈毓白?觉得自己是个?可怜人。明?明?沈恒康夫妇的财产,差一步就是他的了。可差一步就是差一步。不是他的东西,就永远不是他的。
沈毓白?总是试图打压沈宗庭,告诉沈宗庭,“世间最美好的,你总是留不住”。
而真正留不住这?世间美好的,是沈毓白?,因为他阴暗、自私,如蛆虫活在阴沟之中,如何留得住那?万般美好?
日常
加道56号,
顶楼。
孟佳期裹在一张柔软的蚕丝被?里,清晨阳光落下,在她?合拢的眼睑下照出一片橘粉色,
她?将手反盖在脸上,睁开眼,看到沈宗庭似笑非笑的脸。
“早上好,
沈太太。”
他含笑和她打招呼,似乎心情极好。
“沈太太”这个称呼,让她?脸“唰”地一下子?发痒发热,心里却是一片甜蜜,
像是心里开满浓郁的玫瑰花,每一朵剖开,都能流出蜜来?。
难以想象,她?和沈宗庭竟然就这么成了密不可分的爱人。
昨日?,
他的心门完完全全朝她?敞开,
她?知晓他的过去,
知晓他缘何成为他,
知晓在她?一步步走?向他时?,他的所有?犹豫、痛苦和纠结。
还有?什么比密不可分更?让人幸福的事吗?
至少在此时?此景,不会了。
昨夜闹得稍有?些晚,
她?缠着他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譬如在骑马时?因为落鞭太狠被?马儿踹了一脚,
又譬如他在伊顿寄宿时?,
高强度的俱乐部活动和社团活动。
她?和他之间的“阶层差距”,再一次被?具象化?了出来?。
譬如,
当直到大?学才接触和了莎士比亚,但沈宗庭当年在伊顿读书,
授课老师会带他们分析莎翁的《麦克白》,向他们抛出一系列启发式的问题。
但如今,一切具像化?的阶层差距,在她?这儿都不算什么了。她?内核已经足够强大?,而沈宗庭也充分地让她?感知到,他从来?不在乎这些。
他爱她?本身,而不是她?所具备和所代表的符号。
“...听说伊顿从不避讳‘阶层’的观念?”她?有?些好奇,抓着他问。
“嗯。能从衣着上体现出来?,高人一等的‘college’,可以穿颜色稍浅的灰色,可以任意选择马甲的颜色。”
“你一般穿什么颜色?”孟佳期问。
“和别人一样的颜色。”
沈宗庭说得漫不经心。
,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年他也是“college”的一员,但和那些特意穿五颜六色的花马甲以体现自己出身显赫的“college”不同?,他从不刻意张扬出身。
她?笑了,喜欢他身上这一点,亲昵地搂住他脖子?。
“早上好,沈先生?。”
她?从床上起来?,将头发随意在脑后盘成丸子?,修长的两条腿从床沿落下,踩进小羊皮平底拖鞋里。
她?有?早起沐浴的习惯,站在淋浴间的雕花刻镜前,将蚕丝织就的睡袍落下,露出曼妙的酮.体时?,忽然有?点难为情。
其上红痕点点,羊脂玉一样的肌肤间,留下他肆虐的痕迹。
“bb,给我生?个宝宝好不好?”
要进去前,他这样问。
她?被?他挑弄得不上不下,但一丝理智仍存,她?摇头,摇乱一头瀑布似的长发,脸如云蒸霞蔚,玫瑰似的红晕从她?白嫩的肌底透出。
“不...”
“不想生??”他饶有?兴致地碾磨她?,微硬的毛发扑在她?娇嫩的某处,痒而颤。
“不想生?这么早,我还要回去办秀的。”
说起来?,如今她?正用心经营的“尚期”,更?像她?的孩儿。她?用她?的灵感和精神去喂养每一件服饰,创造它们。
“听你的。”如水的月夜里,她?看不清他被?掩在夜色里的表情,也无从得知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其实她?想,会不会沈宗庭内心还是有?不安全感?所以才会早点儿想要一个孩子?,要她?和他之间清楚明白的联结。
又或者,沈宗庭天生?喜欢小孩儿。叶酩把小星星带过来?玩,小星星头上戴着米妮的蝴蝶结,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沈宗庭时?,他会从茶几里拿几颗糖果,塞到小星星手里。
小星星过五周岁生?日?,奶呼呼地问他要红包,他封了老大?一个。
要是她?为他生?个小女儿,他得有?多疼她?呀,把她?宠成小公主。
孟佳期笑了,简直能想到沈宗庭变成“女儿奴”的画面。
这样一想,好像也很期待给他生?个小bb,两个人一起看小bb长大?,等小bb长大?他们也老了,躺在院子?里暖融融地晒太阳。
不过,她?很快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
他很坏,箭在弦上,按着不发,将一旁扁方?的小盒子?递给她?。
她?咬着唇,被?他一下下拍打的地方?泛起细密的痒,恨不得一下下缩起来?,可越是缩紧,就越觉得空虚。
他似乎发现了她?收紧自己的小动作?,拍打得更?厉害。
“宝宝想吃了?”低哑到极致的嗓音落在她?敏感的耳廓,低低挑逗。
“…”
“没有?…”她?颤着嗓音。
“不诚实的宝贝,待会惩罚你。”他低声,将锡纸包装的小玩意儿塞进她?掌心。
“戴上。”他低声命令。
…
最终她?还是遂了他的愿,将那薄薄的一层橡胶撑开,套上。
套得很艰难。
或许是尺寸不太对付的缘故。可是这都已经是加大?了…
后来?,意识渐渐变得更?模糊。她?被?翻了个身,趴着,膝盖直打颤,粉白指尖按在柔软的被?单上,揪出一个个小漩涡。
她?新长的指甲长得极好,粉白色的一弯月牙,只是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连指尖都蓄上点点麻痒,堆叠得越来?越高。
宝贝真嫩,吃得真紧,不舍得吐出来?了?
还不想生?…想什么时?候生??不想生?就一直gan你好不好。以后乖乖当我的小孕妇,嗯?
乖宝,再吃进去一点儿…真乖,乖极了。期期是不是小猫,嗯?乖乖小猫。
他蛊惑的话语落在耳畔,恍若助纣为虐般,让她?那点儿羞耻心片片破碎,完全沉浸在泥沼的漩涡里,不断地上升。
就这么在浴室愣怔的一会,沈宗庭已经推门进来?。
“要洗头吗?”他问她?,一边挽起浴袍的袖子?,露出一截骨筋分明的小臂,随时?做好准备替她?洗头。
其实她?指甲已经长得差不多了。
“不用,今天不洗。”
她?说话的档口,他已经靠过来?,在背后轻轻拥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