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眉眼，动作恭敬细心，温声接着顾德海的话，只是视线时不时会看向手机，偶尔按亮。
顾德海注意到顾尘动作：“还有公事没忙完吗？”
顾尘背地里的努力他都知道，除了担心，也没有别的办法。
顾尘回：“私事。”
顾德海眼底沉思。
虽说爷孙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长，到底是自己的孙子，他也是过来人。
顾德海吃着饭，慢悠悠道：“关于女人？”
顾尘没否认，“嗯。”
闻言，顾德海骤然拧眉，神色凝重起来。
顾尘现在重任在身，女人什么时候都有，他不允许他在紧要关头掉进儿女情长里，被爱情分神。
顾尘往前倾身，给顾德海夹了菜，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说道：“您放心，我心里有分寸，她是个好女孩，改天我带她来见您。”
顾德海原本想说什么，看着顾尘嘴角的笑意和平缓下来的眉头，严厉苛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口。
这些年，他们爷孙过得压抑。
顾德海沉浸在失去儿子一家三口的悲痛中，而顾尘当时还是个孩子，他目睹了血腥的现场，在国外曾抗拒外界，接受过长达一年的心理治疗。
两人为数不多的见面，气氛也格外沉重。
顾德海没有看到过顾尘真心笑过，他那一刻流露出来的松弛感，让顾德海动容了。
“干什么的？”顾德海简单问。
“A大的研究生，还没毕业。”
“怎么认识的？”
“我追的她，我喜欢。”
......
顾尘的一句我喜欢，让顾德海吃饭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孙子，唯有说起这个女孩时，他眉眼才带了柔意，不再那么阴郁。
“学什么专业的？”顾德海又问。
“现代文学？”
“文科生？”
“嗯，比较胆小和文静。”
“当顾家少奶奶，这性子怎么行？”
......
顾德海问了一圈，方才压抑的气氛，此时悉数消失，爷孙就像在聊家常，一听顾尘说那个女孩子比较胆小，顾德海又拉了脸。
顾尘漆黑深邃的视线看向顾德海，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爷爷，”他认真看向对面，再一次轻声道，“我喜欢。”
那一瞬间，顾德海眼神收敛，浑浊的眸光里波澜不断，内心更是无法平静，这个孙子背负了他太多的期待，也承受了很多。
他足够优秀，足够有手腕魄力，是顾家的骄傲。
但顾尘同时失去了同龄人身上的很多特权，他从来不会和顾德海要过什么，只会加倍完成他的期待。
顾尘的一句我喜欢，顾德海终是沉默了，他动了动嘴唇，好一会后才沉声道：“喜欢，你喜欢也好。”
顾尘的喜欢，也是极为不易的一件事。
顾德海一说，顾尘嘴角再一次噙了笑意。
见此，顾德海叹了一口气，抬手对他道，“吃饭吧。”
这顿饭，吃完后爷孙并未好好坐着许久，顾尘期间给何茉发了两次消息，要给她带饭，想问问她吃什么。
“小姑娘还没吃饭？”顾德海晃悠悠喝着茶，“这里的特色饭都不错，给她带一份回去吧。”
他说着，就已经让人打包了。
顾尘笑：“我替茉茉谢谢爷爷。”
顾德海摆手：“有空再吃个饭。”
......
饭菜打包好后，顾尘起身提前离开。
顾德海盯着顾尘拎着饭盒匆匆离开的背影，眼底思绪万千，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
他的所求，不就是顾尘处理好这些事情后，平安快乐活下去吗？
*
“啪——”
顾尘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
他将餐盒放在桌上，放慢声音往屋内走。
进入主卧后，屋内也一片漆黑，顾尘看到床上凸起了一团，眼底柔和，他走上去，弯下身子，人和被子一起抱住，在何茉耳边饱含宠溺问：“你要不要起床吃饭了？”
这两天，顾尘的确太折腾何茉。
所以他就很顺着她，一直哄她，的确是很疼她。
“你回来吗？”何茉动了动，声音清脆。
“没睡着？”顾尘听出来她很清醒，更加疑惑，“怎么都没开灯？”
“没事就不想开。”何茉回。
顾尘贴近她，语气关切：“你怎么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怎么了？”他说完继续凑近她，“告诉我，嗯？”
“没有。”何茉下意识勾着顾尘的脖颈，被他抱起来，摇着头。
顾尘：“饿不饿？我给你带饭了。”
何茉的确是饿了。
她和顾尘来到客厅，看着他不断拿出来的菜品：“你去哪吃饭了？去见客户吗？”
“一家私菜馆，去见我爷爷。”顾尘坐在她旁边，并未隐瞒，“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
何茉一听顾尘说起他爷爷，她拿着筷子的动作停住。
他的爷爷，身份地位一定不低吧？
自从王蔓蔓说了顾尘的身份后，何茉心里很乱。
加上章琳的那一通电话，更是把她的自卑全部勾出来。
如果和普普通通的人在一起，何茉觉得自己能力还行，学历还行，赚钱也还可以，可顾尘不是普通人，他有一个好的家境，而她的家庭则很糟糕。
她太难过了。
何茉低着头没接话，下一秒，就被人抱起来，她坐在了顾尘怀里，他看着她：“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何茉不知道怎么说，她转了身，脑袋趴在他的肩膀上，伸手抱着他的腰，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吃饭吧，”顾尘也没追问，而是道，“我说要给你带一份饭，爷爷就让人打包了店里的特色菜，”
听言，何茉一下又坐直身子，清澈明亮的眸子瞪大，看着他。
他跟他爷爷说她了吗？
顾尘抬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我替你谢过他了，下次再带你去见他。”
“我——”何茉垂眸，底气很不足，声线十分细小，“蔓蔓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了。”
“她啊，”顾尘语气漫不经心，“她面试的公司就是我们公司，因为是秘书办的面试，我旁听了一会。你可以告诉她，她的面试通过了。”
何茉想问的不是这个，但顾尘这么说，她下意识替王蔓蔓高兴，“真的吗？”
“嗯。”顾尘圈着她，含笑点头，“后天来报到，我这算提前通知她，她的薪水可以原有的基础上再给她涨百分三十，这是这个职位最高的底线。”
“谢谢。”何茉高兴完，才想起自己的事情，“你都没跟我说过，你有那么大的公司。”
“你也没问过我。”
“我想不到啊。”何茉一直以为他顶多就是个管理层。
顾尘：“所以，这和我们的感情，没有关系不是吗？”
何茉居然无言以对。
顾尘拧了拧眉看向她：“你的意思，难道会因为我的事业，对我有看法？”
“不是！”何茉急急否认，顿了顿才道，“因为这样我就配不上你了。”
她说完，不敢看他，又把头埋到他脖颈里，浑身都透露着难过。
顾尘没有立刻接话，他只是抱着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低下头，在她耳边无奈道：“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何茉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暂时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只见顾尘亲了亲她的侧脸：“我们之间，从来只涉及感情，没有其他外在的东西。”
“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带你回家见家长，不过我只有一个爷爷，希望你别介意。”
“当然，你介意我也不会放手。跑到哪追到哪。”
……
顾尘一向都是克制绅士的，唯有在床上才能看到他的不自控。
顾尘最后一句话过于霸道，何茉起身看他，下一秒被人亲住了。
半晌后，何茉气喘吁吁瘫在顾尘怀里，晚饭都被他一口口喂的，而她被纵得有些娇气，一直缠着他，今天升起的那点不安，被他抚平得彻底。
第59章
二小姐回来了。
何家在市区买了一栋小别墅。
这栋别墅如今市值近亿，
也算如今年年亏损，地位不断下降的何家地位彰显最重要的标志。
今天是祁文瑾第一次上门，章琳早早就起来准备了。
她忙里忙外，
看得出对这个女婿的重视。
何俊也没去公司，正在客厅沏茶，
等祁文瑾上门。
这个年轻人他略有耳闻，
从大学毕业就开始创业，
如今公司蒸蒸日上，
正在快速扩张，
大有可为。
而且，
祁文瑾身世不好，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底层人，
没什么资源，
就在老家。
何俊只有两个女儿，缺一个有能力的女婿，
能当半个儿子。
要是何莎往上嫁，估计就嫁过去了，
多半也没话语权，
要是嫁给本地无根基，
但又有能力的祁文瑾，
可以说是入赘，
同样孝敬他们。
“小茉回来没有？”章琳走下楼问。
何莎摇头：“还没有。”
“我不是告诉她了吗？要早点回来！”章琳拉了脸，
带了火气道，
“我还特意让她好好打扮，
穿件像样的衣服，
不要给我们家丢脸，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要是回来得早，
还能看着让她整改整改，我还给她买了件衣服，就怕她穿得不伦不类。”
“妈，您别生气，我现在就给小茉打电话。”何莎上前安抚她，顺便把手机拿出来。
何俊端起茶杯慢悠悠道；“一会让她换上就是了。”
章琳：“那得她回来得早啊！”
“爸妈，我马上给小茉打电话，”
何莎还未拨通电话，阿姨就道：“二小姐回来了。”
闻言，客厅里的三人朝门口望过去。
霎那间，两人眼底流露出诧异*
。
何茉穿了一件法式的泡泡袖碎花裙，复古的小方领戴着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收腰的版型凸显她曼妙的身材，轻盈裙摆灵动飘逸，看着温柔甜美又优雅得体。
她漆黑柔顺的头发垂落，以往不施粉黛的脸上画了个淡妆，白净剔透的肌肤自然细腻，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何茉的手上还戴了一个小手表当装饰品，拿了一个小巧的包包，穿了有点坡跟的凉鞋。
一进家门，何茉就被何家人集体审视，她抓着包包的手不自觉收紧，心里忐忑不安。
章琳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郑重，后来又在微信上给她发了消息提醒，她不敢随意，怕被骂。
何茉这段时间都住在顾尘那，因为衣服有限，他就让人送来了几套衣服。
她就从中选了一套，真的是好好打扮才回来的。
若说何莎是妩媚明艳，绝丽勾人的红玫瑰，何茉就像干净清丽，娇嫩甜美的一株兰花，能够瞬间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况且，何茉从不打扮，低眉顺眼，就像一颗被蒙了尘的珍珠，正在散发耀眼的光芒。
何莎知道何茉长得不错，对方以前总是躲着，没什么存在感，但上一次，张佳佳给她发了照片，说何茉谈恋爱了，简直是变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