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亓弋海同深 本章:第69章

    “施教授?”海同深回握了施也,连忙道,“是我该说久仰才是。”

    “不客气。叫我名字就好。”施也温和地笑了笑,“刚才在来的路上听晏阑说了个大概,牵扯保密问题的方面我不会多嘴,规矩都清楚。在让我看照片之前我想先向你确认一件事,除了屋里这些人,你有没有再向别人透露过照片内容?”

    见施也这样直截了当,海同深也就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没有。而且我没有给照片翻拍,晏阑都不知道照片的具体内容——哦他现在看见了。”

    “明白了。”施也说,“既然现在这件事对你们很重要,那么我们就抛开一切人情世故,如果后面我的措辞让你感觉到不适,我先向你道歉。”

    “不用,专业人员应该有专业的态度。”海同深说。

    “多谢理解。”施也呼出一口气,开始说道,“抛开分析过程,我只说结果。海支,你现在对于程序和规则的信任度已经下降到临界值,我不评判你这种态度是否正确,我只说你这种态度很危险,这是我要提醒你的一点。”

    “……”

    “当然,你可以选择否认,而且我也相信随着案情的进展,这种信任度会恢复到正常区间之内,但我点出这件事的原因是,这种信任度降低实际上与你的家庭背景与过往经历并不相称。俗话说就是,这不该是你这种人会有的想法和感受。而你的信任值波动,是源于许多事情的叠加,这一组照片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成功把你的心态和情绪压到了临界。所以,我现在需要你抛开脑内所有的胡思乱想,深呼吸三次,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即便是打了预防针,施也这样直白的剖析也还是让海同深感到意外,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便按照施也的要求,完成了三次深呼吸。

    “很好,我的问题是,当你看到这组照片时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以及你打算怎么做。”施也并未停顿,直接说道,“不需要粉饰,直面你的内心,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不用告诉我答案,你确认并记住这个答案就好。”

    “嗯,我已经确认了。”海同深回答。

    “那我现在看照片了。”施也转而看向苏行,“哪张能给我看?”

    “左一。”苏行没抬头,简单回答。

    施也拿起放在物证袋里的照片,仔细研究起来。大约过了五分钟,他把物证袋平放在桌上,开始分析:“这个照片的拍摄环境在户外,有这样的圆桌和衬布,以你们的经验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宴会场景。但圆桌之上没有任何装饰用的物品,这个宴会的目的并不只是庆祝。桌上这盆血水的寓意不明,但很明显与宴会场景存在巨大的不和谐。嗯……我想到了一个词。”

    “鸿门宴。”苏行接话。

    “你干你的活。”施也无奈说道。

    苏行:“你再精简点儿吧,他俩都干了十多年刑侦了,要是看不出这照片有问题还干个什么劲?脱衣服回家继承家业得了。让你分析人,没让你分析环境。”

    “你等我分析完了再跟你算账!”施也暗自哼了一声,但还是按照苏行说的,开始分析起人来:“这个人受过专业训练,经历丰富,算是年少有为,但这个‘有为’的代价极大,身体和心理都受到过伤害。他这时所处的环境并不安全,或者说,是极度危险。我说的‘这时’不只是照片中这一时刻,而是在照片拍摄前后以月为计的一段时间内。因为没有正面表情照片进行对比,所以可能会有偏移,我就只说非常明确可见的。首先,他抱胸的姿势是一种防卫状态,要么是照片外的环境让他感到不安,要么是照片里地上这个人让他感到恐慌。其次,可见的侧面表情以及躯体动作传递了一种疑惑和谨慎的态度,这个态度明显是对着地上趴着的这个人的。还有,照片中这个场景发

    生的时候,这个人正处在一种很大的压力之下,这个压力明确可见是来自外部的,就像刚才说的,结合照片中的环境,他有可能处在一场鸿门宴中。但……跟鸿门宴还不一样。他不是做客的一方,而是请客的一方,他是在一个本该是自己主场的地方,被来自外面的人挑衅或施压了。还有,他的压力并不只是来自于施压的一方,同时还来自他这时的倚仗。给他自由让他持枪的人也在给他压力,他……他是我们的卧底吗?”

    “果然学心理的都有病!”晏阑低声说道,“你真够吓人的。”

    “那就是了。”施也没有理会晏阑的吐槽,接着说道,“从照片看,他很有可能处在腹背受敌的状态,很危险。”

    “这张也好了。”苏行适时第二张照片。

    施也接过来,把两张照片叠放在一起,抬起照片迎着光看了片刻,而后把两张照片并排放置在桌上,接着分析道:“站立的姿态没有改变,两张照片中这个人的腿部和腰部甚至是肩部都几乎没有位移,他的核心力量很强,同时表明他仍旧处在一种防卫状态中,这也侧面印证了我刚才说的,他此时所处的环境给了他压力。舍弃掉抱胸这个动作,并不意味着他不再对外防御,有可能是因为压力源迫使他不得不持枪。他单手持枪,但腿部没有后撤,身体也没有侧转,另一只没有拿枪的手只是自然下垂,没有放在腰间,总结来说,他的身体并没有配合完成单臂据枪射击的标准动作,手臂肌肉线条只反应了持握状态,并没有紧绷的备战状态,所以在这张照片拍摄的当下,他的击杀

    意图并不明显。照片只能看到右侧,不能确定他左侧的装备情况,但鉴于他右侧枪套中有枪,而他又是右手持枪,我更倾向于他手中的这把枪来自他人。”

    “有没有可能是有人逼他开枪射击?”海同深问。

    施也侧头看向海同深,问道:“你为什么认为他会开枪?”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施也的反问让海同深再次愣住,他指向苏行正在处理的第三张照片,不确定地说道:“要不你看完那张照片再说?”

    “我看到了,所以我才要问你,你为什么觉得这三张照片就能证明凶手就是照片里这个人?”

    “我……”

    施也道:“这样三张照片,对于非专业人士来说,确实第一感觉就是站着的这个人杀了跪着的那个人。但你是警察,你受过多少专业的训练,侦办过多少刑事案件?你为什么会有这样完全不匹配你职业素养的推断?”

    海同深张了张嘴,最终却无言以对。

    “结合我在最开始问你的问题,你明白我说的危险在哪了吗?”

    海同深搓了把脸,呼出一口浊气,低声骂道:“卧槽!”

    “所以我就说,恋爱使人降智。”施也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在海同深和晏阑之间来回逡巡几轮,道,“不过你们俩倒真是一类人,难怪能成为朋友。”

    晏阑抬了手:“行了啊,调侃我就算了,大海现在正闹心着呢。”

    “不是调侃,只是在陈述事实。说到底,警察只是一种职业,抛开这种职业来说,底色都是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类。职业光环和职业素养在某种情况下能超越作为人的底色,但大部分时间里,很难。关心则乱,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施也转头看向海同深,“不过海支你确实让我挺意外的,即便到了这种程度,你也只是逼近临界值,换了别的人,估计早就踩进去了。”

    苏行站起身来,说道:“你们继续聊,我去实验室把生物信息录入对比。”

    “帮个忙,把这三张照片扫描成电子版,我拉一下数据对比。”施也说,“还有,顺便把相纸分析也做了。”

    “不要指导我的工作,别忘了你的乐高还在我家。”苏行笑着甩出一句威胁的话,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施也挑了下眉,拧开刚才晏阑放在桌上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略带嫌弃地说道:“就算没有依云,好歹来个农夫山泉吧?冰露算怎么回事?难不成贵局和省厅做了亲子鉴定,确认了亲儿子是假冒的了?”

    “早就说过了,根本没有亲儿子嫡长子,怎么这事翻不了篇了?”晏阑无奈道。

    “等会儿……”海同深打断道,“十多年前DK就知道了你是兰副部的儿子,那现在这件事,你会不会也是目标之一?况沐和况萍见过你,所以无论之前你是高调还是低调,只要你的照片或是名字传回给DK,DK就知道你参与进来了。那你也有危险啊!”

    “有就有呗,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当成报复的对象,把你的心搁肚子里,不用替我操心。”晏阑无所谓地说道,“我家那位大领导心里明镜似的,只是不跟我说实话而已。”

    敲门声响起,在得到许可之后,庞广龙走了进来,他右手拿着手机,用左手指着听筒,同时说道:“老大,潇潇给我打电话,问海支是不是在你这儿。”

    晏阑转了个心思,扬声说道:“大海?没来啊,我刚从省厅开会回来,等会儿我看看他有没有给我发消息。”

    庞广龙连连点头,同时招手示意海同深赶紧离开。晏阑给施也做了个“去我家”的口型,然后提高了音量说:“大海没给我发消息,怎么了?有事吗?”

    “潇潇说俞江那边接到通知,让她立刻从专案组撤回来,她说海支失踪了,工作全部暂停,现在那边乱成一锅粥了。”庞广龙说道。

    “闹什么妖呢!”晏阑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交给施也,然后拽着他和海同深一起站起来,把他们推出办公室,同时指向刑科所的方向。

    海同深立刻领悟,拉着施也一起从刑科所的侧门离开市局,钻上了自己的车。与此同时,晏阑则接过庞广龙的手机,一目十行地看过屏幕上的文字,说道:“电话是潇潇打的吗?”

    “是俞江的姜局长。”庞广龙回答。

    “拿来我接。”晏阑接过手机,按下了免提,同时打开了自己手机的录音功能。

    “姜局长,我是晏阑。”

    姜山直截了当地说:“下次演戏演得好一点。”

    “姜局您这是说什么呢?我可听不懂。”晏阑回道。

    “这道命令是省里下的,我也只是执行人而已。晏阑,我知道你和海同深都是底气足的人,但我也得提醒你一句,有些错误不是你有底气有理由就能被豁免的。”

    “姜局长,我不是会绕弯子的人,但我确实也听懂了您的意思。我没资格评价您这种看法的对错,我就说一句,大家都是夹心饼干,没必要互相为难。”

    姜山轻轻哼了一声,说:“晏阑,别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再说一遍,这是省里下的命令。”

    海同深一怔,立刻转变了态度:“领导放心,如果海同深来找我,我一定及时汇报。”

    姜山说道:“专案组暂停工作,谢潇苒会搭乘10点57分的高铁返回平潞,她这段时间工作辛苦,别让她自己打车回家了。”

    “明白。”

    电话变成了忙音。晏阑结束录音,看向庞广龙道:“叫上欢欢,你们俩一起去接潇潇,务必把她安全带回来。”

    “好!”

    待庞广龙离开之后,海同深思考片刻,起身走出办公室,往刑科所的实验室方向走去。

    海同深开车拉着施也直接到了晏阑家。施也下了车,对着刚才晏阑塞给他的密码,一边输入密码一边说道:“我还以为他是把银行卡密码给我了呢。”

    海同深笑了一声,说:“他银行卡上没钱,要是拿着小苏的银行卡可能还真能捞着点儿。”

    “还能开玩笑,那就没事。”施也输完密码,拉开门说道,“其实有点儿好奇,咱俩谁来他家的次数多?”

    “我来过三四次吧。”海同深打开门口的鞋柜,拿出两双拖鞋放到了地上。

    “那还是你多,我就来过两次。”施也换了拖鞋,跟着往屋内走,“不过你跟晏阑三十多年的朋友了,这么一比,我好像也没输到哪去,毕竟我跟他认识才两年。”

    “施教授,你跟苏行怎么认识的?”

    “都说了直接叫我名字。”施也没有坐,而是倚在沙发的背面,对着沙发后面满墙的书架,慢慢挑选着,“苏行啊,那小孩儿招人喜欢,我看他合眼缘。”

    海同深虽然没有专修过心理学,但跟人打交道的基本道理和规矩还是懂的。施也没有直接回答,无非是因为他们的相识牵扯了苏行的隐私,既然这样,海同深也没再深究,他顺着话说道:“你这么说不怕晏阑不高兴?”

    “那有什么的?”施也抬起头,向着墙顶角落的一个摄像头说道,“嘿,我说我看苏行招人喜欢,你吃醋吗?”

    “我哪敢惹你们啊?”晏阑的声音从监控中传来,“我们五分钟之后到家,大海,你给施也弄杯咖啡喝,他喝长黑,先水再咖啡。然后你们去楼上等吧,黑板在楼上,正好大海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五分钟而已,我渴不死,等你回来再说。”施也拿了一本书,看向海同深,说,“被你们拉进坑里,我都没焦虑,你急什么?担心你爱人?”

    “我们没……”海同深叹了一声,“算了,反正你也看出来了,我瞒着你也没意义。”

    施也把书的封面翻转过来展示给海同深,说:“与这本书的内容无关,只看这五个字——消失的爱人。你的重点在‘爱人’,而别人的重点在‘消失’,这就是你失控的原因。但实际上,这五个字组成的短语,少了任何一个字,都会造成误读。一个事件,当你把事件中的某一个重点无限放大的时候,你就看不到事情的全貌了。所谓一叶障目,就是这个道理。正好,趁着那二位还没回来,你先试着调整心态,把眼前那片碍事的叶子摘掉,这样一会儿我们才能分析出事情的关键。”

    海同深点了头,走到西厨吧台边,操作着咖啡机,说道:“长黑和美式的区别就只是先后顺序吗?”

    “操作上是的,但带来的结果却很复杂。长黑是咖啡入水,这样能保证浓缩的油脂不被水给冲散,口感更浓。你一会儿可以试一试,区别很明显。所以事情的先后顺序所带来的影响,有可能是翻天覆地的。”

    “又在点我?”海同深问。

    “阐述事实而已。”施也语气淡淡,垂下头开始看书,没再说话。

    五分钟,能做完两杯长黑咖啡,也能等到一向准时的晏阑回家。别墅二层的客厅内,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晏阑首先把刚才的电话录音放给几人听,之后说道:“胖儿已经去接潇潇了,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刚才那段对话有一个关键,姜局长说的是,省里下的命令。”

    “对。”海同深说,“不是‘省厅’,不是‘廖厅’,而是‘省里’的决定。姜局不可能说错话,而且这个词重复了两遍,就证明绝对不是错误。还有一点,今早我收到照片之后给廖厅打了电话,他不知道我收到了什么,或者说,他对照片里的事情应该都是不知情的。”

    然而在这句话之后,屋内就陷入了安静。省里的决定和省厅的决定,一字之差,到底差在了哪里?海同深察觉到了有问题,但却又说不清问题究竟出在了什么地方。

    一声无奈的叹息之后,施也出了声,道:“我在你们仨——哦不,你们俩,我在你们俩身上真切看到了遗传学上的均值回归。两个官二代凑在一起,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政治嗅觉,我真服了。”

    “乐、高。”苏行拉长停顿说了两个字。

    “好了,不绕弯子,我直接跟你们说。”施也把咖啡杯放到茶几上,起身走到黑板旁边,拿了笔边写边说,“双重领导,共同管理,这个基本规则你们应该都清楚。市里是这样,省里更是这样。‘省公安厅’这四个字,前后顺序已经把权责分得很明确了,地方上的事情,地方自己解决。现在唯一一点好处是,廖厅下来的时候挂了省长助理的头衔,所以他的任免不能由省里直接裁决,必须过常委会,报中组部,再报公安部同意,最后过人大。省长助理这个名头就是廖厅的护身符,能保证他不会在省厅工作中直接被踢出局。但是,要想夺权,根本不用踢出局,直接架空就行了。海支,你给廖厅打完电话又挂断之后他回电话了吗?”

    “没。”海同深摇头。

    施也又看向晏阑:“你从省厅回来,见到廖厅人了吗?知道他这两个多小时里都在干什么吗?”

    “他去省里开会了。”晏阑回答。

    “这就对了。”施也说道,“你们这个案子绝对查到了省里不愿意碰的东西,张厅和廖厅都是空降来的,这俩人本来不是同一个派系,但现在这俩人管辖的地方市局查案捅破了天,这俩不同派系的却站在了同一个战壕里,顶着压力让你们继续查下去,省里可能没有反应吗?姜局长那话已经很明确了,省里决定让你们专案组暂停工作,意味着今天早上这场会议之中,贵省公安厅的‘秩序’组合博弈失败了。”

    “那现在怎么办?”苏行问。

    “姜局护着你们呢。不是有个法医是从平潞这边借调过去俞江的吗?姜局把人送回平潞,这是把这件事可能存在的战线拉长了,两个市互相扯皮的事情不少见吧?不多说,两个市局打好配合,拉锯个十天半个月的,你们该查案子的查案子,该找人帮忙的找人帮忙,这事就还有转机。专案组停工,不代表专案组的人被停职。”

    晏阑呼出一口气,道:“我当初还说查这案子捅不破天,果然还是我天真了。”

    施也:“再提醒一句,晏阑,你爸还不是常务。”

    “我……我靠!”晏阑看向施也,向他确认道,“所以对于这个案子,我爸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是因为他自己都处在自身难保的位置?”

    “倒也没到自身难保的程度,但他顶着的压力会很大。”施也直言相告,“说到底,省厅是归省里管着的,就算是公安部部长,插手省内事务也还是存在着越级越权的问题。更何况你爸现在这个位置很微妙,他一只脚已经迈进常委了,但毕竟人还没进去,地方上给不给面子,那得看地方上想要的是什么。贵省已经翻过一次车了,公安厅厅长、地方市长、书记、市公安局副局长,这一长串的人落马,没参与其中的其他人多少也会受到波及,就算真的特别干净,在自己任期出了这种事,那也是绝对的仕途污点。任期内出了一个贪腐涉黑大案,侥幸没被连坐的就已经在家里烧高香了,现在又要来一个,明年就该换届了,你觉得有谁愿意在自己任期最后几个月的时候再出一起捅

    破天的大案?”

    “难道毒贩们会等着你换完届吗?这事太荒唐了!”海同深明显不悦。

    施也说道:“你说的没错,杀人犯和毒贩不会因为咱们要开会要换届就收手不干,所以你们破案的这个行为也不会被明文禁止,现在上层博弈跟你们手中的案件没有直接关系,但其中的间接影响是你们必须要考虑到的。虽然我知道我这种行为不太好,但是实在抱歉,职业病犯了,刚才在我说你们查到敏感问题的时候,你们仨的反应都已经明确告诉我我说对了。我想现在你们都清楚自己查到了什么,如果需要我回避,我这就离开。”

    “不用。”海同深立刻说道,“部里说了我有自由裁夺权,反正现在没有人找到我收回这个权利,我就可以自行决定行动组的构成。”

    施也笑了一下,说:“你想明白了。”

    “你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我再不明白就真的别干了。”海同深呼出一口气,说,“看来康宜轩问题不小。”

    苏行突然坐直了身子,他攥住晏阑的手腕,说道:“你不是查到了康宜轩把他妻子放在哪了吗?那个疗养院,是不是叫暮椿居?”

    “对。有什么问题吗?”

    “你等我一下。”苏行站起身往书房走去,很快他就拿着笔记本电脑走了出来,他直接蹲到茶几旁,快速地操作着电脑,同时说道:“我第一次看这个名字就觉得眼熟,但一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果然!”苏行把电脑转向晏阑的方向,说:“当年查红升医药和安檀健康集团时曾经查到过,安檀健康集团有一个即将启动的项目也叫暮椿居。因为这个项目根本连企划书都还是初版,就只是一个意向,所以当时没有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你说,这会是巧合吗?”

    “不可能。”晏阑缓缓摇头,“这三个字根本不是常见的疗养院的名字,完全一样的可能性太低了。”

    苏行看向晏阑,问:“周建兴是怎么躲过看守跳楼的?他又为什么要跳楼?”

    “因为他上面还有人!”晏阑和海同深几乎是同时反应了过来。海同深接着说道:“当年你们的案子就是因为周建兴跳楼了所以很多事情都死无对证。金志浩他只知道咱们系统内部的事情,但对其他方面他知道的并不清楚。周建兴一死,公安系统外的腐败就查不下去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省公安厅扒了层皮,但省里面却没那么大的动静。”

    苏行接着说道:“红升医药是周建兴的白手套,那么周建兴背后的大人物是不是也有别的白手套?毕竟普通人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个道理。”

    海同深思考片刻,说:“那天在你家,兰叔说经侦、刑侦和国安都在调查康宜轩,而且兰叔特意说了,是默认跳过省、市两级……我懂了!那个时候兰叔就告诉我们了,省市两级都不干净或者说都不能被完全信任!”

    施也已经从他们三人的对话中大概摸出了头绪,他说道:“果然,你们要捅破天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晏阑已经厘清了头绪,他把话题拽回来,说道,“现在的重点是那三张照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施也看向海同深,向他确认道:“你现在能冷静下来了吗?”

    “没问题。”海同深说,“我现在足够冷静。”

    “那我开始说了。”施也向苏行伸出手,苏行会意,很快把三个物证袋放到了茶几上。

    “你爱人……”

    “他叫亓弋。亓官氏的亓,弋射的弋。”

    海同深恰到好处的解释让施也意识到刚才他说的“足够冷静”并不是敷衍,海同深作为一个正常的社会人的规矩和准则再度出现,这确实是向好的。施也稍稍放松了些,开始说道:“把这三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首先通过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判断出时间顺序,确实就像初见照片时的思维定势那样,第一张是抱胸站立,第二张是持枪对峙,第三张跪在地上的人已被射倒在地。但同样也是光影暴露了最大的问题。开枪射击的动作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如果动作连续,那么第二张和第三张照片中的光影变化用肉眼是看不出来的。但这两张照片中,地面上的影子明显缩短,证明在持枪之后和这个人死亡之间,有过时间间隔,而在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是照片没有讲述的,也是

    被发照片的人故意抹去的。在确定这一点之后,再看亓弋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第三张照片中,他的站姿仍旧没有改变,叠放照片后可以看出来,他的身体也没有发生明显位移,但有一点细微的变化,在于他的肩膀。”

    “肩膀?”海同深凑上前去看。

    “这样看。”施也把第三张照片放到了第一张照片前面,说,“基本相同的姿势,但细微的差别在于,最后这张照片中,他的肩膀明显比第一张照片中更加松弛,这种松弛并不是由抱胸姿势转为垂手站立带来的,而是因为压力消除。当时间走到第三张照片发生的这个时刻,在第一张照片之外,施加给亓弋的压力已经消除了。通过第三张照片中他的表情和姿势,我能看出他在这一时刻是相对放松的,当然这个放松是与第一张照片相比。现在我需要再问你们一个问题,这个照片上的死者,你们知道是谁吗?”

    “不清楚,但是……”苏行抬头看向海同深,以眼神询问。

    海同深说道:“我们确实不清楚这人是谁,但今早我们得到消息,在亓弋卧底的地方,有一名我们的卧底牺牲了。”

    施也伸出食指在桌上轻轻划着圈,这是他思考时候的习惯,片刻之后,他说道:“从照片来看,亓弋是认识这个人的。但是,亓弋的身体姿势和状态所表达的情绪却并不像是面对同样作为卧底的同志。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照片无法传递连续的情绪变化所导致的。”

    “等等!”苏行拿起第二张照片仔细查看,而后又从电脑里调出刚才在市局时就已经扫描过的照片电子版,把照片放大。少顷,他从刚才一直保持的蹲姿转为了盘腿而坐,呼出一口气,无奈道:“我们都被骗了。”

    “什么?”海同深追问。

    “这是一具尸体。”苏行有些懊恼道,“这人在第二张照片这个时刻就已经死了,是我忽略了。”

    “别坐地上。”晏阑从背后把手伸到苏行腋下,将他拉到沙发上,同时问道,“确认是尸体吗?”

    “这照片的光线太有迷惑性了,而且因为这照片中我们只认识弋哥,自然把重点放在了他身上。”苏行语气笃定且慎重,“我确认这是一具尸体。你们看这张照片中,这个人被拉扯着头发拽起来,扯开的领口露出了这一部分皮肤,这不是太阳光线造成的阴影,而是尸斑。”

    海同深:“也就是说,无论最后这一枪是不是亓弋射的,他都没有杀人?”

    “对。就算他真的开了枪,顶多就是个侮辱尸体罪。”苏行想了想,又补充说,“更何况他也不一定开了枪,施也不是说了吗,这三张照片什么都证明不了。”

    施也点头:“刚才在市局我跟海支说的也是这个意思,这三张照片什么都证明不了,但却对看到照片的人产生了影响。”

    海同深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缓了缓神,没再说话。从查到经纬宝库开始,亓弋心中怀疑的种子就已经埋下,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而海同深在看到了他留下的线索跟着追查到康宜轩之后,心里自然也升起了怀疑。再加上之前几个月廖一续的隐瞒和兰正茂的回避,就像施也说的,海同深对这个体系的信任已经降低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临界值了。亓弋诈死回到缅北,省厅直接宣了宋宇涛接替工作,理论上这件事应该就是在计划之中,但那时候海同深心里就已经开始动摇了,只是在给宋宇涛讲道理的时候把自己也给劝服住了。到现在,这三张照片和卧底牺牲的消息同时传来,那种不信任和慌张在一瞬间冲破了海同深自己心中的警戒线。不得不承认

    ,他从一开始就在害怕亓弋是真的叛逃,易地而处,如果自己经历了亓弋所经历的这一切,不可能没有一点心寒和失望,这是人之常情。这一点点的不安在一次又一次的案情冲击之下悄然滋长,终于,在亓弋离开一个多月之后,在这三张照片的催化之下,引信被点燃,情绪淹没理智,让海同深险些做出错事。

    家中门铃响起,苏行看了眼手机,准备起身,晏阑拦住他说道:“腿麻了就坐着吧,我去。”

    “谁来了?”施也问。

    苏行:“潇潇回来了。”

    施也看了表,说道:“10点57分的高铁,全程29分钟,现在是11点44分……加上出站和路上的时间,几乎没浪费一分钟。你们这效率太厉害了。”

    电梯把谢潇苒送到二楼,晏阑也从楼梯走了上来。谢潇苒拖着箱子径直走到沙发边,拿起茶几上没有打开的矿泉水猛灌了起来。

    “欸,你慢点儿……”苏行看着谢潇苒说道。

    谢潇苒一口气灌下半瓶水之后才停住,她一边拧紧瓶盖,一边说道:“箱子里是之前海支让我们剥离出来的资料,所有关于缅北的资料全都在这儿来,保证一张纸片都没留在俞江。我在高铁上的时候看到,咱们的工作群被廖厅直接解散了,解散之前里面的所有聊天记录和过往文件资料都被清空了。虽然数据能恢复,但需要时间。我是回来了,但行动组其他人有点儿麻烦。不过姜局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让我放心回来,不会有问题。我也不知道他是安慰我还是那边真的没问题,反正话我带到了,不行了让我坐下喘口气,这一早上折腾死我了。”

    “坐。”施也站起来挪到了海同深旁边,把单人沙发让给了谢潇苒。谢潇苒愣了一下,而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施教授,我不知道您也在。”

    “没事,我今早出门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现在会坐在这里。”施也回道。

    晏阑说道:“都折腾得够狠的,先歇歇,一会儿有人送饭过来,吃完饭再说吧。”

    家里的保姆准时送了饭菜上门,家里人都知道晏阑工作的特殊性,所以保姆并没有逗留,送过饭菜之后就离开,让晏阑得了空把餐具送回家。

    吃完饭之后,施也帮着苏行收拾餐具,剩下三人则在二层客厅中把所有带回来的纸质文件归类整理。

    施也接过苏行手中用水冲洗过的空盘,放到洗碗机中摆放好,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对上面我没想法,这种事情十多年前就发生过,未来也不会彻底消失,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这两年他们都小心翼翼的,觉得我会恨,但实际上我根本没到那种程度。恨只会让自己未来变得更糟,沉溺情绪是无意义的行为,而且,坚定被爱着的人,是不会被恨意冲昏头脑的。”苏行冲完了最后一个盘子,他关上水龙头,用纸巾擦了手,转身去接了杯水,而后靠在台面旁说道,“虽然楼上那俩人确实没能凑出一个特别敏感的政治神经,但这也不能证明什么。有时候神经粗一点,抗压能力会更好。海哥不会崩溃,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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