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同深:“那……之前廖厅跟我说过一句诗。”
“撞上了。亓弋去卧底之前给他取化名,我们当时想了好多种说辞,后来无意中看到了那句诗,正好含了他的名字,虽然诗句的意思有点儿偏,但当时他年纪小,我就故作深沉地唬了他一下。他后来也没再追问。”
“您还真是逮谁骗谁啊!”晏阑吐槽道。
兰正茂轻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海同深却在这时抓住了重点:“所以让他用毕舟来的身份去卧底,是不是您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他的身世了?”
兰正茂摇头:“不是我们主动要利用,而是我们收到了消息,DK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当年那个孩子。当时无论是谁去卧底,都会使用这个孩子的身份,而在选中亓弋之后,我们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向他隐瞒了他就是真正的毕舟来。我们告诉他,早年间DK在执行孕母计划时曾经侵犯过一名女性,那名女性在身怀六甲时就已经意外身亡,孩子也胎死腹中,但这件事DK并不知情,所以他一直在寻找。我们给了毕舟来全套完整的身份,这并没有让亓弋产生怀疑。”
海同深道:“也就是说,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DK早知道亓弋就是当年那个孩子,但亓弋却以为自己在扮演毕舟来?”
“是的。”兰正茂回答,“亓弋和毕静的眉眼非常像。隔了将近二十年,当年毕静的联络人在见到亓弋的第一眼时就立刻认出了他,并私下向我询问过亓弋的身世。如果当年DK真的对毕静非常痴迷的话,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也能认出这个毕舟来是真的。后来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们原本设计的是让亓弋救下A和O,以此来接近DK,按照DK多疑的性格,我们已经做好了短期内拿不到情报的准备。然而在亓弋身上的伤刚刚恢复之后,DK就准备了一场人头祀。人头祀是非常高规格的活动了。我在吞埃身边将近五年,都没有得到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人头祀。亓弋只用了半年,就成为了被DK认证的值得信任的人,并与当时DK身边追随他十多年的努珀和冬萨平起平坐。”
海同深:“可是他说过,他一直没得到DK的完全信任。”
“是,不过这并不冲突,因为DK从来不会给别人完全的信任,包括他的孩子。他不让亓弋接触核心内容,但也不是事事提防。DK一直在观察亓弋,亓弋也一直在观察DK。同时,我们还派遣了别的卧底进入DK势力范围的其他项目之中。在亓弋卧底的十年之中,DK一共暗中做过五次亲子鉴定,其中有四次都是亓弋察觉到了自己的DNA被DK拿到。还有一次最危险的,是DNA结果已经出来了,但在被送回到DK手上之前临时被亓弋调了包。总之,五次亲子鉴定和与毕静非常相近的眉眼相貌,让DK对毕舟来这个身份的认可度越来越高。而随着亓弋卧底得越来越游刃有余,到最后那几年,亓弋在某些方面的地位甚至高于A和O。就连外界都已经默认了毕舟来可以
直接代表DK说话。关于亓弋的生身父母这一点你们不用怀疑,DNA检测做了三次,鉴定中心分别提取了亓航遗物上的血迹、他残留的毛发和亓弋的毛发及血液进行比对。三次检验分别在福利院爆炸案之后、亓弋去卧底之前以及他卧底归来之后。跨越将近三十年的时间,三次检测的结果都是一致的,亓弋就是亓航的孩子。小行应该清楚,这样长的时间跨度之下,这个结果的准确性是非常高的。”
苏行点头:“是的。其实就算是在二十多年前,通过血样的DNA比对就已经可以达到很高的准确度了。只要检材来源可靠,这个结果基本就是定论了。”
晏阑提出问题:“那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两名前辈会在卧底的过程中有了孩子?”
第一百零九章
卧底期间,即便是真实夫妻,也要以行动为先。亓航和毕静是经过层层选拔,又已经卧底了一定的时间的,他们不像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所以毕静为什么会怀孕这个问题,也是当年他们准备向这二人求证的。原本以为这个问题会再无答案,然而在毕静和亓航双双牺牲之后,调查组在毕静的遗物之中发现了她的工作日志。在和毕航一同被DK囚禁的那段时间里,DK并不经常出现,但每一次出现,他对毕静所表露出来的感情都要比上一次更炽热。而毕静也意识到,这样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如果DK的欲望全部化为肉欲,最终要么是自己被侵犯,要么就是她和毕航都被DK杀害。无论是哪一种,他们的任务就都失败了。在这种情况下,毕静萌生了一个想法,当她把这个
想法告诉毕航时,不出意料被严词拒绝。但接下来,当DK又一次来到囚禁他们的地方,当亓航看到了DK眼中那明显快要压抑不住的欲望时,他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那是唯一的选择了。而且他们心中也有推断,按照后方的速度,即便没有他们传出消息,他们也应该很快就能被找到了。他们已经被DK囚禁过,无论是否按照事先预想的那样拿到相关证据和线索,他们都会被撤回境内。原本他们还做了双重打算,先让毕静假装怀孕,再伪造流产的假象,这样好歹能拖上一拖,可没想到,夫妻二人一次就中了。
当一个月后DK再度到访时,毕静故意假作早孕反应,果然引起了DK的关注。DK叫了医生来检查,缅北的条件比国内差得多,三十多年前那时候甚至连会用B超的医生都很少,有些医生还在用本民族的巫术或是我国中医的方式看病。在询问末次经期的时候,毕静故意往前说了三个月——那正是DK醉酒之后企图侵害毕静之前。自然而然的,DK就认为这是那一次他记忆模糊时做下的事情。同样也是因为这三个月的时间差,让后来七个月早产的时间与足月生产的预产期相差无几。当DK查到毕舟来,确认过出生日期之后,他就更加觉得这孩子是他的了。
兰正茂呼出一口气,说道:“毕静的这些工作日记,让审查组中坚称他们夫妻二人违反纪律的调查员们无地自容。在那种环境之中,我们应该庆幸毕静和亓航是真实的夫妻,否则等支援到达时,我们甚至无法保证他们二人还能活着。无论如何,毕静的牺牲是事实,她非常成功地完成了任务是事实,她日记中写的每一个字都是她的忠诚,我们没有资格怀疑这样的英雄。所以毕静和亓航的嘉奖都非常顺利地批了下来,这些年给到家里的抚恤金也从来没有少过。但还是那句话,情感上我们理解并绝对相信毕静和亓航,可我们还需要证据。”
“那年福利院的爆炸是什么情况?”海同深问。
兰正茂回答:“嫌疑人确实是沈婷当年卧底时攻略的对象,但他同时也是被买走了命的杀手。其实这里面有两件事,除了亓弋当时在那个福利院以外,还有一个在爆炸发生时意外丧命的孩子,在后续确认身份时被查明是温东的儿子。买通嫌疑人的人有很大可能是钟提,也就是现在被称为塞耶提的,代号是T的那个人。”
苏行愣了一下,说:“我还以为那个T挺年轻的。”
“他比亓弋大十岁。”兰正茂说。
晏阑惊讶道:“大十岁?!那当年福利院爆炸的时候他也就十四五岁?十四五岁就能买凶杀人?”
“是的,钟提是个非常早熟,智商也非常高的人。”兰正茂说道,“其实到现在,来自DK集团内最大的威胁是钟提而非其他人。DK命不久矣,A和O只是手腕狠手段黑,真正有脑子的只有钟提。”
“那亓弋他……”海同深还是没有忍住对亓弋的担心。
兰正茂摆了摆手:“即便抛开立场和亲疏,就以数次往来交手来看,亓弋也赢得了钟提。或者,我换个说法,其实也是时候给你们交个底了。当年亓弋能成功逃脱,就是因为他利用了钟提。”
四年前,葡萄县。
弥漫着潮湿气味的狭小囚室之中,昏暗的光线从墙壁高处的一处小窗投射进来,小窗上紧密的栏杆把这微弱的光切成了数个规则的长条,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只剩斑驳与狼藉。一只满是血痕和血痂的手轻轻落在了那细碎的光斑上,手的主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之后,囚室便陷入了沉寂,甚至连呼吸声都已消散。这样极度的安静持续了足有十分钟,当光线逐渐从手上退去,亓弋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是沙哑而虚弱的:“在等太阳落山吗?”
这声音打在陈旧厚重的四壁上,仿佛坠入深井一般,荡起了回音。少顷,铁门被打开,塞耶提走了进来。
“这应该是你看到的最后的太阳了,我不想打扰你。”塞耶提说。
亓弋并未去看塞耶提,只直视着眼前的墙壁说道:“我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现在就下定论,似乎还早了些。”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塞耶提走向了房间内唯一一把椅子,并未嫌弃那上面的血污,直接坐了下来,“警官,你是我见过的,骨头最硬的人。”
“你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亓弋回道。
塞耶提眉尾上扬,语气中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解:“我们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我的骨头到底有多硬,要看你到底有多聪明。”亓弋喘了两口气,用刚刚触摸过阳光的右手撑起身体挪了位置,把自己的后背尽可能多地靠在墙壁上,勉强算是坐了起来,“你刚才叫我‘警官’,看来,你还没查到我到底是谁。Nando查不到是因为他笨,而你查不到……”亓弋终于挪了目光,他掀起眼皮,注视着塞耶提,缓缓说道,“你查不到不是因为笨,而是因为我就是毕舟来。”
塞耶提:“你是卧底。”
“我说了,我就是毕舟来。”
塞耶提摇头:“你在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吗?别忘了我从小是在中国长大的,我的母语是汉语,你觉得——”
亓弋弯了眉梢:“我觉得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你说你是谁?”塞耶提眼中流露出惊讶和难以置信。
“我说,我是毕舟来。”
“你……不可能,这不可能!中国警察不会做这种事情!”
亓弋胸有成竹地说:“以你塞耶提手眼通天的本事都没查到我的身份,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
“这绝对不可能!”塞耶提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臂环在胸前,加重了语气说道,“我了解中国警方,他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而且你这样的硬骨头,只有警察才会有!”
“你说的没错,可如果他们并不知道我就是毕舟来呢?”亓弋的眼眸之中看不出任何慌张,而是出人意料的镇定与平和,“你既然说你了解中国警方,那你也该明白,我这样一个卧底了十年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宝贵的存在。只要我活着,就能带回太多的一手资料,甚至不夸张地说,能把整个集团都给端了。你觉得我的价值不足以让他们派遣行动部队来支援营救吗?没错,这里是缅甸政府管不了的真空地带,但你别忘了,我的背后是一个国力和军力都非常强盛的国家。现在已经不是三十年前了,我只问你一句,先生背后的那位将军,他真的敢得罪中国政府吗?”
“你试图把我绕进你的逻辑中。”塞耶提说,“没错,将军确实不会开罪于中国政府,可是这跟你并没有关系,如果你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三天了还没有人来接你?”
“因为我没有发信号。”亓弋坦然说道,“也因为,我觉得我能活下去。”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真的信仰忠诚,还是傻。”塞耶提嗤笑道。
亓弋并未理会塞耶提的嘲讽,仍旧平静:“看来我高看你了,你还是不够聪明。”
“咱们俩现在这样的状态,你却说我不够聪明?阿来,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我用了十年把你们骗得团团转,可你用了二十年,不仅没有报仇成功,还眼睁睁地看着DK培养出了两个接班人,提,你觉得咱俩谁更可笑?”
塞耶提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这一次,他望向亓弋的眼中多了几分戒备。
“跟我合作吗?”亓弋问道。
塞耶提:“不说内容不谈条件,想让我凭空答应你?”
“我改了地下室的引爆器,你放我走,我去引爆。接下来的事情,还用我说得那么详细吗?”
“如果你直接跑了呢?那我可得不偿失。”
“只要我回到境内,我就是功勋卧底。我会申请调回俞江,到时候,你想要的便利,我都可以给你。”
塞耶提眯起眼,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冷声道:“我可不觉得你会这么好心。不管你是不是毕舟来,回去你都会接受很长时间的审查,如果你在审查的过程中把我也交代出去了,那我可就倒霉了。”
“所以我说,我要炸了这里。”亓弋的眼中满是坚定,“不管我是谁,我的目标都只有一个,就是DK。只要他死了,我的目的达到,日后这里再有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如果他没死,那么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是爬也要爬回来。所以无论是哪种情况,你都是获利的。”
“毕舟来就这么恨他吗?”
“毕舟来是孤儿,没爸没妈,吃百家饭长大的。只有毕舟来不再跟他扯上关系,我才能回到安稳的生活中去。现在DNA技术这么发达,如果有一天亲子鉴定报告被摆在了中国警方的案头,你猜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所以他必须得死,我必须要抹去他的痕迹,才能让毕舟来跟着他一起死去。而且,有Nanda和Nando在,毕舟来怎么可能不恨?”亓弋呼出一口气,“提,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刨根问底,只要我们俩的目的是一样的,这不就足够了吗?了解那么多对你并没有好处,我的身份毕竟是卧底警察,这其中的道理,我想你应该能明白的。”
片刻之后,塞耶提将环在胸前的手臂松开,他站起身来说道:“可是我在这里把你杀了只会更省事。”
“如果你真这么觉得,那我无话可说。”停顿片刻,亓弋还是又补充道,“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你觉得这几天那俩孩子已经把我折磨成这样,却还是不敢下手杀我,是他们不够狠,还是有人不让?二十多年了,提,你等到了最好的机会,而这机会稍纵即逝,只在你的一念之间。反正我现在也是砧板上的鱼肉,你这刀是砍向我,还是转身扔向旁边,由你决定。”
“你真的是个很好的辩手,我承认我被你说服了。不过……”塞耶提走到亓弋身边,蹲下来与他平视,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胸口,“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让他们俩中的一人去引爆,而你,留在这里。我会打开这道门,如果你能逃出去并活下来,我们的合作就此达成。如果不能,那么明年今日我会替你烧点儿纸的。”
“成交。”亓弋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时间在一瞬间折叠又展开,亓弋仿佛飘浮在空中的没有躯体的灵魂,他看着爆炸发生,看着“自己”一步一顿地从囚室中逃脱,在山中躲藏。看着Nanda射出一枪,子弹穿透了塞耶提留下的两块铁片射进胸腔,看见满身血肉模糊的“自己”咬牙强撑精神,发出了求救信号。疼痛和绝望兜头袭来,把亓弋一遍遍砸入混沌的深海。他就像溺水者一样,拼命挣扎,拼命向上,想汲取更多的氧气,想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来给自己安全感。在每一次意识模糊的边缘,都有一个歇斯底里质问的声音强行冲破黑暗,一遍又一遍地敲打着亓弋。
闭眼,又睁眼,时间失去意义,生命的流逝感却越发明显,亓弋的视力已经逐渐变差,或许是头部受伤导致的,又或许,只是死亡降临的前兆。好在听力还没有受到影响,在听到远处传来的响动时,身体的本能先于大脑给出了反应。然而记忆在此时产生了偏差,他以为会听到暌违十年之久的那声“亓弋同志”,可落入耳中的,却是那让他熟悉又厌恶的口音和称呼:“塞耶来。”
亓弋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与海同深一样在鼻梁山根处有一颗浅痣的脸。不笑时三分像,笑起来倒有五分神似,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没有心的人是不会懂的,爱或许与样貌有关,但却绝不止于样貌。
“塞耶来,塞耶提来了,他有事要跟您说。”钟昊轻声说道。
“我睡了多长时间?”
“五分钟不到。”钟昊回答,“您就打了个盹,我刚才都没发现。”
亓弋撑起身子,搓了把脸,调整好心情之后说道:“嗯,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钟昊把床头的矿泉水放到亓弋手中,之后就离开了房间。亓弋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才看向坐在远处沙发上的塞耶提说:“你倒是躲得远。”
“我怕你没睡醒先掏枪,自然得躲远点儿。”塞耶提这才起身走到亓弋床边,拉了椅子坐下,“昨晚没睡好?”
“我就没有睡好过。不像你,没心没肺的。”
“随你怎么说。”塞耶提没有争辩,他抬手指了一下刚才坐过的沙发,“防弹衣,明天记得穿。”
“你干脆给我找个桶装起来得了。”亓弋道,“想杀我的人确实不少,但没人会莽到在明天那种场合杀我。”
塞耶提盯着亓弋看了两秒,笑道:“原来你那天在生日宴上是这个意思。”
“你真以为我会被坤木激怒?拿他当只鸡罢了,不然满院子的猴子都上蹿下跳不知分寸。”亓弋冷冷说道,“杀鸡儆猴这事虽然老套,但管用。努珀没有找来,就证明他咽下了这口气,这事可以结束了。”
“便宜他了。”塞耶提道。
亓弋:“你知道的,我的目标从来不是他们。”
“知道,塞耶来的心比天高,这些碎催都没办法入你的眼。”塞耶提道,“不过防弹衣还是要穿的。聪明人知道明天那个场合不能出手,但保不准有别的莽夫。这几年各家手下都有折损,新上来的人不知道前面的纠葛,做起事来也没轻没重的。你得留心。”
“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章
另一边,兰正茂正在回答海同深提出的问题:“当年亓弋和钟提达成了某种协议,钟提帮助亓弋出逃的同时,也能达成他的目的。钟提是非常会权衡利弊的,而亓弋又非常擅长利用优势揣度人心,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将亓弋成功营救回来。亓弋伤得非常重,昏迷了五个多月,醒来之后他就说他要回去。我当然不可能同意,不只我,所有参与到这个案子中的人,都不同意他回去。因为很明确的,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但是那时候他却说,他并没有暴露。我当时以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真实的身世,但实际上那个时候他只是心中有了怀疑而已。我清楚地记得,在他醒后第一次要求跟我单独对话时,他问过我一个问题。”
“老板,我到底是谁?”
兰正茂看向躺在病床上根本无力起身的亓弋,心中第一次有了不敢面对的慌张,他回答说:“你是我们的同志。”
“我不想听废话。毕舟来是真实存在的人,否则我不可能还能活下来。”亓弋说道。
当然,这样的对话是兰正茂曾经预料过的,他平静回答道:“进入2000年之后,随着技术的发展,各省信息逐步开始联网,并通过人口普查清理系统之中的死户以及无效户籍信息,我们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筛选出了一部分确认无效的信息进行有意的保存留档,为各地尤其是边境地区的缉毒、刑侦以及国安行动做准备。至于毕舟来这个身份,确实如你所说,毕舟来是存在的,只不过那个孩子早就死了。后续为了更加方便你进行卧底,我们又给毕舟来更新了户籍和学籍。”兰正茂起身,把吸管插在水杯里,递到亓弋嘴边,“喝口水,听我说。”
亓弋动弹不得,自然也就只能听从兰正茂的安排了。
看着他喝了水,兰正茂才继续说道:“你放心,无论你是怎么骗过那边的人的,只要你回来了,这件事就算尘埃落定了。好好养病,该有的功勋奖赏不会少了你的。”
“您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亓弋松开了吸管,说道。
“你要不要与我们给不给你并不冲突。”兰正茂把水杯放回到床头桌上。
亓弋:“既然他没有死,我就要回去。我已经在DK面前坐实了自己就是毕舟来,老板,现在不是您让不让我回去的问题,而是我必须回去。在他们看来,我是回来卧底的,所以我早晚都要回到那边。他们需要在警方内部有眼线,而我们也需要继续深入了解那边的情况。我继续做中间人,才能为以后剿灭他们做准备。”
“我们从来没有这个先例,这不可能的。”兰正茂严词拒绝道。
“但是每件事都是单独的个例,所有事情都要有第一个去做的人。老板,我真的可以——”
兰正茂抬手打断了亓弋的话,说道:“这事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连坐都坐不起来,想做什么都不可能。你休息吧。”
…………
“可您最后还是答应了。”晏阑说道。
兰正茂道:“是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他。医生信誓旦旦跟我说,他一年之内绝对不可能下床,所以我才特意说了一年为期,谁知道他不仅下了床,还恢复了体能。后来我们又用审查谈话来拖延时间,但金志浩落马,全省跟着动荡,绿水鬼渗透入境,我们没有时间再慢慢筹谋布局,这个时候确实只有他最合适了。所有人都知道重新启用已经明确身份的卧底意味着什么,但确实就像亓弋说的那样,总有人要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实更重要的是,他本人的意志以及意愿非常强烈,他没有丝毫退缩和畏惧,也已经做好了再次面对那些人的准备。”
晏阑问:“您当年回来之后,也想回去,是吗?”
“是啊,没抓住孔德,我非常不甘心,所以我能理解亓弋的感受,也明白他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兰正茂怅然一笑,看向晏阑说,“只是我当时没有他这样的机会,其实要是真有机会,我或许也不一定就会去,因为你和小曦。”
“要是有机会您肯定得去。”晏阑说道,“您就不用跟我面前故意说这种话了,反正我是不会信的。不用拿我当三岁孩子一样哄,您如果有机会回去却没去,我现在大概更不可能坐在这里跟您心平气和地对话了。”
苏行拍了一下晏阑的手背,转而对兰正茂说:“爸,他是想说,您肯定不是因私废公的人。”
“等听完我接下来的话,你们还有机会选择以后对我采用什么态度。”兰正茂端起茶抿了一口,而后把茶杯放在手中轻轻转着,安静片刻,才再次开口说话,“一直到727爆炸案发生之前,月牙湾对我的悬赏都还在,往好的说,是我的出行受保护,关起门来自己说,就是我的行动是受限的,只要离开北京就必须报备,并等待批准和安排安保。我是真的怕把危险带给阑阑和小曦,那些年小曦身体还好的时候,每年都会到北京来出差,其实晏家的产业根本还没铺到北京,那所谓出差,不过是来看我而已,当然这些都是瞒着阑阑的。”
“我知道,我又不傻。我妈每次带回家的东西都明显不是她会给我买的。”晏阑低声咕哝道。
“行,你知道。”兰正茂和蔼地笑了笑,接着讲述起来,“接着说说727案吧。当年所有相关文件都很明确地指出,盛康华这个病人是在5月份第一次找到成医生就诊。当时给他做了检查,他的身体状况、病情程度以及家庭资产都不支持他进行手术治疗,所以后续成医生按照终末期肝硬化的治疗标准对他进行了姑息治疗,并跟他详细说明了情况。盛康华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没有选择继续留在院内治疗,而是开了最便宜的止疼药,出院回家,并签署了知情同意书。从那之后一直到7月27日之前,他都没有出现在医院过。727爆炸案之前,我因为一些原因被隔离审查,时间大概有两年,我出来的时候应该是4月份,在知道小曦生病要做手术之后,我当月就打报告申请
回到平潞。前年金志浩在审讯中交代,是他向DK那边泄露了我的行踪,当时我就有推测,4月我回平潞,5月那边就开始对我进行了目标监测,同时安排了盛康华。”
海同深疑惑道:“金志浩那个时候就黑了?而且他怎么知道您的行踪的?”
“他当时是省厅内保总队的,我到平潞是由他对接的本地安保,所以他应该算是系统里最早知道我和阑阑关系的‘外人’。毕竟这些年阑阑的档案上父亲那一栏一直都是空的,没有人能从档案上找到我们俩的关系。”兰正茂说,“而且,金志浩从一开始就在汲汲营营,为着往上爬不择手段,甚至可以说,他是主动搭上了黑恶势力的关系,而我的行踪就是他的投名状。”说到此处,兰正茂把目光落在了晏阑身上,“所以,这些年你一直怪我害了你妈,其实是对的,727爆炸案就是因为我。”
晏阑低了头轻声说道:“我没怪您。”
兰正茂则呼出一口气,似是欣慰,又似是释然。他说道:“因为727案当时确实人证物证都很清晰,患者挟私报复这个理由太充分,而且在那件事后我的悬赏还一直挂着,DK那边也没有任何异动,其他相关人员也都还在服刑,所以这件事就被我忽略了,这确实是我的问题。金志浩交代情况之后,我重新梳理当年的事情以及缅北那边的关系纠葛,再结合这两年阑阑一直追查的盛康华的事情,现在我的想法是,727爆炸案是DK集团和温东集团的利益互换。”
“昨晚接到小海电话之后我画了个草图,画得不好,你凑合看。”兰正茂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一张纸,递给海同深。原本海同深是单独坐在单人沙发上的,他接过那张纸后就打算起身挪到大沙发上挨着晏阑坐,和他们一起看。但兰正茂却说:“你自己看就行,他们俩查得都差不多了。”
“好。”海同深点头。
兰正茂:“这件事其实要追溯到当年福利院爆炸那件事。刚才我说过,当年爆炸案发生之后,在确认受害人身份的时候我们查到了其中一个孩子实际上是有领养人的,只是领养人选择先以资助人身份委托福利院对孩子进行照顾,孩子身亡之后我们联系资助人,发现那是个假身份,顺着查下去,就查到了温东。根据情报显示,温东当年曾经有过两个孩子,有一个男孩丢了,丢失的孩子与在爆炸中身亡的孩子年龄相仿,我们保留了那个孩子的DNA样本,后来想办法拿到了温东的DNA样本进行比对,确认福利院死亡的那个孩子与温东有亲缘关系。这意味着,当年那场爆炸,钟提想炸死的毕舟来没死,但意外炸死了温东的孩子。当年那个行凶人想报复沈婷是真,但让他知道
沈婷的行踪,并给他提供了炸药的是钟提。那个行凶人在爆炸中身亡,这就导致了后来没有人知道当年钟提在其中的操作。而明确知道温东的孩子也死在了爆炸之中后,钟提抢先一步,引导了温东和DK的私下勾连。那场爆炸可以明确的信息就是毒贩报复缉毒警,而那名毒贩的行动是吞埃落网的连锁反应,这事对于温东来说有一种哽着一口气想报仇却报不了的感觉。首先他明确知道他们做的事情是违法的,那么吞埃集团的覆灭在温东看来是本来就存在的风险。吞埃被抓,他手下的人因为没了活路报复社会报复警察,导致温东的儿子意外死亡。实施爆炸的人当场死亡,根本诱因吞埃被警方抓获,温东想让人偿命都找不到对象。所以当DK找到温东,以赔给他一个儿子的条件来
谈判,温东很容易就上了钩。”
“是……梭盛?”海同深问。
“没错。”兰正茂点头,“DK能查到的最后的信息就是福利院的爆炸,之后虽然毕舟来的户籍仍然在,但他找不到人。毕舟来因为一场爆炸生死未卜,当DK通过线人知道了我也有个儿子,还平安长到了15岁的时候,你们应该能猜到他会做什么。”
晏阑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握紧了苏行的手。当年盛康华一直在药房门口徘徊,而晏阑因为跟兰正茂争吵赌气跑到了手术室等候区外的走廊上,炸弹定时器的开关就在盛康华手上,他可以选择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引爆炸弹。十秒倒计时,并不足以让他从走廊处跑到远在另一边的兰正茂旁边,但却足够让晏阑完成从手术室门口跑到走廊里,到达盛康华身边并在听到倒计时后拉着身边小孩子趴下这一系列动作。十多年前的场景再度清晰地重现在眼前,晏阑记得自己当时赌气跑开,但又因为担心手术室里的母亲,所以在离开等候区后就停了下来,他在距离盛康华五步左右的位置看见了年幼的苏行,和苏行几乎同时听到了倒计时声响,在他把苏行扑倒的同时,兰正茂在他身后示警
的声音也响起,紧接着爆炸就发生了。如果是盛康华在看到自己从兰正茂身边跑开后就按下倒计时,那么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苏行自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回握了晏阑,同时说道:“温东的儿子是真的死在了那场爆炸里,所以温东对于炮制一场爆炸杀死当年的卧底的孩子这件事是有偏向的。当DK找上温东,用这件事做饵,两个人一拍即合。DK需要一个背景干净并且即便被追查也不会查到自己身上的死士,温东知道盛康华的肝病已经基本没的治了,而且能够买通盛康华做这件事的人很多,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他也并没有什么危险。”
“没错。”兰正茂接着说道,“还有就是,温东能够用盛洪鹏来拿捏住盛康华,说明盛康华到平潞看病之前,盛洪鹏就已经成为了梭盛。只要盛康华完成任务,梭盛就能平安长大,同时成为温东的义子。温东通过这件事收揽了盛康华手中的资源,得到了一个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小孩子,同时还从DK手中分到了一杯羹。而DK那边,他向我报了仇,拉到了温东的合作,收下了金志浩的投名状,把平潞市和整个霁州省的关系网打通连接了起来。两个人各取所需,所以才有了727爆炸案。无论是当时亲自参与执行的盛康华、黄新,还是后续善后的薛小玲、肖鹏飞肖鹏跃兄弟,包括负责传话的周建兴和金志浩,这些人都只知道一部分,没有人能完全掌握这场爆炸的真实原因
和全盘计划,因为无论从哪一个人的角度来看,这件事都是逻辑通顺的。”
苏行呼出一口气,说道:“是啊,就算当年我爸侥幸逃脱了,再追查下去,最多也就查到黄新违规用药,再深的肯定查不到了。而且前年我们那么深挖彻查,也只查到了周建兴就截止了。还是到了现在,有了弋哥提供的这些线索,才把背后的根源挖出来。这DK……太可怕了。”
“是T。”海同深出声纠正道,“亓弋之前说过,T作为DK集团的军师已经二十年了,727爆炸案发生在十八年前,所以这件事应该是他策划的。”
兰正茂点头:“没错,这是钟提设计的。钟提用这个方法把DK和温东拉到了同一张桌子上,打通了他们两个的关系,他们互相掌握了对方的把柄,这件事基本就不会再被翻到明面上,那么即便日后DK起了疑心想要追查当年福利院的爆炸案,也不会大张旗鼓去查,这样钟提就能有时间在中间搅弄,掩盖自己与福利院爆炸案有关这个事实。”
“有这脑子干点儿正事不好吗!”晏阑吐槽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海同深对照着兰正茂给他的人物关系图,结合刚才的情况介绍,大概梳理出了前因后果。他知道今天这样的机会很难再有,所以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快速整理出仍旧未被解决的疑问。
“兰叔,刚才您说的关于T的这些内容,是亓弋查到的吗?还有这个T,他知不知道自己被亓弋利用了?他的立场到底是什么?”海同深问。
“关于钟提的很多情况,确实都是亓弋前些年查到的。至于立场,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忠于DK,而且他的目的是向DK复仇。在查到福利院爆炸案与钟提有关之后,亓弋选择了与钟提摊牌,也是在那时,亓弋得知了钟提的具体情况。用最简单的话来说,钟提与张聪拥有相近的身世经历,而比张聪的经历更多的是,钟提目睹了自己的母亲被DK用工具凌虐致死。”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兰正茂接着说道:“你们没听错。钟提的母亲叫铃铛,在钟提六岁的时候,铃铛突然毫无征兆地离开了家,之后没多久钟提的父亲去世,他就开始在寨子里吃百家饭。等铃铛再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四年之后,同时还带回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刚好四岁。一年之后,铃铛再次不告而别,把那个孩子甩给了钟提。同时寨子里也开始传起了闲话,钟提一个孤儿带着个不知道来路的小孩子,在寨子里很难活下去,他也不愿意再过这种日子,于是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揣在身上,带着那孩子跑去了缅甸,中间的过程不可知,总之后来的结果是他找到了铃铛。但是铃铛被囚禁了起来,钟提原本是想把铃铛救出来的,结果在偷偷跑去给铃铛送饭的时候赶上了DK去找铃铛。铃铛让他跑,他却只
是躲在了窗外,就是那一次,他目睹了DK的变态。按照亓弋转述的钟提当时的描述是,小臂长的工具,带着血从铃铛的身体里拔出来。事发时钟提十二岁左右,虽然他的小臂不及成年男性的小臂长度,但那个尺寸……如果钟提的记忆没有错乱的话,十二岁男孩小臂长度的工具,尺寸也已经很吓人。更何况当时铃铛还怀着孕。”
“铃铛怀孕了?谁的孩子?那个四岁的小孩又是谁的孩子?”晏阑追问。
“孕母计划的关键是在怀孕的女性,父亲是谁根本不重要,而且那些女性绝大部分都是被拐卖被强迫的,为了让她们听话,DK会用药把她们迷晕,所以事发后她们自己都不知道是被谁侵犯的。如果确认怀孕,她们就会被人贩子带回到境内卖给老光棍。老光棍们能买到媳妇,肯定会迫不及待与这些女性发生关系。我卧底的时候知道他在实施孕母计划,但我不知道他也会碰那些女性。在毕静离开之后,他表现得完全不近女色,对男女之事也没有丝毫反应。”兰正茂叹了一声,道,“扯远了,说回钟提。在目睹了自己母亲的惨死之后,钟提的心理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恨上了DK。他顺着铃铛留下的遗物和痕迹开始调查,通过各种细碎的线索,找到了当年
护送毕静到边境线上的蛇头,又通过蛇头摸去了医院,并顺着查到了福利院。那个时候钟提还未成年,就算是再有戒心的人,对待未成年的孩子也总是会放松警惕,再加上钟提确实脑子很灵光,很快他就认识了阿明,也就是福利院爆炸案的始作俑者。他用了小半年的时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阿明,最终推动了阿明成为人肉炸弹。在那场爆炸之后,DK实际上失去了吞埃的信任,所以他不敢多做什么,更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毕舟来。在我逐步走到吞埃身边之后,DK曾经让我帮他找过毕静和毕舟来,那是在109专案收网前一年左右,所以可以确定的是,直到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找到毕舟来。109专案收网之后,DK要重新聚拢一批手下,新人想要获得信任是需要时间的,
在那段时间,DK不可能把他有孩子这事透露给任何一个人,因此可以推断钟提应该是先于DK摸到了毕舟来的消息。后面钟提得到DK的信任,也是因为他找到了毕舟来曾经住过的福利院,给了DK寻找的方向。”
“他确实太聪明了。”海同深感慨,“他到DK身边其实是为了报仇?”
“对。”兰正茂说,“钟提的目的非常明确,所以亓弋当年才能利用这一点跟他谈判并获得他的帮助。”
“等等,钟提不是还有个弟弟吗?”晏阑说,“刚才您说铃铛带了个孩子回去甩给钟提,后来又走了,那孩子呢?”
兰正茂沉默了一会儿,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而后他看向苏行,说:“之前小廖让你做的那个DNA鉴定。”
苏行愣愣地看向兰正茂,甚至都忘了呼吸。晏阑攥了一下他的手:“什么DNA鉴定?”
苏行回过神,用力地吞了一下口水,表情仍是震惊的,他说:“之前廖叔给了我一个DNA样本,让我跟之前那具无名尸进行比对,这两个样本具有相同的mtDNA序列,比对结果是……是属于相同母系的亲属……”
“那具尸体……是……钟提的弟弟?”海同深再次向苏行确认道。
苏行回答:“不排除这个可能。但mtDNA只由母亲遗传给孩子,不具备单一性,所以还是不能确定那个人是谁。”
“钟提,把自己同母的弟弟,培养成了亓弋的替身,然后扔给我们……了?”晏阑都已经要不会说话了。
兰正茂点头:“是的。按照亓弋之前带回来的情报,钟提身边一直有一个人,那个人多年来深居简出,跟钟提关系比较亲密。以前亓弋并没有感觉,但在道钦被杀之后,亓弋突然意识到,那个人就是作为自己的替身而存在的,因为那个人的身形跟亓弋非常相像。但是钟提是个做事不会留下痕迹的人,没有证据,亓弋也没办法说什么。在最后和钟提的谈判中,钟提曾经提到过,从很早开始,那个人就已经是亓弋的替身了,而这个做法是DK授意的。也就是说,DK早就认出了毕舟来并准备了金蝉脱壳的方法,而钟提则是把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献给DK当作投名状,以此来博取DK的信任。亓弋只知道那个人叫阿温,其他的信息都不知道,至于他们的亲缘关系,也是后来我
们彻查钟提身世的时候产生的怀疑。现在有了DNA的确认,这个猜想就基本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