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一例外,这些行动都失败了。
宗主原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关起门来默默处理了这件事便也罢了。
可惜,如今化灵师并不只是逐戮殿才有,许多地方都新起了宗派,来分这一杯羹。
原主对自己已经被盯上的事一无所知,再又一次探查到鬼门消息,并找上门时,却发现自己去晚了。
一整个村落的人已然被屠杀了个干净。
只剩了一个活口,是其他宗门的内门弟子。
原主一手持剑,正欲询问那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料那人早已被宏愿买了命,突然暴起,自己捏着原主的剑刃,捅进了自己胸膛。
而与此同时,各方门派的人也纷纷赶到。
每个人都亲眼看见了那人死在原主剑下,而最糟糕的是,经过调查核实,与那人同行的几位化灵师,皆是死于人为,而并非邪祟之力。
原主有口难辩。
他被关押于逐戮山谷之下,祈求宏愿为他作证。
但宏愿却道貌岸然地为难道:
“封锁鬼门乃每一位化灵师毕生所愿,为的是人间太平,百姓皆安。”
“我虽与你情谊匪浅,却不能放任你再为所作歹,与邪祟为伍,为祸人间。”
“你若愿意自戕,待你死后,我愿替你保留一丝魂魄,送你往生。”
“你若非要挣扎,那便只能随了世间百姓的愿,随了天下间所有一心驱鬼降魔的化灵师之愿,让你魂飞魄散了。”
而原主被关押,先前那些被宏愿从中作梗才行动失败的罪过,也在宏愿的蓄意安排下,全部归咎到了原主身上。
原主声名狼藉,在无数人的声讨中,带着满身脏水,被碎了仙骨,剥皮抽筋,最终枉死在唾骂声中。
沈云见蹙眉:
037道:
这一世原主留下来的记忆空白了很多处,有关于他执行任务的那些部分全部是极为模糊的不明朗画面,草率至极。
说不清究竟是原主自己真的忘记了这些事,还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影响,记忆被干扰,被迫呈现出模糊和空白的模样。
除了原主上辈子生前过往的大致走向,现在很多事都扑朔迷离。
沈云见只知道,眼下,为他奉茶的,是原主的大徒弟金安。
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名为青桥的县城。
而这间茶楼之所以有这么多的人,在听这鬼神之事,也正是因为,这段时日,青桥县发生了一桩怪事。
沈云见看了一眼为自己奉茶的金安,眉清目秀,恭恭敬敬,显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淡淡道:
“过往之事,便是亲眼所见,事后听人议论的多了,也难免被篡改了记忆。”
“七百年前的事,无论是大长老,还是这说书人,无非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言下之意,孰真孰假,听听便罢了,不必往心里去。
金安明白沈云见的意思,低垂着眉眼:
“师尊说得是。”
沈云见轻轻啜了口茶盏中的茶水,问他:
“此行功课可做足了?”
金安点头:“翻阅了卷宗,也走访了一些人家,说法大致相同。”
沈云见放下茶盏,合眼靠在躺椅上:
“说。”
金安坐在沈云见身边,清了清嗓:
“青桥县有一染坊,坊主姓靳,五十又三,家大业大,但命里带煞,无父母兄弟,早年间死了两任夫人。”
“七年前,他又花大价钱娶了县里一赌鬼的女儿,叫雨娘,出嫁那年,年芳十八。”
沈云见闻言,睁开眼:
“那靳坊主,岂不是比她爹还大?”
金安点点头:“比她爹还要年长三岁。”
沈云见闻言,来了点儿兴趣:
“继续。”
第205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二)
金安继续娓娓道来。
这雨娘,桃李年华,嫁与比自己亲爹还要大三岁的靳坊主,本就心灰意冷。
而这靳坊主还是个没用的,自己不行,就知道想法子折腾雨娘。
雨娘嫁进靳家,苦不堪言。
这靳坊主虽无儿无女,但早些年有位故人,突逢变故,留下了一个儿子,叫谢川。
靳坊主便出了趟远门将谢川带了回来,不曾正式收养,却也待其如亲子,送其出去读书。
这个谢川,读了书回来,原本是打算在靳坊主家住一阵子,就出去开间私塾的。
但他遇到了雨娘。
起初,谢川对雨娘只是存了几分怜悯之心。
但两人年纪相仿,话又投机,谢川常帮雨娘做事,渐渐相处下来,感情就变了质。
谢川留在了靳坊主家,背着靳坊主和雨娘私通。
不出半年,雨娘便有了身孕。
起初谢川和雨娘也惊慌失措了一阵子。
但靳坊主却过分自信,对自己没有清楚的认识,也从没想过谢川和雨娘会搞到一起。
得知雨娘有了身孕,大喜过望,摆了三天流水席。
雨娘生了个男孩儿,取名靳澈。
沈云见听到这儿,瞳孔顿时一阵收缩:
“靳澈?”
金安点点头:“对。”
沈云见觉得自己眼皮在狂跳,他蹙眉道:
“长话短说。”
金安哦了一声,慌忙继续。
雨娘在生了靳澈之后,并没过上几天好日子,靳坊主便又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雨娘。
谢川受不了雨娘一直受他折磨,几次想下杀手,却又没胆量。
但好在,老天开眼,靳坊主在靳澈三岁那年得了痨病,一病不起。
原本,雨娘想着送走这老东西便罢了。
结果这靳坊主却在病后写了封信给他的老友,想让那人将靳澈接走,让雨娘给他陪葬。
这便惹恼了雨娘和谢川,直接将靳澈的身世捅了出去。
至此以后,还天天当着靳坊主的面和谢川打情骂俏,让靳澈叫谢川爹。
靳坊主也是个狠人。
他受不得这种屈辱,给染坊的工人放了假,又在谢川和雨娘的饭菜里下了药。
拖着病体,绑了谢川和雨娘,在谢川清醒后,当着谢川的面,挥着菜刀将雨娘砍了个稀碎。
谢川吓疯了,想跑跑不了,被靳坊主提着脚踝,塞进了后院装满了染料的染缸里。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楼阁上的靳澈尽收眼底。
靳坊主一直待靳澈如亲子,他招手,让靳澈下来。
靳澈便乖巧地下来,不哭不闹看着他。
他让靳澈喊爹,靳澈便乖巧地喊爹。
靳坊主关了染坊,这之后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
沈云见听到这里,也不禁觉得这一家人各个扭曲变态不像话。
他蹙着眉:
“既然是关起门来的事,如今又如何闹得人尽皆知了?”
金安道:
“因为这些,是靳坊主自己写出来的请罪状,半个月前,他向衙门投案自首,将这一纸罪状贴在了衙门大门口。”
“人抓走了吗?”沈云见问。
金安摇头:“人死了。”
他说完,又犹豫了一下,换了个说法:
“应该是死了。”
沈云见蹙眉:“什么叫应该?”
金安挠挠头:“从这罪状被贴到衙门后,这靳家,就关紧了大门,至今不曾打开过。”
“衙门派了人去捉拿靳坊主,但这靳家的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就像是被上了结界。”
“而这怪事,也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
靳家大门被贴了封条,衙门的人就在门外守着。
白日里一切正常,可这一到了夜里,院子里的灯笼,便亮了起来。
院子里不仅有染布的声音,还有男人的说话声,女人的笑声。
而据早些从靳家染坊被辞退的人说,自打雨娘死后,这靳家染坊,早就不做生意,也没人了。
这些年,靳家人不出门,饭菜都是靳坊主从客栈订好送到后门的,一直是靳澈出门去取。
而自打靳家上锁之后,已经好些天没人去靳家送过东西了。
而最可怕的,是七日前,一位曾经在靳家做过工的妇人,半夜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当时妇人秉烛下床,搁着门板问了一声:
“什么人?”
门外便传来了一道女声,问她:
“买布吗?什么花色都有。”
妇人原先也是干这一行当的,当时没多想,只当是女人家为求生存,辛苦到这时候还没歇着,便打开了门。
夜里光暗,妇人入眼,只看见那女人手里,拿着的全是红色的布料。
见她开门,还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买布吗?什么花色都有。”
妇人看着那一排红彤彤的布,刚想问一句,其他花色在哪呢,一抬眼,却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正是雨娘。
妇人吓坏了,一把便将手里的烛台丢了出去,反手关住门,插紧了门闩。
这之后,又有几人,也遇到了深夜造访的雨娘。
沈云见听完这些,眉头都拧在了一起,问金安:
“那孩子呢?”
金安摇摇头:“怕是,应该也死了。”
沈云见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037:
037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它一直不能清晰地捕捉阿澈此人的灵魂。
而且它现在有另一件事想不明白,对沈云见道:
沈云见喉咙一紧:
037道:
沈云见带着金安,从茶楼出来,直奔靳家而去。
越是靠近靳家的地方,人就越少。
他围着靳家转悠了一大圈,最后在贴着封条的大门口站住脚步。
七日前,靳家门外尚且有衙门的人守着。
但自打雨娘的事一出,就连衙门的人也不敢来了。
沈云见走到大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无人应。
他试探着伸手推了推那扇门,纹丝不动。
此时正值午后,碧空如洗,阳光晃的人睁不开眼,金安站在沈云见身后,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看着靳家那扇紧闭的大门,对沈云见道:
“师尊,要不咱们夜里再来?”
第206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三)
知道那个叫靳澈的孩子还活着,沈云见心里倒是不再那般焦躁。
况且距离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于是沈云见点了点头,在金安的眼皮子底下,飞身翻进了靳家的院墙。
金安一惊,也连忙跟上。
沈云见落于墙内,只见院落之中杂草丛生,显然是许久不曾有人打理。
前院空荡荡,只有花厅大门前挂着两个落满了灰的大红灯笼。
房檐下结了蛛网,看上去不像是只有半个月没人的模样。
他推开花厅大门,伴随着吱呀一声,一阵潮湿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的物件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任何异样。
沈云见没有停留,来到后院住人的房门口,还没进门便闻到了一阵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