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程璐璐打断了:
“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程璐璐便起身,独自一人往楼上走去。
她想去问问怀母的意思。
那几位小姐留在原地,看着程璐璐离开的背影,相互对视一眼都撇了撇嘴:
“八婆,假清高。”
话音刚落,客厅敞着的大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汽车行驶的声音。
两辆吉普在进门后直接往后院方向行驶而去。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正门口,车门打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了过来。
正陪着客人聊天说笑的怀父,见状道:
“阿澈回来了,我去看看。”
那几个小姐见状,也朝大门口走了过去,围成一团,等着看热闹。
怀澈趿拉着拖鞋,从车上一下来,就看见了朝着自己走来的怀父。
他神色淡淡,无视了那群围观群众,对怀父喊了声:
“爸。”
怀父看着怀澈这一身装扮,眉头就拧到了一起:
“你穿的这是什么东西?家里这么多人,太不正式了,不像话。”
怀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大背心:
“我穿的您父亲的衣服,您要觉得不像话,不如给他老人家去通电话,好好教育教育他。”
怀父抬手拍了怀澈肩膀头一巴掌:“浑小子,怎么跟你爹说话的。”
怀澈这个德行在港市这个圈子里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众人开始轮番热情地跟怀澈打着招呼。
怀澈随口敷衍了几句,便绕到车子另一边,拉开了车门,对着车里的人伸出了手。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上了怀澈的掌心。
手指腕间没有任何首饰。
接着,一只穿着浅色男士皮鞋的脚,便从车里迈了出来。
平整干净,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西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腿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茫然。
再然后,所有人便都眼睁睁看着怀澈牵着的人下了车。
身材清瘦笔挺,干净清爽的短发,皮肤瓷白,五官清俊,一双桃花眼微微垂着,纤长的睫毛离得老远都能看得清晰。
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村婆。
是个男人。
一个男生女相,长得极为漂亮的男人。
站在怀澈身边,活脱脱就是个矜贵优雅的小少爷。
所有人面面相觑。
每一个做好了准备要看热闹,或是想要给沈云见难堪的人都僵在了当场。
怀父也茫然了,刚想问问怀澈到底在搞什么东西,还没开口,先前还等在楼上的怀母就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她看了看怀澈,又看了看站在怀澈身边的沈云见,上前几步,走到两人面前:
“不是说要带女朋友回来吗?”
怀澈啧了一声,对着怀母笑道:
“开个玩笑啊妈,我哪来的女朋友?”
他伸手揽住沈云见的肩膀:
“介绍一下,沈云见。”
怀母查了沈云见半个月。
将沈云见从生下来到现在的所有过往查了个底朝天,怎么可能不知道沈云见应该是个女孩儿?
但有些事,不是能当着外人的面直接拆穿的。
她在反复确认,自己没听错名字之后,将目光转移到了沈云见身上,盯着他看了半天。
不动声色地对他伸出手:
“你好,我是怀澈的母亲,经常听他提起你。”
沈云见握住怀母的指尖,低头给了她一个极为绅士的吻手礼,礼貌地笑着道:
“很荣幸见到您,接下来,可能要多有打扰了。”
男人的声音。
除了那张让人稍有些迷惑的脸,没有丝毫女性特征。
怀澈引路,带着沈云见一路往自家客厅里走去。
怀母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沈云见。
言行举止之间没有半分女性特征。
怀母和怀父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示意怀父有什么话,关起门之后再说。
而那些做好了准备想要给沈云见一个下马威的其他小姐们,此时也是一阵相顾无言,不知所措了起来。
怀家有专门待客的宴会厅,两张偌大的圆桌刚好容纳下今晚来赴宴的宾客。
原本,怀母并没将沈云见的位置安排在主桌上。
但现在情况有变,怀母一时间竟分不清楚沈云见到底真的是沈家村那个沈云见,还是怀澈找了什么人来冒名顶替。
前者,按理说应该是个姑娘。
而后者,怀母又不得不怀疑怀澈这么做是不是另有什么深意。
沈云见打从那个吻手礼开始,一举一动都和乡野村夫这种词完全搭不上边。
此时他理所当然地被怀澈带上了主桌,抬手倒茶的姿势不仅熟练,还很美观,现在就算是他亲口承认自己是从沈家村出来的,怀母都不敢全信。
相比之下,穿着背心裤衩老汉拖鞋,两条胳膊晒得黢黑的怀澈,倒是更像从村里干完活儿来的。
岑老爷子最近身体欠佳,不乐意出席这种场合,人不在。
程总督今晚有会要开来不了,程璐璐代表其父,坐在怀母右手边。
她来来回回打量了沈云见许久,才蹙着眉头,小声询问怀母:
“岑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198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二十七)
一小时前。
沈云见和怀澈见到了老陆。
老陆先是跟怀澈寒暄了几句,这才将衣服拿了出来。
怀澈看了眼那套西装,递给沈云见:
“去换上。”
沈云见挑眉:“男装?”
怀澈嗯了一声:
“港市没人认识你,小云哥,我想,你的人生,大概可以从这里,从今晚,重新开始。”
沈云见抿了抿唇,明白了今天早上出门前,怀澈硬要让他戴这顶大帽檐的网纱帽的用意:
“那你打算怎么解释?”
怀澈摇头:“不用解释。”
如果从头到尾将所有事都向怀父怀母摊牌,沈云见的身份就只能是这样任由他们拿捏了。
但如果什么都不说,他只表示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沈云见就是一个没有过往来历的人。
他顶替了“云丫头”的身份,是怀澈请来帮他做事的。
光是这份神秘感就会让怀母多出几分考量。
以后如何先不论,至少今晚,怀母绝对不会给沈云见难堪。
只要一开始占据了上风,后续的事,总能再想后续的办法。
沈云见明白怀澈的意思。
他想了想:“爷爷那边……”
怀澈抬手打断他:“爷爷早就知道了,他站在我们这边。”
沈云见喉头一梗:“但如果我……”
如果他就这样恢复男人的身份,他就很难在这个年代里,继续光明正大的和怀澈在一起了。
怀澈明白沈云见的顾虑,他望着沈云见的眸子,对他说:
“相信我,我会安排好一切。”
沈云见知道,怀澈一直对他原身的过往耿耿于怀。
虽然沈云见自己无感,但怀澈一直都希望他能用自己真实的样子行走于阳光之下,不畏世俗,坦坦荡荡。
怀澈说得没错,港市的确是一个适合他恢复身份的好地方。
如今这个契机正好还能从怀母未实施的计划那里扳回一局,可谓一举两得。
以怀母的性子,即便他一直维持女性身份,怀母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让怀澈娶了沈云见。
不如干脆恢复了身份,掌握主动权。
想通这一点,沈云见便直接去换了衣服。
衬衫,鞋袜,都是怀澈早就叫老陆准备好的。
换完了衣服,两人转头就从裁缝店后门出去,在隔壁街上找了家理发店。
沈云见剪了短发,卸了妆,这才从裁缝店正门穿了回来,再一次跟着怀澈回了车上。
一路上,司机几次开口想问什么,却始终欲言又止。
怀澈从后视镜里与那司机对视,问他:
“想问刚才的女孩儿去哪了?”
司机咽了口口水,没说话。
怀澈错开与他对视的目光,看向窗外,淡淡道:
“在怀家这么多年,你该明白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司机说了声是,不再吭声。
……
怀母目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是一无所知。
她在席间出去了一趟,问了随行的人,和怀澈一起从沈家村出来的到底是谁。
所有人一致认定是个女孩儿,但戴着帽子,帽沿上还挂了网纱,除了一双红艳的薄唇,一直没看清长相。
唯一能和眼前的沈云见对得上号的,就是那消失的女人,身高好像和沈云见相仿。
怀澈去了裁缝店的事不是秘密,怀母问了司机:
“你是说,那女孩儿在进了裁缝店之后就消失了,出来以后,就变成了男人?”
司机点头。
怀母想了想:“看得出来吗?他们是一个人吗?”
司机是人精,怀澈没有兄弟姐妹,这偌大的岑家虽说现在还是岑老爷子和怀母说了算,但怀澈毕竟是怀母的亲儿子。
家业迟早是要交到怀澈手上的。
而且人家才是亲母子俩,他们外人今天挑拨离间,明天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他只是摇头,模棱两可道:“不太像,夫人,进去的是个女孩儿,出来的可不是。”
怀母不好离席太久,问了几句,便回到了饭桌前。
面对程璐璐的询问,她只是淡淡道:
“是男人不更好吗?至少说明,阿澈那孩子并没有交什么女朋友,现在他人也回来了,你努努力,还是很有希望的。”
程璐璐没吭声,眼神却一直在沈云见和怀澈之间打转转。
但怀澈和沈云见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交流。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在饭桌上看似各自吃饭的两个男人,此时此刻,桌子下的小腿,会不要脸地偷偷勾搭在一起。
直到宴会结束,怀家送走了今日所有到访宾客。
那些怀揣着目的的人,目的都没有达到。
只有程璐璐,大抵是因为心情不好,喝多了酒,留在怀家,先回了客房。
“这不是白办了?”
怀父送走了客人,扭头对怀母道。
他是个没主见的,做人的原则就是听老婆的话。
怀母做事很少过问怀父的意见,闻言也没跟他说什么,只是捏了捏他的手臂,有些疲惫道:
“我去找阿澈聊聊。”
此时,怀澈正在带着沈云见参观自己的房间。
给沈云见展示自己前些年收藏过的一些小玩意儿。
怀母来的时候,两人正亲亲密密坐在一起研究一只青花小瓷碗。
房间门没关,怀母看着沈云见拿着那只瓷碗,对着灯光看了看,对怀澈道:
“青花缠枝花卉纹高足碗,器型很标准,釉色比永乐时期偏白,青花发色深入胎体,釉面润泽有疏光。”
“东西不错啊,你还有这爱好呢?”
怀澈此时比沈云见更惊讶:
“云哥,你还会看这个呢?”
他话音刚落,沈云见便突然回头看向了门外,然后将那只瓷碗放到桌子上,对着怀母礼貌的点了点头。
怀母在打量,审视沈云见。
但她没直说,只对沈云见道:“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房间我安排好了,就在隔壁,阿见,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