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一头雾水,“胡说八道什么呢,景儿啥时候吓你了?”
路二摆摆手,“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就把方才遇上的事儿说了。
姜氏笑的不行,“咋都传成这样了?”
屠户和路景说话那会儿,她就在边上,都听见了。
路景也很无奈,“爹,不是这么回事,别信。”
“啊?”路二一脸茫然,“到底咋回事啊?”
“我教了一个新的东西,颜夫子叫大家学,就这么回事儿。”
“这么简单?”
“对啊。”
路二傻眼,“那外头咋传的那么吓人?”
路景摊手。
三人正说着话,院外突然听见有人喊:“姐,姐你在家不?”
路景赶紧往屋里躲,“就说我还在铺子里没回来。”
姜氏无奈道:“准是为这事儿来的,一会儿你说话注意着些。”
路二点头。
院门打开,对上一张灿烂的大笑脸,姜氏一眼认出来是她弟媳妇儿。
她娘家孩子多,上头四个女儿,生到第五个才生出了儿子。
姜氏排行老四,自小便是爹不疼娘不爱,因着和小弟年纪相差不大,还老是受小弟欺负。
长大以后寻摸亲事,运气不好又找了路二这个家里没钱公婆还偏心的夫家,于是更不受娘家待见了。
刚嫁过来那几年,姜氏逢年过节还回去走动走动,但每回回去也拿不出什么好礼,她弟媳妇儿总没个好脸色,后来她也就识趣不回了。
弟媳妇儿主动上门,这可是头一回。
“四姐,是我呀,巧娘。”巧娘把右手牵着的男孩推到姜氏面前,“虎子,快叫四姑。”
男孩看了眼姜氏,没说话。
“这孩子,在家里还闹着要来四姑家呢,见着四姑就哑巴了。”
男孩不乐意道:“我才没有。”
巧娘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快闭嘴。”
“四姐,四姐夫,景哥儿在家不?”
姜氏摇头,“还在铺子里没回来呢。”
“这样啊,”巧娘往院里看了一眼,“要不我和虎子进去坐会儿?四姐,我们叙叙旧嘛,你说你,都多久没回去啦。”
姜氏尴尬道:“我们还得接元元去呢,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到现在都没回来。”
这便是委婉的拒绝了,但巧娘装作听不懂,还热情道:“我和虎子也一块儿去呗,他俩一般大,肯定能玩到一起去。”
姜氏:“……”
她看了眼路二,路二递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巧娘说着就来拉姜氏,热络的不得了,“四姐,走呗,可别叫元元等急了。”
姜氏把手抽出来,无奈道:“不用,我们自己去就成。”
巧娘脸色变了一瞬,但很快又堆起笑来,“四姐,你就让我们跟去瞧瞧吧,听说元元在知未学堂里读书呢,我家虎子可羡慕了,你就带我们去开开眼呗。”
这牛皮糖似的架势,姜氏哪里受得住,最后也只能把人带上了。
约莫半个时辰,院外再次想起了巧娘尖细的声音。
“虎子,你咋跟个哑巴似的,快和元元哥哥说话呀。”
“这孩子。”
“元元,你能不能和舅母说说,颜夫子是咋说的呀,你哥哥真的……”
路景把门拉开。
一见到他,巧娘立刻把话吞了回去,然后露出惊喜的表情,“景哥儿,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啦。”
路景笑了一下,“舅母。”
巧娘响亮地应了一声,然后一把把虎子推到他面前,“虎子,快叫景哥。”
虎子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然后不高兴道:“娘,我要回去。”
“和景哥说说话,说完就走。”
虎子瞪着眼道:“我不想读书。”
巧娘尴尬地拍了他一掌,“胡说什么?咱们在家里不是说好的吗?”
见儿子实在不争气,巧娘只好自己开了口,“景哥儿,你现在都当夫子了,要不你也教教虎子呗,虎子可是你弟弟。”
路景公事公办道:“可以啊,下回知未招学生的时候你带虎子过去就成,只要通过知未的筛选进去就成了。”
巧娘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我听说知未今年不收人了,要不你给说说呗,再怎么说你也是夫子,这个面子颜夫子总得给你吧。”
路景:“……”
“这个没办法。”
巧娘今日连连碰壁,装出来的和气模样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她冷哼了一声,“景哥儿,我看你在颜夫子那儿也不算什么嘛,这点要求他都不能依你吗?”
路景:“?”
好端端的干嘛说的这么暧昧?
什么叫“依你”?
“其实这男人哪,还是喜欢柔弱些好说话些的,和自家亲戚都处不好,将来进了门怎么打理和公婆妯娌的关系?男人找媳妇儿,不就图个贤惠能处事吗,光有才华有啥用啊?”
路景:“……”
为啥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就不懂了?
姜氏和路二也没听懂。
巧娘带着虎子气冲冲地走了。
路二担忧道:“你爹娘肯定要怪罪你。”
姜氏叹了口气,“怪就怪吧,这些年他们也没少怪过我。”
一家人都没怎么在意巧娘临走时的那几句话。
接下来几天,路家来试探的人就没停过,但路景一概都用知未当挡箭牌挡了回去。
那些还没有参加过知未招生的人家还好,可那些已经被知未退回来的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他们甚至开始劝路景自个儿办个学堂,自己当夫子。
路景多少有点无奈了。
于是下次去学堂的时候,他就把关胜叫过来,就传播谣言这事儿和他进行了严肃的会谈,关胜表示知道了,会出去辟谣的。
路景以为辟谣后就没事了,结果没想到麻烦事居然一波接着一波,而且居然又有人上门来提亲了。
第28章
午后的大槐树下,
照例围着一大群男女老少,作为全镇大小消息的重要传播站点,这里的热闹程度可不输前面那几条街市。
此时人群中央,
关胜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话:
“日后科举那事儿大家就别传了,毕竟是朝廷的事,咱们说多了不好。”
有人凑上来小声道:“关小哥,
那景哥儿教的东西到底会不会影响科举啊。”
关胜吐出嘴里的瓜子壳,意味深长道:“这个说不好,
且往后看吧。”
“那颜夫子咋说啊?”
“反正路夫子教啥我们夫子都不反对,少学不如多学,学无止境嘛。”
“关小哥,
”一位妇人压低了声音暧昧道:“婶子问你个事儿,你家颜夫子对景哥儿这一向还不错?”
关胜莫名道:“这是自然啊,
我们现在除了听我家夫子的,就是听路夫子的。”
妇人眼神很深,“我记得颜夫子还未成家吧,景哥儿先前的亲事又吹了,那岂不是正好?”
关胜手上动作停了一下,“这是我们夫子和路夫子的私事,
我一个书童哪能说。”
“你就说你家夫子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嘛?”
“夫子的心思我怎么好揣测。”
关胜以为妇人又要开始打听他家殿下的意向,便熟练地找着借口:“我家夫子爹娘都不在身边,他人又孝顺,肯定要看二老的意思啦。”
妇人不知为何竟露出个笑来,“如此便好。”
关胜:“……”
“关小哥,
你看啊,
你们学堂里头都是男人,就景哥儿一个哥儿,
这来来往往的难免遭人闲话,你说是不?”
关胜一脸的无所谓,“我们知未学堂从不搞乱七八糟的事,景哥儿在里头就是当夫子,别提多清白了。”
“我晓得。”妇人做出气愤的模样,“可架不住就是有人喜欢嚼舌根哪,说的多了,那保不齐就传出去了呗。”
关胜:“……”
妇人觑着他的脸色,试探道:“其实这事儿也简单,只要景哥儿成了亲就能解决。”
关胜微微皱起眉,“为啥?”
“成了亲以后就有了主,有了主自然就不同了嘛,再说,景哥儿还可以叫自己男人也进学堂做工嘛,夫妻两个同进同出,旁人还能说个啥?”
关胜:“……”
原来是打这主意。
他轻哼了一声,笑道:“这么说,婶子手里是有人选了?”
妇人笑的愉悦,“就是我大侄子,还是个读书人哩,我敢打包票,就是叫他去给你们当夫子那也是不成问题的。”
关胜站起身,拍拍衣摆的尘,“我这出来好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
妇人扯着他的衣袖,“关小哥,你帮我同景哥儿说说呗,你们走得近,好说话。”
关胜默默翻了个白眼,走了。
*
这边路景刚刚才因为关胜答应辟谣松了口气,结果到了下午快打烊的时候又碰上了一点小状况。
几个姑娘哥儿不知道为啥一直站在不远处往铺子里瞧。
起初路景以为他们怕晒,想等没人了再过来,结果这会儿东西都卖光了也没见他们过来。
姜氏疑惑道:“咋回事儿?”
“不清楚,兴许是来看热闹的。”
眼看着这边已经在收拾东西了,那几个姑娘哥儿终于推推挤挤地蹭了过来。
打头一个姑娘看着大胆些,先喊了姜氏一声婶子。
姜氏冲他们笑了一下,“要买吃食吗,今日都卖光了,你们明日再来吧。”
“我们不是来买吃食的。”
“那你们是干啥的?”
姑娘看了眼路景,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们找景哥儿说几句话。”
路景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门口处看着他们,“找我说什么?”
“就是,景哥儿,我们想问问你,”姑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等了好一会儿,她身后一个哥儿终于忍不住了,探出头道:“我们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对颜夫子没那个心思?”
路景:“……”
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啥心思?”
几人一看他这茫然的样子,更放心了。
“你去知未学堂,还真是当夫子去的啊。”
路景:“……”
那不然呢?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不好意思道:“我们还以为你对颜夫子有那个心思呢。”
这下路景明白了,他一脸无语道:“这又是哪儿来的谣言?”
几人笑嘻嘻道:“那就好。”
打头那个姑娘从袖中摸出一个叠好的纸笺,红着脸道:“景哥儿,劳烦你替我把这个送给颜夫子可好?”
路景还没来得及说话,其他人已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信递了过来,“还有我的。”
路景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干嘛不自己给?”
“我们,我们根本见不着颜夫子。”
“你们去知未学堂,找颜府的家丁。”
“这,这不好吧。”
路景:“……”
见他不愿,刚才那个哥儿着急道:“我们可以给你跑腿费。”
说着就从兜里摸出几枚铜板,连着信一块儿塞到了路景手里。
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而且他们塞完以后拔腿就跑,根本不给路景拒绝的机会。
路景:“……”
他看着手里的十几枚铜板,一阵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