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冷笑,“书里说,对你们这种精于算计的小人不用太客气。”
“你……”王家爹气的脸红脖子粗,但你了半天又想不出什么能反击的话,只能蛮横道:“反正你爹答应了替我家做事又没去,害我家茶叶都晒坏了,损失十两银子,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王家娘帮腔道:“对,反正闹大了也是你这个夫子丢份儿,说不准颜夫子就不要你了。”
路景:“……”
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要不要的?
见他神色复杂,王家娘以为戳中他痛点了,得意道:“听说知未学堂最重规矩了,啥事都讲究个章程,一个欠人银子的夫子,怕是要被退回来吧。”
“那你和颜夫子说去呗。”
路景一副随你便的架势,看的王家爹娘都呆愣住了。
“你说我爹答应替你家做事,有证据吗?”
“什么证据?”
“雇人做工,不得有个契书,按个手印啥的,拿出来瞧瞧。”
王家爹娘:“……”
路景笑了,“没有啊,那你们凭啥说我家欠你家银子?”
王家娘看了眼李氏,大声道:“亲家母能作证,昨晚你爹答应的好好的,还有你们那几个叔公,都能当人证。”
姜氏抹干眼泪,提着镰刀就冲过来,怒道:“过去景儿他爹帮着老大,是念着亲兄弟间的情分,你们又算个什么东西,凭啥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景儿他爹去干。”
姜氏这么一爆发,路景都被惊到了,不过再一想就不觉得惊讶了,毕竟姜氏一向很护短。
王家娘狠狠推了一把李氏。
李氏再没办法装死了,只能开口:“弟妹这话说的,啥叫脏活累活都让二弟去干啊,这不是亲家遭了难求到我们这里,他大伯那身子骨又干不了么,那我们还能求谁呢,只有这一个兄弟……”
李氏摆出伤心模样,“昨日你们也瞧见了,亲家一个好好的园子都叫那些官兵毁成什么样了,可怜亲家一家子都吓病了,躺到今日才勉强爬起来,也不是他们不想请帮工,实在是家里的银子都使出去了,这后头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
她说的“情真意切”,一时间围观的人都没说话。
“大伯娘,你和大伯不是有银子吗,既然他们这么可怜,你们为啥不借给他们呀?”
李氏心里顿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她立刻挥挥手,“罢了,不说了,左右都已经这样了,说多了也没啥用,走吧。”
王家爹娘一脸懵逼,还没等他们拽住李氏,那边路景就开口了。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是好心,“大伯娘,阿奶留下的四十两银子可全在你们那儿呢,你们就借一点吧,王家真挺可怜的。”
见王家爹娘一副震惊的表情,路景又“同情”道:“其实我家也愿意借的,但是得等大伯和大伯娘把那二十两还给我们才行。”
不知道谁问了一句,“景哥儿,到底咋回事啊,你阿奶都去了好几年了,咋又冒出个四十两来?”
“哦,这事儿……”路景看了眼李氏,为难道:“我也不知道咋说,可能是大伯和大伯娘怕我家保管不好,被人偷了去吧。”
“这还用说?”有人气愤道:“肯定是老大想独吞呗,老太太都死了多少年了,想给早就给了。”
“四十两银子哪,老太太哪来这么多钱?”
“攒了几十年,四十两银子也正常,而且你方才没听景哥儿说嘛,路二很早就在外头做工,估计没少挣。”
“也是。”
“老大一文钱没挣过,读个书也没考上功名,最后倒是把家里所有的银子都卷走了。”
“对啊,到哪里说理去。”
有人走到李氏身边,言辞激烈道:“路大家的,这就是你们不对了,路二替你们做了那么多活儿你们不给工钱就算了,怎么连老太太留下的银子也不给他们呢?”
“你们好吃好喝过的舒舒服服,瞧瞧老二一家,你们也好意思?!”
李氏急的脱口而出,“谁说不给他们,是老太太不想给他们,这四十两是老太太留给我们一家的。”
“啥?”
李氏稳了稳心神,苦着一张脸道:“娘说我男人没做过工,将来少不了还要读书考试,怕我们日子过不下去。但二弟不一样啊,二弟多勤快啊,还有弟妹,两个人都做工,挣得多,就算没有这些银子也能过的好好的。”
路景:“……”
居然还理直气壮上了。
“可是这几年我家日子过的这么苦,你们又不是没瞧见,倒是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要照你说的,不该把银子给我们吗?”
李氏:“……”
路景一脸羡慕,“大伯娘,你家本来就有四十两,前面还收了路文的十两银子礼钱,也太有钱了吧,放眼整个镇上也没几家能比得上了吧?”
王家爹娘瞪着李氏的四只眼睛里快喷出火来了。
李氏仓皇逃走。
*
回去后,王家就把话挑明了,和路大家借钱重整园子。
虽然他们没说,但李氏很清楚,这俩人心中不平呢,毕竟当初礼钱给了十两。
借钱肯定是不可能的,借给王家基本就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路大和李氏不可能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因此两家就闹得很不愉快。
王家爹娘走的时候嘴上骂骂咧咧,左邻右舍都听见了。
路大和李氏气的要死,但事情还没结束。
打发走了一个王家,马上就来了李家,孙家,赵家,镇上和路大家有点交情的人家全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路大家有什么大喜事呢。
“路老哥,听说你发达了,咱兄弟这交情你总得帮帮我吧。”
“路老哥,我家小子下个月成亲,礼钱还差点儿,要不你给凑点儿呗。”
“路老哥……”
全是来借钱的,虽然个个都说的很好听,下个月就还,马上就还,但谁不知道这钱借出去就等于打了水漂了。
当然也有不借钱的,但话里话外都在打听那四十两是怎么回事,甚至有人直接问他们什么时候把银子还给路二家。
李氏本来还理直气壮,结果大家一听她的话借的更多了。
吓得李氏赶紧闭了嘴。
一连几日下来,家里跟走马灯似的来了一波又一波,半刻也没停过。
门锁了也不管用,都知道他们在家。
路大和李氏躲在屋里,两人的神色看起来都很疲惫和焦躁。
“光宗他爹,你说咋办啊?”
“还能咋办,不借就是不借。”
“可是这几日咱们把来的人都得罪光了,以后可咋办?”
路大不说话了。
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不能再这样了,把有交情的人家都得罪了,以后咱们还怎么在镇上生活。”
“是啊。”
路大一咬牙一狠心,干脆道:“把钱给老二家。”
李氏瞪直了眼,“这怎么行,我不同意。”
“妇道人家就是没见识,咱们把钱给他们,让大家伙找他们去借钱,我瞧路景那性子,怕是有的吵,左右这钱咱也留不住,干脆把得罪人的事丢给他们去干。”
李氏眼睛亮了一瞬,但转眼又暗了下去,“我还是舍不得。”
这几年家里坐吃山空,给出去二十两,也不剩多少了。
路大沉着脸道:“这事儿都传出去了,给不给还由得着咱们吗?”
他一个读书人最在乎脸面了,想想以后走哪儿都被人戳脊梁骨,路大怎么受得了。
李氏活到现在还从未如此颓丧过。
翌日,路大和李氏就带着二十两银子去了路二家。
他们把阵仗搞得很大,生怕大家不知道似的,还当着所有围观群众的面把二十两银子拿出来数了数,再交到路景手上。
本以为会看见路景吃瘪的样子,结果非但没有,路景还高高兴兴地接了过去。
路大:“……”
李氏:“……”
两人都有点傻眼,觉得路景肯定在耍什么花招,殊不知路景和他们本来就不一样。
他不在乎所谓的那些个有交情的人,更不在乎什么面子,反正只要有人来借钱,他一律拒绝就是。
这些人总不好意思跟去他们的小吃摊上,当着众人的面借吧。
因此他这钱接的是喜气洋洋。
有了这二十两银子,他就可以搞点新的菜品了。
正好颜夫子答应他的硝石也送过来了,冰饮搞起来。
就在他如火如荼地研究新的美食时,颜夫子送了一封信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去学堂里上工。
路景:“……”
卷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卷。
这回人家也算帮了自己,因此路景也没再拖着,当天下午做完买卖就去了知未。
到门口时发现大门紧闭,路景正想找个人来问问,耳边突然听见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把他吓了一跳。
爆竹放完后,关胜从墙头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路景身边,笑呵呵道:“路夫子觉得如何?”
“你准备的?”
“是啊,我专程买来欢迎你的。”
路景:“……”
关胜扭捏了一下,小声道:“那什么,景哥儿,你就别同我计较了呗。”
路景失笑,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摆出严肃脸,问道:“是颜夫子叫你去监视我的吗?”
“不是不是,”关胜慌忙摆手,“我们夫子不是那样的人。”
路景点头,“那是为啥?”
关胜红着脸害羞道:“我就是好奇,喜欢看人吵架。”
路景:“……”
搞半天是喜欢吃瓜啊。
“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做过越轨的事,我们夫子管得很严的。”
路景笑了一声,“算你欠我一笔,等我找着机会再跟你算。”
关胜哭丧着脸,“啊?”
景哥儿就不能莫名其妙地把这事儿给忘了吗?
这回约见的地点是竹林。
秦川斜靠在竹榻上闭着眼,鎏金般的晚霞透过竹林的枝梢投射在他的脸上,给那张精致如玉的脸镀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辉。
林中的世界很安静,只有风在其间穿梭的簌簌声。
路景看的有点发愣。
“过来。”
路景如梦初醒,暗自懊恼自己又让美色迷了眼。
“见过颜夫子。”
秦川睁开眼,桃花眸里盛着淡淡的笑意,“怎么今日这般客气,都显得生分了。”
路景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不是提前适应一下角色么?”
秦川翻身坐起,眼神专注地盯着路景,“你真的答应了?”
“当然啊。”
“那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秦川以为路景会问一些譬如授课内容之类的问题,结果路景一张嘴,“课时费怎么算?”
“课时费?”
“就是夫子的工钱。”
秦川失笑,“这个契书里都有写,自己看吧。”
说罢他点了点小桌上的一本薄册子。
路景翻开一看,再一堆密密麻麻看的眼睛生疼的文字中找到他最关心的信息,读了出来,“一月一两银子,旬假?也就是说一个月才放三天假?”
秦川:“怎么了?”
路景不满道:“一个月才一两银子,这就是颜夫子的爱才之心吗?”
秦川:“可我至今没看见你的才华啊。”
路景:“会让你看到的。”
秦川:“那就等看到再议。”
路景:“一个月才放三天假,我会累死的。”
秦川:“那你想放几天?”
路景算了算,双休的话至少也得八天吧,“八天。”
很良心了,他都没说半个月呢。
秦川笑了一下,“可以。”
路景:“……”
这么好说话?早知道就说半个月了。
秦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教的内容科举暂时用不上,所以你想多放几日也是可以的。”
路景这下高兴了。
两人又沟通了一下上班时间的问题,为了不影响路景出摊,时间就定在了辰时。
刚开始就一个时辰,后面再往上加。
秦川看了一眼路景,直接道:“你有话想和我说吗?”
路景一愣,“你是说……”
“你的来历。”
路景沉默片刻,“一定要说吗?”
秦川摇头,“若你不想说便算了,我只想知道,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应该没有吧,这事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