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毕竟在我之前,夜允的嫔妃最多就是禁足罚俸,没有人有这个「殊荣」,这里已经空了很多年了。
院子里有一棵快要枯死的低矮的桂花树苗。
就长在大门内不远处,位置不讲究,应该不是人为栽种的。
所以也没人管。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时间多得不行,索性拿棉被和麻绳围在了树干上。
或许,我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希望它可以。
21
德妃经常一个人偷摸来见我。
她收买了巡逻的护卫,在后墙的狗洞给我递东西。
吃的喝的都有,话本子也不少,说是让我解闷。
我想想她穿着华贵的宫服,本来端庄地走着,到了角落无人处,就兜着一堆东西悄悄跑过来的样子,动作怪喜人的。
前几次来她还劝我,让我服个软,别委屈了自己。
帝王最薄情,这个我懂。
德妃现在除了依规矩被翻牌子,留住自己的富贵,也不会再多做别的。
她想劝我也看开些。
她是对我好。
我懂。
但我做不到。
或许,我若是和她一样,在这深宫待个一二十年,也能断得了。但我只来了很短的时间,短到情到浓时化不开,情至断时放不下。
后来,她也不再劝我。
有一天下过雪后,跟以往不同,她翻墙进来了。
坐在床边,她告诉我:「皇上要封后了,封冷白霜当皇后。」
不等我说话,她继续开口,似乎是要告诉我什么。
「我初见皇上那年,刚及笄。」
「那时他也没有掌权多久,脸上常带笑,我记得,那天他穿着墨蓝色锦袍,刚赛马回来,袖口还束着,干练得很,皮肤比寻常女子还白,嘴唇泛红却不显阴柔。」
「我从未想过,这世间竟有人比话本上的还好看。」
「那天,我和许多贵家小姐在荷春楼喝茶,你知道,大夜向来没那么看重男女大防,所以也有几位小姐的兄长来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冷白霜和温亦行。」
「听旁边的人说,冷白霜是温亦行父亲的军师之女,两人一起长大,冷白霜是温亦行的书童,他们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学生,算是青梅竹马。」
「女子读书……我很羡慕她,那天就多关注了些。」
「那天茶会久久不开始,听说是要等人,冷白霜被温小侯爷护着,说话很是大胆,她不耐烦地说,他还来不来?也不差人说一声,我倒是有些饿了。你看,她是不是很大胆?」德妃似乎笑了,「接着,皇上就进来.....」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
我记起我第一次见到夜允的场景,忽地一阵眩晕。
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或者说,我是不是借了冷白霜的运?
我还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在试探他的性子,我任性的时候他多包容,然而我温柔懂事守礼节的时候他却会不悦。
「温小侯爷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不过那时他与皇上是至交好友。」
「后来,因为冷白霜,他俩却闹掰了,否则,应该也是名留千古的明主贤臣的佳话吧。」
「翊坤宫旁那一池的荷花,就是皇上为了她种的。」
「不是我们的皇帝陛下喜爱莲花,是冷白霜喜欢。」
「你进宫晚,应该是没听说。有段时间,大家都以为皇帝爱莲,你知道的,皇帝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机会属实难得。于是都在衣裳上绣了莲花图样,宫里备着荷花煮水的茶,额间花黄都是莲花样儿……恨不得随身带一支……」
「只有我。」德妃笑里掺愁,「只有我知道缘故。」
「但知道又怎样……还是忍不住飞蛾扑火。改了名,进了宫,到了他身边。那时候也是年轻,见了点世面,就以为懂了一切。总以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后来,我用了七年才明白,世上无难事,只不过是遇对了人。」
「而我之于皇上,并不是那个人。所以不论我花七年、十七年,都没办法走近他。」
「一开始我觉得你也是可怜,成了像本子里一样的替身、影子,后来……我又觉得皇帝对你动了真情,觉得你幸运.....」
.......
我也很惊讶,那天德妃离开后,我并没有崩溃。
也不吵闹,只是每天坐在门口,打开门,看着门外的景色。
似乎在等,又似乎在找一个可以允许自己失望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