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宴西有点莫名,笑说:“看什么?问你呢,给谁买的。”
“替宋满代购的。她同学过生日。”
谈宴西便手一松,把t恤丢回了原处。
很快,东西收拾完,周弥检查一遍,没什么遗漏,便将行李箱阖上拉链,立起来。
车子定了三点半出发,这会儿才三点钟,还有点时间。
周弥还是不放心,又在屋子里逛一圈,看落没落下什么东西。
“真落了什么,我给你带回去不就得了。还有你那一捆书。”谈宴西笑着拍一拍身旁的沙发,叫她过来坐,消停点儿,不然搞得他也跟着焦虑。
周弥到他身旁坐下,又开始check手机上的机票信息,起飞时间、落地时间和预计行李转盘等等。
谈宴西伸出手,一把从她手里抽出手机,丢到了面前茶几上去,“误了机,我叫专机送你好不好?”
周弥转头看他,“你有私人飞机?”
“……”谈宴西哑然失笑,“嗯。你算是问倒我了。你想要吗?想要我们定一架也行。”
周弥才反应过来他上一句是逗她玩,笑说:“我以为,你们这种人私人飞机是标配。”
“别说,侯景曜那时候还真打算弄一架。一听说买倒是容易,买回来得办适航证、无线电许可证等一堆证件,还得找公司托管,就消停了。起飞、降落、走什么航线,都得申请,手续麻烦得很。有那工夫,不如坐民航。”
“原来你们有钱人也有烦恼呢。”
谈宴西笑了,“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讽?”
“我有吗?”
“装傻。”
谈宴西原是手臂绕过去搭在她肩膀上,手指卷着她一缕头发玩,说到这儿,转头去亲了她一下。
退开些许,看她一眼,尤嫌不够的,又凑近去吻她。
据周弥这两天的经验,他们擦-枪-走-火的概率高得出奇,凡是时间允许,亲着亲着就会一路发展到底。
可这会儿不行,估计过来接她的车都已经在路上了。
她伸手去将他轻轻一推,“等下就走了,来不及的……”
“来得及。”
“可我不想再洗一次澡了,我衣服都收起来了。”
谈宴西脸埋在她颈间,指尖也在她的上衣里,沿着弧线兜了兜,才松开她,笑说:“当你赊的,先挂账上了。”
周弥不说话,调整了一下里面贴身衣物的位置。
深感生了一副好皮囊的重要性,他对她做再轻浮的事,她也只觉得自己是甘之如饴的,愿意配合他,愿意享受声色地堕落。
到三点半,车过来了。
谈宴西帮她提了行李到楼下,装进车后备箱里,跟她上了车,送去机场。
过去一个小时,她挨靠在他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什么,自己也记不清了,反正没个主题。
说什么谈宴西都是听的,再无聊他也应声。
到机场,差不多便得过关和候机,谈宴西推她的行李箱,一直把她送到了安检口才停下。
简单几句嘱咐,叫她落地了报声平安。
周弥点点头,“那我进去了。”
谈宴西也点了点头,却没走。
过会儿,他笑了,“你觉得我在等什么?”
这话太耳熟,周弥一下莞尔,松了拉杆,走近一步,主动地抱了抱他。
仰头去要亲他一下,他却算准了一样,扭头躲过了,笑说:“还不快进去,也不怕误机。”
“……”
而真当周弥松手转身要走,他手掌陡然在她后背一按,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周弥觉得他有时候真有些幼稚,可就是这些再幼稚不过的小把戏,总能让她心情七上八下。
他个子好高,自己似乎被他、他的气息包围。他身上一件卡其色长风衣,衣襟里仿佛盈满了风,而自己像蝴蝶被风托起。
然后她意识到那些蝴蝶是在她胃里。
-
落地北城,到家差不多是在上午十一点。
周弥怕程一念和宋满还没起床,自己掏钥匙开了门。
将行李箱推到卧室门口,轻轻地旋开把手,果真,宋满还躺在床上睡懒觉。
她从柜子里拿了身睡衣去洗澡。
洗完出来,接了电吹风吹头发,隐约听见开门声。探身一看,是程一念开门,从外头进来了。
周弥关掉吹风,走出来跟她打招呼,笑说:“以为你还在睡觉――去公司加班了?”她看她背着好大一只托特包。
而似乎是下意识的,程一念将包口捂了捂,然后笑说:“去外面办了一点事情。什么时候到家的?”
“刚到――给你买的面霜,我等会儿收拾箱子再给你。”
“嗯。那你好好休息。中饭想吃什么?我做饭?”
“飞机上吃了早餐,也不饿。想先睡一觉,你自己吃吧。”
“宋满吃吗?”
“她是猪,还在睡呢,不用管她。”
程一念点点头,朝自己房间走去。
周弥吹完头发,回卧室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程一念是不是,昨晚没在家里住。
周弥一觉睡到下午,起床收拾行李箱,把帮程一念和宋满买的东西给了她们。
宋满对这件t恤满意得不行,拆开袋子来看了又看,才叠好放回去。
她往周弥空掉的箱子里张一眼,“姐,你没给自己买什么东西么?”
周弥搬来凳子,踩上去,将空箱子塞到衣柜的顶上,一边说道:“我又不缺。大老远带回来也麻烦。”
箱子收拾过了,再收拾自己随身拿的一只提包。
护照、身份证和钱包都各自收拣好,但摸到包里的那张卡时,却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最后想了想,翻出衣柜深处的那只鳄鱼皮包,把卡往包里一塞。
隔日复工。
晨会上,主管指派新任务,仍旧让崔佳航和周弥搭档。
会后,周弥如往常一样,打算跟崔佳航找个会议室,对一对项目和客户的信息。
崔佳航神情有点闪躲,笑说:“我整理好了直接发你文档吧,效率高一点。”
周弥没说什么,点点头,回工位上了。
崔佳航到了自己工位上,拖出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把手里一叠文件往桌面上一丢。
同事经过,拍他后背,玩笑道:“周弥的档期全让你小子一人占了。”
崔佳航肩膀一扭,躲开了同事的手,一声不吭,脚蹬在地上,滑动椅子靠近桌子,抬手拿起一旁的耳机戴上。脸色难看极了。
又过两天,中午,周弥接到了谈宴西的电话。
他已经回来了,叫她晚上一起吃饭。
从来不用周弥操什么心,只要到点下去,谈宴西派来的车一定已经在那儿等着。
她一般让车子在路口,或是旁边写字楼的停车场里等她。多少有点避免麻烦和议论的意思。
今回,她走过去时,莫名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
快走到路口,不远处就停着那部眼熟的奔驰,她飞快转过身去。
是崔佳航。
崔佳航尴尬极了。
他出电梯的时候,看见周弥就在前面,原本准备跟她打声招呼,看她脚步匆匆,鬼使神差地就跟了过来。
他笑得不怎么自然,说:“……我去那边坐地铁。”
周弥也笑了笑,没拆穿他,她知道他最近都是开车上下班的。
她朝着路口方向微微扬了下下巴,“那我先走了?车在等我。”
“嗯。拜拜。明天见。”
周弥点点头,“明天见。”
刚迈开脚步,崔佳航又喊住,“周弥。”
周弥一顿。
崔佳航挠了挠脑袋,苦笑,“算了,我真不会演戏。憋不住。一念告诉我说,你谈恋爱了,是吗?”
“……算是吧。”
“是吗。那挺好的。”崔佳航笑笑。
周弥不说话,看见崔佳航目光垂落下去。
初夏傍晚,薄暮冥冥,这路边人来人往的,反倒他俩站着不动特别显眼。
有那么一个瞬间,周弥看见崔佳航深深呼了口气。
她已经做好了他可能要对她说点儿什么的准备,虽然她心里期望是不要。
所幸,崔佳航什么也没说,抬起头来,又笑了笑,“是谁?上回在赵野那儿帮你解围的那个?”
“是他。”
“是吗。那挺好的。”他又笑了笑,还是这句话。
周弥等了等,微笑说:“还有事吗?不然的话,我就先走啦?”她有意把语气放轻松。
“嗯。明天见。”
“明天见。”
周弥走到路口处,拉开车门,却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今天是谈宴西亲自来接他。
谈宴西神形惫懒地靠着椅背,手指间一支烟燃了半截,缭绕薄蓝的轻烟。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你们这连续剧演得有点长。周小姐,现在能走了吗?”
===20(眼里覆霜神佛退惧...)===
周弥上了车,
没接他这茬,一面去扣安全带,一面问:“以为你刚落地要休息,
怎么有空亲自来接我。”
“不来接你有连续剧看?”谈宴西目光平静地扫过她一眼,直起身把烟灭了,才去揿引擎启动键,“不反对你找条退路,
可也不能这么不挑。”
他语气倒是清淡,
但倨傲和不屑都在这里头了。
周弥一下愣住,便觉得心里头都梗了一块。不知道为“不反对”,
为“退路”,还是为“不挑”。这句子里的哪个词,
都禁不得深想。
其实,也就是件小事。
往常如此的对话也不是没有过,
只要当没听到,或者开句玩笑,这话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她今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气性,笑了声,
平缓说道:“他又为什么做不了退路?年轻,
长得不错,
名校毕业,北城户口。如果这条件都入不了眼,
那是不是,到时候得麻烦谈总亲自替我挑一条后路?”
谈宴西顿时转过头来,瞧着她。
她语气凉柔,
话里带刺,几乎是在甩脸子给他难堪了。
周弥不退不惧地迎着谈宴西的注视,
心里却似凉风灌堂。
谈宴西眼里,自己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懂事。
这沉默持续了好久。
周弥几乎已经认定,今儿要么是不欢而散,要么干脆直接一拍两散。
然而,她真是低估了谈宴西――
过了片刻,谈宴西别过了目光,平声说:“行。你大可以睁眼好好看,好好挑。挑到了还能入你眼的,我立刻放你走。”
语气真有点儿无悲无喜,无爱无悯的意味。
过分平淡,以至于周弥有点儿像在听命数批注:可是,经过了谈宴西,往后,谁还入得了你的眼?
她一时间颓然。
一路过去,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明明是好端端的会面,谁也没想到变成这样。
车不是往旧使馆区的那栋小洋楼去的,而是谈宴西的另一处住所。毗邻北城最繁华的CBD,某高档小区的一顶楼平层。
现代风格的装修,加了许多木质型材,无主灯的设计,灯光一布下来,显得空间并不冰冷。
只是太空旷了。
俯视脚下灯火繁华,格外有种像待在空中楼阁的荒凉感。
周弥在窗边站着,直到谈宴西走过来,一手搂她肩膀,“饿了没有?”他是笑着问的。
台阶已搭到脚边,周弥顺势就下去了,也笑了笑,“有点。”
谈宴西点了餐,过会儿就送到了。
那食盒比餐点还精致,一个一个雕花的木格子,摆在餐桌上,像是艺术品,而不是给人入口的食物。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边吃饭,周弥一边问:“为什么不去姚妈那里?她手艺不是比这好多了。”
谈宴西笑看她一眼,“那儿好是好,就是有人在,不方便。”
方便什么,太不言自明了。